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滅不掉的證據

第九章滅不掉的證據

客廳里只有一個沙發,也就是說,只有一個人能舒舒服服的睡著,為了掙這個沙發,我們抓起鬮來。潘子運氣好,而且生怕我倆耍賴,剛贏了就整個人撲到沙發上。我和阿峰都搬椅子趴桌子,其實廳里還有兩把閑置的靠椅,要是把三個椅子拼一塊,睡的肯定比趴桌子舒服,但反過來說,睡椅子容易讓人反應慢,我怕晚上出現意外時耽誤事。那老人除了上趟廁所,就再沒出他的卧室,我們也沒啥娛樂活動,早早歇息了。

我睡的沒那麼死,估摸在半夜時分,聽到有敲門聲,這聲音持續時間很短,就輕微的噠噠噠幾下。陸宇峰也醒了。我倆看了看對方,默契的走向門口。我當先湊到貓眼那兒,往外看了看,但整個走廊黑咕隆咚的,什麼也看不輕。陸宇峰有招兒,他先把門稍微打開一點,又猛地一關,借著這股振動,讓走廊燈亮了。我一直看著貓眼,真沒想到在燈亮的一剎那,貓眼中突然出現一個披頭散髮的腦袋。這一定是個女的,還看不到她的臉。這造型把我嚇得心突突了一下,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

陸宇峰問我怎麼了?我指著貓眼,琢磨一下說,「外面、外面,好像站著女鬼。」這話聽起來很離奇,陸宇峰也不可能信,急忙貼在貓眼上瞧了瞧,隨後又瞅我搖頭說,「沒人啊。」我啊了一聲,又壯著膽子再看一眼,門外乾乾淨淨。我迷糊了,心說難道體內的迷幻藥還有殘留?還是正巧在我看完,那女鬼就走了呢?反正有陸宇峰陪我,我不那麼怕,就把門徹底打開了。而這時卧室門也開了,那老頭只穿一個褲衩子,探個頭往這邊看了看,大有責怪我們夜裡不睡覺的意思。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哼了一聲。我和陸宇峰也都是要臉兒的人,不好意思再糾結女鬼的事,緊忙又把門關了,一起回去睡覺。

我能品出來,陸宇峰不在乎女鬼的事,可我睡不著了,只好坐起來,想抽根煙緩緩。今晚無雲,滿天星斗。我就湊到窗戶旁,一邊吸煙一邊欣賞。沒多久,兩個光點出現在我視野範圍內,這一黃一綠還玩起了花樣,互相纏鬥著。而且它們的速度很快,都甩出一個發光的小尾巴來。我猛地一愣,回神后趕緊拽陸宇峰,想讓他看看這我曾說過他卻沒見過的怪異是什麼樣。陸宇峰表情在我意料之中,一副不可思議的架勢,緊接著起身往樓下走,想出去看看這光點到底是什麼。

我不想讓他一個人去冒險,就要拽著潘子一起陪他。潘子為了睡個消停,不僅將身子緊緊窩在沙發里,還把上衣抱個團,壓在耳朵上。我不客氣,一把將衣服抓起來,又給他扒拉醒了,這時陸宇峰都出去了。我們先後來到樓下,邪門的是,在下樓這段期間,那兩道亮點消失了。陸宇峰心裡窩點火,叉著腰氣的望著天空。我也理解,我們又不是鳥人,怎麼飛得上去,這麼干站了一會,正要扭身回去時,一聲嘿從遠處響起來。有個小腦袋從樓拐角處探出來。

我隔的太遠,看不到它眨沒眨眼睛,但它一臉白乎乎的顏色,讓我斷定,這是白毛鬼。陸宇峰和潘子都第一次見到這玩意,整個人都愣了。陸宇峰很警惕,扭頭特意問我,「你說的鬼就是它?」我點頭說是,陸宇峰一把將帶著手錶的胳膊舉起來,甩開大步往白毛鬼那裡跑。依我看,阿峰是把手錶當槍使了,要離近了射殺這個鬼東西。白毛鬼不可能坐以待斃,它看阿峰跑過來,就一縮脖子,轉身逃跑了。陸宇峰不打算放棄,也隨著消失在拐角處。等我和潘子趕過去時,他倆影子都沒了。

