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興亡百姓苦
「別怕，到哥哥這裡來。」徐童溫聲道。
這要是個男娃娃，他還真不會這麼溫聲細語的，既然是個女娃娃，還是該溫柔一些的。
可能是看徐童沒其他人那麼凶神惡煞，小傢伙在徐童呼喚了十幾聲之後，總算是怯生生的挪步到了徐童跟前。
徐童伸手想要拉她過來，她下意識的往後躲，不過身體僵在半途中，並未完全躲開徐童。
「別怕，哥哥是朝廷派來的人，是過來重建朔方鎮的。但是哥哥剛來，對這裡不熟悉，你能跟哥哥講講這裡的事情嗎？」徐童溫和的道。
小女孩一直都不肯說話，即便她讓徐童拉著她的手，也不肯開口說半個字。
就這樣來來回回的勸說了大概一炷香時間，徐童問了一句：「你的爹娘呢？」
這句話，成了打開小女孩新房的致命一擊，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接著撲倒在徐童懷中，大聲嚎啕起來，眼淚鼻涕都擦在了徐童身上。
素有潔癖的徐童並不在意這些，他很清楚，這小丫頭吃了亂世的苦，可能，她的爹娘都已經不在了。
等小女孩止住哭聲之後，她總算打開了話匣子。
小女孩名叫梧桐，父親姓金，但梧桐只是她的小名，一直也沒給她起大名。她的父親是朔方鎮的都尉，手下慣著朔方的一千人。可是柔然人入侵，父親讓家僕將她帶出朔方，可是家僕卻只是將她放在城隍廟中，然後百年拔刀參戰了。如今，父親戰死沙場，母親不知所蹤的梧桐，已經成了一個孤兒。
她一直都在廟內等待，就是想等母親回來找她，可是等了數月時間，母親依舊沒有出現。
這些日子她之所以能夠活下來是因為她知道都尉府的地窖里藏著食物，靠著那些食物，她才勉強度日。
聽完她的話之後，徐童不由一陣心疼，將她摟入懷中，輕輕拍打她的背部：「不怕不怕，哥哥在，以後不會有人再欺負你了。」
對於中原百姓而言，這是難得的盛世，可是對於邊關百姓而言，每日都生活在亂世之中。
是夜，一眾人等聚集於小小的城隍廟中，徐童叫了吳中、李齋、羅永三人圍坐一個火堆，他懷中還抱著可憐的小梧桐。
「要不了幾日，那些流民就會到達三鎮，人只要送到了，馬上就得分流，三鎮都需要派人鎮守。咱們現在只不過區區五十餘人，要鎮守三鎮並不容易，邊軍那邊咱們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也不會幫助，所以大家心裡得準備好。
離柔然最近的是瓦子堡，到時候我的府衙會設立在瓦子堡，定方也好，朔方也罷，都是需要有人坐鎮的。我的打算是，吳兄跟我一同前往瓦子堡，朔方這邊由李大哥負責，定方那邊就交給羅雄。
本官沒有別的要求，流民初到的時候，定然會亂，不服管控，你們該殺的就殺，該抓的就抓，能辦到么？」徐童的安排，主要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
雖然他到現在都不是很清楚李齋的身份，但是他知道李齋之前在朝中應該官銜不低，所以他讓李齋來管理朔方鎮。
而羅永，這人心思縝密，而且心狠手辣，在讀書人中算是少有的。若說某些讀書人是偽君子，那麼這個羅永可以算得上讀書人當中的真小人。
所以，其實他並不是很擔心羅永無法鎮壓那些流民，反倒是有些擔心李齋是不是能夠壓得住朔方鎮這邊的場面。
二人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大人放心，屬下定不辱命！」
吳中淡淡道：「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儘管他不太明白徐童為什麼要去最危險的瓦子堡，而把最安全的朔方鎮交給李齋，但既然徐童已經決定，他要做的，只有服從。
其實現在吳中並未全部將寶押在徐童身上，不過他既然已經跟徐童來到了西北，這個寶，算是押了一半了。
「好，那就這麼定了，這幾天各自約束一下下面的人，該修葺府衙的就修葺府衙，不要到處亂跑。這大西北不同於中原，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危險。」徐童叮囑了幾句。
當然，這話他不是叮囑吳中的，而是叮囑羅永的。
羅永也是心思剔透之輩，拍著胸脯道：「大人儘管放心，大人給了羅某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羅某此生感激不盡。只要大人有需要，羅某定效死命！」
徐童微微頷首，而後示意大家可以去休息了，自己則抱著小梧桐往城隍爺相旁邊一坐，開始閉目養神。
