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郯城小道（五）

「快，全軍加速，快跑，快出去！」

聽到李逸急惱的命令，楚軍上下不禁莫明其妙。道路如此難行，怎麼快得起來？

不過，很快，他們就不得不快起來了。就在此時，原本老老實實跟在兩旁的錦繡軍已經停下了腳步。原本一直使用弩弓的他們，這時居然不知道從那裡拿出了長弓。利箭上弦之後，卻並沒有馬上射出，而是一人從懷中拿出了火摺子。將裹在箭頭的雜布點燃了。

到了這一步，楚軍要是還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麼的話，那真真是死了也活該。這時，不需要再催促，他們已經拚命的催促胯下的戰馬。也不管前面阻路的斷木，遇到矮一點的，直接從上面跳了過去。遇到跳不過去的，就帶馬從旁邊繞開。不過，也有狠的，不顧馬受傷，一往無前的猛向前沖。更有甚者，直接滾下馬來，發足狂奔。

可是他們再快，又豈能快過弓箭。他們才剛剛動作，「呼呼」之聲傳來，身旁被火油澆注的斷木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火勢一起，人固然是驚惶失措。本就怕火的戰馬，更是受了驚嚇。有的四處橫衝亂撞，有的停步不前，任馬上騎士如何催促，就是不動。更有的，直接嚇得連連後退。

一時間，原本平靜的小谷變成了修羅火場，大火熊熊，燒得吱吱作響。哀嚎聲，馬嘶聲，再次響徹天地。

由於剛下過雨的緣故，樹木都還濕潤。因此伴隨火勢越來越大，滾滾濃煙隨之升起。谷中的楚軍不但被烈火燒烤，更是面臨濃煙嗆鼻。一時間，人仰馬翻，傳出陣陣劇烈的咳嗽聲。

面對此情此景，就算楚軍再精銳，經驗再怎麼豐富。也不可能再保持一貫的冷靜，狼奔豕突，任李逸如何呼喊收束部隊，卻一點作用也沒有。

李逸站在濃煙烈火之中，看著混亂的場面，耳中聽到楚軍的慘呼驚叫，心頭苦不堪言，卻又束手無策，急得只想罵娘。想想自己這還是第一次單獨領兵，就吃了這樣的敗仗不說。關鍵是，此次他的任務十分重要。直接關係到大楚生死存亡。當日他出發之時，王士及和伍大成就曾分別把他叫去，細細囑咐了一番，此次出戰只許勝不許敗。可自從出征以來，就連連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如今更是吃了這樣的敗仗。在這樣猛烈的火勢下，就算不全軍覆沒，也肯定是損失慘重，能否有再戰之力，實在難說。

想到這裡，李逸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就算他死了，又能怎樣？

就這樣，李逸渾渾噩噩騎在馬上，矗立於烈火濃煙之中，心中悲苦，一個人**，渾然不顧自身安危。

「小逸，愣在這裡幹什麼？不要命了！」許虎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李逸身旁，一把把他拉到一邊較為安全的地方。

隨著火勢愈發猛烈，楚軍也愈發的混亂，現在再想把他們聚攏收束，幾乎已經不可能了。一切，都只能聽天由命。

看著一臉黑灰的許虎，李逸無神的雙眼終於有了一絲生氣，整個人也從開始的茫然中醒悟過來。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監軍大人呢？」李逸顧不上自己，急忙問到馨妃的安危。許虎一直負責馨妃的安全，要是她出了事，不要說李逸他自己和許虎肯定免不了一死。就是這兩千楚軍，恐怕也有不少人要跟著陪葬。

「咳，咳，放心吧，我叫弟兄們護著他。而且還有那個老太監，安全得很。這會兒恐怕已經出谷了。」許虎咳嗽了兩聲，「媽的，蜀軍那些狗日的那裡來的火油，怎麼在這裡點起了這麼大的火。」

李逸苦笑兩聲，火油當然是蜀軍在郯城中搶掠來的。他們攻下了郯城后，不是在城中大肆搶掠了一番么？開始得到這情報時，李逸還以為他們只是搶奪糧草，同時毀壞城中建築，阻止追兵。可那知道，他們只是搶了城中的馬匹和火油，用以對付自己帶領的追兵。