這片貧民區就是亂,我也不知道他們順著哪個羊腸道跑的,跟潘子也不往下跟了。既然跟不住阿峰,我倆就趕緊去家,別中了敵人調虎離山之計。招呼潘子就往回走。在我剛爬完二樓時,潘子已經快衝到三樓了,可突然間,他哇了一聲,又響起一陣噼里啪啦的怪響。我加緊腳步跑上去,潘子整個人摔在樓梯上,嘴裡正哼哼呢。我湊過去想扶他,但抬頭一看,整個人呆住了。那女鬼又回來了,就站在老人家門前,雙手隨便噹啷在兩旁,直挺挺的站著。

我說不好心裡怎麼想的,反正多少有股懼意,一時間都忘了喊話了。潘子也緊張,還摸索著把甩棍拿了出來,我倆都貼著牆站好。那女鬼慢慢扭過頭,這次她雙手動起來,把頭髮往臉頰旁推了一下。我真沒想到,看清容貌的她竟然這麼美。我經常在網上看到被ps過的美女,可眼前這個女鬼,是絕對的素顏,還長得讓人一點都挑不出毛病。就憑她這身材與臉蛋,我忽然又不那麼害怕她,這麼美的人,怎麼可能是噁心巴拉的女鬼呢。

她看我們不動,又主動往我們這邊走,在下樓梯與我們擦肩而過時,張嘴說了一句,「你們這次是保護老人,記得別到處亂跑!」她說話的聲音很沙啞,有點「煙嗓」的感覺,而她說話的內容,明顯還帶有一絲命令的語氣。我納悶了,搞不懂這「女鬼」到底是什麼人,但她既然對我沒惡意,我和潘子也不跟她爭什麼,急忙進了屋。

這樣等了一刻鐘,阿峰趕回來了,看他一臉泄氣的樣兒,就知道沒找到白毛鬼。阿峰也渴了,拿一瓶礦泉水喝起來,我趁空跟他說了那女鬼的事。我以為阿峰聽完又得驚訝呢,但他卻顯得有些驚喜,喝水都差點嗆到,反問我,「她來了?」

我被「她」這個字眼刺激到了,看樣兒阿峰不僅認識女鬼,還很熟。我追問他,女鬼到底什麼人。可陸宇峰卻只是自顧自的連連點頭,說她來的好。他現在的表情也很嚴肅,我能感覺出來,是從內往外露出一絲敬意。陸宇峰看了看時間,又岔開話題跟我倆說,「時間不早了,既然沒什麼意外,咱們繼續睡吧。」

我看著那沙發就眼饞,想跟潘子商量一下,重新抓鬮,但潘子不幹,一拱身子就爬上去了。後半夜很平靜,等到早上六點來鍾時,那老人起來了,穿著一身運動服,要去外面跑步。這可把我們急壞了,外面不太平,昨晚詭異光點和白毛鬼都過來找麻煩,這老人還非得去瞎轉悠,嫌自己命長么?老人本來上來倔脾氣了,就是要出去,最後被我們硬攔著,也沒招了,撂下一句話說不需要我們保護了,讓我們馬上走人,轉身就進了屋子。我心裡壓著火,人命關天,要真不管他也於心不忍。

我們聚在桌子旁商量辦法,陸宇峰說這樓不太安全,把老人帶到警局裡躲一陣的話,我們也能清閑下來。我覺得沒錯,警局無疑是銅牆鐵壁,誰不死心就來試試,肯定一抓一個準。陸宇峰馬上就給曹元打了電話,讓他想辦法,看能不能找個好說客過來。曹元在當地也有挺大人脈的,過了一個鐘頭,電話回了過來,說有個警局退休的老刑警是這老人早年間的師兄弟,老刑警答應出面把老人約出來一起談談。

