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第十章

對穆月眠來說，若里的出現是個意外，也是一個契機。對蕭遙茫然的感情，在若里的刺激下，變得清晰起來。

他曾試想，若是蕭遙離開，那麼，他會怎樣？

這不太好回答，但是至少，穆月眠清楚的知道，他，並不希望蕭遙離開。

這種時候，穆月眠應該衝上去抱住蕭遙，柔聲對她說「嫁給我吧我會愛你一生一世」之類的，於是蕭遙幸福的回身抱著他，這世界就圓滿了。

但是穆月眠卻帶著糾結的表情和糾結的心情離開了客棧，因為他有些愧疚，而且穆月眠覺得，這個時候，他並不適合留在那裡。

穆月眠離開時，蕭遙沒有挽留，默默的看著他走，嘴唇抿的緊緊的。很快，蕭遙又換上開心的表情，若里還在，不能讓他擔心。

「蓮鏡大人還好嗎？」蕭遙問到。

看出蕭遙的心思，若里很善解人意的回答她的話：「主人很好，在我醒來不久之後，百里大人便被指派做了大神殿的巫師，如今也不需要躲藏，主人便讓我來尋你，看你過的好不好。」

「我挺好的……」

若里的笑容一如既往，淡淡的卻讓人安心。

「是嗎？那怎麼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卻在哭？」

蕭遙乾笑著打哈哈，「意外、意外……」

有種「在外地艱苦打拚，不想被家人看到艱難的一面」的微妙心理，於是蕭遙連忙轉移話題：「百里做了大巫師，他能勝任嗎？」

百里延做了大巫師，真讓人不安。不過，朝廷好不容易將蓮鏡大人拉下台，如今換了百里延，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若里解釋到：「神殿的勢力不是他們打壓一兩次就能消滅的。那個與主人同族的莫相，已經告老還鄉，朝廷少了他，更無法對神殿施壓。百里大人被指派做了大巫師，但是主人也在神殿，只是換了一個身份而已。」

蕭遙點點頭，有蓮鏡大人在，看來就沒什麼危險了。

「對了，琦里兄弟呢？自從那晚之後就沒在見過，雖然聽說他們沒事，現在在神殿嗎？」

「嗯，主人回到神殿後，他們不久也回來了。那兩個人，這一年似乎做了不少讓朝廷頭疼的事。」說起雙胞胎，若里嘴邊帶著微微的笑意。

「裳薇大人還好嗎？還有其他的巫女們怎麼樣？」

「大家都挺好的，原本朝廷也沒難為她們。」

「太好了……」

蕭遙笑著，好久沒有這樣和誰聊過天了。以往她所經歷的事情，找不到誰來一起回憶，那些事情，他們不是忘了，就是沒有她的存在。時間久了，過往一切都如虛幻的夢境一般不真實，有時蕭遙甚至覺得，或許以前的事情真的只是自己做的夢。

手中的兩本書，細細的記錄著蓮鏡大人和百里延對蕭遙的記憶，從蕭遙初入神殿，在神殿胡鬧，和若里去尋找神器，見到百里延，去鬼隱島，最後回到神殿，還有蕭遙再次出現在他們眼前，告訴他們所有的事情和她的決定……字裡行間流露著的，是滿滿的懷念和不舍。

被人這麼關心著，惦記著，在自己孤獨一人的時候，他們告訴你，你可以回來，並且告訴你，他們不會忘記，不願忘記。

「若里，你能來真的太好了……」

也許以前曾有一瞬間，蕭遙對讓若里復活這件事感到微微的後悔，她為此感到羞愧。若里救了她，以前救了她的命，現在給了她希望和安身之所，能救活若里，真的太好了……

若里忍下想幫蕭遙擦去眼角淚水的衝動，微笑著說：「馬上就是正月，要不要和我一起回神殿過年？」

蕭遙一驚，猶豫不決。她很想和若里一起回神殿，過年當然是和親人們一起才好，如今對蕭遙來說，能算是親人的，大概只有神殿的人們。可是她卻怕若是離開穆月眠，那麼他會不會就在這幾天發生變故，萬一要是成親了怎麼辦？

想起剛才穆月眠瀟洒的說走就走，蕭遙有些憤怒。

若是沒有若里告訴她，她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那麼穆月眠的離開會讓蕭遙悲哀委屈，可是現在蕭遙只是憤怒而已。比起悲哀到絕望的寒冷，還是怒火好些，家人果然還是無可取代的。

想及此，蕭遙點頭說到：「好，我們回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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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月眠對著牽魂鐲發獃，他趁蕭遙見到若里時的失神，拿回了牽魂鐲。這個東西他認得，卻不知道是如何套在自己手上，現在他知道了，卻被原本要保護的人拒絕，說不需要他保護。

有些失落。他並不介意繼續保護蕭遙的。

思紅在穆家的花園找到穆月眠時，他就是這麼一副失神的樣子。

「我說……」思紅皺著眉頭看穆月眠，似乎對他現在這個樣子非常不適應。

「什麼？」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了？」

「……是么？」

「你不知道？你以為你這個人很隨和嗎？還不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當初誰說要去看看天下第一庄的守備有多嚴密，也沒見你有多深思熟慮，結果留著半條命回來。那時的果斷哪裡去了？」

