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善與惡

第十章善與惡

我們也不管和尚了,圍著圈吃起來,我發現白靈媒對餅乾情有獨鍾,我和陸宇峰是沒多說啥,潘子拿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看著白靈媒,還問了一句,「我說哥們,這是餅乾不是肉,你吃這麼爽幹什麼?」白靈媒笑了笑也不回答。等吃完餅乾,他卻鬧起肚子來,總捂著肚子往外跑,奔著廟裡的廁所,一去就是半天。等到了晚上九點來鐘的時候,我們都困了,打算睡覺。這裡沒床,我們就把乾草鋪一鋪,弄出一個簡易的地鋪,或許白靈媒覺得吃我們餅乾了,想出點力氣。又找了不少乾草,要給我們的地鋪加厚一些。有這好事我們仨肯定不攔著了,尤其等躺下后我發現,有這厚厚一層的乾草墊著,還真有點舒服的感覺。

我們仨是挨著睡的,白靈媒自己睡在一旁,至於那老和尚,就坐著慢慢耷拉下腦袋,迷迷糊糊睡起來。半夜裡,我被一陣癢弄醒了,挺納悶,這都秋天了,蚊子都沒了,怎麼還被叮了個包呢?正巧電筒放在我頭上方,就一伸手把電筒打開,對著鼻尖照了照,看到鼻尖有個黃豆粒般的大螞蟻,尤其這麼近距離看著,它那小腦袋還一動一動的,明顯正咬我呢。我氣的一把將它捏死了,好奇之下又往旁邊看了看,嚇得嗖一下坐了起來。潘子和阿峰的身上爬了不少螞蟻,尤其阿峰那裡,有些地方的螞蟻多的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圍起來了。

我趕緊把他倆扒拉醒了,潘子和阿峰本來不知道我為啥叫醒他們,等看清情況時,全都站起來互相拍打著。可這麼簡單的拍打根本沒用,有的螞蟻都爬到衣服裡面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就覺得身子特別的癢,甚至還能感覺到不是胳膊就是腿兒上的,有什麼東西在咬。阿峰想了個笨法子,跟我們說,「快,把衣服脫了,清理完再穿上。」我和潘子趕緊照做,這期間白靈媒也醒了,坐起來看著我們。我看他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兒,心裡挺奇怪,心說我們都睡在一個地鋪上,他怎麼沒事呢?

我沒時間糾結白靈媒為什麼沒被螞蟻咬,把精力又放在衣服上。我們仨以比賽的速度在半分鐘內脫下衣服清理著,光著身子面對泥菩薩像,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褻瀆神靈。接著又跟猴子似的互相抓起來,借著電筒光,我從阿峰和潘子身上捏了不下十隻的黑蟻,他倆也從我身上弄下來不少。

等我們把身子弄舒坦后,都鬆了一口氣,又扭頭看著白靈媒。這期間他正給我們抖衣服呢,而且這白小子還挺臭美,把阿峰手錶戴在自己胳膊上了。陸宇峰的手錶可是一件武器,不可能這麼隨便讓別人戴著,他臉一沉都顧不上先穿衣服,讓白靈媒快點把表拿下來。

白靈媒嘿嘿笑了笑,他一邊摘表一邊念叨,「我不拿走,就是看著好玩,戴一會嘛。」他這也不是啥大錯誤,阿峰也沒再說啥,接下來我們又小心的把衣服清理一遍,穿回身上。白靈媒在我們穿衣期間,又盯著那堆乾草直皺眉說,「這玩意兒邪門,招螞蟻,算了,咱們不能再睡在上面,我把它弄走。」他說完就把這乾草全弄出去了。

我望著光溜的地面,說沒了這些乾草,我們咋睡?陸宇峰有個辦法,說咱們去車裡,把車墊子都拽下來,鋪在地上用,總比沒有強,我們就緊忙走出去,白靈媒也屁顛屁顛跟著。可剛出了廟門,怪事來了。我們走到車旁邊一看,車前蓋上被人用磚頭壓了一個冥幣。我一下想到白毛鬼了,而且被這大黑夜的一襯托,心裡緊張上了。

