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步步皆歡
想了想,蕭初鸞道:「假若真要毒死人,就不會只下微量的毒,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便在於此。六尚局由中宮執掌,莫尚宮一向聽命於皇後娘娘,又怎會聽從貴妃娘娘的命令行事?莫尚宮一口咬定是貴妃娘娘指使的,這不合常理。」
宇文歡嘉許地點頭,「接著說!」
「假若貴妃娘娘有心謀害,不會只下微量的毒,奴婢以為,貴妃娘娘應該不是幕後主謀。」
「你以為主謀是誰?」
「壽宴上眾人中毒之後,皇後娘娘命侍衛收押六尚局所有人,連皇貴妃娘娘也一併收押,可謂雷厲風行。」蕭初鸞沉浸於整件事的推測之中,一雙水眸紅芒乍泄,紅黑相交,異常的妖冶勾人,「想要陷害貴妃娘娘、能夠指使莫尚宮、而且膽敢布下此局的,只有一人。」
「是誰?」對於她條理分明的推測,他略感驚異。
「中宮。」
「其他嬪妃也可以指使莫尚宮,比如賢妃、庄妃等等。」
靈光一閃,蕭初鸞又覺得不盡然,「皇後娘娘不擔心事情敗露嗎?不擔心皇上知道真相後會拿辦她嗎?」
宇文歡黑眸驟然一亮,對她刮目相看,「皇上知道皇后是主謀,也不會動她一根汗毛。」
「為什麼?」
「因為,她是皇后。」
蕭初鸞愣住,不明白其中深意。
宇文歡娓娓道來:「京中有四大家族,楊氏,唐氏,上官氏,慕容氏,身居要職,把持六部,一旦四大家族聯手,便可威脅皇室。四大世家中,以楊氏和唐氏權勢最大。」
她不語,靜候下文。
他接著道:「後宮嬪妃的背後,都有家族的支撐。皇后的背後是楊氏,其祖父是吏部尚書楊政,外祖父是刑部尚書上官俊明,可以說,皇後背靠楊氏、上官氏兩大家族,寄託了兩大家族的希望。皇貴妃的背後是唐氏,其父親是兵部尚書唐文鈞,外祖父是吏部尚書楊政,背靠唐氏、楊氏兩大家族。」
她到底太嫩,不明白後宮與朝堂的關聯,「奴婢明白了,楊氏分別與唐氏、上官氏聯姻,是四大家族中權勢最大的。換言之,中宮一旦出事,楊氏必會有所行動,而且會聯合其他家族,威脅皇室。」
一經點撥,她就懂了。
皇上只能雨露均沾,誰也不得罪,寵愛皇貴妃唐沁雅的同時,也不能忽視其他嬪妃。
皇上偏愛皇貴妃,想來原因有二:其一,皇貴妃受寵,其背後的唐氏便能牽制楊氏,或者說,唐氏、楊氏互相牽制。其二,唐沁雅是嘉元皇後唐沁瑤的同胞妹妹,容貌有三分相似之處,對於皇上來說,有望梅止渴之效。
一國之君,九五之尊,也真不省心,要想著如何平衡後宮和朝堂,想著如何鞏固皇權。
宇文珏苦戀嘉元皇后,後宮又有那麼多嬪妃,又怎會記得華山的女子?
