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青天大老爺

菲兒一邊說，陶姨娘便跟在後面沖著文氏、顧南諼一直磕頭。

她真心實意的磕，加上頭上本有舊傷，一番下來，額上幾乎見不到一塊好肌膚，一綹綹的血流下來，和著眼淚，在臉上形成斑駁的血跡，一隻眼睛，也被血糊得睜不開。

文氏轉眸看一眼顧順，見他只是皺眉，沒有疼惜，甚至還帶著不耐。

文氏看得心裡發酸，嘆口氣，轉身向錦瑟道，「打盆水來，扶姨娘過去把臉擦乾淨，再過來回話。」

錦瑟應下去打水，玲瓏便過去幫忙，將陶姨娘扶著坐在地上，等錦瑟打過水來，兩人便替陶姨娘擦凈臉，簡單包紮一下頭部的傷口，這才又扶過來，仍舊跪著。

文氏向顧順道，「大人，這是後院之事，大人若嫌麻煩，不如妾身代勞？」

顧秀霽很大聲地嗤笑，「弟弟死的時候，你還在鄉下不知哪裡呢，呵，一個村野鄉婦，還想替誰代勞？」

文氏轉眸向她，冷冷的笑，「三小姐喊我什麼？」

「我說錯了么，鄉婦！」

顧秀霽給文氏的目光瞧得心裡發顫，嘴上卻並不示弱。

文氏眸光一沉，揚聲喚一句，「李嬤嬤！」

李嬤嬤慌忙出來行禮應聲，「夫人，奴婢在！」

「三小姐不敬，罰跪一宿，靜思己過，由大丫環替受棒責三！」

李嬤嬤應下，轉身向顧秀霽施禮，態度謙恭，語氣卻是不容置疑，「三小姐，請跟奴婢去佛堂！」

「呸！」顧秀霽沖李嬤嬤臉啐了一大口，「賤婢！」

李嬤嬤伸手往臉上抹一把，仍是低頭行禮，「奴婢行夫人之令，請三小姐去佛堂！」

「呸！」

陸氏忙前一大步，將顧秀霽拉在身後，向李嬤嬤喝道，「你個不知好歹的賤奴才，你敢再多說一個字，我讓你再見不著明日的太陽！」

李嬤嬤行禮，聲音不卑不亢，「奴婢在府里當差，若是有錯，太太責罰，奴婢不敢有半句怨言。但奴婢是府里的管事嬤嬤，自當行夫人之令，還請太太恕奴婢不敬之罪，」

李嬤嬤轉臉沖一邊伺立的兩婆子使了個眼色，「請三小姐跟奴婢去佛堂」

李嬤嬤才轉臉，微弓了身子，才要行禮，「啪」的一聲，陸氏揚手便給她一個巴掌，喝道，「把這放肆的婆子拖下去，給我狠狠的打！」

陸氏身後立時也有幾個婆子衝上來，與李嬤嬤形成對峙之態。

「夠了夠了，」顧順疼得直揉額，沖著婆子堆們一直揮手，「都下去，都下去！」又沖顧秀霽瞪眼，「阿霽，你也給我閉上嘴！」

「是，爹爹。」顧秀霽應一聲，得意的沖文氏一吐舌尖，做了個「怎麼樣」的口型。

「真……」

顧順皺緊眉，才要說話，顧南諼卻喚了他一聲，打斷了後面的話，「爹爹！」

「又怎麼了？」

顧南諼走幾步到顧順面前，行禮，「爹爹，女兒有話要說。」

顧順重重一聲嘆，「說！」

顧南諼卻是往顧秀霽面前走去，轉臉又笑，「女兒是有話要對三妹妹說。」

顧秀霽昂著脖子，橫她一眼，「你有什麼好……」

話音未落，「啪啪」兩聲響，顧南諼左右開弓，很爽利的給了她兩記耳光，甩甩手，轉身又走至顧順面前，行禮，「女兒說完了。」

院里突然靜得能聽見樹葉落地的聲音。

「你……」顧順瞪著顧南諼，微張著嘴，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

顧南諼無所謂的笑，「三妹妹出言不敬，污辱母親，奴婢們身份低微，請不動三小姐；作為嫡長姐，女兒替母親教訓妹妹，爹爹，應該並無不妥之處吧？」

顧順再次揉額。

「臭丫頭！你敢打我！都給我上，打死她！」

顧秀霽邊哭邊叫，自己就沖著顧南諼撲過去，顧秀妤想拉卻沒能拉住。

顧南諼身前有個武藝超群的丫頭，顧秀霽衝上去，不是只有吃虧的份兒？

果然，不過顧秀妤愣神的工夫，顧秀霽似乎一路無阻攔的衝到了顧南諼的面前，接著「咚」的一聲，她低頭看時，顧秀霽己經跌在她的腳下。

鬢髮散亂，狼狽不堪。

顧秀霽倒是越挫越勇，不等顧秀妤彎腰去扶，爬起來又往顧南諼面前沖，一邊沖旁邊喊：都愣著做什麼？敢退縮的，都賣了！」

話音一落，幾個丫頭就往上沖。

菲兒與陶姨娘面面相覷。

好幾次，幾個丫環奔跑的時候，差點兒踢到跪在地上的陶姨娘。虧得菲兒手快，將陶姨娘扶到一邊，兩人止住泣，獃獃的這邊看看那邊看看。

鬧事的兩人，反倒成了看戲的人。

「反了，這還。」顧順看得目瞪口呆，低喝，「都給我住手！」

丫環們這才停了手，各自退下。

顧秀霽也正好又一次的摔落在顧秀妤腳下。

「滾，滾，滾，都滾！」

顧順終於止不住咆哮，鎮懾全場之後，陶姨娘才有機會再次磕頭，「求大人，夫人，替奴婢作主，替麒兒申冤。」

「搬椅過來。」顧順沉聲吩咐身後的丫頭，看樣子是打算做回青天大老爺了。

丫環們立時七手八腳的搬椅，在顧順、文氏和陸氏身後一人放了一把，三人坐下。

婆子們又推搡了於嬤嬤上來。

一拿下於嬤嬤嘴裡的破布，於嬤嬤立時又是對天乾嚎，「夫人哪，奴婢殺人啦！」

「夫人哪，奴婢讓人燉了燕窩啦，燕窩啊！」

這時不僅顧順，連陸氏都變了臉色。

一直立於陸氏身側的代姨娘和胡姨娘也開始竊竊私語。

院里私語聲一片。

當年的事情，說久，其實也不算太久，資歷老些的婆子都知道。小公子生下來的時候八斤，活潑健康，說沒就沒了，實在讓心疑。

可仔細想想，陸氏應該沒有害人的心思才是，畢竟，她沒有兒子，讓姨娘把兒子生下來，再收在自己屋裡當嫡子養著，不比害死他來得更聰明簡單？

當年，顧順也是這樣想，才徹底排除了陸氏的嫌疑，在幾個姨娘之中盤問了一番之後，無果而終。

這時候又被陶姨娘翻出舊案，於嬤嬤又口口聲聲喊著「夫人，夫人」，他怎麼又能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