陸宇峰把磚頭丟開,把冥幣拾起來用手電筒一照,上面寫著日期,就是今天。按照前幾起兇案的提示,這冥幣表達的意思是兇手在今晚要收我們的命。氣氛一下變得更加緊張,我們四下看了看。白靈媒眼睛尖,指著遠處跟我們說,「那裡不對勁,快用手電筒照一照。」等電筒光一過去,看到那裡地上又壓著一個磚頭,底下同樣有冥幣。這可夠邪門的,陸宇峰又對著遠處用電筒掃了掃,發現每隔十米左右,就有一個壓著冥幣的磚頭出現。這讓我覺得是有人故意要引我們去個地方。可是跟著去吧,沒準備容易有危險,但要不去,挖線索的機會就沒了。

陸宇峰考慮良久,說了個計劃,我和他跟著冥幣所指的路線去看看,潘子和白靈媒回到廟裡保護老和尚,把廟堂里的門窗都緊緊關好,除了我倆以外,誰什麼叫門都不要開,另外一旦有危險了,就讓潘子給他打電話,我倆會儘快趕回來。隨後他還和潘子一起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信號,都是滿格,沒什麼擔心。潘子知道我倆相對更危險,但事關重大,他也沒推辭,帶著白靈媒回去了。

陸宇峰又把車後備箱打開了,我本來挺奇怪,看這後備箱除了吃的就沒什麼東西了。但他掀開一個角落,從裡面拿出強力電棍和一把匕首。強力電棍我見過,就沒太驚訝,而那個匕首一看也不是一般貨,連著刀鞘通身烏黑嶄亮,估計又是貴金屬做的,肯定異常鋒利。他把電棍丟給我,自己拿著匕首和電筒,一同往前走,這期間他還摸著褲帶摁一下,我在旁邊瞧得仔細,褲帶上好像有個黑色大紐扣,在摁完后還亮了。這擺著冥幣的路挺長,我們少說走了兩里地,最後出了村裡,在一片樹林前停下來。這樹林挺小的,不過樹很老,都是有幾十年樹齡的大楊樹,抬眼一看,都得三十米高。

冥幣在這片樹林前就沒了,我倆只好站在林子邊緣往裡看。陸宇峰把電筒的亮度調到最大,對著林子來回掃著,試圖有所發現。這時候,有顆老楊樹上有了反應,有個腦袋從一大片樹葉里探出來,對著我們眨眼睛笑著。我認出來這是白毛鬼了,剛開始看到它,心還一驚,但很快又壓下來了。

陸宇峰用電筒照著白毛鬼念叨一句說,「正要找它呢,它倒送上門來了。」他又帶著我往前走,看那白毛鬼根本沒逃的意思,暗暗得意,有種它就別走,等距離夠了,看阿峰用手錶上的針把它射下來的。我倆也很警惕,生怕這周圍有陷阱,但我們都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中了招。這片土地上全是落葉,我往前邁了一步,踩在落葉上時,突然間覺得腳下的地表微微抖了一下,接著有一小塊地表塌陷了。我整個雙腿全往下陷了一尺,而且在陷進去的一瞬間,就覺得自己腳脖子被什麼東西勒住了。

我喊了句不好,算是給陸宇峰做個提醒。也想儘快掙脫出來,就使勁擰了擰腿。可麻煩還在後面,我掙扎的同時,有個繩子從落葉中綳了出來,它的末端還正勒在我雙腿上。這繩子拽的力道特別大,我一下失去平衡,整個人摔了個大前趴子,那繩子依舊力道不減,使勁要把我拽到遠處。

我使勁撲棱,想抓個東西借借力,但這周圍根本沒下手的地方。我啊啊的叫喚著,無助的被這繩子拽走了。陸宇峰也想救我,把匕首抽了出來,可沒等走兩步呢,他雙腿也陷了進去,同樣被一個繩子勒住腳脖子。不過陸宇峰敏捷,及時一彎腰,用匕首把繩子割斷了。我想學陸宇峰,就試著坐起來,想把彈簧刀拿出來,但那繩子不僅勒住腳脖子了,還把彈簧刀卡的死死的。

