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潘家奶奶,劉如蘊沉默了下,這就叫怕什麼來什麼,怎麼又遇到王蘭芝了,如果她帶的是潘家的僕人,難免有識得自己的,那日敢去赴宴,不過是仗了宴席是擺在王家,潘家的僕人不多的緣故,此時?
只是不去的話,自己此時是哥哥的堂妹,和王蘭芝也算沾親,這在外面遇到了,不打個招呼也說不過去。劉如蘊還在徘徊,終於還是掀起轎簾,這條道很窄,那馬又是橫躺在道上的,難怪轎子過不去。
王蘭芝也掀起車簾來,她身上穿的也是出來做客的衣裳,劉如蘊這一掀起轎簾,恰對上王蘭芝的眼睛,她笑吟吟的對劉如蘊道:「姐姐想是從表姐家回來?我也正巧要去。」
這條路的盡頭就是劉大爺的居所,兩旁又沒有別的人家,不是去劉大爺家還是去哪裡?劉如蘊還沒答話,後面跑來個管家,見到劉如蘊和王蘭芝已經搭上話了,不由愣了一下,劉大奶奶得了信,知道王蘭芝的馬車和劉如蘊的轎子對上了,怕這兩個人對話之中,出什麼紕漏,忙遣個管家過來。
管家已經上前對王蘭芝行禮:「表姑娘,大奶奶請你屈駕從這裡走了進去。」王蘭芝瞧一瞧,這條道走進去也不遠,點點頭,扶住丫鬟的手下了車,管家抹一抹額頭的汗,正預備重新喚乘轎子來把劉如蘊接走。
王蘭芝走到劉如蘊轎邊,劉如蘊鬆了口氣,手只是搭在轎簾上,對著她點頭微笑,王蘭芝也回個微笑,正要走過轎子的時候,突然停了一停,對劉如蘊道:「時候尚早,姐姐何不也一起進去表姐家坐坐,前幾次見面都十分匆忙,今日難得一見,何不好好的敘敘呢?」
劉如蘊的手本來預備放下轎簾了,聽到王蘭芝這話,手僵在那裡,不知該做何回答,管家上前一步,對王蘭芝道:「表姑娘,大奶奶等的急了,況且三姑娘這裡,想來還有事情。」
三姑娘,王蘭芝不由微皺一皺眉,不是說劉如蘊是獨女嗎?怎麼又冒出三姑娘這句了?管家見王蘭芝皺眉,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剛才怎麼一急,就忘了大爺的叮囑,日後見到三姑娘,只說是族裡的姑娘,失了丈夫的,稱姑娘就可,不許再稱旁的。
王蘭芝的眉頭不過微皺一下也就鬆開了,這用族裡排行稱呼的也不少,劉如蘊此時已經笑著對王蘭芝道:「潘奶奶好意,我心領了,家裡還有事情,改日再會。」既這樣說,王蘭芝也不再多說,劉如蘊扶著小婉的手下了轎,和王蘭芝說了幾句應酬話,管家已經另尋了乘轎子,王蘭芝往劉家去,劉如蘊繞過馬車上轎。
臨上轎前,劉如蘊不由回頭去看了王蘭芝一眼,見她身姿娉娉婷婷,走進劉家,這個女子,究竟是怎麼想,是真的想和自己結識呢還是旁的什麼?劉如蘊唇邊勾起一抹笑容,罷了,回去吧。
陳媽媽今日本來是預備陪劉如蘊去劉家的,啟程之前,聽得邱梭又來尋吳嚴,陳媽媽找個理由就沒有陪劉如蘊出門,等到劉如蘊回來時候,只見劉媽媽一個人坐在那裡,不知道想什麼?
聽到劉如蘊進門的腳步聲,陳媽媽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卻有些和往常不一樣,嘴裡雖一樣的問東問西,劉如蘊卻覺出來她有些心不在焉。
難道是陳媽媽忍不住,向邱梭提親被碰了回來?想到這個可能性,劉如蘊的鬱悶就消失了,反而有些想笑,陳媽媽見劉如蘊面上浮出笑意,不由道:「姑娘今日可是很喜歡,見到保哥兒說了什麼?」
不提起還好,一提起觀保,劉如蘊就又有些發悶了,換了衣衫,小婉送上茶來,劉如蘊喝了一口,覺得連茶都不是平日喝的味道,順手把茶杯撂在一邊,嘆氣道:「沒說什麼。」停一停,又覺得有些不好,補上一句:「觀保現在是大人了,和小時候不同了。」
陳媽媽本來還豎著耳朵想聽下去,誰知就沒別的話了,再等一等,榻上劉如蘊閉了眼睛,想是睡著了,陳媽媽也不好再把她叫醒問問,拿過一床薄被給她蓋上,就和小婉躡手躡腳出了門。
剛一出門,陳媽媽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你和姑娘去舅爺家,可有什麼別的事情?」小婉疑惑不解,搖頭道:「我就伺候奶奶進了門,在外面等著,旁的事就不知道了,等奶奶出門時候,我見她面色和平日一樣的。」
陳媽媽不信,眉頭一皺:「出來時候,可有遇上別的人了?」小婉仔細想了想,別的人,除了潘奶奶也就沒遇到了,難道是潘奶奶怎麼了,可是奶奶和潘奶奶也沒吵起來啊。陳媽媽等不到小婉的回答,見她還在發愣,用手扯扯她的耳朵:「想什麼呢?快些說吧。」
小婉把遇到王蘭芝的事情說出,陳媽媽只隱約聽珠兒說了,潘家新娶的妻子和劉大奶奶有些淵源,卻不知道她們來往如此密切,聽完了陳媽媽的眉頭也鎖的緊緊的。
姑娘離井背鄉來到這裡,不就是想過安生日子,怎麼會又遇到他們呢?想到這,陳媽媽不由怨起王蘭芝的父母來,好好的把個大姑娘嫁給一個和離過一次的男人做什麼?又怨潘大爺,既娶了妻子,就在華亭侍奉父母就是,怎麼又跑來這南京?
