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馬氏認栽
人群中立時讚揚聲一片:「這丫頭真懂事。」
也有針對馬氏的,「真是,知不知羞啊!」
「恩?」李氏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點頭,「哦,是是,嬸子,你看……」
顧儉看張阿婆的面色緩和了許多,忙跟在李氏後頭道,「是啊是啊,嬸婆,今兒的事是翠花的不對,幸虧得諼娘機靈,才沒摔著嬸婆,我跟你賠不是啊,嬸婆……」
顧南諼接過顧儉的話頭,一邊輕輕搖著阿婆的手,「是啊,太婆,您消消氣,就讓,讓二嬸當著太婆,當著各位叔叔伯伯嬸嬸姨娘的份上,給我娘賠個不是吧,求她以後別再欺侮我娘。我皮實,挨點打不要緊,可我心疼我娘……」
顧南諼說著,又要哭出聲,「只要二嬸賠不是,太婆,求您饒了我二嬸這回,別罰她去跪祠堂了,我求您了!」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阿婆摸著顧南諼的發頂頻頻點頭,卻也不答話,只是拿眼一直瞟著馬氏。
顧儉轉身沖著馬氏拚命擠眉弄眼使眼色。
「跟她賠什麼不是?誰欺負她了?」馬氏不服氣的小聲嘟嚷。
「嘶」,顧儉咬著牙吸了口氣,跨前一步,往馬氏的腳踝上踢了一腳,「蠢婆娘!你真想跪祠堂?」
「哎,」馬氏喊了一聲,有些委屈,「嬸婆,今兒的事兒分明是那丫頭耍著我玩,怎反倒要我賠不是呢?嬸婆,您是沒搞清楚,那丫頭……」
「哦,你的意思,」阿婆看著她冷笑,「我老糊塗了,就該給你摔死不成!」
「二嬸。」顧南諼對著馬氏欠了欠身子,「我知道錯了。」
馬氏又驚又喜,指著顧南諼,「聽聽,聽聽,我就說吧,是她的錯,她自己也認的。」
「我娘教導我要誠實做人,所以我不能聽您的,對賀先生撒謊。再說,就算我對賀先生說阿行背熟了三字經,明天阿行一去,賀先生一問不就知了嗎?這樣的撒謊有什麼意義呢?」
顧南諼的這番話,雖然並沒有把事情說得很清楚,但是眾人能聽出個端倪來。要知道,在顧家村,賀先生是個家喻戶曉的大人物。
原來是這樣!文氏這才心中瞭然,將顧南諼摟過身邊,「翠花,諼娘回來的時候,是跟我說見過賀先生。」
「恩,」顧南諼抬頭看著文氏,「娘,就是那時候賀先生對我說,阿行沒有讀書天分,實在要去,束修也不是咱家能給的起的,讓咱死了這條心。」
又看向馬氏道,「這是賀先生的原話,二嬸要不信,可以自己去問賀先生。」
「你,你,你個臭丫頭,你耍我!」馬氏又急又怒,撲上去又要打。
「哼!」阿婆的鼻子里重重的發出一聲冷哼,反倒將身子讓到一邊,指著顧南諼,「來來來,你打去!我老婆子跟你保證,大傢伙做個見證,這孩子就是我阿婆的救命恩人,你敢動她一根手指,我管教你在祠堂跪到死!」
馬氏頓住。
本來己經緩和的情形,怎麼繞個圈子又變成這樣?
馬氏的腦筋轉回來,就再顧不得顧南諼,又抬頭去瞧顧儉:「孩兒他爹……」
這蠢婆娘!顧儉心裡暗罵了一句,向前幾步,忽然一揚手給了馬氏一個響亮的耳光!
「啪!」的一聲,人群中忽然鴉雀無聲!
馬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和顧儉過了那麼多年,兩人之間一向只有她吼的份兒。今兒是怎麼回事?
