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劉如蘊這才坐到浴桶之中,罷了,該來的總會來,有什麼好怕的呢?洗浴完了,正在梳妝的時候,珠兒就匆匆進來:「姐姐,王家派人來送禮。」這不年不節的,也沒什麼人過生日,怎麼會有人來送禮?劉如蘊接過珠兒手裡的禮單一看,禮物倒也罷了,只是這王家怎麼會遣人送禮,還指名給自己的呢?

珠兒也十分奇怪,皺著眉頭:「姐姐,這王家怎麼送禮來了。」禮單橫豎也看不出什麼的,劉如蘊把禮單放下:「王家送禮的人呢?傳進來問問。」

王家送禮的人進來時候,劉如蘊已經梳洗停當,在廳里坐著喝茶了,抬眼一看,倒是熟人,就是昨日領著自己游花園的桑媽媽,劉如蘊不由笑道:「原來是桑媽媽,卻不知貴主人送禮來所為何事?」

桑媽媽見今日的劉如蘊只是淡梳妝,發上連首飾都沒有,就光光的挽個髻,卻怎麼看著怎麼好看,聽見劉如蘊的問話,忙收斂了心神,笑著道:「奶奶,昨日我家主人說了,擾了奶奶的遊興,故此才命小的送上些禮物賠罪。」

擾了遊興?那登徒子果然是高手,那戲文里,書上不是常說的,登徒子總是遣人來送禮賠罪,做盡無數的小心,等到一來一往的熟了,漸次就登堂入室起來,只是這樣的手段也只能哄哄那些沒見識的。

心裡雖這樣想,劉如蘊嘴上了是半點不高興都沒露出來,笑著道:「區區小事,我不過轉眼就忘了,倒還勞煩你家主人記著,只是無功不受祿,禮物還請拿回去。」說著就叫小婉:「替我送這位媽媽出去,再拿一百錢給她。」

桑媽媽正打算又說話,就見小婉走到自己面前,示意自己和她出去,又見劉如蘊已經起身預備進去了,只得閉了口,和小婉出去。

陳媽媽見桑媽媽走了,這才擺上早飯,笑著對劉如蘊道:「姑娘,那王二爺還當你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人,送來的禮物不過平平。」劉如蘊打了一碗稀飯在喝,聽到陳媽媽這話,只是一笑,也沒說話。

珠兒在今日王家遣人送禮,指名由劉如蘊收的時候,心裡還當王二爺是不是看中劉如蘊了?昨日的宴席之上,也聽別人說過,這位王二爺雖然是幫著王老爺打理生意,另外名下還有產業,這個年齡又沒有妻子,實在是門上好的親事,只是自己也只能這麼想想而已,姑娘現在是寡婦裝扮,前頭姑爺又娶了王二爺的妹妹,這樣事體,真做出來,只怕是會惹的全南京城的人笑話。

等到王家禮物送來,珠兒的心又開始活潑起來,誰知劉如蘊全不勾搭,珠兒只得作罷。

吃過早飯,劉如蘊吩咐換了衣衫要出門去。陳媽媽的禮物早就備好了,邊替她換著衣衫邊笑道:「姑娘也該去瞧瞧大爺大奶奶的,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劉如蘊由她嘮叨,只是不說話。梳妝好,劉如蘊只帶了陳媽媽出門。

劉大爺卻沒有住在親戚家裡,也沒住客棧,而是借了浮橋底下一所花園居住,帶來的僕從都是劉家的老人,守門的望見陳媽媽,問過了是三姑娘來望大爺,流水開門讓轎子進去。

轎子曲曲彎彎,一直到了一所房子面前才停下,劉如蘊剛下了轎,就有個小媳婦飛快的從裡面趕出來,對劉如蘊行禮道:「三姑娘來了,大奶奶那裡有客,命奴婢來迎三姑娘。」

劉如蘊見這是當日劉大奶奶身邊的大丫鬟,名喚珍兒的,見她一身婦人打扮,心裡還在納悶,難道是自己大嫂終於放了放手,讓劉大爺把她收了房?珍兒見劉如蘊只是打量著自己,心裡明白,低頭道:「兩個月前,大奶奶做主,把奴婢配給了管賬的朱管家,依舊在奶奶身邊服侍。」

管賬的朱管家,那個人劉如蘊見過幾次,是從跟著劉大爺的小廝一路提上來的,年紀也不算大,也就三十來歲,珍兒跟了他,算不錯了,不由笑道:「恭喜了。」今日出來的匆忙,順手褪下一支鐲子道:「來的匆忙,沒備賀禮,這個你先收著。」

珍兒手直搖:「三姑娘,奴婢不敢收,這也太貴重了。」劉如蘊把她手拉過來,塞了給她:「拿著就拿著,你還不知道我是什麼脾氣。」

珍兒這才行禮謝過,收了下來,兩人這一路說著話,已經到了一間屋子裡面,丫鬟送上茶來,珍兒笑道:「三姑娘,對不住的很,你先在這裡歇著,等大奶奶那邊的客走了,再請你上去。」