我費力好幾次,也沒成功。最後我眼睜睜看著自己撞到一顆樹上,等陸宇峰趕來后,才給我解了圍。我站起來看著渾身全是洞的衣服,心裡都不知道想啥好了,把這怒火都轉移到白毛鬼身上了。它趁這期間從樹葉堆里爬了出來,蹲在一個樹杈上,看著我倆的窘樣跟看戲似的,不僅嘿嘿哈哈的笑,還忍不住直拍手。陸宇峰倒沒怎麼發火,很冷靜的看著白毛鬼,跟我說,「穩住,咱們小心的走過去再說。」

這次我倆都留心了,先伸出左腳,在前面的地上試著踩踩,要是沒遇到塌陷,再往前走。我發現這裡是處處驚心,這麼一小段路,發現了十多個這類的陷阱。等來到樹下時,陸宇峰看著白毛鬼哼了一聲,把手錶舉了起來。我也覺得這白毛鬼死期到了,只等它慘叫著摔下來。但阿峰對著白毛鬼射了好幾次,也沒見有針飛出去。

他先是一愣,接著詫異,最後是忍不住氣的咒罵一句,我看到這,心裡也高興不起來了,甚至望著那白毛鬼,都有種無奈的嘆息感。我很想用甩棍砸它,用電棍電它,但問題是,根本碰不到它。白毛鬼這時候笑得更開心了,又一摸懷裡,拿出一個大黑口袋來。小心的把口袋打開一條縫,從裡面掏出一團紅紅的泥巴,對著我倆撇上了。我一看這架勢心說得了,它把我們引過來,現在反攻了。

我和陸宇峰沒防備,冷不丁全中了招。腦袋和胸口都挨了一團紅泥巴,我顧不上胸口,用手對腦袋摸了摸。這紅泥巴黏糊糊的,放在鼻前一聞還有點臭,我上來一陣噁心感,陸宇峰比我識貨,也抓起一把紅泥巴,聞了聞跟我說,「不好,這裡面帶著迷藥的成分,咱們再拖一會,肯定會暈頭轉向的。」

我一下明白白毛鬼的詭計了,它蹲樹上先佔了地利,用紅泥巴把我倆弄暈后,再下來輕鬆地收拾我們。我急了,知道不能坐以待斃。陸宇峰想個辦法,讓我吸引白毛鬼的注意力,他趁空爬到樹上去。阿峰爬樹本事很高,估計給他一分鐘的時間,就能跟白毛鬼貼身肉搏,尤其他手上戴著鐵指環,只要抓住機會一戳,保准讓白毛鬼束手就擒。我也沒啥好法子吸引住白毛鬼,周圍地上全是碎石子,就抓了一把,從下往上對它使勁撇。

這小石子的威力不大,根本不能讓白毛鬼受傷,不過打在身上也能讓它疼一會兒。我發現白毛鬼的智商很低,挨了幾下石子還生氣了,哇哇叫喚著,拿著紅泥巴跟我鬥起來。這泥巴有迷藥,我就盡量躲著,甚至也不管白毛鬼能不能聽懂我的話,故意氣它,「打不著打不著,你打不著!」

陸宇峰趁空悄悄繞道樹後面,又猛地一跳,用盡全力爬起來。這次阿峰絕對連潛力都逼出來,幾乎幾個眨眼間,就爬完一半距離了,跟那白毛鬼相隔不遠。我心裡暗喜,就等著阿峰偷襲得手。但白毛鬼突然回過勁了,它猛地一轉身子,把精力全放在陸宇峰身上。白毛鬼咆哮幾聲,肯定知道阿峰爬上來的後果,它把黑口袋撕了個大口子,把裡面紅泥巴全倒了下去。

阿峰正在樹上,根本沒條件躲避,只好亂擰這身子,雖說也避過幾塊泥巴,但大部分的都蓋在他身上了。這一瞬間,他整個人都紅了起來。而且被這麼多紅泥巴一熏,迷藥提前發作了。他有點昏呼呼地,鬆手松腳,讓身子自行往下滑。我見狀不好,急忙跑過去。陸宇峰下樹后都打晃,踉踉蹌蹌的往後退。我怕他摔了,擋在他面前。他最後撞到我懷裡。能看出來,他靠在我懷中都懶的動彈了,但還是掙扎的站到一邊,只用手扶著我胳膊,搖搖頭說,「快撤!」