計劃這麼定下來了,而且那老人肯定也接到啥電話了,沒多久他穿著立立整整的出來,沒好氣的告訴我們可以走了。曹元也在電話里提到的地方,是隴州一間小包子鋪,這讓我多少有些不解。老人趁空講了一句話,說想起以前師兄弟間一起去吃包子的情景了,我也就釋然了,而且他一聽是那包子鋪,對我們的態度也有所轉變。合著這是曹元他們耍了一招觸景生情的手段。

我們掐時間準時趕到的。現在不是飯點,包子鋪沒什麼人,就找了靠邊的桌子圍坐下來。我發現曹元的眼光挺毒,這老刑警果然會玩嘴皮子,先談了談早年與老人在一起的趣事,又藉機在中間插幾句話,那意思他想跟老人一起去警局住住。可這老頭兒太念舊,一天都不想離開他那小屋。我發現這次見面,到後來都快成為辯論賽了。這倆老朋友爭來爭去,曹元和陸宇峰也適當插句話,勸一嘴。

最後老人懶的說了,找個茶杯,一掌打過去,一下就把茶杯打碎了。還指著茶杯說,「如果那個不開眼的想害我,就讓他嘗嘗鐵砂掌的厲害。」他這一手也把我們震懾住了,趁這機會,還起身去了趟廁所。我們看他沒走出包子鋪,也就沒跟隨,而且私下談論一番,一會怎麼辦?曹元和陸宇峰都想到一塊去了,如果這老人再不聽勸,綁也得把他綁到警局去。我信曹元有這手腕,審訊時的狠勁兒我都親眼瞧過。可我們等了足足一刻鐘,老人也沒回來。曹元開口罵了一句,說這老東西也沒吃什麼東西,怎麼去了這麼久!陸宇峰對我和潘子使個眼色,讓我倆過去看看。我就趕緊招呼潘子走一趟。

這包子鋪的廁所分男女間,都是封閉的小屋,我湊到男廁門前,擰了下門把手兒,發現裡面有人。我就啪啪使勁拍門,問阿叔你在不在啊?裡面沒人回答我,只傳來一陣的沖水聲,這樣又等了半分多鐘,門開了。我看著出來的人愣住了,那人三十左右歲的樣子,挺白凈的。他看我和潘子也發獃,問一句,「你們剛才叫我阿叔?」

我沒時間跟這小伙糾纏,拔開他就往裡走。那小伙也不多話,悶頭走了。男廁的屋裡沒什麼藏匿的空間,那老人不會趁機逃跑了吧?我剛想往回走就被潘子一把拽住,指著那女廁說,「小白,你說老人會不會躲在這裡面?剛才男廁一直有人,他就用了女廁。」我點點頭,覺得潘子分析的有道理,可也不能就這麼闖進去吧?潘子當先噠噠噠狠力敲起來,我在旁邊仔細聽著,女廁里沒傳出什麼話。

也就是無意的往下一望,我發現門底下有點紅。帶著疑惑,我又小心的用腳往前抿了抿,但這麼一弄,帶出一道子血來。我心裡猛縮一下,知道出事了,趕緊讓潘子去找陸宇峰他們,又對著門把手兒使勁踹上了。

這種小門臉的廁所門鎖很簡單,踹幾腳就能把門把手兒弄壞,又使勁扯了幾下,把門轟的一下拉開了。我料定這裡面發生血案,但沒想到會這麼嚴重,在剛開門的一剎那,老人的身子就靠了出來,正好貼到我小肚子上。他脖頸上有個小窟窿,呼呼往外冒血,好在還有口氣在,但很衰弱了,就抽搭著鼻子。我留意到,他剛才還用手指在廁所牆壁上劃了兩個字——和尚。

我一時間弄不懂和尚什麼意思,只想把他弄到醫院去,看能不能救活。陸宇峰他們趕來后,我正費勁巴力的把老人往外拽呢。陸宇峰先湊過來,對著老人脖頸看了看,臉色沉了下來,搖搖頭。我心裡咯噔一下,阿峰懂得東西多,他搖頭,說明這老人救不活了。不過他還沒死,我們就要抱有一線希望。