可笑她竟然付出了真心真情,可嘆她竟然相信一個萍水相逢的男子的花言巧語。
蕭初鸞忽然想到一點,「其實,為君者,假若不願受世家權勢牽制,就不讓世家女子進宮選秀,可以從地方底層官員和良家女子中擇選嘛。」
宇文歡愕然。
想了想,她所說的倒也是一個可行的法子。
「皇後娘娘和皇貴妃娘娘的背後都有兩大家族撐腰,皇上自然不好……對她們怎樣,除非時機成熟,順手將這四個家族連根拔起,才能消除心腹之患。」她眉尖微蹙。
「啪啪啪。」他拊掌,微笑。
「奴婢……多嘴。」她瞥他一眼,立即垂眸。
她第一次看見他的微笑,冷峻的五官有了明顯的變化,多了三分溫和,俊美迷人。
蕭初鸞總結道:「皇後娘娘知道皇上不會動她一根汗毛,就設下此局,嫁禍貴妃娘娘。」
宇文歡輕拍她的肩,「有長進。」
皇后楊晚嵐,穩坐中宮,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這日午時,蕭初鸞送嘉元皇后的宮裝衫裙到慈寧宮。
昨日,慈寧宮的小宮女沒有來拿嘉元皇后的衫裙,她趁機親自送去。
剛剛走出浣衣所,她看見迎面走來一個眉目英朗、面含微笑的年輕侍衛。
「文姑娘。」年輕侍衛站定在她面前,滿面笑容慢慢凝固。
「凌大哥。」她轉眸四處,看看附近有沒有宮人,假若讓人看見,他們之間清白的關係就會變成很齷齪不堪。
「前些日子我借調到神武門,今日剛回景仁宮當差。」凌立滿含歉意地說道,「聽說前幾日六尚局出事,你被關在天牢……文姑娘,假若我知道你身陷囹圄,一定會設法救你出來。」
「嘉元皇后壽宴被人投毒,皇上下令徹查,只怕玉皇大帝也無法救六尚局所有人。」
蕭初鸞進宮兩個月,偶然之下與凌立相識。她被年長的女史欺負,被污衊偷竊,他仗義相助,她才洗脫嫌疑;他脾性爽直,與侍衛副隊長起衝突,被打得渾身是傷,她為他清理傷口、包紮,為他向太醫院的公公求傷葯,於此,她與他成為朋友。
他是景仁宮的侍衛,一有空就以各種法子約她在偏僻的宮苑見面,對她說一些帝都最新鮮的趣事,或是宮中稀奇古怪的傳聞。與他做朋友,她覺得輕鬆、開心。
此次她身陷囹圄,如果他沒有外調,以他古道熱腸的性子,一定會設法救她。
凌厲看看四周,拉著她來到一處隱蔽的地方,「你何時才能回尚寢局?」
蕭初鸞莞爾道:「我也不知,看天意咯。」
他清俊的眼眸笑成一彎明月,「如有困難,找我便是,否則,你就是不把我當朋友。」
她含笑點頭。
「對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他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明日開始,我就是景仁宮侍衛隊副隊長。」
「真的啊!凌大哥,恭喜恭喜!」蕭初鸞笑道,為他高興。
「銀兩疏通的。」凌立摸頭傻笑,「不過我相信,我不比別人差,我有實力。」
「凌大哥武藝高強,古道熱腸,一定可以官運亨通的。」
「以後有什麼事,就找我,知道嗎?」
「知道啦。」
凌立從懷中取出一支桃花木簪,臉上浮現一絲絲的靦腆,「文姑娘,我在街上……看見這支木簪,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你戴上看看。」
蕭初鸞看著這支雕工尚可的木簪,心中一個咯噔,「怎能讓你破費呢?凌大哥,你還是送給別的女子吧。」
他又著急又窘迫,「除了你,我不認識別的女子……收下吧,我陞官了嘛,是你給我好運氣,我理當謝謝你的。」
她婉言拒絕,「陞官是你的運氣,與我無關嘛……」
「我還有事,先走了,這木簪……若不喜歡,就扔著吧。」凌立將桃花木簪往她的髮髻上一插,轉身跑了,一溜煙的沒影了。
「凌大哥……」
蕭初鸞喚了一聲,愣住了。
難道,凌立喜歡她?
行至慈寧宮後面的佛堂,蕭初鸞決定抄捷徑,於是穿過佛堂的殿廊,徑直往南走。
走著走著,她忽然聽見殿廊的小屋子裡傳出爭吵聲,立即止步,側耳傾聽。
好像是皇上和嘉元皇后的聲音。
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爭吵?難道是嘉元皇后原本在佛堂誦經?
