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太太發脾氣,後果很嚴重
妍媸跟阮無城在房間里說了許久的話,又去陽台上看了會兒風景,不看還好,這一看看的妍媸心驚肉跳——這艘游輪停在港口時她覺得巨大無比,而一旦真正到了海洋之中,四周都是茫茫大水,左右無所依附,郵輪頃刻之間變得無比渺小,好似踩在腳下,隨時都有可能傾覆的一片浮土。
或許真的是境由心生,這個想法讓妍媸對目前的處境有種莫名的焦灼感。
中午游輪上有舞會,段元山那邊早早的派了人來請,人走之後妍媸不由得看了阮無城一眼,他正去沙發上給妍媸拿披肩,覺察到妍媸的目光,問了句:「怎麼了?」
「我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妍媸就著他的手把披肩裹上,往中間攏了攏:「這艘游輪是吳家遠洋公司旗下的,吳更生是主人,他又在船上,段元山卻派人來請我們,你不覺得他有點太反客為主了嗎?」
「是有一些。」阮無城也不否認,頓了一下后忽然說:「不過這恰好說明,你大哥手裡的東西對他來說比我們想象的要重要的多,所以他才會這麼迫不及待。」
毫無疑問,程為安拿到的文件的確對段元山極盡威脅,可是,他應該迫不及待的去找程為安啊,到目前為止,他們跟程為安沒有任何的接觸,東西不可能在他們手裡,段元山卻這麼急切的要跟阮無城接觸,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還是說,阮無城已經見了程為安?
又或許是段元山要跟阮無城進行什麼秘密交易?
這個想法是突然出現在妍媸腦海之中的,而且一出現,就一發不可收拾,妍媸穩定心神想要再問些什麼,那邊阮無城已經拉了她的手朝門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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妍媸去過兩次海城,但一次都沒有去過海城傳說中的海上皇宮百樂門,自然也沒有見識過百樂門的奢華,不過游輪上的舞廳比起北平飯店亦或者是臨春樓來說,是絲毫不差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樂隊演奏著歡快的舞曲,吳更生先到了,正跟一個長的妖嬈的女人在舞池裡跳探戈,女人穿著黑色蕾絲的旗袍,腰線玲瓏,隱約可見,一舉一動,極盡魅惑,饒是妍媸是個女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服務生引著阮無城跟妍媸進了休息區,段元山跟梁元斗正端著酒杯說話,見阮無城出現,起身寒暄了幾句,段元山仍是叫賢侄,阮無城仍是叫段總司令,相比之下,梁元斗的架子可以說是低到塵埃,一臉諂媚的給在座的人倒酒。
輪到妍媸時,妍媸把酒杯推了推,笑眯眯的開口:「不好意思梁探長,我不能喝酒,有茶嗎?」
梁元斗愣了一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段元山已經伸手召喚服務生,吩咐了句,讓他們上一杯果汁或者茶水。
「謝謝段總司令。」妍媸笑容不減的說了句。
段元山不著痕迹的打量了妍媸片刻,而後微微一笑:「我跟你舅舅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在南昌時我們一起上過戰場,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過,不如你就隨著為安叫我一聲段伯伯好了。」
妍媸一笑:「多謝段伯伯。」
段元山滿意頷首,轉而看向阮無城:「還有你,馬上就是一家人了,還一口一個段總司令,生分了。」
阮無城端著酒杯重重往椅背上一靠,晃著杯子里的酒不動聲色的說:「我怕太熟絡會讓段總司令產生誤解,畢竟當初津城那樣的誤會,我至今仍舊記憶猶新。」
他提起津城火車爆炸的事,段元山面上閃過一絲不悅,那絲不悅稍縱即逝,如果沒有一直盯著他的表情,是根本捕捉不到的。
阮無城提起津城時,妍媸恰好抬眸,好巧不巧的看到了。
但段元山終究不是一般人,他很快換了一種表情,語調輕鬆的說:「既然是誤會,就要想辦法解開才好,否則一直梗在心裡,早晚會化膿生瘡。我已經派人跟齊治說過了,等我們到了津城,一定讓他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阮無城舉舉酒杯:「合作的基礎是開誠布公,段總司令既然說了,那我就等著齊總督的交代了。」
合作?
妍媸下意識的轉頭看了阮無城一眼,不過阮無城沒看她,他很平靜的跟段元山四目相對,段元山在官場浸淫多年,能坐到如今的位置上,除了段家財力的支持,他自己的心機謀略定然是一樣不差,更何況,他還有如此大的野心。
一般的人,比如梁元斗之流,很難招架住他那種淬了毒般洞悉世事的眼神,但阮無城眸色堅毅,面色坦然,絲毫沒有退縮,總而言之吧,氣場上是勢均力敵的。
一首歡快的曲子結束之後,吳更生擁著懷裡妖嬈的女人回來了,兩人一面走一面親密的耳語著什麼,走到休息區,落在妍媸耳朵里只剩下後半句:「……衣服對於女人來說只是錦上添花的玩意兒,你這樣的臉蛋,穿什麼都好看……」
他語氣輕挑的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浪蕩子,妍媸一時沒忍住,對著天花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裡恨恨的想著:辛夢那麼好的女人,這是找了個什麼東西!