我帶著他急忙走,那白毛鬼跟在後面追,我們往外撤,它就往前探,大有下樹追的意思。我整個心都揪著,憑我倆這狀態,還沒等逃到廟裡中,那白毛鬼就得趕過來進攻,我們拿什麼跟它斗?趕巧這時候,遠處傳來一聲馬達響,明顯有個摩托往這趕呢。我也不知道這摩托是敵是友,不過有種直覺,這一定是阿峰找來的幫手,我們出發時,阿峰對著腰帶摁了摁,這就是在給幫手信兒呢。

白毛鬼也被這摩托聲弄愣了,撇下我倆,站在樹上翹著腳看。等摩托出現在視線範圍內時,我發現這摩托司機我認識。她一身白衣白褲,長發隨意的飄著,就是那晚在老人家門前站著的那個女鬼。她把摩托開的飛快,等離我們很近時還突然一個急剎車,沒等車停穩呢,她就提前跳了下來。這鬼女雖然長得貌美,但一點嬌弱女子的樣兒都沒有,甩開大步往我們這兒奔,還趁空從地上撿起一個磚頭。

我們周圍陷阱很多,我怕她中了埋伏,就扯著嗓子提醒一句。不過她根本沒任何停下來的意思,反倒跑的更快了。我發現個怪事,她雙腳在跑動中時而往外擰,時而往裡繞。不知道是不是這種跑法有講究,反正這一路上,她根本沒中埋伏。等來到我們跟前時,她借著速度跳了起來,把磚頭狠狠撇了出來。

簡直不敢相信,她撇出的磚頭跟炮彈一樣,即快速又跟一條直線似的打在白毛鬼臉上。這威力絕對不小,那白毛鬼腦門瞬間就往外嘩嘩噴血,它哇哇就哭了。鬼女根本不給白毛鬼緩歇的時間,又立馬撲在樹上,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她爬樹的速度,簡直跟如履平地沒任何區別。我腦袋裡全是問號,因為她剛才這兩個舉動,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就算是撇標槍的運動員,專門爬山爬樹的專家,也不該有這種恐怖實力。

我留意到,她爬樹時手上還「長」著爪子,或者說,她應該是帶著一種很怪的拳套。她胳膊袖裡也時不時傳來輕微「咔咔」的聲音。我跟鬼女都是一個戰線的,雖然驚訝但也沒著急,白毛鬼就不行了,它看鬼女馬上爬上來了,嚇得也顧不上冒血的臉了,急忙一轉身,先摸了摸腰間,又隔空對著腦上方一劃拉,接著就跳了出去。

離奇的現象又發生了,它就在空中飄著,向遠處飛去。鬼女晚一步爬到樹上,她沒就此放棄,盯著白毛鬼起跳的地上看了看,也用手隔空抓了幾下。隨後她像是抓到什麼一樣,也跳出去,飄著追起白毛鬼來。在愣神之餘,我嘴巴都咧開了,幸好哈喇子沒流出來,不然丟人丟大了。我猜這樹上一定掛著鐵絲或者細繩索之類的東西,不然這兩個「鬼」不可能都會飛。但我沒時間深琢磨這個,趕緊問陸宇峰,要不要跟過去支援?

陸宇峰搖頭,跟我說,「囚狐能來,白毛鬼肯定逃不掉,咱們不用管她,快點回廟裡。」囚狐應該是鬼女的代號,我猜她應該跟陸宇峰一樣,是特殊線人。既然陸宇峰都這麼說了,我照做就是了,帶著他急忙往回走。等來到廟門前時,陸宇峰眼皮都快抬起不來了,他讓我把轎車後備箱打開,從角落暗格里翻出藥箱來。

在綏遠村我就看過他用過葯,也知道這葯都不一般。趕緊忙和,按他的意思,拿出一支裝滿綠色液體的注射器。把裡面的所有葯全餵給他。我擔心這一管子綠葯會給他帶來不小的副作用,這麼一猶豫,陸宇峰又費力的催促我。最後一咬牙,不管那三七二十一,插針、手一推,完活兒!