曹元想的是另一個問題,他趕緊讓老刑警把住出口,又給警局打電話,調警力過來,因為兇案才發生,兇手很可能還在包子鋪里。我們借了曹元的車,一同把老人往醫院送。曹元沒開警車來,估計是想顯得低調一些,但沒了警燈警笛,阿峰開車只能拚命的摁喇叭,試圖讓前面的車輛讓路。我坐在副駕駛上還好過一些,潘子跟老人都坐在後座上,總低聲念叨一番。

這間包子鋪離醫院不遠,轉過一個彎兒,就能看到醫院的紅十字了,但這時候出現意外了。我們遇到一個紅燈,陸宇峰正要壓著人行道借路提前走呢,出現一個三輪小貨車。這小車開的瘋快,那司機看著挺二百五的,還當不當正不正的向我們撞了過來。他撞到我們後車門上了,那衝擊速度讓整個車身都抖了一下,後車玻璃還碎了。我真想開罵,這小貨車司機,真是缺德的催命鬼啊。

要在平時,我們攤上被人撞的事保准狠狠訛他一筆,可這次情況不一樣,陸宇峰對我使個不耐煩的眼神,讓我快點把人轟走。我也顧不上我們吃多大虧了,下車后對他喂了一聲,又連連擺手。這貨車司機有點愣,根本沒留意我的手勢。剛才撞車受了點輕傷,他一邊哼哼呀呀下車,一邊竟還探個頭往我們車裡看。

後車玻璃都碎了,他能看清裡面的狀況,尤其看到老人血糊糊的腦袋時,他也忘了自己受傷,媽呀一聲叫喚,接著就扯開嗓子吼上了,「來人啊!這幾個人是殺人兇手,用車偷偷運屍呢。」我都不知道說啥好了,要是被他發現我們真是兇手,他早被滅口了。這下陸宇峰和潘子也坐不住了,都從車上鑽下來。

這貨車司機還沒完沒了,往我們周圍跑去來回「宣傳」著。我們現在處在繁華地段,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有私家車車主,也有走路行人,他們都往這邊望來。光憑貨車司機這麼喊,也沒人信他,有幾個膽大又好奇的,就往前湊了湊,對著轎車裡面看了看。當他們看清時,一下信了貨車司機的話,這下傳開了,我們一時間真就成為殺人犯了。

面對殺人犯,大家的態度也不一樣,有趕緊跑的,也有傻不楞跟貨車司機一樣,沒跑但也沒敢往近了湊的。反正被這一鬧和,我們想走也走不了。我心裡憋氣,本來救老人的希望就渺茫,現在一看,幾乎為零了。在紅綠燈底下還站個交警,聽到這邊喊話后,急忙從交通崗跑下來,不過他沒帶槍和電棍,就隔遠吼著讓我們別動,之後急忙打電話,估計是呼叫援助呢。

我是徹底沒法子了,陸宇峰望著周圍的人,尤其看了看那個交警,嘆了口氣,把手機拿出來,給曹元打個電話,把當前情況和我們現在的位置告訴給他。曹元本來在包子鋪做現場調查,不得已下他又匆匆忙忙帶人趕了過來。

有曹元在,這事好辦了,那交警聽明白后又開始幫我們疏散人群,而那可惡的貨車司機早跑沒影了,連三輪貨車都不要了。我無奈的叉著腰,趁空問了陸宇峰一嘴,「接下來去警局還是醫院?」陸宇峰沒急著回答我,向轎車後面走去,想先看看老人的傷勢咋樣,可當他往後車座上看了一眼后大驚,招呼我們說,「快,救屍體!」

這話說的有問題,還沒等問呢,我就看到車裡冒起一股煙來,把我嚇住了,這明顯是燒臉的跡象。我終於明白阿峰的意思了,絕不能讓老人的臉沒了,上面一定有重要的線索。陸宇峰真猛,打開車門伸手就抓住老人屍體,一把就拽了出來。