「三少,又見面了呢。」
妖嬈的女人看到阮無城眼眸一亮,立刻放開吳更生朝他走過去,到了跟前,扭著婀娜的腰身就要往他大腿上坐。
妍媸瞬間沉了臉——見過眉來眼去暗送秋波的,還沒見過一見面就要坐人大腿的呢,她這麼大人坐在這裡,當她不存在嗎?
妍媸當即就輕咳了一聲,沖著已經在一側的沙發上一屁股坐下來的吳更生語氣不大好的說了句:「更生,女士優先,怎麼不請你的舞伴先坐啊?」
妍媸開口的同時,阮無城側了下身體,抬手扶住了要往他身上靠的女人的胳膊。
女人被阮無城拒絕微微一怔,聽到妍媸的聲音后側過身掃她一眼:「這位小姐是……」
妍媸不說話,只拿眼神看向阮無城,修長的眉尾輕輕挑起來,意思是:我是誰?
「我太太。」阮無城握住妍媸的手,沒有絲毫遲疑的對女人介紹了一句。
女人愣了一下,接著捂著嘴巴嬌笑起來:「怪不得飄飄一來三少帥就如此緊張,原來是跟太太在一起,怎麼?阮太太誤會什麼了嗎?」
「阮太太也是大家閨秀,知書達理的,怎麼會誤會。」梁元斗突然笑著接過話,說完後轉向阮無城:「白小姐只是仰慕三少帥,若非知道三少帥在這艘船上,白小姐是定然不會來的。」
她自稱飄飄,梁元斗又叫她白小姐,想來應當就是百樂門的當紅舞女白飄飄了。
不過,他們這是什麼意思?當著她的面就要往阮無城懷裡塞女人嗎?還有這個白飄飄,她似乎極為自信,一點也沒把妍媸放在眼裡,梁元斗說話時,她往阮無城身邊湊了湊刻意矮下身子,露出胸前一片春光。
妍媸身子一動,正要開口,阮無城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掌心,而後瞟了一眼梁元斗,「梁探長這麼說,是因為還不夠了解我太太。」
他的眼鋒冷的像冰,語氣卻是極為溫和的:「我太太雖是大家閨秀,可脾氣卻不怎麼好,她對我的要求是跟其他女人保持起碼一米以上的距離,否則她會很生氣,我這個人多少有些懼內,所以,恐怕要讓白小姐失望了……」
他的話說完,休息區里詭異的沉默了片刻,尤其是梁元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有些無措的看了一眼段元山,接觸到段元山發沉的視線后快速的移開了。
白飄飄在風月場上混跡了多年,她習慣了聽那些為她一擲千金的男人說各自的太太年老色衰,不解風情之類的話,頭一回聽說有人把懼內說的如此坦蕩的,一時之間,有點接不上話,好半天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三少說笑了。」
「我是認真的,太太發脾氣,後果很嚴重。所以……」阮無城瞟了一眼白飄飄站的位置。
白飄飄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旁邊喝著酒看好戲的吳更生笑了一下,適時解圍道:「我說三少帥,別那麼掃興好不好?小媸的脾氣哪有你說的那麼差?」
說著他笑眯眯的看向妍媸:「賞個臉,跳支舞行不行?」
「去吧。」妍媸還沒說話,阮無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跟吳更生去:「正好我跟段總司令有幾句話要單獨說。」
妍媸頓了頓,而後跟著吳更生去了舞池,沒多久,白飄飄跟梁元斗也一前一後離開了,休息區里的座位上只剩下段元山跟阮無城。隔著舞池裡來來往往的影子,妍媸看不清楚阮無城跟段元山的神色,但從兩個人的動作上來看,似乎是達成了某種共識。
可阮無城跟段元山,一個是心繫家國的北洋軍少帥,一個是圖謀賣國的賣國賊,他們兩個會在什麼事情上達成共識呢?
快黃昏時,船路過山東,遠遠的能夠看到海岸上的燈塔,妍媸裹著厚厚的披肩在公共甲板上散步,阮無城站在她身邊,兩人並肩而立,極目遠眺,誰都沒有說話,直到隨從小跑著走過來,附在阮無城耳邊低低的說了什麼。
阮無城眼波微閃,看向妍媸:「這裡風大,我們回去吧。」
妍媸把視線從遠方收回來點了點頭。
兩人直接回了房間,推開房門,小客廳正中間的沙發上,一身落拓裝扮的男人半躺在沙發上,長腿交疊在一起,看到妍媸跟阮無城進門,抬起手,沖他們擺了擺:「海上風景不錯吧?」
妍媸又驚又喜,三步並作兩步朝他走過去:「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