陸宇峰疼的難受,嘴唇都直抖。我又帶他進了廟,使勁拍起廟堂門來。按之前的約定,沒我倆叫門,潘子他們不會開門的,我又吼了幾嗓子,以為潘子對第一時間趕過來呢,但沒想到開門的是白靈媒,看著我和阿峰他還愣了,輕聲念叨一句,「你們、都回來了?」我哪顧得上跟他說話,這就要帶著阿峰進廟堂歇歇。不過陸宇峰沒同意,還跟我說,「這裡面什麼味?我聞著難受,坐在門邊上靠一會就可以了。」

我這才留意到,這廟堂里有股類似於檀香的味道,這在我們走前是沒有的。白靈媒趕緊解釋一嘴,說廟堂里被乾草一弄,有點霉味,他正好有熏香,就點了幾根。說完他還特意指了指,我發現有好幾根熏香都插在一個土堆上,在潘子和老和尚面前放著,而這哥倆呢,竟全都耷拉腦袋睡著了。這讓我看著來氣,讓他看家,他還偷懶了呢?

我走到潘子面前蹲下來,一邊喂喂喊著,一邊使勁拽他。潘子被我扒拉醒了,不過也只是把眼皮睜開,迷茫的看了一眼,又腦袋一歪沉沉睡去。我剛開始有點納悶,一下覺得不對勁了,潘子就算偷懶,也不會懶到這種程度。我想問白靈媒怎麼回事?但剛把頭轉過去,就看到他拿著手帕站在我身後。我的轉頭還幫了他一把,一下把手帕摁在我鼻子上了。

我意識到不好,想使勁掙扎,卻沒留意之下吸了幾口氣。這手帕上帶著一股甜味,我被這幾口氣一帶,整個肺都麻酥酥起來,而且更嚴重的是,越掙扎,身子越乏力。最後白靈媒把我往後一推,我跟一灘爛泥似的窩在牆角。他算手下留情了,沒把我全弄暈了,我使使勁嘴巴還能說話。就問他,「你你你,想咋的?」

白靈媒跟變了個人似的,哈哈冷笑,又看著我們這些人說,「本來我只想要那破和尚的命,他違反了族規,必須得死,但你們三個兔崽子非得插手,今天一起上路吧。」我不懂族規啥意思,心說不就一個刑案么,咋還牽扯出這麼複雜的背景了呢?白靈媒又往我身邊走,還把熏香連帶一堆土都挪了挪,讓它更往我這邊靠近一些,一邊對著熏香吹一邊說,「看到這個了么?只等全燒完,你們的魂就被閻王帶走啦。」

我明白他啥意思,話句話說,熏香有毒。他又望著陸宇峰,不滿意的說,「不對勁!這小爺們在門旁邊窩著,這熏香對他沒用,你也給我進來吧。」說完他往陸宇峰那邊靠。我看著陸宇峰直無奈,他現在的狀態還不如我呢,就好像吊著一口氣,如果喘不順當,隨時能斃命的感覺。陸宇峰也掙扎的問了句話,「反正要死了,能讓我做個明白鬼么?」白靈媒停住腳步,揉著下巴想了想,又忽然很變態的拍巴掌笑了,搖搖頭說,「既然快死了,我跟你說什麼有意義么?當個糊塗鬼蠻好的。」

白靈媒也懶的再說啥,拎著手帕就要往陸宇峰鼻子上捂。就當我以為阿峰在劫難逃時,突然間白靈媒哇的怪叫一聲,還急速往後退,與此同時陸宇峰帶著鐵扳指的大拇指狠狠往前戳了一下。只是白靈媒躲得快,陸宇峰撲了個空。阿峰又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我看著現在的陸宇峰,整個人都迷糊了。他一點快昏迷的樣子都沒有,甚至精神狀態還顯得特別的興奮。

我想起來了,進來前我給他打針了,難道這小子一直是裝的?為了套白靈媒的話?白靈媒不明白其中關鍵,他嚇得貼著廟堂門跑了出去,站在院子里,離阿峰有段距離后,才得空問了句,「你、你,你中了這麼多『紅色詛咒』怎麼一點事都沒有啊?」他說的紅色詛咒就該是那紅泥巴。