想起對方這一連串的舉動埋伏，李逸心頭不由冒起一股寒氣。敵人實在太厲害了，真正是稱得上算無疑策。不但是設下了種種埋伏，更是一環套一環，環環相扣，使李逸沒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而更厲害的是，對方還精於揣摩人心。把李逸的種種反應俱都算在其中，引誘著李逸一步步走向失敗的深淵。在西營兩年，李逸面對巫關的蜀軍，也曾打過不少的勝仗。曾經更是帶領手下，一舉攻上過幾十年也沒有攻上的巫關關頭，成為西營楚軍的英雄人物。本來，李逸對自己也是頗有信心，對這次任務，更是認為手到擒來。可那裡知道，從出兵到現在，幾天時間來今天好容易遇到了蜀軍，卻是連番中計，損兵折將大敗虧輸不說。如今，在對方的火攻之下，更是有全軍覆滅的可能。這不禁使李逸的自信大受打擊，就在剛才，甚至想到了一死了之。幸虧，許虎及時把他救了下來。

不過李逸本就是天性樂觀的人，而且從小至今，所遭遇的挫折也磨練出了遇強則強，不輕易服輸的性子。因此，從短暫的失落中恢復后，又成了往日那個性子冷靜，調理清晰分明的李逸。

知道馨妃的重要性，因此他首先便是關心馨妃安危。得知馨妃無事後，一顆心才放下。和許虎一道努力收束部下，對大家施以救援，組織自救。

＃＃＃

此時，在小谷山坡之上，蜀軍已經不知去向。只有兩騎，正緩緩從林中走了出來。在山坡上站定了，冷冷大量著下面正在火海中掙扎的楚軍。

「九公子，楚軍就要逃出去了，我們真的不追擊了么？」楊竟之在馬上欠了欠身子，問道。

「不用，你不是和慕容山莊的人聯繫好了么？楚軍出了山谷后，自有他們去對付。我們的人，可禁不起和楚軍直接交戰的損失。」唐楓看著下面的火海，開心的笑了起來。

「可是，」楊竟之遲疑了一下，「公子，那慕容山莊的人，可都一個個精得很，而且對我們也一直是陽奉陰違，這次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耍滑頭。」

唐楓轉過臉來，看著楊竟之，卻不說話。直看的楊竟之心裡發毛，暗暗想到，莫不是這位公子還有什麼不良的嗜好不成？我老楊雖然有幾分姿色，可是對那調調可不感興趣啊。

唐楓看到對方躲閃的眼神，不由笑了笑了，也沒有回答楊竟之的問話，徑直撥轉馬頭走了。楊竟之心中更是惴惴，也不敢再問，生怕如心中所想，默默在後面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剛進林中，便有探馬來報。

「報！公子，前面官道上發現楚國金牌使者，正往巫關方向趕去！」

唐楓聽了，又開心的笑了起來：「哈哈，王士及老兒，看你這次還能不能抗住聖旨！」

「報！」不一時，又有飛馬來報。

「報，公子，北晉的大軍已經開始渡河了！」

這次唐楓再沒有笑，而是皺眉沉思起來。

「公子，這可是個好機會，我們是不是馬上出發攻打京都。相信這樣一來，楚國皇帝必然馬上催促王士及回京。如果運氣好，我們也許就能拿下京都也說不一定。」楊竟之在一邊興奮的說道。這個消息實在是個好消息，北晉開始渡河說明已經完全拿下了長江以北所有楚國的土地，現在正南下攻打楚國腹地。現在進兵京都，不但可以給楚國施以更大的壓力，而且趁起京都守備軍全力防守應付北晉的機會，說不定可以渾水摸魚，拿下京都也有可能。真是由不得楊竟之不興奮。

那知道，聽到這個建議，唐楓卻撇撇嘴：「那好，你帶人去把京都給我拿下吧。成功了我一定在大伯面前保舉你，不爭你一分功勞！」

「呃……」楊竟之啞然，要他一個人去打京都，他可沒那個能耐。

「傳令，所有人馬馬上啟程，向西進發！」

「什麼！」楊竟之脫口驚呼，「公子，我們就這麼回去了？」

他實在想不通，在現今大好形勢下，公子為何偏偏畏首畏腳，不去趁機攻打京都也就算了，居然還要收兵。這還是那個用兵膽大，行事激烈，喜用奇兵的唐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