這場面趕得特別巧,在老人剛被拽出來的瞬間,臉突然就著火了,一下子把陸宇峰胳膊袖弄著了。陸宇峰趕緊往後退幾步,對準轎車的車身,使勁擦著袖子。潘子頭一次看到燒臉,驚訝的張個大嘴,。我不能任由這火著起來,但也不能用腳踩,顧不上心疼,趕緊把上衣扯下來,對著老人臉捂過去。其實這樣挺冒險的,因為這種捂法很容易沾到火。等陸宇峰緩過勁后,也把上衣脫了,接著我的上衣往上蓋,這麼一通忙活,總算把火勢壓滅了。曹元被這場景弄得也直懵,但畢竟是老刑警,有經驗,緊忙帶著我們離開。

等半個多小時后我們到了警局,法醫提前在樓下等著。我知道阿峰肯定又會跟著法醫一起去解刨室,我和潘子不想看到太血腥的場面,就想去會議室歇著,但阿峰不讓,不管我倆樂不樂意,全一同拽了進去。我們都換上白大褂,帶著帽子和口罩。這次法醫沒剖屍,只對脖子上的傷口和燒糊的臉做了研究。

脖子上的傷口,按法醫的解釋,是被錐子一類的東西刺穿的,只是刺得有點偏,雖然是致命傷,但沒立刻置人於死地。另外在那燒糊的臉上,法醫發現了細微的黑色顆粒,這跟我見到男盜死前的情景一樣,只是這次幸運,我們提前把火滅了,讓黑色顆粒沒燒完。這黑色顆粒一定是什麼化學物質,遇到其他東西能發生化學反應的,不然不可能有自燃的說法。只是隴州地方太小,法醫沒條件做檢測,他拿鑷子撿了一些黑色顆粒下來,又切去老人臉上好大一塊肉,作為標本,送到省廳的法醫部門。這麼一來,驗屍的事算暫告一段落了。

我們仨出來后,又一同去會議室里坐著吸煙。沒多久曹元也過來了。我們很沮喪,臉色都不好看,但曹元的臉色比我們還差,說按目前調查的情況來看,除了和尚兩個字以外,再沒發現其他行兇的線索了,要不是有之前那幾樁離奇死亡案作參考,這次兇案都有可能歸結為自殺。老人對著脖頸捅一刀,再把兇器丟在馬桶里沖走了。

陸宇峰沒急著吱聲,他細品曹元的話,想了半天才問,「黑靈媒這幾天是什麼動靜呢?」要不提黑靈媒還好,一聽到這字眼,曹元火氣更大,拍著桌子說,「那個非洲貨?最近一直在鄉下晃悠,不是給這家跳個大神兒,就是給那家驅個邪的,弄得咱們人力物力沒少出,就一天天陪著他『玩』了。」

憑這一番話,陸宇峰對黑靈媒沒興趣了,他又說,「既然現在沒什麼好線索能繼續跟下去,那我們不如從和尚入手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那老人死前一定在給我們做提示,或許我們的方向錯了,和尚才是這幾起殺人案的真兇呢。」

阿峰這種推斷也不是沒道理,曹元就順著阿峰的話琢磨起和尚來,按他說的,隴州市裡,有和尚的地方不少,排查起來有難度。陸宇峰對那老刑警的印象比較深,就跟曹元說,讓他把老刑警叫來問問。曹元立刻給老刑警打個電話,趕巧的是,老刑警剛跟著其他警員回警局了,沒用三兩分鐘,就來到會議室,想了半天,給我們做了一個重要提示。

那老人以前確實認識一個和尚,就在隴州市郊一個村裡的和尚廟住著,聽說跟老人還是老鄉的關係。我們都覺得這和尚的嫌疑最大,也應該即刻從他身上下手。曹元想帶警察,開警車去問話,陸宇峰把他否了,說現在沒證據,這麼貿然去警車,如果和尚真是兇手,很容易打草驚蛇。接著他又提了一個建議,我們仨再找一個認識那和尚的人做引線,先去那廟裡探查一番再說。