陸宇峰拿出一副無所謂的架勢,回答道:「你馬上都被抓捕歸案了,一個即將蹲牢子的人,我有必要跟你解釋什麼么?」白靈媒聽了很惱怒,也不較真了,反倒轉臉一擰笑,說誰生誰死還不一定呢。隨後他用尾指吹起哨來,哨聲在夜裡顯得特別鳴亮,幾聲哨過去,遠處天空就出現一黃一綠兩個光球。而且它們很快遊走到廟堂上空,在天上不住打轉。

白靈媒又從兜里拿出一個小塑料袋,袋裡鼓鼓囊囊的,裝著像水一樣的液體。他對那兩個光球「喔喔」幾聲下了命令。這倆光球幾乎同時往下落,試圖撲在陸宇峰身上。可陸宇峰沉得住氣,盯著光球,還猛地出手,用手抓它們。它們根本不厲害,被陸宇峰這一個動作又都弄到天上去了。白靈媒卻一直等著機會,看到陸宇峰露出空隙了,他趕緊把這塑料袋撇了出去。

他撇的挺有準頭,正砸在陸宇峰上衣上,而且塑料袋還炸開了,弄得陸宇峰滿身全是黏糊糊的「水」。陸宇峰退後兩步,伸出胳膊聞了聞,反問一句,「油?」白靈媒不回答,只是獰笑著指著天空說,「陸宇峰,我那兩個寶貝爪子上掛著神葯,你馬上就要被三昧真火燒死了!」我一直認為這白靈媒是個假冒貨,但剛才說那幾個詞,倒把他當靈媒的神道勁兒顯示出來了。

我暗暗擔心阿峰,那兩個光球只要碰到「油」,就能立刻自燃起來。而且這鳥的速度太快了,憑赤手空拳的阿峰,根本躲不過去。白靈媒又催促光球,那倆「寶貝」再次往下落,不過它們根本沒機會碰到陸宇峰。遠處傳來一聲槍響,我腦袋裡突然出現一個很肯定的想法,這就是狙擊槍打出來的,而且開槍人的槍法還特別的准。這倆光球幾乎同時發出一聲哀嚎,落下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白靈媒表情豐富極了,誇張的凸凸著眼睛,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阿峰趁空把白上衣脫了下來,對著倆死鳥一丟,又舉著鐵扳指,向白靈媒大步走去。論到單打獨鬥,白靈媒不可能是阿峰的對手,他害怕了,而且他就挨著廟門,扭頭就跑。我看的著急,很明顯這白靈媒才和白毛鬼是一夥的,可陸宇峰卻沒追的意思,這麼放他走,我們不是功虧一簣了么?

白靈媒剛跑出去不久,又一步步退了回來,甚至表情變得更加恐怖了。在白靈媒進來后,射門外又進來一個女子,就是囚狐。還拎著那個白毛鬼,這時的白毛鬼已經昏過去了,臉衝下,雙手噹啷著,我沒機會看看它正臉,不知道它被打成什麼樣了。

囚狐把白毛鬼隨意的往地上一丟,冷冷望著白靈媒。白靈媒抹著腦門的汗,心虛了,而且打量一遍,竟選擇從囚狐這邊下手突圍。或許他覺得囚狐是個女人好對付吧。白靈媒一摸后腰,拿出一把小錐子來,這錐子應該是刺死那個老人的兇器。他又想用這個錐子刺殺囚狐。

囚狐根本沒把他當盤菜,等白靈媒近身後,猛地往旁邊一避,用手死死扣住白靈媒的脖子,把他一下舉起來。白靈媒想掙扎,用腿踹囚狐。囚狐不給他任何機會,啞著嗓子吼了一聲,把白靈媒狠狠往地上一摔。這力道不小,白靈媒砰的一聲坐在地上,還耷拉著腦袋,整個人就這麼暈了過去。囚狐一邊活動著手腕,一邊往廟堂里看了看,跟陸宇峰說了一句,「你們都受傷了,好好養傷,不過歸隊別太晚。」陸宇峰拿出一副很尊重的態度,立正的敬個禮。