馬氏一手捂著被打著的左臉,含著淚水看著顧儉:「他爹……」
「還不快跟嫂子道歉,賠不是!以後可不準為難孩子!」顧儉沖她大吼一聲,額上青筋暴露,如一頭被激怒的獅子。
馬氏嚇得渾身一顫,獃獃的瞪著顧儉,淚珠不由自主的往下滾落。
「算了,二兄弟……」文氏心有不忍,開口想勸。
「是啊,二叔,」諼娘接上話,上前拉拉顧儉的袖口,「二叔甭生氣了,我沒關係的,只要二嬸當著叔叔伯伯的面兒,給我娘賠不是,不再為難我娘。二嬸,」
顧南諼轉向馬氏,「賀先生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二嬸不再為難我娘,我以後還是會像敬我娘一樣敬重二嬸!」
顧南諼把「敬重」二字咬得很重,她自然有隻有馬氏能聽懂的含義。而聽在眾人的耳朵里,又是好一陣唏噓:「真是個懂事的娃!」
「這翠花喲,太不像樣子了!」
馬氏為人好強,給人這樣當面指摘,出生以來還是頭一回。她環視一眼周圍,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嘲諷的笑。
馬氏有冤無處訴,直將嘴唇咬得都快滴出血來,最終目光還是聚焦在顧南諼身上,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冷哼,「誰稀罕!」
「嘖嘖嘖嘖,」張阿婆看著李氏,一邊嘖嘴一邊搖頭。
張阿婆眼裡的鄙視,讓李氏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心裡對馬氏也愈發的不滿:這個翠花!真是老臉都給她丟盡了!
馬氏含了把淚,跺跺腳,轉身就想往屋裡去。
李氏橫過一步就將她攔住,責備道,「人嬸子長你幾輩兒呢,教訓幾句怕什麼?錯了可不得改么?都是自家人,跟嫂子說說軟話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呢?」
李氏一改往日的懦弱,這番教訓的話說得極為義正辭言。
文氏表情有些感動,可看在顧南諼眼裡,李氏簡直就像耍猴戲一般。
李氏哪裡能讓馬氏走了?張阿婆就是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臉,馬氏躲了,倒霉的可不就是李氏?
「娘!」馬氏咬著牙喊了一聲。
李氏沒應。
馬氏轉臉看向顧儉,顫音中帶著哭腔,「他爹!」
顧儉往張阿婆臉上掃了一眼,見對方目光如炬氣勢恢宏,沒有點半兒要寬容的意思。
顧儉看向文氏。
他原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好說話的文氏身上,只要文氏開口放馬氏一馬,別人也就不好說什麼。剛才本來文氏己經開口了,又被顧南諼「好心」「碰巧」打斷。
而文氏這時再無暇顧及馬氏。
顧南諼忽然慘白了一張臉,窩在文氏懷裡喊頭疼!
再看馬氏委屈又氣惱的臉,顧儉的心頭髮煩,蠢婆娘!這能怪誰呢?只能怪你自己!
顧儉向馬氏遞迴一個冷漠的目光,瓮聲瓮氣的道,「跟嫂子道個歉吧,早些了事回屋,」顧儉心頭的怒氣似乎並沒有因此平息,壓低聲音朝馬氏丟下一句,「省得在這裡丟人現眼!」
顧儉說完向張阿婆道,「嬸婆,我娘身子不好,我先扶她回屋,日後再向嬸婆賠罪。」
顧儉說完,扶起李氏,徑自轉身回屋,看也沒看一眼馬氏。
馬氏立時臉色慘白如紙。失去了兩大支撐,她還有什麼誰可以仰靠?
馬氏除了當眾道歉,承認自己欺凌弱嫂,她別無退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顧家門口,沒人注意到不遠處的歪脖樹下站著頭戴尖笠的兩個男子。
其中一個稍矮的,半撩黑紗,往這邊看得饒有興趣;另一個稍高的,則始終筆直站立,微風輕撩他的面紗,隱約露出一張驚世絕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