偌大一個朔方鎮，存活下來的只是一個小梧桐，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他此番來西北管轄三鎮的任務十分艱巨。柔然人短時間之內應該不會再南下打草谷，不過這種事也是說不準的，誰也不知道柔然人某天興緻來了會不會再度南下。
所以，等流民到了之後，只要將這些流民安頓好，就馬上得準備防禦才行。等到敵人兵臨城下再來臨陣磨槍，那就是把自己的腦袋往敵人的刀鋒上放。
忻州和汝州的流民，都是因為今年大旱才出現的，而這兩個地方的百姓，向來民風彪悍，要想降服這些人，並非易事。
這一路上除了羅永一夥不過百人的山賊馬匪出現之外，再沒有遇到過其他的匪患攔路，這一點十分不正常。應該是這個羅永跟這些山賊馬匪之間還存在著某種聯繫，只不過現在這種聯繫並未讓自己發現罷了。
所以，羅永這個人必須要提防，而且要小心提防。一個心思縝密的而且分不清是敵是友的袍澤，遠比一個凶神惡煞的敵人來得可怕。
不過短時間之內，應該是沒有機會處理羅永的，但是得早做安排才行，否則的話，等到羅永發難再來安排，就為時已晚了。
思來想去，徐童心中如同一團亂麻一般，必須得一點一點理清楚。這種事沒法快刀斬亂麻，因為他現在要面對的，不僅是隨時有可能進攻過來的柔然人，更有羅永這個無法確定的「朋友」。
在思緒翩飛中，徐童進入了睡眠，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日頭高起。羅永已經帶人從外面帶回來十幾根上好的胡楊木樹榦，看樣子是打算幫助李齋修繕衙門了。
「大人，這胡楊木也太硬了，我們帶的這些兵器沒法弄吶！」名叫陳胖子的虯髯大漢拿著一把滿是缺口的刀走過來道。
胡楊木質地堅硬，在西北是常見的房屋材料，不過這東西砍伐起來十分費勁，必須得用斧頭跟鋸子才好砍。
跟著徐童的這些人都是拿著輕兵器，而且屬於上陣殺敵的兵器，砍不了幾下，刀子就會出現豁口、卷刃。
「帶人找找，鎮子里應該有鐵匠鋪的，問問兄弟們誰會打鐵，把那些沒什麼用處的榔頭鎚子的，都給我融了，打造斧頭。用這種兵器砍胡楊樹，就是把咱們帶的兵器都給廢了，也未必能夠修建一座知事衙門。」徐童沒好氣的道。
管轄一個鎮的知事衙門規格比他的安撫使衙門可要小不少，光是這樣就得浪費不少兵器，要是按照這個進度，到時候還不知道得浪費多少兵器。
陳胖子訕笑一聲，撓了撓腦袋，轉身安排人去找鐵匠鋪去了。
羅永那幫人裡面有鐵匠，而鎮中的鐵匠鋪還能用，因此很快，他們就將打造好的斧頭派上了用場。
不過徐童要求他們將所有鐵器搜集起來，用來打造斧頭，畢竟到時候瓦子堡跟定方朕那邊也是要用斧頭來砍樹的。
在朔方待了三天以後，第一批流民到了。這一批流民大概五千人，其中青壯只有一千五左右，其他的都是老幼婦孺。
負責押送的兩千官兵是駐守朔方的，領頭的都尉叫周恭景，五短身材，但是十分壯碩。
這人一到就馬上咋呼開了：「有沒有活人，叫你們安撫使給老子滾出來，人給他送過來了，難道還要老子給他安頓好不成！」
論官職，都尉是上六品的官員，而徐童不過是一個區區一個上九品文官。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周恭景是有資格對徐童頤指氣使的。
不過這事也得分兩面看，徐童雖然只是上九品的安撫使，可是他掌管三鎮的民生，而周恭景雖然是都尉，卻只掌管一鎮的兵馬。所以，嚴格來說，徐童完全可以不聽周恭景的號令。
礙於對方官職比自己要高的緣故，徐童馬上出門迎接，口中還說著一些有失遠迎之類的客套話。
周恭景上下打量了徐童一番，頗為不屑的道：「趕緊接收人員，名冊在此，你簽上你的大名，蓋上你的印信，老子就可以交差了。對了，你從流民裡面選一些人去給老子們修繕營房，老子們千里迢迢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來，總不能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吧！」
聽到對方污言穢語不斷，徐童心中有了些許火氣，但是面上還是保持著笑容：「周將軍稍候，待下官將這些百姓安頓妥當后，再差人給各位修繕營房。」
周恭景聞言怒道：「安頓好？安頓好沒得個三五日怎麼可能？難道這三五日，你讓老子們露宿不成！」
徐童冷冷道：「周將軍最好客氣一些，你我並不同屬，下官管理的是三鎮內政，不管軍務。若是將軍人手不足，需要下官協助，下官處理好百姓后自然會派人協助。若是將軍等不及了，大可叫手下兵將自行修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