穆月眠無奈，苦笑著看思紅：「阿紅，那不是果斷，是衝動。先不說我已經過了那個莽撞的年齡，本來蕭遙的事情和這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兒。」

「我當然知道不是一回事，只不過讓你不要想那麼多，很多事情想的越多越混亂，你順從自己的心愿就好了，想留下蕭遙，就告訴她，她會欣喜若狂的。而且這事情的後果也不會讓你失去半條命。」

「……或許失去的更多。」

思紅怒了，「你是個男人吧，幹嗎這麼患得患失的？失去什麼？**還是失心？既然當年你肯寫那什麼亂七八糟的條款，保證對蕭遙不離不棄，為何還猶豫？信不過自己嗎？」

穆月眠把玩著鐲子，沉默不語。思紅很想一巴掌拍死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以前的穆月眠哪有這麼磨嘰？

當穆月眠抬頭，看到思紅一臉除之而後快的表情，嚇了一小跳。

「阿紅，我沒得罪你吧？」

「沒，但是我就是想揍你。」

「……真不知道你著急什麼。放心，很多事情我已經想明白，也許正像你說的，我該相信以前的自己，只是事情現在沒這麼簡單。」

思紅見穆月眠說的堅決，便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沒用，只得悻悻的說：「行，你穆少爺心中自有安排，不過你最好行動快點，省的到時候遺憾。」

穆月眠但笑不語。

當晚，穆月眠去看蕭遙，那天正是越陽當地一個小祭典，穆月眠借著邀請蕭遙看煙花的機會，想說些什麼，卻在進入客棧時，看到了蕭遙收拾好的包裹。

「你……要去哪？」

蕭遙回頭，看到穆月眠站在門口，一臉驚訝。瞬間，她有種微妙的快感。

「我和若里回大神殿。」蕭遙一臉凄苦狀，「既然你都不要我，我死皮賴臉呆在這裡也沒什麼意義。」

「這樣啊……也好，至少神殿的巫師大人們還記得你。」

穆月眠的風輕雲淡，讓蕭遙大受挫折，恨的牙痒痒，所以沒有聽出他話中的微微酸意。

「是啊，我也這麼覺得！」

蕭遙憤恨的把穆月眠推出去，穆月眠卻笑了，問到：「今晚有煙花，要一起去看嗎？」

蕭遙一愣，小穆在約她？他們要約會？

「……去！」

蕭遙要換衣服，而且蕭遙還要他去隔壁找若里，一起去。於是穆月眠在樓下等蕭遙，和若里一起。

這令人尷尬的沉默……

「蕭遙……要回神殿？」穆月眠先開口，他不是個喜歡冷場的人。

「她是神殿聖女，自然要回神殿。」若里不冷不熱的。

「之前……你說還記得蕭遙？」

「對，我記得她。」

「可蕭遙說，她的存在被抹去，誰都不會記得她。可你為什麼……」

若里垂目，「大概……因為我是死過一次的人，醒來時我的確不記得蕭遙，但是總有些模糊的記憶，最近，那些記憶越來越清楚，雖然還有很多記不得，不過有關蕭遙的事情，我卻比任何人知道的都更多。」

穆月眠感覺到若里的目光有些挑釁，想起蕭遙選擇忘卻也要救活眼前這個人，雖然他能理解，卻總是不能釋懷。

「……沒錯，或許你對蕭遙的事情知道的很多，但是，蕭遙喜歡的人是我。」穆月眠並不示弱，迎著若里的目光頂了回來。

若里卻皺眉反問：「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才沒有告訴蕭遙我還記得她？」

面對若裡帶著怒氣的話語，穆月眠所認為的自己的優勢，突然變得無意義起來。

「……你是什麼意思？」

若里冷笑，「你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你明明喜歡蕭遙，比起忘記她的我來更加的喜歡，為何你卻要把她讓給我？」

「不是我讓給你，是蕭遙喜歡你。」若里的聲音帶著空氣為之凍結的冰冷，「因為那時候的你，能讓她開心，她想留在你身邊，我便沒有資格再說什麼。蕭遙現在仍舊喜歡你，可你卻變了。」

「……她選擇救你，甘願讓我忘記她。沒了以前的記憶，我怎麼才能向以前那般對她？」

「這我不管，我不會等太久，若是你今後不能保護她，我就帶她遠離你。」若里頓了一下，說到：「那時，我會讓她忘記你。」

若里抬頭，蕭遙正從樓上下來，腳步輕快的泄露了她的心情。若里微笑，起身迎她。

穆月眠握著手中的牽魂鐲苦笑，他竟無法反駁若里說的話。但是，無法反駁，並不代表他認輸。

或許他不記得蕭遙，或許他忘記了之前自己又多愛那個女孩，但是，蕭遙來找他，他從新認識了蕭遙，而且他現在喜歡蕭遙。

「兩位久等了，我們去看煙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