怨東怨西,怨天怨地,可沒有半點怨自己姑娘的,小婉見陳媽媽不說話,她也有些累了,小聲的問陳媽媽:「媽媽,既沒有旁的事,我就回自己房裡換換衣裳,歇息一會,預備奶奶叫。」
陳媽媽點頭由她去了,自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姑娘總不能再走一次吧,這南京的基業可也是很難帶走的,究竟該怎麼辦呢?
陳媽媽想起今日旁敲側擊問邱梭的婚事,都被邱梭擋掉了,越發嘆氣,這煩心的事情果然是一件接一件,看向房門口,自己的姑娘什麼時候才能嫁得個如意郎君,了了一樁心事呢?
觀保雖心裏面不願意,他是個孝順孩子,還是過了幾天之後,奉了劉大奶奶的命,帶了松江的土產來探劉如蘊。
劉如蘊見侄子來到自家這裡,那個高興勁是不用說的,剛到的明前龍井拿出來泡上,這本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劉如蘊命人跑了很遠的地方,買得剛上市的五月桃過來給侄子擺上,都安排齊了,這才笑吟吟的坐在旁邊,看著侄子吃。
觀保吃了一片桃,喝了一杯茶,點心也沒吃,話也沒多說幾句,就要起身走,陳媽媽不由愣住,她有些嗔怪的說:「哥兒,這是你姑姑特意給你備的,你怎麼就不吃了?」觀保看了看她,面上漸漸紅了起來,咬了咬唇,像是有什麼心事,劉如蘊看見侄子這樣,揮手讓陳媽媽出去,這才開口道:「保侄,你我名分雖屬姑侄,情誼卻似姐弟,你有什麼話,說出來就是,何必裝在心裡。」
觀保看一看姑姑,屋子裡只剩了他們兩人,只有自鳴鐘走動的聲音,觀保的唇都要被咬破了,劉如蘊不由覺得苦澀,這還是那個自己抱在懷裡似珍寶樣的侄子嗎?彷彿聽見她的嘆息,觀保終於問了出來:「姑姑,侄兒聽的四叔叔說,姑姑是因在外面有了外心,才被潘家趕出來的。」
劉如蘊似被打了個霹靂,有了外心,被潘家趕了出來,她細細嚼著觀保話里的意思,瞪眼看向侄子,門被推開了,陳媽媽的高嗓門響起:「保哥兒,你從哪裡聽來的混賬話?姑娘她才學甚高,怎能被別人家趕出?」
劉如蘊見陳媽媽面上漲的通紅,知道她方才並沒走遠,附在門口聽的,把她推了出去:「媽媽,你還是出去吧,等我好好問問保侄。」觀保這話既已說出來了,接著的也就沒有顧忌,對陳媽媽道:「四姑姑也說了,全是你和珠兒牽的線,不然怎麼三姑姑連家都不回。」
四叔叔四姑姑,四弟四妹?劉如蘊聽到了,推陳媽媽出門的手也僵住了,陳媽媽聽到連自己都有了不是,大怒之下也顧不得什麼主僕了,對觀保嚷道:「那兩個小婦養的,和姑娘不是一個娘生的,果然就不是什麼好人,借了機會就要生事,我看不是他們自己說的,想是有人教。」
劉如蘊見陳媽媽嚷成這樣,跺腳道:「陳媽媽,你還不快些出去,在孩子家面前說這些做什麼?」陳媽媽見劉如蘊面上憋的通紅,想是就要哭出去,不敢再說,被劉如蘊順勢推了出去。
觀保也覺得自己這幾句話闖了禍,看著姑姑,只是不說話,劉如蘊看著侄兒,臉上的表情不知道該怎麼說,過了半日才嘆道:「保兒,原來你是嫌我丟了你的臉。」觀保急急的說:「三姑姑,不是的,侄兒也不信的。」
不信?劉如蘊冷笑一聲,不信的話,又怎會對自己這樣,觀保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對劉如蘊行了一禮:「姑姑,侄兒這就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