第十章 西夏陰謀
接到王士及的傳喚后,宋無殤心頭一緊。眼下正是戰事吃緊的時候,大帥現在召自己去,必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靜心一想,便想起三天前接到的密報。頓時,宋無殤額頭汗如雨下,心臟猛的一縮。再也不敢遲疑,文弱的身子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氣力敏捷,飛身上馬。在親兵的驚呼中,打馬飛去。
來到中軍,遠遠便看到王士及默立旗下,雙眼盯著關前的戰事,面色沉靜,看不出絲毫異樣。當下便也收攝心神,上前呼道:「大帥!」
「唔,來了!」
「是,大帥急召在下來此,可是……」宋無殤只說了一半,便沉著的看著王士及,他知道,王士及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果然,王士及微微點頭。
「左明禪送來的消息千真萬確。我們這次是真的中了西夏的奸計了!」
聽了這話,宋無殤不但沒有絲毫驚訝,反而比先前更為沉穩鎮靜。眉頭緊蹙,陷入沉思之中。
原來,此次楚國糾集三十萬大軍,兵臨巫關,固然是因為楚國對蜀國覬覦以久,有制霸天下的野心。而真正促成此次大戰,還是因為半年前,西夏秘密排遣使者來楚國遊說。兩國約定,分從蜀國東北兩面,在巫關和劍關前,同時對其發動攻擊。功成之後,兩國瓜分蜀國。
此議拋出之後,在楚國內自然引起軒然大波。有同意的,有反對的。而最終,楚國皇帝終是抵不住誘惑,答應了下來。而王士及雖然是最為反對的,可是皇帝聖命以下,也不得不接受,而且還成為了西征軍元帥。
當初,王士及之所以強烈反對此舉,便是因為擔心這是西夏的陰謀。而如今,擔心果然成了事實。就在三天前,王士及收到密報,就在楚國在巫關前發動大舉進攻時,西夏不但是沒有如約在劍關發動攻勢。而且就是事先楚國得到的情報,說西夏在劍關前陳兵二十萬也是欺人耳目之舉。事實上,西夏在劍關前,只有原先他們一直布置在漢中的五萬兵馬。
得知這一消息后,若是在平如,王士及自然深信不疑。可此次,因為這消息是來自左明禪,而那左明禪又是嶺南方家的二號人物。嶺南方家乃是楚國朝廷南渡前,本地勢力最大的世家,對南渡朝廷及世家一直心存不滿。近幾年來,其不臣之心,更是昭然若揭。所以王士及對這個來自方家二號人物的消息持有懷疑。因此並沒有當機立斷,下令退兵。
可那知道,今天這個消息終於得到證實。王士及想要後悔,已經是來不及了。
「大帥,如今情況已經明了。西夏之所以背信毀諾,不如約攻蜀,只因為他們的目的固然是想要削弱我大楚。而更主要的,還是他想要趁機進犯北晉。」片晌,宋無殤終於開口說道。
王士及並沒有立即接話,而是看著宋無殤,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此次我們發三十萬大軍攻打蜀國,必定國內空虛,引得北面的晉國覬覦。雖然事先西夏曾言及,他們從匈奴手中奪得西域三十六國,匈奴被逼東進,從而會對北晉施以牽制,使其無力南顧。可現如今看來,這必定是他們的圈套。因此,北晉得以趁我國兵力空虛之際南下,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這樣一來,北晉國內也就同樣面臨和我國一樣的境況。在西面也就可能遭到西夏的攻擊。可是事先他們得到的消息卻是,西夏和我國聯袂攻蜀。如此,他們便自以為沒有了後顧之憂。而西夏的最大目的,也就在此。嘿嘿,大帥,恐怕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收到西夏大舉伐晉的消息。
因此,眼下我們對於北晉大可不顧,只是阻止軍隊,對其進行嚴防死守,不需急於收回被他們佔去的荊襄一地,待得西夏動作時,我們在一鼓作氣奪回便可。如今,我們真正可慮的,倒是那圍困懷城的蜀軍。」
聽了這番分析,王士及微微點頭,長嘆道:「話雖如此,可如今江防大營戰敗,懷成更是戰死,教我如何能安心在此攻城,而對其不管不顧?就算我不管不顧,皇上那裡又如何心安?而且你剛才也說了,還有那圍困懷城的蜀軍,懷城距京都咫尺之遙,又教皇上如何得以心安?」
「楚將軍戰敗身死,固然讓人扼腕心傷。可是,大帥,眼下戰事危急,而且關係深重,稍有不慎,我大楚恐怕就真落得兵敗國亡之禍。大帥,不得不以大局為重啊!」
