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他以為的利用
偏偏蘇斐南還猶自未覺自己話里的欠扁,又是蹙著秀雅眉心,清雋俊美容顏上流露出一絲不虞里,他挑高了眉梢,反問夏十七。
「怎麼?你不樂意?」
說罷,他還生怕夏十七接茬似的,冷嗤一聲,抱起手臂,睥睨天下地說道,「多少人巴著這件好事,你卻還不樂意,難不成本王這煊王府養著你,你就一點事情也不想做了?」
夏十七還真的是——不想做事!
尤其是這件事情!
誰樂意幫著自己的情敵布置昏禮?把對方襯得如同九天仙女,那她呢?
落水的小母雞嗎?
夏十七小小翻了個幾不可見的白眼,冷著臉,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樂意。」
她就是不樂意了,咋的?
在雁回山上,她就是老大!到了煊王府,她還非要被逼著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嗎?
蘇斐南破天荒地笑了一下,他明明只是輕勾唇角,落拓身形立在抄手游廊下卻有著說不出的韻味風骨。一個好看到了極點的人,若是再勾魂攝魄地笑一笑,夏十七就覺得自己的魂被勾走了。
「你不樂意……」
眼前,蘇斐南好看細膩的唇瓣還是桃粉的色澤,看上去就跟剛熟透的水蜜桃一樣,水光熠熠的,飽滿而誘人。
夏十七怔怔瞧著他唇瓣開合,而後他嗓音清冷,含著笑的眼神從她眉梢滑到唇角,而後笑意邪肆地對她說道,「你不樂意也得聽本王吩咐。」
管裕在一旁無奈,想要開口解一下圍,又聽見夏十七悶聲說道,「嗯。」
這個「嗯」,也不知道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
管裕覺得自己好憂愁,蘇斐南沒什麼神情地望向杜若微,眉梢輕蹙,夏十七便知道他記起了杜若微是誰。
而杜若微正不動聲色地打量蘇斐南,他看似風平浪靜,實際卻半側身子擋在夏十七身前,一副保護和警惕的姿態。
蘇斐南看著便覺好笑,他朝杜若微輕抬下頜,淡聲問道,「你既知道她是什麼人,就該知曉本王是誰。」
杜若微搖搖頭,「我不認識什麼王爺。」
「哦——」
蘇斐南一手背到身後,修長身姿往前進了一步,居高臨下地望著杜若微,輕道,「你不是想要借她重回翰墨軒嗎?你不如求本王,本王立即給你答覆。」
杜若微一怔,原來蘇斐南竟是以為自己不認識他,才故意接近的夏十七,想要利用夏十七重回翰墨軒。
「不,我不會利用我師父。」
杜若微搖著頭,安靜地往左側靠了一些,想要完全擋住夏十七的身形。蘇斐南這才看明白了他的意圖,原來不知何時夏十七已經徹底收服了這個孩子,他甘願為夏十七擋去一切的苦難險阻。
這樣一想,蘇斐南對杜若微便沒有那麼排斥了,只不過還是似笑非笑地望向夏十七,「你比他大。」
夏十七道,「所以呢?」
我比他大,才能當他師父啊!夏十七如是想道。
她哪裡知道蘇斐南是提醒她不要戀上杜若微,自古男女之別大過天,別說女子與男子同歲了,那樣的夫妻況且不長久,更別提女子還比男子的年紀要更大一些。
蘇斐南知她不懂這些,但杜若微必然懂。
十二歲的孩子,身量已經超過了一般的足齡女子,心性想必也偏為成熟。大家子弟的話,荒唐些的已經開了葷也說不定。
只見杜若微果然耳朵發紅,他微垂視線,卻不是避開蘇斐南的灼灼目光,而是不卑不亢地應道,「她是我師父。」
只是師父而已,哪裡還會有別的情緒?
杜若微不是傻子,平生他只對一人動過心,且一直記到了如今。只可惜他忘記了那女子的面貌,這才遍尋記憶都翻找不出那個女子的姿容形態,可他牢牢記得那初次萌動的感覺!
絕不是面對夏十七會有的情緒。
「那便好。」
蘇斐南似乎很是愉悅,見他負手走後,夏十七才哼了出聲,「詭異!」
她不知蘇斐南的意圖,只當他在打啞謎,心中轉念一想,有些擔心蘇斐南將她和星沉趕走。偌大一個京城,她想不出有比煊王府更安穩的地方,何況她在此處還能靜待著十方閣的消息。
杜若微臉頰還是薄紅著,他忍住面上的燥熱,輕輕地說道,「師父,我這便走了,明日我該到何處尋你?」
夏十七被他一聲軟軟的「師父」叫回了神,想了一會兒才道,「你明日還能去得成學堂嗎?」
雖然學蠱不需要什麼文化,但總歸得識字啊!夏十七腦中有那本蠱書全冊不錯,可她一個人都不認識,又有何用?
