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裡陳姨娘見眾人出去,想說什麼,卻見王氏那個架勢,不敢再說,王氏只是一笑,這時外面傳來王舅母和秦奶奶說話的聲音,陳姨娘忙迎出去,王氏帶了玉蓮,也出去,秦奶奶見了王氏,笑道:「親家,你今日卻來的早。」王氏笑著和她寒暄,玉蓮也見了禮,秦奶奶把玉蓮扶起來,贊道:「姑娘卻是越來越標緻了,親家,你好福氣。」王氏微微一笑,王舅母把秦奶奶往屋裡讓。
眾人進了屋,又各自重新見了禮,坐下各自說話,王舅母命新妾又出來見禮,秦奶奶笑道:「這麼標緻的一支花,落在了王家,王爺的艷福,可歷來沒淺過。」王舅母聽了,面上有些訕訕,陳姨娘嘴一翹,哼了一聲,王舅母咳嗽一聲,對陳姨娘道:「你們都到後面去吧,讓我們好好說說話。」
陳姨娘巴不得一聲,忙行個禮,退了下去。這裡王氏她們各自說了幾句淡話,王氏咳嗽一聲:「親家,你女婿今年也過了十五,我想著,挑個日子給他們完了婚,卻不知道親家的意思?」
這當著眾人的面,秦奶奶也不好說出實情,把茶杯放下,笑道:「親家說的,你媳婦還小,剛過了十四的生日,我想著,多留幾年。」王氏手拿著個梨子,慢慢地削著皮,對秦奶奶笑道:「親家這話,也是實的,只是前日我遣那老林去時,卻說親家是嫌我家姑娘沒出門,才不讓媳婦過門。」
秦奶奶笑道:「女大不中留,姑娘今年也過了十八,我在這多句口,該想的要想,心太高了,不是甚好事。」
她們在這你一言,我一語的,王舅母插不上嘴,招呼玉蓮道:「玉蓮,隨我到後面去瞧東西。」起身道了寬坐,攜著玉蓮去了。
見屋子裡,只剩下自己和秦奶奶兩人,王氏垂目笑道:「親家可是聽了人言,當我家姑娘,是個刁蠻的大姑子,這才捨不得女兒嫁過來?」王氏既已點破,秦奶奶也不掩飾,咳嗽一聲,正色道:「親家,你我都是做母親的,誰捨得自家嬌養女兒,到了婆家受氣,再說,受婆婆的氣,卻也罷了,只是這大姑子。」
還沒等她說完,王氏就擺手道:「親家此言,卻是錯了。」秦奶奶奇怪地看向她:「親家,為甚說我錯了?」王氏坐到秦奶奶身邊,笑道:「親家,你素日知我為人,卻是哪般?」秦奶奶想了想:「親家的為人,這十里八鄉,誰不贊好,宋家奶奶為人熱心腸,從不打罵下人,極是扶老惜貧的。」
王氏一笑:「那親家可曾聽過,好人教出來的子女,是壞人的?」秦奶奶搖頭,王氏拉住她的手:「親家,你方才也說了,我們都是為母親的人,難道不知將心比心的道理?我又不是那不講理的人,我家姑娘,不是我說句大話,也不是那無知識的,娶來媳婦,知疼知熱還不夠,怎還捨得像那無知識的婆婆,一味刁難,折磨不成?」
說著王氏就落淚:「親家,我這番苦心,誰知全沒人明白。」秦奶奶見王氏掉淚,卻也知道,她不是甚惡人,再者自己也常聽王舅母說,若不是王氏平日里幫襯著,自己只怕被幾個妾教唆著王舅爺,欺負的連衣食都不周了,王氏是個小姑子,還會照管嫂子,她教出來的女兒,想必也不會壞到哪去,只是坊間的流言,說玉蓮當日被劉家賴婚,全是劉母嫌玉蓮對她不好,才賴的,這。
王氏見秦奶奶思來想去,只是不吭聲,擦了擦淚,反來安慰秦奶奶道:「我自己也知道,這也怨不得親家去想,玉蓮被人賴婚,那說什麼的都有,全仗玉蓮想得開,這才不當回事,若是那小性子的,親家,你可還記得五年前方家女兒被人賴婚,那男的,說方家女兒和人不清白,硬賴了去,方家女兒氣不過,一繩子弔死,方家報了官,穩婆來驗了,實是處子,這才罰了那賴婚的,人嘴兩張皮,上下一碰,卻什麼都能說出來,親家你想想,是這個理不是。」
秦奶奶聽了王氏這番話,點頭嘆息,當日方家那事,鬧得沸沸揚揚,有說她和別人,連私孩子都養下了,送到哪裡哪裡養起來了,說的有鼻子有眼睛,那姑娘氣不過,這才以死來證自己的清白,雖證了清白,那賴婚的雖被打了板子,罰了錢,刺配了出去,卻也只落的方家二老相對哭泣。
