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宋三一聽這話,就呆住了,怎的還有這煙花女子,不要錢的,這女子見他這樣,在他懷裡掉幾滴淚,說幾句自己的苦處,這幾句半真半假的話聽在宋三耳里,就似那佛音也沒這般好聽,不由把女子摟緊些,發下幾句誓約,日後定不負心,女子又教了他幾句話,讓他回去對三奶奶說,宋三雖礙於家中悍妻,卻是女子說的也有道理,答應下來,又鬼混了一混,敲過了三更,宋三才急急回家。
三奶奶見他喝的滿身酒氣回來,也抱怨幾句,卻被宋三說在外應酬,這也是難免的,三奶奶只得住了口,打發他睡下。宋三天亮起來,就聽見三奶奶在罵那幾個女孩子,說她們甚都不會,還只會花錢,邊罵還邊聽的棍子往皮肉上招呼的聲音。
宋三本不想理,卻是想起昨晚那女子說的話,忙披衣起床,喚住三奶奶。
三奶奶一肚子邪火,還沒發出,見他過來,橫著一雙眼睛道:「你卻又來管什麼閑?」宋三呵呵一笑,對三奶奶道:「家裡這幾個女孩子,若想要賺注大錢,卻不能這般?」
三奶奶聽的賺錢,正撓到她癢處,忙把手裡拿的棍子扔了,吩咐那幾個女孩子去燒水做飯,自己搬張凳,坐到宋三身邊道:「你卻有何妙法。」宋三遲疑一下,三奶奶抬頭正見一個年紀大些的女孩子在門口一縮,心頭怒氣上來,起身捏住宋三耳朵:「難道你有了什麼壞心思了不成?」
宋三被老婆扭住耳朵,連聲呼道:「娘子,我可從沒如此。」三奶奶見這樣,才放開手,哼道:「有話你就說。」宋三扭扭捏捏,把昨晚那女子的話說出,三奶奶一聽宋三要把那女子接來,調教這些女孩子,心裡的那缸醋,就打的沒法說了,只是被宋三千發誓萬許願,只是接那女子來調教這些女孩子的,自己一心只想著賺錢,可沒別的心思。三奶奶仔細想想,這些女孩子來了不過一月有餘,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對待,怕一個不留神,她們全跑了,豈不雞飛蛋打,找個幫手來,也好幫自己看著些,也就輕輕點一點頭。
宋三見娘子答應了,喜的就連自己新婚時,也沒這般喜,忙去告訴了女子,女子理一理東西,也就帶了個婆子,過來宋三家,三奶奶接了,兩個也互相施個禮,三奶奶見那女子打扮的妖精一般,心裡就有幾分不喜歡,只是此時也要借重她,不免也扯一扯麵皮,做出個笑模樣來,和女子說了幾句,女子打量了下三奶奶,見她也有四十來歲,眉眼雖能瞧出,生得不醜,眼角的皺紋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伸出一雙手來,似樹皮一般,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卻也奶奶長,奶奶短的奉承幾句。
兩個談了半日,卻說定了,女子自今日起,就過來宋家住下,調教那幾個女孩子,既已說定,三奶奶也留她吃了杯酒,女子也命兩個幫閑,帶了自己的東西來到宋家,女子姓馬,人就都喚她馬姨。
這馬姨端的好手段,先從那幾個女孩子中,挑那生的好的,通身換了好衣裳,也不讓她去操持家務,讓她吃些好飲食,又教她彈琴,唱一兩曲,過的三個月,也能開口唱幾個曲子,雖不如那黃鶯般唱的好,卻也能成調,三奶奶是個不識數的,還問馬姨:「怎的不讓她們做活?」
馬姨和她相處久了,知道她不過蠢婦一個,心裡嘆息,自己真是紅顏命薄,這樣一個男人,還要使手段去爭,卻也不說破,只淡淡一句:「嫂子不知,這要做了活,手粗了,就賣不上價了。」一提到錢,三奶奶就襟口了。
過了年,宋三和馬姨兩個帶了那兩個調教過的女孩子,就上省去賣,三奶奶本打算跟去,只是被宋三一句,要她在家守家,三奶奶也怕家裡沒人,這些女孩子都跑了,也只得乖乖在家。
宋三到了省里,這花花世界,卻是自己沒見過的,也不知道東西,馬姨見他這樣,肚內暗罵他是窩囊廢,卻也無法,自己此時也只能找這個男人了,喚他在客棧等著,自己出去,找了個自己以前就識得的閑漢,兩個唧唧噥噥,商量了半響,去馬姨以前做過生意的妓院,找到老鴇,讓她相看了。
老鴇還打趣幾句,兩個女孩子卻也賣了一百五十兩銀子,馬姨拿出五兩,謝過閑漢,卻不免兩人也敘敘舊日的恩愛,馬姨銀子在手,卻也花了二三十兩,打首飾,買衣裳,宋三見了這麼多銀子,也由著她花去,兩人在杭州城玩了兩日,方才回了樂清。