王士及乃是當世有數的兵法大家,正所謂兵家言利。在眼下兵危禍險之下,自有一番打算。開始言語中雖有猶豫難擇退縮之意,可經宋無殤一番提點,便以回醒過來。雙目中閃過一絲厲色,已經有了決斷,當下卻也不輕言,只對宋無殤說道:「你繼續說下去。」
王士及的一番變化,全都落在宋無殤眼中,兩人一為主帥一為主謀,在一起幾十年了,自然都深為了解。當下便已經知道王士及的決斷,當下便繼續說道:「十日前,曾有蜀軍翻過巫山,在我軍背後發動偷襲。而當時,他們襲擊的重點卻並不在我軍的糧草。反而是四處點火后,趁亂奪取了數百的馬匹。此後,我軍雖派出數只人馬搜尋其蹤跡,卻不可得。如今看來,那圍困懷城的蜀軍,必定就是這支偷襲的人馬。他們在奪得馬匹后,不但沒有回到關內,反而是狂飆突進,一路向我國腹地奔去。其意,不過是行那圍魏救趙之舉。
可是,從他們的一舉一動來看,人馬必定如事先所料,多,不過三千之數,只會比這更少。那麼,他們即使趁我國內空虛之際,圍困重鎮,也不過外強中乾,實不足慮。
大帥,依在下來看。不管是對北邊也好,還是東面也好。都只是一時之險,都不足以危及我國本。因此,當下要務,還是在這巫關之前。」
「唔,無殤言之有理,也正是本帥所想。不過,對於東北兩面,雖然你我可以不為所動。可好似,皇上那裡,卻必定不會做你我之想。因此,要想完全不顧,也是不可能……」
王士及剛說道這裡,突然有親兵來報。
「報!!!」
王士及眉毛一軒,沉聲道:「說。」
「大帥,我軍已在瓮城站住腳跟,驃騎將軍來問,是不是可以派攻城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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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鐺」一聲脆想,眼看著對方的刀就要砍到自己的身上,李逸一腳踢開死了都還緊緊抱著他腿的一個蜀軍,回身一刀將將好架住了對方的刀。可由於事起倉促,吃對方大力的一砍,李逸手一沉,厚重的刀背狠狠的砸在了左臂上,將手臂上厚厚的一層鮮血全刮開了,露出了肌膚本來的顏色。而在吃力最重的地方,還留有一道白痕。
李逸大喝一聲,強行調轉體內早已告罄的真氣,猛的一發力,將手中長刀順著敵人的刀身切了下去。就在眼看著要砍中對方時,從右側卻突然殺出一支長槍,直取李逸腰眼。這一槍來的刁鑽之極。趁著他舊力以盡,新力未生之時突然發難,想要躲避,已經是來不及了。
看著自己刀下那張由驚駭轉而驚喜的臉,李逸無奈的笑笑,吃力的轉過眼,看到攻擊自己卻是對方一名將領,滿面的血污也掩飾不住他這一刻的獰笑。
李逸在軍中已有兩年,兩年來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場戰鬥,因此早已將生死看的透徹。這一刻雖明知必死,心頭卻反而出奇的寧靜,竟隱隱有了一絲超脫之感。因此,竟也不再反抗,只等對方長槍貫體。
可這一等,卻彷彿千年。李逸疑惑的張開眼,卻發現那偷襲者正緩緩倒地,在他的胸膛上,正插著一柄斷刀。從那刀身看,李逸瞬間就明白是誰救了自己,心頭一陣溫暖。一回頭,就看到許虎正怒目瞪視自己。
「小逸,沒睡醒嗎?不要命了怎麼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差點就讓那老小子扎了個窟窿。」許虎怒氣沖沖說道,可後面,卻又苦著張臉,「那可是我今天第七把刀了,這些蜀狗,骨頭還真硬。」
李逸聞言,不禁莞兒。許虎因為練就一身無人可比的外功,不但銅筋鐵骨,更是力大無窮。稍差點的兵器到了他手裡,不兩下,便飲恨而亡。從兩人一同參軍到今天,差不多兩年的時間,連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換了多少兵器了,有他在,對兵器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惡夢。往往他一刀砍下去,別人身體固然是被劈成了兩半,可他手裡的刀也好不到那去。為此,軍需官沒少罵他,可那又有什麼用?一切還照舊。
李逸看著許虎小臂上的一道豁口,知道那肯定是剛才情急之下,他用手為自己擋住了那凌厲的一槍,心頭不由一酸,脫口道:「哥,謝謝!」
許虎聽了后,不由一愣,繼而哈哈大笑,一陣抓耳撓腮:「哈哈,你終於叫了聲哥了,那哥這一槍就沒有白挨,哈哈,太好了!」李逸看到他那樣子,終於忍不住,眼淚撲撲的往下掉,趕緊轉過頭,悄悄地給擦了!
