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一諾江湖煙水 不記幾生前[十四]
第二日起程剛到了德州,有個人就一病不起了。不是四阿哥,也不是我,而是太子。發著燒,一直昏睡不醒。康熙很著急,急忙請了隨行的太醫來看,說是受了風寒。想來,是因為我也有些感冒,四阿哥也有些感冒,但我們都沒什麼大礙,傳到太子那,太子身子嬌貴,就變成大病了。太醫治了幾日,微微有些好轉,康熙也沒心情繼續南巡了,宣布起駕回京。
沒有去成南京,我的心裡有些怏怏的,在加上這一路發生的事情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所以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心事重重。四阿哥也重新回復了他那冷冰冰的面孔,不苟言笑。十三有點茫然看著我們兩之間的變化,疑惑,卻也沒怎麼問。太子病了,大家心情多少都有些沉重,一路上,便少了許多的歡笑。
終於到了京城,康熙第一件事便是送太子回宮。在正陽門迎接的官員里,我看到了八阿哥,他看到我,微微一笑,我也沖他笑了笑,順便也暗暗向十阿哥,還有十四阿哥打了個招呼。剛回到乾清宮,其他的宮女和太監就纏著我們要我們說路上的新鮮事,巧兒和他們講了一些。我因為很累,連飯都沒有吃就回去躺下睡了。
一覺睡到了天亮,睜眼一問康熙已經是去上早朝了。我大驚地爬了起來,旁邊的宮女凝蘭說:「皇上說熙臻姑姑和巧兒姑姑都累了,今日晚些再去伺候好了。」
我這才定了定神,急忙起身開始漱洗,洗臉的時候,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下巴上彷彿還留有四阿哥的手印下疼痛的感覺,轉念又嘲笑起自己來,想那麼多做什麼!隨意吃了點東西,一個小太監過來通知說皇上下朝往尚書房去了,我急忙三步並做兩步地奔了過去,好歹是趕在康熙之前到了,那兒的幾個宮女太監已經收拾停當等著康熙,我定了定神,到內堂去準備好了茶。
康熙大步走了進來,嘴裡說著「索額圖」什麼之類的,我突然想到南巡路上的事,心想,康熙辦事效率真高!剛回來就著手辦這個案子了,難怪那麼多後人都稱讚他賢明呢!正想著,又聽到了幾位阿哥的聲音,有八阿哥,還有四阿哥。
愣一愣,端著茶杯躊躇了一會,還是走了出去,把茶杯輕輕放在康熙身邊的桌子上。下面幾個阿哥還有幾個大臣跪了一排,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看大家臉色都不太對,三十六計溜為上計,我急忙抱著托盤想退回去。誰料康熙喊住了我,他說:「熙臻,你來說說,當時的情況你也是看到的!把你看到的那農家的情況一五一十地給朕說出來!」
我愣在那裡,看看康熙,又看著下面跪著的幾個阿哥,四阿哥跪在地上頭埋著,八阿哥抬著頭一臉疑惑地望著我,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還有九阿哥和十阿哥則面面相覷,我急忙跪了下來:「回皇上,奴婢只是個奴才,不敢參議國政大事!」
「朕現在說的不是國政大事!朕現在說的是人民疾苦!」康熙的聲音大了起來:「你們在這紫禁城裡喝酒行樂時,可曾想過那些老百姓過的是怎樣的生活?一個個說,為官清廉!一個個說,與民分憂!一個個說,願以死相保!朕不要聽這些!朕現在要的是你索額圖的一句實話!你跟了朕那麼多年,為朕立下許多汗馬功勞,朕了解!現在沒有外人,都是你們這些跟了朕多年的老功臣和朕的幾個兒子!你告訴朕,你是如何選拔官員的?你的門人在地方如此作威作福,你當真是全不知情?太子全不知情?」
下面跪著的一個年過半百穿著朝服的老人顫巍巍地說:「皇上明查!老臣願拼了亡父的名譽向皇上擔保,臣對此當真完全不知情!太子爺也完全不知情!」
「臣願保索額圖大人!」一個官員喊了出來。「臣也願保!」
「皇阿瑪,兒臣也願保索額圖大人和太子!」四阿哥說道,「兒臣也願保!」八阿哥也說。接著下面的人一個個都說了出來。
康熙怔了怔,向後退了兩步,我大驚著上前與魏珠一起扶住他。底下的阿哥們慌了,急忙站起來想上前,見康熙站穩了后揮了揮手,又復跪了下去直喊著請皇上保重龍體。索額圖哭道:「老臣該死!老臣的門人做出如此混帳的事情惹得龍言大怒,老臣難辭其咎!請皇上降罪。」
康熙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說道:「罷了罷了,都起來吧。朕知道了,都散了吧,朕要清凈一會兒。」底下的人還想說什麼,見康熙揮了揮手,便都起身告退了。我與魏珠扶著康熙進了內堂躺下歇息,我呈了片參片給康熙在嘴裡含著,然後走到他的身後給他揉著太陽穴,他閉了一會眼睛,就慢慢地睡著了。我知道康熙這幾日實在太累,急忙吩咐下去不到午膳時分千萬不能吵醒皇上,自己又忙出去想跟御膳房的太監交代一下午膳一定要盡量清淡些。
剛出尚書房,就看見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還站在那裡,於是上前請了個安。十阿哥看了看我說:「小丫頭,一個多月不見,怎麼又長高了些?」