四周無人,她決定聽聽他們在吵什麼。
「若非我三次攔阻,她已經死了。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婢,為什麼非要殺她?」從聲音聽來,嘉元皇后氣得不輕。
「你可知,那夜……她在慈寧宮出現過,她知道你與我之間的事。」宇文珏陡然提聲。
原來,他們是因她而爭吵。
皇上當真心狠手辣,竟然連續三次殺她,若非嘉元皇后從中阻攔,她早已死了。
蕭初鸞心驚膽顫。
「你也害怕嗎?」唐沁瑤譏諷道。
「我有何懼?我只是擔心她口無遮攔,敗壞你的名聲。」宇文珏氣極。
「我的名聲早已被你敗壞了。」
「瑤兒……」
「我告訴你,無論她是否知道你我之間的事,我不會讓你傷她一分一毫。她若死了,從此以後,我與你便成陌路,我也不會再留在皇宮,我唐沁瑤說到做到!」唐沁瑤語氣極重。
「你竟然威脅我?竟然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賤婢與我作對?」宇文珏厲聲質問。
「是!」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發自肺腑!」
屋中再無聲息。
只有若有若無的喘息聲。
蕭初鸞心潮起伏,嘉元皇后竟然為了維護自己對他說出這般決裂的話。
嘉元皇后真的是一個仁善的女子,她應該感激嘉元皇后的維護之情吧。
「好,我可以放她一條生路。」宇文珏終於退步,嗓音里壓抑著怒氣,「你滿意了?」
「君無戲言,希望皇上莫當小人。」唐沁瑤語聲冰寒,「哀家身子不適,皇上無須再到慈寧宮請安,哀家不想有人打擾。」
聞言,蕭初鸞立即輕手輕腳地疾步離開。
來到慈寧宮,將宮裝衫裙交給宮娥,她折回浣衣所。
卻在慈寧宮西側宮道上看見嘉元皇后慢慢地踱步,神思恍惚。
春光明媚,枝頭嬌花迎風搖曳。偏僻的宮道上,嘉元皇后的朱紅敞袖輕輕拂盪,嬌美的臉龐清素而落寞,那雙含煙美眸似乎蘊著深深的無奈。
「娘娘萬福。」蕭初鸞上前,福身行禮。
「你怎會在這裡?」唐沁瑤輕輕一笑。
「昨日無人來領娘娘宮服,奴婢瞧著這個時辰有空,便送來。」
「陪哀家走走。」
蕭初鸞跟在她斜后側,漫步宮道。
唐沁瑤幽居深宮多年,年華空付,卻仍然風姿綽約,彷彿還是十七八歲的嬌嫩模樣,「哀家記得,你是去年九月進宮的吧。」
她回道:「是,娘娘記性真好。」
唐沁瑤笑道:「你能夠在短短半年內由一個小小的女史升至尚寢,靠的不僅僅是聰慧、才情。」
「娘娘謬讚,奴婢能夠升任尚寢,是因為王尚寢的賞識與提拔,因為莫尚宮的信任與眷顧。」她不解,嘉元皇后究竟想說什麼?