我一聽要找認識和尚的人,心裡直犯愁,平常人有幾個能接觸到這類人?曹元想了個點子,說找個景區轉一轉,問問那裡的和尚,既然都是和尚,肯定互相間有接觸,看能不能有出面幫個忙的。曹元說走就走,招呼幾個手下就下樓提車。景區離這裡可不近,我估摸他這一來一返,少說得小半天的時間,但沒到半小時,他竟然樂呵呵的回來了,進會議室就跟我們念叨,說阿峰的計劃是妥妥的了,他找了個跟那和尚很熟悉的人。

我挺納悶,心說這麼短時間他怎麼辦到的,就算騎個火箭去景區,也不會這麼快吧?陸宇峰也追問,他找的人是誰。曹元又說,「你們知道隴州有兩個靈媒吧?那長得黑的靈媒有嫌疑,正被咱們調查,但另外那個靈媒跟和尚認識,剛才通話了,他也願意配合警方,你們說,這是不是天助咱們破案?」

不得不說,這事辦的真順利,既然有人選了,我們也事不宜遲,趕緊去那靈媒家。陸宇峰跟這靈媒有過一面之緣,也算熟人,我和潘子是頭一次見他,感覺同樣是靈媒,眼前這個膚色卻特別白,要跟黑靈媒站在一起,簡直能當黑白無常了。而且他一臉絡腮鬍子,滿臉褶子,乍一看還有點古里古怪的,或許是奇人奇相吧。

白靈媒對我們很熱情,主動打招呼,又好一通吹噓自己。我也不知道他這麼吹噓是不是一種行業競爭,反正他特意強調,在隴州市裡,只有他這個靈媒是受過專業培訓的,言外之意,黑靈媒比不過他。我們也不是找他求神問卜的,讚揚他幾句就一起上了車,一同往那村子里趕。

之前老刑警只是初步說了這村子的地址,我在主觀印象的引導下,把村子想的太好了。等到地方了,望著這一片滿是廢磚爛瓦的地帶,幾乎是瞠目結舌。白靈媒跟我們解釋幾句,說隴州現在就這特色,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準備動遷,這村裡除了和尚以外,村民都搬走了,這和尚是覺得廟沒了,就沒棲身之所了,所以當了一個釘子戶。我心說怪不得這和尚跟那老人認識,合著脾氣都這麼臭,人都這麼古板。來到廟前,我們一起下了車。面上看是客,但看著緊閉的廟門,還是先禮貌的敲敲門。白靈媒卻沒這打算,他推了推門,發現沒鎖后,就招呼我們往裡走,還扯開嗓子喊了一句,「禪師,是我!」

這一句禪師讓我一下有個另類的感覺。覺得一會見到那和尚時,他不得穿個袈裟,敲個木魚,一副得了道的樣子啊?但等走到廟堂后我才發現,那和尚只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僧衣,正跪在一個泥菩薩前祈禱。陸宇峰對我們做個手勢,讓我們別打擾他,又帶頭往前圍了過去。等來到和尚正面,看著他臉時,心裡咯噔一下。他看著有五六十歲的年紀了,腦門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雙眼緊緊閉著,根本不瞅我們,拿出一副極其虔誠的態度誦經呢。

我能肯定這和尚心裡一定很害怕,尤其他眼睛那種閉法,要不是發自內心的,都裝不出來。我突然覺得難道我們又錯了?這和尚不是殺人兇手,而是兇手下一個要對付的目標?如果這種猜測成立的話,那我們來的目的也要變了,不僅調查他,還要抽出時間保護他。