劉如蘊點頭,細細打量起這屋裡的擺設來,這屋子的擺設和華亭劉家劉大爺房裡的擺設差不多,書架上有書,桌上除了文房四寶之外,還有必不可少的算盤,劉如蘊想起劉大爺在這桌上打算盤算賬的樣子,不由輕輕笑了。

陳媽媽等了一會,小聲對劉如蘊道:「姑娘,我去尋幾個人,去去就來。」劉如蘊嗯了一聲,知道陳媽媽是要去尋舊時在劉家的同伴,陳媽媽喜喜歡歡的去了,珍兒笑道:「陳媽媽還是這樣,一回來就去尋舊時同伴。」

劉如蘊只是一笑,一個丫鬟進來,剛要開口說話,珍兒已經喝道:「沒看到三姑娘在這裡嗎?怎麼連禮都不行?」丫鬟忙行禮,劉如蘊也沒說話,丫鬟起來才道:「珍姐姐,奶奶問你,那個金鑲玉的鐲子放到哪裡去了?」

珍兒看來還是掌管劉大奶奶身邊的首飾,珍兒剛要說話,又怕這丫鬟把話傳錯了,徘徊一下,劉如蘊已經笑道:「你先去吧,這裡總是我哥哥家,不礙的。」珍兒這才和丫鬟下去了,劉如蘊端起茶杯方要喝茶,見壁上掛著幾幅字畫,不由端著杯子去細瞧起來,雖是些時人畫的花卉,卻也有幾幅可觀的,劉如蘊瞧了半響,喝了口茶,覺得這茶杯比自家用的茶杯果然要大些,不由輕笑。

身後突然傳來遲疑的聲音:「如蘊,是你嗎?」這個聲音,劉如蘊不願再想起,但是偏生還是想的起來,不就是自己和離的前夫,潘大爺的聲音嗎?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劉如蘊還在思索,猛可想起王蘭芝是劉大奶奶的表妹,難怪呢,想來劉大奶奶陪的客人就是王蘭芝了,這才不讓自己去見,到時見了不知要怎麼說。

見劉如蘊不轉身,潘大爺的腳,不知是繼續往前走還是該守了禮儀退了出去,這個人不是別人,是自己的結髮妻子,就算今日已經和離,另娶佳人,也只有她能稱為結髮之妻。

看著劉如蘊有些消瘦的背影,潘大爺不覺有些嘆息,她比原先清瘦了些,難道是寡婦的日子不好過?想到這裡,潘大爺又是深深嘆息。

聽到他的嘆息,劉如蘊的心頭也似有些觸動,身子微微動了一下,潘大爺忙屏聲靜氣,預備等她轉過身來,誰知劉如蘊只是側過身子,連頭都沒回:「潘大爺,男女授受不清,還是請出去罷,這裡。」潘大爺見她不願意轉身,手握成了拳,三載夫妻,她竟如此不念舊情?隨即手又頹然鬆開,是了,她若能念舊情,也就不會和自己和離,更不會。

潘大爺不忍再想,只是看著她的背影,如蘊還是像原來一樣,喜歡穿鑲淺紫色邊的衣裳,衣裳上沒有花紋,腰上的帶子上系的荷包里發出的香味,也是她喜歡用的。如蘊如蘊,我記得如此多你的事情,你怎能說,我統都忘了呢?如蘊,難道你連回頭看我一眼都不肯嗎?

劉如蘊等了一會,感覺到潘大爺還沒走,總這樣僵著也不好,轉過身剛想說什麼,潘大爺已經一個大踏步過來,看著她,劉如蘊見他走過來,猛然想起和離前一天,他在潘家對自己所做的事情,往後一縮,用手抱住自己。

潘大爺見她這個動作,重重的嘆氣:「如蘊,你竟如此恨我?」劉如蘊的眼底一片清明,看都沒看他,只是道:「潘大爺,你已另娶,我現守節,說旁的又有什麼用呢?」另娶,想起那溫柔似水的王氏娘子,潘大爺覺得她有時太過柔順,若能似劉如蘊一樣,有些烈性多好?

劉如蘊等不到潘大爺的回答,輕輕福了下去:「潘大爺,願你和新人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勿念前情。」潘大爺的口中除了苦澀之外,現在好像又添了一種滋味,有點腥味在口中蔓延,他慢慢的向外退去,如蘊,原來我在你心裡竟是如此不堪?

潘大爺眼裡的絕望劉如蘊看的很清楚,但是就算知道,那又怎麼樣呢?終究他們,還是別走一方,當年鴛鴦花燭之下,結下的同心誓言早成了笑話。

他已有妻,而自己,總有一日會另有夫吧?到那時,什麼恩怨痴纏,都成了過眼雲煙。

潘大爺退出門外,看著門裡,一步錯,步步錯,有丫鬟的聲音響起:「表姑爺,奶奶請你去,說是表姑娘要走了。」潘大爺忙收了思緒,跟著丫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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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下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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