「王尚寢年紀已大,病痛纏身,向莫尚宮提議由你接她的班。」
「王尚寢恩德,奴婢銘記在心。」
「你若想回鄉侍奉雙親,哀家可破例讓你出宮。」唐沁瑤倏然轉身,面對著她。
「奴婢惶恐。」蕭初鸞深深垂首,慌張道,「奴婢若有行差踏錯,或有未盡職之處,娘娘可懲處、提點奴婢,奴婢虛心聽教。」
她知道,嘉元皇后讓她出宮,是為了保她一命。
可惜,她無法接受嘉元皇后的好意。
宇文珏答應了嘉元皇后,不會對蕭初鸞暗下毒手。
因此,她在浣衣所度過了平靜、忙碌、勞累的幾日。
這夜,她累得四肢發軟,正要歇息,忽然有人敲門。
是一個面生的公公,說皇上讓她去千波台見駕。
皇上為什麼在千波台召見她?所為何事?會不會……
無論如何,以不變應萬變。
湖風沁涼,碧水粼粼。
千波台共有三層,三樓乃賞景佳處,無牆面遮掩,可展目四面八方,視野開闊。
明月皎皎,月華如練,整個千波台彷彿披了一層曼妙的冰綃。
青紗黃幔隨風輕揚,風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蕭初鸞來到三樓,下跪行禮,心中惴惴。
宇文珏坐在錦榻上,榻前的檀木案有酒水和精緻的糕點。
「過來。」他拍拍錦榻,命她坐在身側。
「皇上有何吩咐?」既然他痴愛的是嘉元皇后,她就應該滅情絕愛。
「今晚月色溶溶,良宵正美,朕想找個人一同吹風、賞月。」
「皇上可召嬪妃一同賞月。」
「朕想再聽一次你的《相思絕》。」
「皇上恕罪,奴婢沒有帶玉笛。」她不信他今夜傳召只想與自己談風月。
「速速取玉笛來。」宇文珏吩咐侍立一旁的公公。
「是,奴婢速速取來。」公公立即去了。
蕭初鸞覺得今夜的皇上有點古怪,假若他想找人陪他賞月,理應找嘉元皇后或是嬪妃,為什麼傳召她呢?
宇文珏自斟自飲,意態閑適,「你在想,為什麼朕傳你來?為什麼朕不傳別的嬪妃,而要找你?」
她回道:「奴婢不明白。」
他似笑非笑,「你想知道?」他指指身側的位置,「過來,侍酒。」
她服從他的旨意,坐在他身側,暗自想著,今晚務必淡定,不可魯莽。
即使無法抗拒他的吸引,即使無法剋制心中的隱痛,她也不能亂了分寸,不能再被他牽引著。
他要她斟兩杯酒,她斟了兩杯酒。
「朕恨不得一劍殺了你。」宇文珏陡然掐住她的嘴巴,恨恨道,「瑤兒說,若你死了,她一輩子不理朕。為了她,朕只能放你一條生路。」
「謝皇上隆恩,如果奴婢泄露半個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蕭初鸞發誓道,他狠絕的話,就像一柄小刀,突兀地刺入她的心口,鮮血淋漓。
「如果發誓有用,世間就不會有那麼多失信之人。朕不殺你,但是朕不會讓你好過。」
他鉗著她嘴巴的手越發用力,她說不出話了。
宇文珏褐眸微眯,「你不是想勾引朕嗎?朕就讓你得償所願。」
蕭初鸞更加迷惑了,他不讓她好過,但又為什麼寵幸她?
他端起酒杯,將酒水灌入她的口中,「朕可以寵幸你,但不會冊封你。」
大部分酒水滑入咽喉,小部分順著嘴角流下雪頸,她心想,他寵幸她,卻要她無名無份。
這就是他所說的「不會讓你好過」?
她冷笑,心在滴血。
宇文珏鬆開她的嘴巴,俊美的臉龐映著影影綽綽的燈影,彷彿在笑,卻又好像沒有在笑。
假如今夜他真的寵幸她,她應該順勢承歡嗎?
這不是她前些日子期盼的嗎?
可是,回到宮廷后所發生的事,讓她看透了、明白了,即使魅上龍榻、得蒙聖寵,也得不到他的真心與真情,這根本無濟於事,她仍然無法施行復仇大計。
因為,沒有他的盛寵、信任,她如何查出蕭氏滅族的真相與朝中奸臣?如何為家人復仇?
