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馬氏的美夢

雖然時間晚了，回去的路上，顧南諼還是記得要去挖些羊踟躊。

羊踟躊是這裡田邊常見的雜草。鄉人都知道，這種草花葉都有毒；動物們也都知道，因為就算這種花長在路邊，經過的牛羊也不會去舔上一口。

羊踟躊春天開一種黃色的，很漂亮的小花，遠遠看著賞心悅目。而且只要不入口，這種花基本上造成不了什麼傷害，鄉人們很少會主動去挖除它。

所以顧南諼很容易就在一塊荒蕪的田梗邊找到幾株。

這時候的羊踟躊花葉全無，枯黃的枝條軟綿綿的，毫無生氣的趴在地上，可真正等顧南諼伸手去拉的時候，發現它的枝條竟牢牢的抓著地面。

顧南諼從籃中翻出帶出來的小刀，蹲下身挑開土面上的枯枝，小心翼翼地去挖它深埋於地下的根。土挖鬆了些的時候，她便用雙手去刨。

羊踟躊的根形如球狀，肉厚而多汁，味甘，毒性不大，僅能致人腹泄。

大概是人們習慣於對羊踟躊敬而遠之的原因，是以知道球狀根特性的人並不多。而顧南諼之所以會知道，也是因為前世的偶然。

顧南諼挖了四棵。她將球狀根上的浮土剝除，便露出白白的，如蒜瓣一般大小的根來。

顧南諼將球根藏於臘梅花中，輕輕撥弄幾下花枝，左看右看的，直到自己覺得應該看不出破綻后，才將帕子蓋了回去，拎著籃子起身，急急的往回趕。

還沒走近家門，遠遠的，就見著有人在門口往外張望。

顧南諼眼一熱，加快了步伐迎上去。

「娘！」

「哎喲，可算回來了啊！怎麼去得這麼久啊？」文氏幾個邁步就迎到她的面前，一手拉起她的胳膊上下打量，「沒事兒吧？啊？沒事兒吧？」

「我沒事，娘。」顧南諼不好意思地縮進文氏的懷裡，伸手環住她的腰，「我貪玩，忘了時辰。」

文氏舒了口氣，想了想還是不太放心，將顧南諼從自己懷裡拉出來，疑惑的眼光上下打量她，「怎麼弄得這麼臟？」伸手從她的小辮上扯下幾根野草來，看著她的臉，聲音忽然一緊，「沒怎麼著吧？」

「沒有，娘。」顧南諼後退一步，將手中的籃子舉到文氏面前，神秘地笑著，「娘，你聞聞。」

文氏微一吸鼻子，眉頭便皺了起來，「又去大明山了？你這孩子。晌午早過了，你也不餓么？還特意囑你早些回來，害娘擔心。」

「娘！」顧南諼甜甜地喊了她一聲，拉起她的手搖啊搖，撒嬌，「是我不好，害娘擔心，娘甭生氣啊，呶，」

顧南諼伸出手，變戲法兒似的放了一枝臘梅在文氏手中，「我是想采些臘梅來給娘養在屋裡，香噴噴的多好啊！哦，還送些去給三嬸，她一定喜歡。」

看見顧南諼平安無事的回來，又是一臉的嬌憨小女兒模樣，文氏心裡就算有一點兒怒氣，也早跑到九霄雲外去了。笑著將花枝舉到鼻邊輕嗅，「真香呢，」一手拉起顧南諼往屋裡走，邊說道，「下次可再不許這樣了啊！」

「恩，知道。再不會了。」顧南諼信誓旦旦。記憶里，她好像常常這樣的應聲，然後轉身就忘記？

「今年的臘梅開得好吧？」

提起臘梅，顧南諼來了興緻，「哦，好著呢，可惜下了場雨，打落不少。」

文氏往手中的臘梅枝望了一眼，聲音有些發澀，「是啊，可惜了了。」

顧南諼知道娘大概是想起了外公傷心，忙故作高興地問道，「娘，你猜猜我今兒遇見誰了？」

「誰？那兒還有別人去么？」

「恩，遇著賀先生。」

文氏的腳下頓了頓，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並沒有追問。

「娘，你知道，賀先生……」

顧南諼想說賀先生收徒的事兒，但是被文氏打斷。

「諼娘，記得也送幾枝到奶的房裡，奶也喜歡這香味，還有二嬸。」

「我不。」顧南諼一口回絕，「摘得不多。奶的我能勻出幾枝，可沒準備二嬸的。這又不是什麼金啊銀啊的，二嬸不稀罕！」

「你這孩子，可不興這樣啊，」文氏停下腳步，轉頭看她，「二嬸再怎麼的，那也是長輩……」

「你娘這話說的是！」馬氏的聲音永遠比她本人來得快，話音才落，人就己經到了面前，拉起顧南諼的胳膊就要往自己房裡拽，一邊急急的道，「我也不跟你計較這個那個的，你說你這孩子，明知道阿行要念書……」

「哎！」文氏跟在後面想拉，卻只是為難地伸手碰碰顧南諼的衣袖，「翠花，諼娘沒吃飯呢。」

馬氏停下來轉頭重重的跺了跺腳，看向文氏，「嗨！這還吃什麼飯哪！我說嫂子，阿行這邊多大的事兒哪，諼娘少吃一頓，餓不死的！」

邊說，馬氏又將顧南諼往身邊一拽，「快走，諼娘！你這孩子也真是，一點兒不讓我省心。我都找了你一個多時辰了，哪兒去了，這是？自己個兒弟弟的事，一點兒不上心么？賀先生可不是開玩笑的，明兒一早我還得帶阿行去賀先生書院呢，可不能耽擱了。」

說話的時候，馬氏的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看樣子是真急。

顧南諼仰著臉，面無表情的看著馬氏，靜靜的聽她說完。

馬氏伸手就去拉顧南諼。

顧南諼靈活的一縮身子，閃過馬氏的魔爪，轉身將手裡的籃子放在院角，又回頭對著文氏笑道，「娘，我跟二嬸去去就回，您先去把飯菜替我熱熱吧，我一會來吃。」

見文氏猶豫著不動，顧南諼上前推著她往廚房走，「去吧去吧，娘，我跟二嬸說幾句，保准一會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