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布置昏禮

杜若微如何依戀靠著他娘親撒嬌先且不提，夏十七背過身，朝著方喬輕道，「你在照顧他們的時候，一定想過很多次要殺了他們。但……你為何沒有這樣做？」

方喬咬著壓根，美艷俏麗的容顏上浮現出一抹痛恨，那是她對自己的厭惡，更是對這個世道的厭惡！

「我才不要讓他們白白了斷！杜郎最是喜歡她的溫柔可人，我便讓她變成瘋子！沒有人知道，在她難得清醒的時候，我是如何將葯湯一口一口灌進她嘴裡的！」

方喬恣意大笑，她的笑聲桀桀，宛若地獄中回蕩的惡魔之聲，莫名透出滲人的意味。

顧柔柔見到她那張陌生的容顏，先是一怔，旋即聯想起她說的話，立即臉色一白，顫著嗓音輕道，「是你……」

「不錯！正是我！」

方喬搖了搖手中的人皮面具，渾身都在顫抖，她胸腔內充盈著激蕩之意，這讓她的容顏憑添了幾分猙獰桀驁。

「顧柔柔，你以為那照顧你的老婆子為何要害你？若非是你先破壞了我與杜郎，我又怎會被母族人瞧不起？你過得瀟洒快樂，又怎知後來的我被嫁給一個六旬老人，夜夜備受折磨！我這一切一切的痛苦，都是拜你所賜！哈哈——杜郎曾經如何拋棄我，我會一一找你們報仇！先是杜郎……」

方喬神色猙獰地還要繼續說下去，驀地被白智打斷，「夠了！方喬，你是自己撤離，還是我直接殺了你？」

白智面上殺氣凌然，並不像是裝出來的，反而夏十七看得出他確實起了殺心！

只不過，白智分明與方喬是一條船上的，為何如今卻要反殺方喬？

白智分明可以直接殺了夏十七等人！

這也正是方喬驚疑的地方，只見她不敢置信地抬起眼眸，震驚地盯著白智，控制不住地怒氣翻湧。

「堂主！你如今是要撇棄我是嗎？」

白智回應她的只是一個極冷的眼神，內含警告，方喬頓時了悟。

杜天峰之事，決不能說出去！

方喬咬著牙，最後怒瞪了顧柔柔一眼，狠戾目光驀地轉向杜若微，冷笑著出聲。

「微微，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杜若微沒忍住指尖顫抖，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面對方喬這樣兇惡的人，忽然就覺得四顧茫然，唯有顧柔柔緊緊抓住他的手指，放低了嗓音柔聲安慰。

「微兒，娘在這裡，娘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杜若微覺得好似在夢裡一般飄忽，直到真的抱緊了顧柔柔，他才痛哭出聲，「娘，微兒好想你！」

方喬已經離去，臨行前最後瞪向夏十七的一眼，讓夏十七心中一個咯噔。

「今日我給你一分薄面，改日我定不會手下容情。」

白智緊盯著夏十七，那眼神中透露出的睥睨霸氣，夏十七沒有放在心上。

「我也放你一馬，你走吧。」

白智輕勾唇角，冷道，「別框人了，你本來就不夠強。」

夏十七點點頭，「這話也送給你。」

二人唇舌交鋒之間，顧柔柔正好朝夏十七望來，「敢問二位，誰是微兒的師父？」

杜若微忙拉著她的手道，「娘，那個姑娘便是我師父，這個男子要殺咱們！」

顧柔柔一怔，但卻並不怕，而是掀開被褥，想要走下來，卻如何也站不穩，只能坐在塌上，溫柔望著白智的方向，輕道，「謝閣下不殺之恩。」

白智竟也愣住了，良久才吐出兩字，「愚蠢！」

他拂袖就走，此番竟是從門口直接離去的，夏十七還以為他會從天上走。

「娘，您為何要謝他不殺之恩呢？他一開始本就是要殺我們的！」

「傻孩子，他若真有心要殺咱們，早就動手了。」

是的，白智在房樑上等了那樣久，甚至方喬不喚他，他也不會下來，很難想象他是來殺人的，倒像是個作壁上觀的無聊人等。

「娘……」

杜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吞吞吐吐地問道，「方婆婆——方喬她從前給您喝過什麼葯？」

顧柔柔笑著搖頭，她本就生得清麗動人，此番一笑，恍若千樹萬樹梨花一夜開盡，美得驚心動魄。

「不過是迷失娘親神智的葯罷了。娘又不傻，為何要瘋呢？」

她能將此事看成最平常不過的事情，杜若微卻做不到。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總是依戀地對著那個壞女人喊她「方婆婆」，甚至還因為憐惜她身子不好而想盡方法給她買葯來煮，甚至買不到的藥材他都會獨自一人上山去采，可誰想得到她是那樣一個人呢？