因此,她必須忍,必須先保住一條命,再千方百計地往上爬,靠近後宮那個最高的位置。
從宮婢到皇妃,這是一條艱辛而漫長的路,沒有捷徑,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地走下去。
宇文珏看著她,意味深長地笑,「覺得如何?」
蕭初鸞略略蹙眉,不明白他這樣問是什麼意思。
「是否覺得越來越熱?」他的掌心在她的後背慢慢摩挲著,「是否覺得口乾舌燥?」
「有一點。」她感覺到了,他的掌心所過之處,像有一團火燒起來。
「現在呢?」宇文珏抽開她的衣帶。
她立即抓住他的手腕,連忙道:「奴婢為皇上與嘉元皇后的真情感動,奴婢不配得到皇上的寵幸……奴婢只願娘娘得到應有的幸福……別無所求……」
他詫異道:「哦?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朕的寵幸嗎?」
蕭初鸞驚異,為什麼身上越來越燥熱?為什麼四肢百骸好像都有火在燒?
她剋制著那種異樣的感覺,「發生了這麼多事,奴婢只想保全一命,全心全意侍奉娘娘,以報答娘娘救命大恩。」
「是嗎?」宇文珏鬆開她的衣襟。
「皇上,不要……」雙肩微露,冷涼的湖風從肌膚上拂過,她立時感到一陣清涼。
她已經決定改變復仇計劃,就萬萬不能侍奉皇上。
她連忙拉好宮服,卻在瞬息之間再次被他扯開。
他的手指輕輕地撫觸著她裸露的香肩,「朕要你侍寢……」
體內的大火已經燒到臉上,蕭初鸞面紅耳赤,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撩撥著她,她覺得空虛無助,渴望湖水的清涼……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
她痴痴地看著他,想抱住他,他一定可以解決她的焦灼、難耐與不安,可是,不可以!
宇文珏側摟著她,將她的宮服拉扯得更開,掌心貼著她的香肩,緩緩摩挲。
「方才朕在你喝的那酒杯中放了一種烈性媚葯,朕告訴你,這種媚葯叫做『步步歡』,每走一步,你所中的媚毒就深一分。」他的微笑染了媚毒似的,迷人而又駭人。
「媚葯?」
怪不得她的感覺這麼奇特、詭異!
蕭初鸞想推開他,卻又想緊緊抱著他,心更痛了,因為他的狠辣與決絕而支離破碎。
皇上,為什麼這麼對我?
她驚懼地懇求道:「奴婢求求皇上……給奴婢解藥……奴婢願為皇上與娘娘赴湯蹈火……」
宇文珏的手掌滑向她的後背,撩撥著她的神智,「『步步歡』沒有解藥,倘若不與男子行周公之禮,就會身中媚毒而死。」
恍惚之間,心中的疑團有點明朗,她似乎明白了一點點。
「朕要你被媚毒折磨至死!」他切齒道。
「皇上……求皇上饒奴婢一命……」她哀求道,因為媚葯的影響,一雙紅眸火紅如血,淚光盈盈,凄楚哀傷。
宇文珏猛地推倒她,站起身,邪惡地笑,「你中媚毒而死,瑤兒怎麼也想不到是朕做的。你想活命,可以去找一個男人苟合,若想保得貞潔,那就當一個烈女。」
話落,他從容離去。
蕭初鸞從錦榻上爬起來,想追上去,卻無力地跌坐下來,「皇上……給奴婢解藥……皇上……」
宇文珏沒有回頭,大步流星地走出她的視線。
夜,深沉,死寂。
皇上,我已經萬念俱灰,你卻還要在破碎的心上踏上一腳。
體內似有一團火爆開,她熱得四肢無力,在榻上翻滾。
似有千萬隻蟲子在她身上爬行、噬咬,很癢很癢。
身子彷彿空了,需要填充,她焦灼地渴望得到什麼,卻不知道那是什麼。
冷汗涔涔,僅存的神智告訴她,她不能待在這裡,她必須回六尚局。
她正想爬起來,眼前突然一黑,好像有人以一大塊黑布包著她,然後扛起她。
扛她的人是誰?救她還是害她?