「小心!」便在此時,一名蜀軍想要趁許虎分心之際,上前偷襲,不想剛好被轉頭擦眼淚的李逸發現了。一邊出聲提醒,一邊不顧一切的撲了上去。
「兔崽子,敢偷襲老子?」許虎暴喝一聲,不顧對方長槍,腳下一蹬,便伸手去掐那人的脖子。
李逸也回過神來,上前幫忙。兩人一陣砍殺后,身邊敵人倒下了不少,漸漸的竟是形成了一小塊的空地。周圍其他敵人看到后,不由心生寒意,在來那個人殺來之時,忍不住往後退卻。兩人發現后,忍不住心頭得意。這時,抽空看看其他地方,才發現已經有不少兄弟都上到了瓮城,而且越聚越多。有不少人都已經匯合到了一起。如此一來,蜀軍更顯勢弱。李逸心頭高興,知道瓮城基本上是落入了己方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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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士及接到親兵報告后,心頭大喜,和宋無殤齊齊來到外面。果然就看到越來越多的楚軍已經爬上了瓮城,而上面的蜀軍則越來越少,漸漸已經不能抵擋。當下就準備下令攻城錘上前砸城門。
「報!」可就在此時,又有親兵來報,一馬飛馳,滾滾而來。
「大帥,有從京師來的聖旨!」
「什麼?聖旨?快傳!」聽說是聖旨來了,王士及和周圍將領齊齊大驚。不敢怠慢,可心中卻愈發不安,知道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傳聖旨都傳來前線來了,看來還真是事態緊急。
「呵呵,大帥何必如此頹喪?該來時他自然回來。」宋無殤見此情景,出言安慰道。一邊說,一邊跟在王士及身後,準備迎接欽差。
「唉,話是如此說,可想我王士及戎馬一生,什麼樣的場面沒有見過?當年南越作亂,同樣兵臨京師城下,可卻萬萬沒有現在這般的情勢緊急。」王士及搖搖頭,停下了腳步,說道:「不瞞無殤說,若不是事先我們就猜到這一步,現在我恐怕早就倒了!」
剛說到這裡,便看到一個中年太監急沖沖策馬而來,一身的污垢,全然不像傳旨的欽差,倒更像躲避戰亂的難民。
「有旨意,征西大元帥,陳國公王士及速速接旨!」太監特有的尖細嗓音,隨著春日的燦爛朝陽,飄蕩而至。那太監手中還高高持有一物,在陽光照射下,爆出一團金燦燦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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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將軍,有消息了,九公子終於有消息了!」陸沉滿臉興奮,不顧漫天飛舞的箭矢,跌跌撞撞的跑到羅秋實面前,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大喊。左手拿著一個紙筒,右手卻慌忙把歪跨到一邊的頭盔重新扶正了。
「哦?怎麼樣了,小九現在那裡?」羅秋實一把扶住陸沉,急切問道。等他看到陸沉手上的紙筒后,又一把鬆開了手,搶了過來。陸沉一個踉蹌,剛扶正的頭盔又歪在了一旁。
等羅秋實看完紙上的內容后,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鬆弛,長長出了口氣。可隨即神情又變得寡寡的,目光投向前方眼看著就要被拿下的瓮城,說道:「楚軍終於要退了!」話聲中,聽不出一絲的感情。
看到羅秋實的變化,陸沉不由奇道:「楚軍要退兵了,將軍難道不高興?」
羅秋實看著手下的這位參將,沉默半晌,搖搖頭,只苦笑笑,卻不說話。
陸沉更是奇怪,心中不由念道,難道將軍希望楚軍繼續攻城,甚至拿下巫關?可看看羅秋實的表情,卻也不敢問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