囚狐轉身走了,把這個亂現場丟給我們。那蓋在兩個鳥身上的外衣此刻也有了反應,呼的一下冒煙了,開始燃燒起來,而我知道危險過去了,心裡一松,倆眼一閉徹底暈了過去。

這次我暈的還算有點知覺,迷迷糊糊知道自己被抬到救護車上,去了一家醫院,又恍惚看到護士給我打針,醫生用小電筒時不時對我眼睛照一照。估計自己這麼斷斷續續的暈了三五天。等到一天中午,太陽曬在被上,把我硬生生熱醒了。我睜眼四下看看,發現自己在靠窗的一個病床上躺著,潘子的床挨著我,而陸宇峰的床靠門。

我們哥仨把一個病房全包了下來。潘子還在睡覺,陸宇峰早就醒了,曹元正坐在旁邊喂他吃罐頭呢。頓時覺得不公平,我也餓了好幾天了,為啥我沒得吃?使勁咳嗽一聲,算是給他個提醒。陸宇峰和曹元都向我看過來,曹元就是看看,根本不在意的又把頭低了下來,可陸宇峰對我笑了笑,對曹元使個眼色,讓他過來看看我。他是走過來了,卻沒帶這那罐罐頭,只是大咧咧問我一句,「怎麼樣了?」

我也不跟他慪氣了,心說吃罐頭,等病好了去超市買一兜子去。我又想到這次的連環兇殺案是破了,但很多謎團還沒解開,就問曹元,「兇手為什麼殺老人?」曹元也有興趣跟我念叨念叨,就搬椅子坐下來,接著說,「你們捉來的白靈媒叫別玉敏,那白毛鬼叫張智,他們都來自隴州旁一個叫鄖縣的地方,那裡雖然叫縣,但經濟特別落後,有些村落還處在刀耕火種時期,他們那裡有個規矩,年滿六十歲的老人,就要被遺棄在一些『洞穴』中,只給三天的食物,讓老人自生自滅,然後把遺體取出來二次埋葬,這樣的『洞穴』就叫『自死窯』,也叫『寄死窯』或『老人洞』。以前他們執行這規矩也是沒辦法的事,村裡糧食不多,要保證下一代的存活,可隨著社會進步、經濟條件的改善,糧食保障已經不是問題了,別玉敏的村落卻還在守著寄死的傳統,那三個老人和和尚就是早年逃出來的,而作為村裡巫師的別玉敏,就帶著羽人張智,一起過來執行『刑法』,讓這些該『死』的人,全在六十歲的當天,魂飛升天。」

我品著曹元的話,大體意思是明白了,雖然他沒詳細解釋羽人的概念,卻能猜出來,這就該是巫師的助手,或叫儈子手也對,他們把老人負責送到洞穴里,所以要身子輕,還懂得飛檐走壁之類的技巧,善於做一些小機關,我也敢肯定,張智不可能天生就那麼矮小,一定是從小開始服用了什麼藥物。

也不知道咋了,我突然地對那幾個老人產生一種悲傷感,他們只想好好活著,這有什麼罪呢?他們還是早早脫離村落,更沒多浪費村裡的一粒糧食。別玉敏卻用他的權利去濫殺無辜。我又想到了那一系列怪異的殺人手法,問曹元。

他無奈的搖搖頭,說他提審別玉敏和張智時,這兩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好,還沒等問這殺人手法的事時,他們就先後昏迷,最終死去,但憑他和阿峰的猜測,燒臉是對逃跑者的一種懲罰,讓他們死後沒臉見人,而且省里的化驗結果也出來了,自燃使用的材料,無色液體的主要成分是甘油,那黑色顆粒中最多的物質是高錳酸鉀,還有一些其他古古怪怪的成分,應該都是一種加快自燃反應的藥物,這些黑色顆粒也經常被藏在兩隻雷鳥身上,雷鳥更是別玉敏用來裝神弄鬼的一種手段,而鴛鴦盜被羽人殺死時,被拔牙和掰指了,拔牙應該是讓他們去了陰間無法告狀,掰指是讓他們無法寫狀子罷了,至於冥幣,就該是他們殺人前的一種警告吧。