白靈媒等了一會也沒見和尚起身,他有些急了,湊到和尚耳邊嘀咕幾句。或許是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和尚終於把眼睛睜開了,很匆忙的看了我們幾眼說,「幾位施主隨便吧,恕貧僧有事,招呼不周!」說白了,這是不想理我們。白靈媒臉上有些掛不住,還想跟和尚說道說道。但陸宇峰把他拽住了,又指著一個角落,那意思先過去坐一會。

我們幾個也不外道,聚在一起輕聲商量起來。陸宇峰的意思,既然和尚做法呢,我們等著就好了,他早晚有起身的那一刻。我覺得陸宇峰是話裡有話,這麼說就是走個過場,能看出來,他看到和尚后,態度上也有些轉變,也發現了什麼。白靈媒就是配合警方的,既然阿峰表態,他也無所謂。潘子更不用說了,他根本就不動腦,阿峰說啥是啥。這廟堂挺簡陋的,別說椅子了,連個板凳都沒有,但有個地方堆了一些乾草,我們就把乾草鋪在地上,隨意坐著。

這樣過了一個多鐘頭,潘子和白靈媒熬不下來了,潘子把手伸過來,跟阿峰要車鑰匙。我們車上有肉乾,他是閑的無聊想吃,又不能在廟堂里公然吃葷,就想躲到車裡去。陸宇峰看著潘子壞笑一下,就把鑰匙遞給他了。白靈媒是拿出一副參觀的樣子,在廟堂里轉悠上了,最後還逛到廟門外面去了。我也搞不懂發生啥了,反正突然間,白靈媒扯著嗓子嗷了一聲,又六神無主的嗖嗖往廟堂里跑。他太緊張了,進門時還被門檻絆了一跤。我和陸宇峰趕緊起身過去扶他,還搶先問一嘴,「你咋了?」

白靈媒嚇得臉有點泛紅,跟我們哆哆嗦嗦說,「大事不好了,我剛才看到兩個孩子,面無血色,瞳孔漆黑,渾身長著白毛還穿著連衣裙,在廟門前飄過。這可是大凶的徵兆。」現在只是下午,太陽還沒落山,我聽他的意思是見鬼了,但怎麼可能大白天的就撞到鬼呢?而且他之前還吹自己受過正規培訓呢,現在這膽小樣兒,真想問問他,那所謂的正規培訓是花錢函授的吧?

陸宇峰讓白靈媒穩穩心思,又要帶著我們去外面看看。這期間我還扭頭看了和尚一眼,他一定聽到白靈媒的喊話了,不過依舊沒動坑,只是加快念經的節奏了。我們出來后,看潘子還在車裡坐著,正低個頭嚼肉乾呢,就趕緊走過去,把他也拽出來了。我問潘子,剛才發生啥事沒?潘子莫名其妙的看著我,搖搖頭,還跟我說肉感挺香,來不來一塊?我看在他身上也問不出啥來了,又回到阿峰身邊。陸宇峰四下打量一會,問白靈媒還記得那兩個怪孩子往哪邊飄去了么?白靈媒還有些害怕,說他也不敢肯定,但貌似是往西南方走的。這村子的西南方望眼一看更是荒涼,根本不可能有人,為了追查一下真相,不得已之下,我們又一同往那方向趕了過去。

這片荒涼地遺棄的碎磚瓦特別多,我們走在上面很容易踩禿嚕腳,所以走的都比較警惕,圍城一個丁字形,我和潘子還把甩棍拿了出來,這樣不管哪裡遇到危險,都能最快時間進行援助。白靈媒沒這方面的經驗,就遠遠跟在後面。我們在這片荒涼地沒少轉悠,足足過了一刻鐘,根本不像有邪門的事兒,我覺得白靈媒忽悠我們,他一天天就研究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一定看花眼了。

可還沒等我問呢,白靈媒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嗓子,「大家注意,身後有危險!」他這一嗓子太「煽情」了,我聽得心裡突然揪揪起來,甚至都顧不上先看清後面有啥,就嚇得急忙弓著身子,扭頭把甩棍擋在面前。我和潘子都這舉動,陸宇峰更直接,他猛地轉身,將帶著手錶的胳膊舉了起來。可我們背後哪有危險?依舊陽光明媚。我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白靈媒。

