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沒輕沒重
心臟驟然一痛,恍惚間,彷彿像是被人拿刀刺穿了似的,血流不止。
梁原從夢中驚醒,視線里一片紅色濛霧,多次眨了下眼睛后,才慢慢恢復清明。
他這是怎麼了?
捂著快速跳動的胸膛,半天才緩不過神來。
「梁大人,梁大人……」
帳外傳來一聲粗獷的喊聲,下意識地偏頭望向帳口,一道人影掀帳而入,帶入了外界刺目的光芒,讓梁原本能地伸手遮擋了下眼睛。
待他放下手時,劉猿已一臉興奮地站在他的床邊,「梁大人,好消息!」
聽到此話,梁原立馬翻身下床,站起身來與他面對面,急切地問道,「何事?是宮中傳來消息了,還是……」
「是陛下!」
陛下?
梁原本想問哪個陛下,又驚覺不對,喜道,「陛下傳信回來了?」
「是!」
劉猿也正處在興奮的頂頭上,慌張地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遞到梁原的手中,「已經讓顧淳看過了,是陛下的親筆書信!」
「好,好!」
一刻不敢耽誤,梁原趕緊抽信細讀,兩頁紙翻來覆去讀了兩三遍后,才深呼一口氣,將信還回劉猿手中,臉上喜意外涌,「陛下傳信,說他毒已全清,現與如意夫人相聚,已商量好下一步的計劃。劉將軍,怕是要辛苦你一趟了!」
「梁大人太客氣了,這說哪的話!」
劉猿糙漢子一個,沒輕沒重地一把拍在梁原瘦弱的肩膀上,直拍得他身形不穩地向後退了一步,「顧淳已經跟我說清楚了,我明白陛下的意思,之後我們自會遵照陛下旨意行事!」
「好!」
五日後,京都皇城,養心殿。
殿內,站於案幾兩側的大臣,垂手聽令,靜靜等待。
仔細地察看了幾剛從前線傳來的加急密函,燕琪半天過後,才緩緩合上紙張,抬頭看向立於兩側的大臣,詢問道,「此事,眾愛卿怎麼看?」
幾位大臣,互相對看幾眼,皆不敢輕易言語。
見他們不出聲,燕琪也不再追問,抬頭問身側的徐太傅說,「太傅大人,如何想?」
被點名提到,徐太傅也不敢再保持沉默,拱手道,「陛下,劉大將軍用妙計打敗西域,令西域與本國簽訂休戰書,實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老臣以為,該賞!」
燕琪提聲喊道,「賞?」
簡單一個字,令大臣們的身心又是抖上一抖,生怕徐太傅哪句話說錯,大家一起跟著受罰。
可惜,徐太傅並未遵從大家的內心想法,依舊自顧自地說道,「是的,陛下,老臣認為該賞,且是大大地褒賞!」
「哦?」
燕琪覺得有意思,「徐太傅有何高見?」
徐太傅不急不緩地說道,「老臣以為,陛下即將舉行登基大典,此時劉大將軍又戰敗西域,簽訂休戰書,凱旋而歸,正是吉兆祥瑞之勢。說明陛下乃神龍之子,登基之後,自是四方平定,家國安寧。此時,陛下若再大行賞賜將兵衛士,褒他們忠心護國,立下大功,正好可收復軍心,消除謠言!」
徐太傅一番話說下來,在場的眾臣皆點頭應呵道,「太傅大人高見……」
坐於案幾之後,燕琪略微思考一刻,一一掃過眾臣,最後拍板道,「那各位下去之後,便著手去準備喜迎劉猿大將軍凱旋而歸的各項具體事務吧!」
「是!」
眾臣令命退下。
「太傅大人,請留步!」
本欲邁步退出大殿,卻聽燕琪輕喊一聲,頓時徐太傅手心一顫,緊握起來,平靜半刻后,轉身又進了養心殿內。
「陛下,還有何事吩咐?」
燕琪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背手而立,臉色淡淡地說道,「陪朕去後宮走走吧!」
「是!」
外臣無特殊召見,是絕不允許出現在後宮之內。
今日,新帝竟主動要求他與之一起去閑逛,怕是禍多於福啊!
徐太傅面不改色,跟隨在燕琪身後,開始了漫無目的的後宮之行。
一路上,燕琪也不開口說話,只邁步前移。
君心難測,徐太傅緊跟其身側,自然也不敢輕易開口,挑起任何一個話題。
兩人靜默地走著,走著,走著,走了近半個時辰,兜兜轉轉,等到燕琪停步觀望,感覺眼前的景色如此熟悉,再抬頭一看,竟是走到了騰閣宮的門口。
朱紅大門暗淡無光,他信步而上,推開大門,徑直往裡走去。
入目的是雜草叢生的庭院,原本開得嬌艷的花枝,許是太久無人照看,此刻已呈現出一片敗跡。
大殿正門緊緊關閉,雕柱已然脫漆剝落,燕琪上手輕輕一觸,就散落一大片瓦灰。
徐太傅小心翼翼地跟著,大氣不敢多出一下。
當日,連夜批改奏摺的燕琪,在早朝上因言語不和,處置了大批臣子,晚間心煩意亂,喝下不少美酒佳釀,醉醺醺地前來騰閣宮尋找如意夫人,卻不想正巧遇見酒明卸下易容妝束,恢複本來面容。
一片驚慌之下,燕琪才得知自己竟被人蒙在鼓裡兩月之久,這兩個月以來他處處體諒謝芷,只因她身體不好,也不過多打擾,只偶爾心煩難忍時才會來此處呆上一兩個時辰,什麼也不做,只靜靜地呆在騰閣宮。
不想,謝芷早已被人以假亂真,逃出了皇宮,不知去向了何處。
可笑,可悲,可嘆!
一怒之下,燕琪親手拿劍刺死了騰閣宮內所有的宮女與內侍,一個也沒放過。
不,還有一個,那個曾經貼身照顧過如意夫人的婢女,那個本已嫁入狀元府內的婢女,那個膽大包天偷天換日的婢女,那個名為酒明的婢女……
她還活著,生不如死的活著,活在天牢重獄之中,活在日以繼夜的殘酷折磨之中……
「朕曾想過,若有一天,她回到朕身邊,朕該如何對她……」
一聲輕慢的聲音,打斷了徐太傅的沉思,讓他回過神來,垂首靜聽。
「朕想不出來,真的想不出來……」
燕琪背手凝望著空曠的騰閣宮,薄唇輕動,似笑非笑,「是會輕手捏斷她的脖頸,還是會將她狠狠地擁入懷中,左右搖擺,遲疑不決……哈哈,大忌啊,君王的大忌,朕竟然在犯!」
怕他太過激動,徐太傅不由輕喊一聲,「陛下!」
「無事!」
燕琪揮手,「朕無事!」
「你聽說了嗎?外界的謠言,說朕不配擁有這天下……放屁,通通都是放屁,他秦不舟可以擁有,憑什麼朕就不能擁有……他秦不舟,算個什麼東西,呵呵呵呵……連朕的女人,都要為他去死,他算個什麼東西!」
明明滴酒未沾,燕琪卻似喝醉了一般,「胡言亂語」起來,竟然當著朝中老臣的面,高呼前帝全名,公然辱罵前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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