我點點頭,不過一提到鴛鴦盜,就想到了他們被追殺的原因,之前也說過,他們偷了不該偷的東西。我是真想弄明白這裡面的貓膩,就又問一嘴。曹元沒防備那麼多,隨口解說起來,「別玉敏提過了,鴛鴦盜偷走的是他一個客人的資料,這客人是個外地警察,幹了很多虧心事,良心過不去,就找靈媒述說,想洗輕一些罪孽。但對別玉敏來說,盜賊偷家,哪怕偷的是對他無關緊要的資料,這也是不可原諒的,他就派了張智去找機會把鴛鴦盜殺掉。」

我一聽警察做虧心事,一下跟綏遠村的事聯繫起來,而且還猜測鴛鴦盜一定在給電視神秘人賣命,那神秘人引導我們去了綏遠村,又在關鍵時刻給郵寄了錄音帶,一定是在利用我們幫他做事呢。但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目前還搞不清楚。

我上來癮頭了,試探的繼續問曹元,「那警察叫什麼名?」曹元還想回答,陸宇峰卻在關鍵時刻使勁咳嗽起來,擺手對曹元說,「我身體不舒服,你幫我叫下醫生。」曹元更在乎陸宇峰,也不跟我說啥了,大步跑出去。可曹元一走,陸宇峰就不咳嗽了,反倒扭頭看著我,嘿嘿笑了笑。這明顯是笑裡藏刀,意思讓我別問那麼多,我心裡一嘆氣,知道自己這次套話又失敗了。這樣一來,我們仨又在醫院調養半周,在一天上午,一同出院了。

我和潘子被調檔了,不用跟李峰彙報什麼,後續事宜全由陸宇峰負責,他回家后就拿出無線通訊器,說跟上頭聯繫一下。我和潘子不想打擾他,就找借口出去溜達一趟。潘子沒目的,就想瞎走,但我想去一個地方。我們開著那輛摩托,一起去了鬼大廈,就是那晚我們跟蹤黑靈媒,遇到電梯邪門事件的地點。

一段時間沒見,這裡變樣了,我們來到那個電梯門前時,正看著兩個維修師傅在忙活著。我問了一嘴,師傅告訴說,這大廈的電梯早就過了保修期,現在正搶修呢。我心裡一嘆氣,知道那一晚是白被嚇唬了,什麼十八層、電梯里有鬼這些,其實是因為電梯有毛病,程序錯亂導致的,尤其當時我和潘子被電梯帶到的所謂的十八層,或許就該是十六層才對。

在我倆還沒走的時候,打樓道里出來一個人,他見了我們還打了聲招呼。我扭頭一看,是黑靈媒,他一定又去這樓里給誰家驅邪消災去了。我們之前一直錯怪他,突然有種很不好意思的感覺,有時候長得惡不一定是惡人,長得善未必就是好人。黑靈媒倒是沒什麼,還跟我們開了句玩笑,又拿手機給我們照了一張照片,給我倆瞧瞧說,「你們現在噩運沒了,可以隨便外出了。」看我倆古里古怪的沒接話,他笑著往外走。

我看著他背影,終於憋不住問了一句,「大師,你認識張智么?為什麼在家裡擺那個神龕呢?」黑靈媒停下腳步,也沒轉身,就側個腦袋想了想說,「我不認識什麼張智,只知道,那個同為靈媒的朋友心裡有邪念,而且他家的壞小子也心不好,我沒權利去阻止他們作惡,所以只能儘力去打消他們心中的惡念,讓他們多來我家坐坐,甚至過夜。」我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看著這黑靈媒邁著步走出大廈。

在我們去找黑靈媒的那一刻,他一定知道很多事了,卻選擇閉口不言,從這角度看,他也有罪,但他又沒作惡,反倒試圖讓白靈媒他們慢慢變好,從這方面看,他還有點功勞。我一個做線人的,也辨別不了他到底該不該定義為罪犯了,最後也懶的琢磨,反正有隴州警方呢,再出什麼事他們去忙活就是了。

接下來我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招呼潘子一起走出鬼大廈。雖然面上看,這靈媒詛咒案是結束了,但我知道,我和潘子是越陷越深了,整個案件外的局中局,已經牢牢把我倆跟陸宇峰這些人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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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案局中局(完本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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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善與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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