想到這,又想起玉蓮往日見過,實是個溫柔大方的姑娘,秦奶奶道:「親家此言,卻是對的,眾口鑠金,卻也怪我疼女兒之心太過,只想著自己家女兒不能受委屈,卻忘了別人家的女兒,也一般的嬌養,還望親家恕罪。」
說著就站起身,欲給王氏行禮,王氏忙一把攙住:「親家,你是明理的人,我這才和你說這些,若換了別人。」秦奶奶介面道:「若換了別人,親家想必也不願費唇舌。」王氏點頭,兩人攜手坐下,秦奶奶卻答應了,讓宋家定日子,只是女兒還小,要再留在身邊兩年,王氏見她不提什麼玉蓮出閣后,才能完婚的話,自然點頭答應。
王舅母這時攜著玉蓮的手進來,對王氏道:「妹妹,酒席已經備好了,都出去吃酒看戲。」王氏拉了秦奶奶起身,一群人去了前面,吃酒看戲,樂了一日,這才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玉蓮對王氏笑道:「娘,我還想著,怕秦家不答應,想幫你呢,誰知你不過幾句,就說的秦嬸打轉念頭。」王氏點女兒額頭一下,笑道:「你還是我教出來的,何須你幫?」玉蓮靠到母親懷裡,撒嬌地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娘難道沒聽過嗎?」王氏拍拍她的身子:「你不出嫁也好,遇到個惡婆婆,你又是個不吃虧的,到時,只怕都不好看。」
玉蓮在娘懷裡蹭了蹭,笑道:「娘是怕我和婆婆吵起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就不信,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王氏拍拍女兒的身子:「到時候再說吧,旁的事,都少去想。」
秦家既答應了,宋家也就忙碌起來,這幾年年成還好,王氏又是個會過日子的,手裡積了些銀子,在宅子旁邊,又圈了塊地,起造個院子起來,預備給芹哥住,等屋子造的差不多了,秦家派人來量了尺寸,回去打傢具,玉蓮平日里,除幫著王氏料理家務,帶著丫鬟,也要做些針線,雖說新娘子的衣裳這些,需新娘子自己做,只是其它的,還要家下人做出來。
忙忙碌碌,轉眼就過了兩年,這兩年間,芹哥也進了學,宋大爺見兒子進了學,更是指望他爭氣,中個舉人光耀祖宗,若是再能中個進士,那更是和族的榮耀,不吝惜錢財,搜羅些書回來,他要去會文助友之事,也全力支持。
離芹哥完婚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宋家上下,也忙的不得歇。這日,玉蓮正在和王氏說,還缺些什麼,就有丫鬟來報,江都知縣的太孺人來訪。
王氏皺眉,這江都知縣的太孺人,不就是劉母,她不好好在江都,享她的清福,這怎麼上了宋家的門了,玉蓮見王氏皺眉,笑道:「娘,來者是客。」王氏點頭,整理下衣服,就出去見客,玉蓮在這裡和丫鬟們繼續整理,才整理了一半,香兒滿臉古怪的進來:「姐姐,奶奶叫你去前面。」
玉蓮奇怪,這劉母來,娘為甚不趕緊打發了,還叫自己去前面做甚,還是理理頭面,來到正堂。
劉母坐在上方,和王氏在那說話,玉蓮見王氏和劉母之間,好一派和睦景象,心裡打起了小鼓,自己娘的古怪脾氣,自己是知道的,卻還是上前,行禮如儀。
王氏端著茶杯,對玉蓮道:「玉蓮,這是你劉嬸子,上去見見。」玉蓮留心去看娘的表情,見她滿臉的笑意後面,有掩蓋不住的微怒,心裡越發奇怪,還是上前去給劉母行禮。
劉母一把拉住玉蓮,贊了又贊,玉蓮心裡聽的越發古怪,卻也還是虛與委蛇。
說了一會,王氏咳嗽一聲:「太孺人,你的來意,可向玉蓮說了。」劉母正待開口,王氏站起身道:「我有些咳嗽,就少陪了。」說著就起身扶著香兒走了。
劉母見王氏走了,招手讓玉蓮坐到自己身邊,拉著她的手道:「玉蓮,幾年前,卻是我劉家對不起你。」玉蓮只是微笑,劉母又笑道:「你現在也沒找到合適的,不如還是嫁進我劉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