杜若微心中難受極了，夏十七在此時輕喚他一聲，「微微。」

杜若微迷茫抬頭，「師父？」

「你隨我走一趟。」

夏十七沒有帶銀子，只能帶著杜若微回府上去取。

「好。」杜若微幾乎是毫不猶豫，手腕卻被顧柔柔拽住。

顧柔柔憂愁地望著夏十七，嗓音也輕輕柔柔的，像是吹過耳畔的一陣細細清風，狹帶著桃花瓣的香氣，讓人心曠神怡。

「姑娘為何要收微兒為徒？姑娘想教會微兒什麼呢？」

夏十七看上去就像是個深不可測的黑洞，顧柔柔即使活了小半輩子，也看不清楚她會些什麼。當今這個世道，女子能從書中念出頭都是件奇異的事情了，偏夏十七瞧著也不像是女夫子的模樣。

夏十七恍然微笑，一手負在身後，身姿修長挺拔，輕道，「救人的本事。」

杜若微就在此時掙脫顧柔柔的手，快步往夏十七跑去，而他輕快的嗓音被穿堂風送回到顧柔柔的身邊。

「娘，我師父救了你，我喜歡她！」

夏十七就這麼帶著杜若微走了，顧柔柔輕靠在床頭，眸光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過須臾，白智又走了回來。顧柔柔先是一顫，旋即直起了身，就在塌上朝著白智一拜。

「柔柔——拜見堂主！」

她身形纖弱，披著最簡單不過的素衣，容顏卻憂愁悲苦。

白智道，「那女子救了你，你多多與她親近，探出她的底細。」

「是，堂主還有其他的吩咐嗎？」

「……杜天峰在水牢中生不如死，你想不想救他？」

顧柔柔再也顧不得其他，急急直起身來，望著白智點頭就道，「想！求堂主網開一面，放過我相公吧！」

「並非我要他的命。從一開始，我將你放在他身邊，就是要你盯住他的一舉一動。可你背叛了門派，反倒幫著他將蘇哲謙送上了皇位——那杜天峰目光短淺，你卻也被鬼迷了心竅嗎？」

話語中的敲打之意十分明顯，顧柔柔面色慘白地說道，「是柔柔錯了。在這世上，誰也做不得數，唯有咱們華月之巔的尊主才能……」

可是那位尊主已經不在世上了啊！

「尊主已經不在，但尊主留下來的天下——是給你我造作的嗎？」

白智目光輕轉之間，語氣徒然加重！

顧柔柔害怕地趴腰彎身，幾乎含淚哽咽，「柔柔此生別無他想，只求相公和兩兒兩女安好。」

「兩兒兩女安好？你怕是在做夢！他們既已入了華月之巔，此生便再無他想！」

顧柔柔險些哭出聲來，她忍住肩頭的顫抖，放低身段繼續求道，「只要柔柔能保住家人，此生便是被千刀萬剮也無妨！」

「呵，那方喬只是給你一個教訓，你若誠心回到華月之巔，必然會與她對上，屆時如何，不消我說你也知道。不如我直接告訴她你的兒女是誰——」

「不不！求堂主饒了他們！」

「那你便好生給我纏著方才那女子，務必探清楚她的底細！」

丟下這一句吩咐，白智抽身而去，他身形本就迅猛，顧柔柔頓覺渾身失去了支撐，軟軟往塌上一倒，淚水順著面頰滑落，她內心凄楚而絕望。

原來當年，他們所有人都賭錯了！即便蘇哲謙當了皇帝，也會有被拉下皇位的那一日！

煊王府。

夏十七將管裕兌換好的一百兩銀子交給杜若微，二人從耳房出來之時，恰巧夏小荷正扶著成玉從旁路過。

夏十七看見夏小荷瞬間亮起的眼神，便知道她想跟自己說些什麼。不過迎面又同時走來一人，夏十七便先停了步伐，準備讓蘇斐南先過去。

「管裕！後日便是成親的日子，怎麼王府還未曾布置起來？」

他似乎只是來質問管裕的，與夏十七錯身而過的瞬間，夏十七掩下眸中失望，扯了扯杜若微，轉身欲走。

管裕見狀忙道，「王爺莫急，具體布置已經吩咐下去了，只不過還未曾買齊。最遲今夜，屬下等人不眠不休也會趕製出最熱鬧的昏禮。」

蘇斐南點點頭，餘光瞥見夏十七離去的背影，頓了一下，一口氣梗在後頭。

「你走什麼？」

夏十七充耳不聞，她也不知道蘇斐南是在喚自己。

「夏十七！」

被他點名帶姓一叫，夏十七才回過神來。杜若微已經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親人一般，警惕盯住大步流星而來的蘇斐南，眸中全是敵意。

蘇斐南蹙著眉心道，「你自今夜起，跟著紫宸一同布置這王府。」

夏十七：「……」

他腦子別不是被驢踢了吧？她不把他的昏禮給拆掉都算對得起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