他正哆嗦的坐在一片碎瓦上面,大喘著氣,拿出一副驚魂未定的架勢。我更加肯定,這白小子忽悠人。潘子耿直的問了一句,「我說神棍先生,你看到啥了?」白靈媒也沒在乎潘子的話,他抹了下腦門的汗,跟我們說,「這次看差了,沒事,沒事。」我們被這麼一鬧,也不想在這多待了,我就建議大家回去。白靈媒挺配合,當先站起身往回走,我們在後面跟著,陸宇峰盯著白靈媒的背景,冷冷看了幾眼。

我們回去也是陪那老和尚無聊的待著,索性沒走那麼快,就溜溜達達的,但等快到廟門前時,廟門裡突然鑽出來一個人影。定睛一看,是那老僧,他也不祈禱了,背個包袱,向我們相反方向逃走。之所以用逃這個字眼,因為他小跑的同時還扭頭看了我們一眼,大有迴避的意思。

我心裡迷糊了,潘子還扯著嗓子吼了一聲,讓老禪師停下來。但這嗓子之後,和尚跑的更加快了。陸宇峰也想不明白,但他不管那麼多了,跟我們說,「把他務必追回來!」我和潘子當先衝出去,我對我倆的速度很有信心,但這這次算是遇上高人了,那老和尚真快,兩條小腿緊倒騰,嗖嗖的根本不給我們追上的機會。陸宇峰聰明,跑到廟門前就鑽到車裡了,顧不上刮底盤了,幾乎讓車飛一般的超過老和尚,擋在他面前。阿峰下車后一把將老和尚抱住,嘴裡輕聲念叨,讓他穩住。

可老和尚很激動,都有點瘋瘋癲癲了,使勁掙扎著,手腳亂舞,甚至還大張著嘴巴想亂咬人。等我和潘子趕過去后,聽到那老和尚喊了幾句很奇怪的話。說羽人來了,又盯著我們問是不是羽人派來的。我對羽人這個詞很陌生,也搞不懂這到底是什麼人。但一下想到白毛鬼了,心說難道那白毛鬼就是羽人的一種?潘子想安慰下這個老和尚,就走過去輕輕拍打他的臉頰,說,「禪師,咱們是自己人,你要信我們!」我明白潘子就是想讓和尚清醒一下,但他拍打臉頰的幅度力道更像是扇嘴巴。我緊忙拽了他一把,那意思注意點尺度。不過潘子這幾個「小耳光」也真有效果,那和尚被打醒了,冷靜下來。陸宇峰又安慰和尚幾句,這才慢慢鬆開雙手,讓他自由一些。

我對阿峰使眼色,想知道接下來怎麼做?我以為既然和尚狀態不穩,又不是真兇,把他弄回警局算了,一方面套套話,另一方面好做保護。可陸宇峰很奇怪,不僅把我否了,還帶著我們上車往廟那邊兒開。半路我們遇到白靈媒,我都服了這哥們了,他見到朋友(和尚)發瘋也不幫一把,還能這麼悠閑的走著過來,而且看我們回來了,還主動要蹭車。

我和潘子一左一右的夾著和尚坐在後座上,他就自然而然的一屁股坐在副駕駛上。我發現白靈媒挺怪,偶爾會偷偷看陸宇峰一眼,也不說啥話。回到廟裡后,老和尚悶悶的在一個犄角里坐著,他還不知道從哪找到一個小擀麵杖,握在手裡當武器。我們四個也不敢跟他離太近,就在對面角落裡待著,這樣一晃黑天了,該到吃飯時間了。我們車裡除了肉乾,還有壓縮餅乾這類的食品,這村裡也沒吃飯的地方,就商量著拿餅乾當晚餐。潘子去把食品捧回來,我特意問了和尚他吃不吃,可他根本不理我,依舊悶頭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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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案局中局(完本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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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偵探推理 兇案局中局(完本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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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滅不掉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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