「去不成了,施院長昨日便與我說的分明,他還給了我兩百兩銀子,叫我自謀出路。」
其實學到這個年歲,從小又是雙親教養而大,杜若微肚子里的墨水並不比十五六歲的人少。但這天底下哪裡還有免費的書冊可以瞧?哪裡還有免費的先生會盡全力去教他呢?
杜若微思及此,心中說不懊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假的。可跟著沈碧朗,他至少能給自己一些金銀珠寶,有時候還能得到些他不要的東西,拿去置換都能抵不少的藥材,至少娘親的病症是有下落的。
而如今,夏十七治好了他娘親,他也徹底被沈碧朗所棄,當真也就只剩下了一條路——自謀出路。
他不是沒有想過再託人找找關係,畢竟除了科舉他也再無出頭之路。可施院長也暗裡點撥過——他爹因受賄而落馬,只怕是聖上已經惦記上了,別說是他參加科舉,就是他能中狀元,聖上也不會再錄用杜家的人。
杜若微輕輕閉了下眼睛,長嘆一聲,心中滿滿的都是無奈。
「那你能識得的字有多少?能否看完一本書?」
夏十七捉摸不準,也許看完一本書需要識得的字只需一些?不不不,想來應當是很多的。
杜若微細細思忖了片刻,此事關係到他自己的能力,他須得衡量清楚自己。想好了之後,他才鄭重其事地開口,「萬餘冊的書我應當都是看過的。」
從前家中藏書自然不必提,後來在翰墨軒這幾年,他看過的書早已不下萬冊,自然識得的字不在少數。
夏十七輕輕頷首,好像還可以。
其實按理來說,她哪裡認識字,不過是問一問罷了。讀書之人在她心中總有幾分恣意洒脫的味道,出入高堂,吟文弄墨,拂袖時分花拂柳,宛若翩翩公子。
這樣一想,收這麼個小徒弟真是不錯,至少她光看著這孩子的面貌氣度就愉悅,只不過……
「你太瘦了,須得多吃一些,可記住了?」
杜若微平心靜氣地點頭,他向來是有多少吃多少的性子,不過在將大部分銀子花給他娘親之後,他也沒有什麼銀子去吃好的,頂多保證不餓肚子便是。
「我知道了。」
杜若微心中是那樣想,明面上還是答應了夏十七的。眼見著他走出側門,清瘦高挑的身影宛如一道青竹,夏十七莫名就覺得惆悵——正當年紀的孩子瘦的跟青竹似的。
因著今日無事的緣故,夏十七用過午膳后,仔細打理了一番藥草,才收拾了兩樣東西出門。她去的是天鑒樓,時隔上迴向顧清昭學習,已經過去了許久,她如今記得清楚一筆一畫,每日清晨若有空總會捏著毛筆練一練,她自覺學的還算不錯。
在天鑒樓果然尋到了顧清昭的身形,他正側握在一處長椅上,身姿修長筆直地撐著,朝向門口的背影乾淨又溫和,像是山水墨畫中最柔和的一筆,力道輕緩而舒適。
「清昭哥。」
夏十七喚出這三個字的起初還有些不習慣,但在心中又過了兩遍,她便習以為常了。
顧清昭卻是猛地怔住,旋即不可置信地回過眸來,一下丟了手中書卷,手忙腳亂地坐起身,一邊用毛毯裹住自己的身子,卻又不小心扯著了傷口。
「嘶——」
本來也沒有那麼疼,只不過當他瞧見夏十七眸中的關心擔憂時,他便放任自己輕輕喘息了一下,好似真的疼極了。
夏十七忙走上前,取了從管裕那兒要來的一小瓶,對顧清昭道,「你躺著罷,我給你上些葯。」
顧清昭見著活生生立在自己跟前的清麗影子,心口又開始翻滾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乎是緊張,卻又多了幾分冷靜自持,還要幾分忐忑。
這樣彆扭的樣子落在夏十七眼中,她只當顧清昭是擔心男女之防。
「無妨,我不嫁人,你無需擔心我的聲譽。」
夏十七頓了頓,一邊拉了個矮圓凳過來坐下,一邊若有所思道,「對不住,我該擔心的是你的聲譽。」
顧清昭差點被她這兩句話給逗笑,然而他牢牢記著夏十七給自己的定位,便拿捏著身為一個哥哥的風範,笑道,「你是我的妹妹,這有什麼聲譽不聲譽的?」
即便你聲譽不好,我也勉強才能配上那樣好的你,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