路上宋三和馬姨過的恁般恩愛,只是一看銀子,回去又要交給那夜叉婆,嘴角就往下垂,馬姨見了,附耳在宋三耳邊說了幾句,宋三大驚,馬姨捏一捏他耳朵:「傻子,你那老婆,瞧著也不是做這行的,我們兩個合力,索性搬到杭州去,越發做的大了,到時使奴喚婢,豈不快活?」
宋三還在遲疑,這馬姨早倒到他懷裡,讓他使手摸自己的肚皮,嬌聲道:「我這裡,卻有了兩月身孕,要是得個兒子,老時,也有靠了。」宋三一聽這話,三奶奶卻只生了青玉一個,自己抱憾的,就是沒有個兒子,此時聽了馬姨這話,忙的連摸幾下,滿口答應。
兩人到了樂清,進到家門,三奶奶見他們去的二十餘天,這路上定是做了什麼不是了,急得日日在家裡只是暴跳,盼的眼都望穿,這才見他們兩個回了家。三奶奶接住,也不及問他們路上可安,劈頭就問:「賣的幾多銀子。」
宋三遞過一包銀子,三奶奶接過,見是細絲白銀,拿起一錠,咬一咬,這才放心,數一數,整整八十兩,喜的把這包銀子抱在懷裡,忙開箱子收進去了,這才問他路上可安,宋三含糊答了幾句,然後對三奶奶道:「馬妹妹幫的可多,我這一路上想著,也沒甚可謝她的,不如。」說到這又遲疑下。
三奶奶聽了這話,揚了眉毛:「你卻待怎麼謝她?」宋三湊近她一些:「不如把她討進來,做個二房,也好幫你調教這些女孩子。」三奶奶聽了這話,把桌子一拍,站起身指著宋三就罵道:「你這沒良心的,才幾日,就要討小,我告訴你,我活著一日,你要討小,都沒門。」
本以為宋三會想往日一般,這樣一罵,他就忙不迭跪著求饒,誰知宋三隻是一笑:「這事,卻由不得你,我說了算。」三奶奶見宋三不吃這套了,大哭起來,宋三卻不理她,三奶奶一見,又拿根繩道:「我這就上吊,去和地下的公婆說理去。」
宋三也不阻攔,只是吹著茶,淡淡的道:「你要死了,正好,我就把她接進來,做正房。」三奶奶見這不起效了,放下繩,撲上去伸出手就往宋三臉上撓,宋三平日本是讓著她的,今日卻雙臂一掙,把她掀在一邊,三奶奶見諸般法寶都失效了,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宋三自娶了她二十餘年,今日才似個丈夫樣,覺得心下爽快無比,自己自斟自飲,喝了幾杯,就出門去馬姨那裡,作樂去了。
三奶奶見他出門,心裡恨極,只怪自己有眼無珠,那樣女人,本就不是好人,自己還貪財心切,放開嗓門,哭了一夜,嚎的嗓子都啞了。
宋三次日回來,也不管這些,找了兩個人過來,收拾了間屋子,到了晚上,一乘小轎,就把馬姨抬了過來,三奶奶見他果然做出這樣事來,氣得睡在床上,只是不下來,宋三也不管她,請了幾個狐朋狗友,擺了桌酒,也樂了一夜。
馬姨正式進了宋三家的門,頭幾日還好,過了幾日,等三奶奶起了床,她也不在她面前行妾禮,三奶奶豈是好惹的,只是罵了半日,馬姨只當沒聽見,要打,宋三早攔在前頭,三奶奶氣得一個肚皮差點脹破,只得回娘家搬救兵。
只是三奶奶訓夫的美名,早就傳遍四周,回去娘家,那幾個兄弟聽了,除了勸她幾句淡話,卻沒別的話講,要回宋家搬救兵,上次為了青玉的事,卻是得罪了宋家族裡上上下下,自己親兄弟還這般,更何況婆家的人。
三奶奶只得哭回城內,一路走,一路只對不明所以的人罵自己娘家的不是,說自己婆家的壞話,連玉蓮被退婚,都被拿出來說,那有好事的聽見了,也有不知內情的,不免四散開去。
三奶奶一路哭回家,打開自己房門,卻見箱子的蓋開了,三奶奶這下可驚住了,忙撲過去,見自己積蓄多年的,連前次那八十兩銀子在內的二百餘兩銀子,都被拿的乾乾淨淨,這下是著實慌了,轉身大喊:「有賊,有賊。」
腳步才出了房門,卻感到奇怪,怎的這院子靜的可怕?也不及細想,就要出門,誰知剛打開門,就有個大漢進來,劈手抓住她衣服就問:「這裡可是姓宋?」
三奶奶嚇的大叫,卻還是知道點頭,大漢又問一句:「善姐可是你家賣出的?」三奶奶模糊卻也記得,善姐是自己家以前的丫鬟,被賣到暗香院了,還是點一點頭,大漢聽的大怒,卻也知道先關了門,就把三奶奶推到地上,三奶奶卻當大漢要行什麼事,慌的抖成一塊。
大漢見她抖成這般,呸了一聲:「就你這老樹皮,誰願動你。」三奶奶得了這話,忙的上前扯住大漢的衣裳:「好漢,你要甚,我給你就是。」大漢拔出明晃晃的匕首,在她臉上拍一拍:「宋三是你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