不久,蕭初鸞被放在一張床上,黑布拿開,才知道這是一個昏光暗淡的房間。
她不停地抽搐著,費力地支起身子,看見一人走進房間。
一襲黑衣,一張冷峻的臉。
燕王,宇文歡。
「你中了媚毒?」他皺眉道,眼中露出些許駭然。
「王爺……」蕭初鸞掙扎著下床,卻搖搖晃晃的。
他扶住她,她覺得他的手掌很清涼、很舒服,「王爺……救奴婢……」
宇文歡凝視著她,她飽受折磨,滿臉是汗,紅眸染血,全身顫抖,想必媚毒已深,於是問道:「你身中的是什麼媚毒?」
她雙唇發顫,「是……步步歡……」
「步步歡?」他訝異,「本王沒聽說過這種媚葯。」
「王爺,奴婢好難受……」
她被體內的大火燒得神智不清,無法剋制地偎著他,口齒不清地呢喃著,「王爺……」
宇文歡一震,身子僵化。
一旦碰觸到他強健的身子,一旦跨出第一步,蕭初鸞再也忍不住那股豁出去的衝動。
她解開他的衣帶,瘋狂地撕扯著他的黑袍和中單,迫不及待地吻他。
中了媚毒的女人真可怕。
看著她楚楚可憐、青澀懵懂的嬌弱模樣,宇文歡嘆了一聲,任由她忙活著。
她是他的棋子,需要一個男人解媚毒,他只好救她。再者,她姿色上佳,尚有可取之處。
紅眸微睜,眸光迷亂,她的生澀與急切,宇文歡看在眼中,失笑,「本王有法子解你的媚毒。」
蕭初鸞迷惑地看他,他陡然抱起她,來到另一個房間,將她放入一個盛滿藥酒的木桶中。
蕭初鸞抓著他的手不放,可憐兮兮地求著他。
「放心,你在藥酒中泡半個時辰,就能解了媚毒。」
「真的么?」
宇文歡頷首,回隔壁房間穿衣。
她坐在木桶中,感覺那可怕的大火漸漸變小、熄滅,不再焦灼,不再煎熬。
不久,她覺得又困又乏,睡了過去。
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穿著宮服,全身上下並無不適之感,恢復了平時的樣子。
「醒了?」宇文歡從隔壁房間走來,「好些了嗎?」
「奴婢謝王爺救命之恩。」蕭初鸞坐起身,依稀記得不久前那不堪的一幕幕,羞窘得面腮發紅。
「本王已救你三次。」
「王爺救命大恩,奴婢無以為報,唯有效命王爺,為王爺赴湯蹈火。」
「如此最好。」
她忽然想起一事,問:「這是在宮中?」
宇文歡坐在床沿,面沉如水,「是在宮中,你無須擔心本王的安危。」
他的靠近,蕭初鸞覺得有些緊張,問道:「王爺如何知道奴婢中了媚毒?為何深夜進宮?」
他道:「你福大命大,碰上本王深夜進宮,否則,你已變成千波碧的水鬼。」
她明白了,他在深夜進宮,必定是與宮中的耳目碰面;碰巧,他就知道了她被皇上下媚毒逼死。於是,他命人將她扛到這裡,救她一命。
「王爺,皇上說,那烈性媚葯『步步歡』沒有解藥,只有……為什麼奴婢在藥酒中泡半個時辰就解了媚毒?」
「你所中的媚葯只是尋常的媚葯,皇上這麼說,只是逼你在貞潔與活命之間選擇。」
蕭初鸞輕輕頷首,腦中再次出現那無恥求歡、不顧一切的一幕,窘得垂眸。
宇文歡看著她嬌羞的模樣,暗自失笑,「夜深了,本王派人護送你回去。倘若皇上問起媚葯一事,你就說那只是尋常的媚葯,你在湖水中泡一個時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