我笑著說:「不長高,還長矮不成?」他笑了笑說:「人長高了,心沒長!」「心那叫長大,不叫長高!」我繼續和他抬杠,一個多月沒和十阿哥抬杠,心裡還怪痒痒的。
「好了好了,不鬧了。」八阿哥溫和地笑著說道,我看了看他,低下頭沒有說話。
九阿哥輕輕笑了起來,十阿哥說道:「你看你,八哥一說你就不出聲了!就會和我抬杠!」我瞪他一眼,沖他皺了皺鼻子。
笑了一會,八阿哥問我道:「太子是什麼時候病的,你知道嗎?」我想了想道:「初五!剛到德州,太子爺就病了。」
「這麼巧?」九阿哥譏諷地說了一聲,八阿哥瞪了他一眼,繼續問我道:「什麼病?」
「傷寒!」「太子是怎麼得的病,你可清楚?」八阿哥看著我,我卻一下沒了主意。
怎麼得的病?我怎麼答?難道能說是因為我和四阿哥都感冒了所以傳染給他了?那他又再問我和四阿哥怎麼會感冒,我怎麼說?說一起掉進水潭裡了?還作了人工呼吸?想到這兒,我於是搖了搖頭:「不清楚,大概是因為南方氣候反覆吧!」
「你可曾親眼見到太子的病?」我又搖了搖頭:「沒有,是聽太醫說的病情,太子爺那又不需要我去伺候,所以沒見著。」
九阿哥聽完已是一臉鄙夷的表情,八阿哥笑了笑說:「好了,你快忙你的去吧!」我做了個萬福便離開去找御膳房的太監。
一路走,一路都在想剛才九阿哥那些神情是什麼意思。突然想起來記得那日那個人說索額圖是太子身邊的人,如今他的門人犯了事,康熙怪罪下來,怕是太子也擔待不起。好巧不巧太子偏偏在這個時候就一病不起了,這不得不讓人覺得有些蹊蹺!
秋天本身天氣就乾燥,我和四阿哥被冷潭水浸了個全濕也只是微微有些感冒,不過是打兩個噴嚏、咳嗽幾聲的程度而已,太子即便是被我們傳染了,也沒道理病得那麼嚴重啊!說身子嬌貴,這些皇親貴胄又有誰不嬌貴呢?難怪八阿哥會問我那些話,難怪九阿哥會一臉的譏諷!
唉,這些皇子們玩心機還真不是蓋的!也只有我這麼後知後覺的人才會到現在才發現!搖了搖頭,心想這宮廷的紛爭我還是少參與為妙!吩咐了小太監,我就急忙回到尚書房去了。
※※※※※※※※
幾日過後,太子的病略有好轉,南巡路上的案子有了結案,那位山東總兵董大人被革了官職,發配邊關,而那個鄉紳董老爺則被抄了家。總體來說還是很大快人心的,但是索額圖與太子卻絲毫沒有受影響。一個繼續做他的退休老幹部,享用著朝廷的俸祿和崇高的榮譽,一個繼續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清朝的太子。
我一直在努力思索我是怎麼有印象這個太子是會被廢的呢?想來想去恐怕也是偶爾在電視上掃一眼《雍正王朝》聽到了什麼「廢太子」云云的吧!因為自己記的也不清楚,所以不敢肯定。早知道我要被送回清朝,應該好好地啃清朝史才對!
唉,可是這種事,又有誰能知道會被自己攤上呢?事以至此,也只有通過弘曆的老爸來確定到底誰是雍正了!雍正……我突然覺得這兩個字的發音和四阿哥胤禛的名字倒是有些像。想到四阿哥那晚的眼神,立刻打了個冷戰,難道他會是雍正皇帝?
轉而一想,康熙叫玄燁,乾隆叫弘曆,完全不搭邊嘛!更何況,十四阿哥叫胤禎,與四阿哥的名字發音一樣,這麼說來的話,不是十四阿哥也有可能?這才定了定心,讓自己不要多想。
想起那日在岫雲寺遇見的老和尚所說的話,什麼他日舊地重遊之日,就是大解心中之惑之時。舊地重遊?我穿越回清朝的地方,是那個古墓,而那個古墓正是在承德附近!只要下次康熙去承德塞外圍獵的時候我也跟著,也許我就能知道答案了!
心裏面突然一閃而過我曾經看到的那個玉鐲,臻……納喇熙臻和我的名字里一樣都有一個臻字,那個古墓,到底是誰的墓呢?為什麼我偏偏會在那裡穿越回來?怎麼想,都覺得這事情透著邪氣,索性閉上眼睛,捶了捶自己的腦袋,讓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當白雪片片地飄下來時,我知道時近除夕了。宮裡開始忙著除夕晚宴,為此請示了康熙之後,我也忙碌了一翻。
這已經是我在清朝過的第二個年了,與去年不同的是,這次我是在宮裡度過的。除夕當晚,皇宮內設宴,歌舞昇平,煙花齊放,伺候在康熙的身邊,與身旁的小宮女看著天上的煙花,笑著說著,我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清朝的女人了。
抬眼幽幽地看了看阿哥席,與八阿哥的眼神對上,心裡卻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把自己當成清朝的女人,就可以嫁給他做小老婆了?不,我做不到!心裡痛了一下,轉移了視線,發現四阿哥也正看著我。
我淡淡地看他一眼,便抬頭繼續看天上的煙花,我若是能像這煙花一樣,騰地飛上天去,絢麗地綻放,接著便灰飛煙滅,那該有多好!至少最美麗的樣子被人們給記住了。我想著眼前的這些歷史人物,統統都被記入了史冊,被後人評說,那我呢?我又是誰?我的命運又會怎麼樣?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