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命懸奪魂崖
石叔沒太大反應,他還吹了聲哨,把五頭驢叫停,接著他稍微往外抬頭,向遠處瞧著。陸宇峰在我身後,我趁空又回頭看看他,想知道他啥看法。陸宇峰這時也出現一絲緊張,但能壓下這種情緒,他冷冷望了望石叔,又對我做了一個等的手勢。大約過了一支煙的時間,遠處出現了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情況。
有個穿著斗篷,戴著大草帽,臉上裹著紗巾的怪人出現了,他還雙手抱著一個密封的大筐,上面都是小孔,嗡嗡聲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換句話說,馬蜂都在大筐里,這爺們也真藝高人膽大,竟在這盤上道上,舉著筐行走,真不怕腳滑遇難。他看到我們五個擋住路后,停了下來,被紗巾遮蓋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石叔當先喊話,對著怪人說,「喂!朋友,咱們頂上了,怎麼錯路的好呀?」怪人很直接,整個人往山脊上一靠,把大筐高高舉起,又扭頭看著我們。他意思很明顯了,他就這麼站著不動,讓我們先過去,可我心裡七上八下,覺得有他擋著,路能夠用么?
石叔沒這方面的擔憂,他回頭跟我們強調,「五位客人,一會兒千萬、千萬別亂動,我帶著驢隊,慢悠悠過去就好,他是梅山養蜂人,你們放心吧,這蜂就算飛出來,也絕不咬人的。」我不信石叔的話,心說那怪人自己都裹得嚴嚴實實的,說不咬人,誰信啊?
不過現在由不得我,石叔吹了個哨,這驢就自動跟著走。我感覺到很大的壓力,腦門都溢出大顆汗珠了。我跟看電影一樣,看著石叔先跟怪人擦肩而過,接下來是褚成梁。
這期間怪人挺有意思,他一直在打量著我們,在褚成梁剛經過時,怪人還開口了,用沙啞的嗓子問一句,「你們哪來的?」褚成梁想也不想就回答,「北方,烏州。」怪人低下腦袋,不再多問。接下來經過的是宛小寶和潘子。
在潘子經過時,出現個小意外,突然刮來一股大風。也不知道是不是現在的環境更加重了我的觀念,我就覺著這風簡直太妖了,拿飛沙走石來形容都不過分。驢群有點小騷動,石叔又趕緊吆喝著,讓驢穩住,那怪人沒什麼,不怎麼動。我們五個都不自覺的去擋眼睛。我本來都把眼睛擋上了,也閉好了,但心裡害怕,又把眼睛強行睜開了。就那麼一瞬間,怪人的紗巾被吹開一角,他相貌長啥樣,我沒看清,但看到他左臉頰上有三顆痣,品字形排列。我心裡猛地一震,還失聲下喊了句不好。
因為昨晚陸宇峰說過,這三顆痣代表的是敵人,也就是梅山殺手,他突然出現在這,還舉著一個蜂筐,意思在明顯不過了。他先跟我們打個照面,確定一下身份,等我們走遠時,他一定會把馬蜂叫出來,耍什麼手腕,讓馬蜂追來叮我們。我心說這殺手用心何其歹毒啊?而我剛才喊了這句,也讓所有人都看向我,陸宇峰還問一句怎麼了?我盯著殺手舉得蜂筐,心裡合計,我現在把他點破了,一點好處都沒有,不然他把馬蜂放出來,我們在拚命,最好的下場也得同歸於盡。我靈機一動,又一下捂著眼睛哼哼起來,說剛才眼睛迷了,好難受。陸宇峰和潘子都安慰我,宛小寶冷冰冰,一點表示都沒有,最可氣的是褚成梁,他竟然呵呵一聲。明顯是對我的嘲笑。可我不在乎,只要能把剛才失誤喊得話圓過去就好。我還悄悄把手摸向褲腰,把甩棍拿了出來。
現在的甩棍都縮在把手兒里,乍一看不像武器,我又緊接著把甩棍藏在左手袖口裡了。我這麼打算的,一會就用甩棍上的電擊功能,偷偷下黑手,把這殺手電筒暈了,試著化解這個危機。等潘子過去后,接下來輪到我了,石叔隔遠吆喝著,我身下的驢慢悠悠走著。我一點點與殺手擦肩而過,也一直等待著,還順帶往大筐上望了望。離得這麼近,我能看到很多馬蜂都爬在筐的小孔上,不過真就鑽不出來,只要一會我手腳利索,這蜂不會對我們產生威脅。我默默給自己打氣,就在我快要離開殺手,他站在我身後時,我行動了。我一把將甩棍拿出來,摁著上面開關,啪啪聲都響了,電花都出來了,就差捅到他身上了。
殺手真沒料到我會這樣,看樣他都沒反應過來,也沒能躲避。可我真是千算萬算也沒想到。這時候,我身下的驢出岔子了。或許是被電花的啪啪聲嚇住了,它嗯昂嗯昂的叫,猛地往前跑去。我被它這麼一帶,整個人也跟著它竄了出去。手上電棍一點威力都沒發揮出來,只能隔遠對著殺手啪啪幾下。而且驢這麼跑,讓我有種忽閃忽閃的感覺,尤其看著身旁山谷,都有種眩暈感。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也顧不上殺手了,連甩棍都丟了,往前一趴,伏在驢背上。也虧了我年輕,不然憑現在的血壓,保准來個腦出血。
殺手被我的突然襲擊弄得一愣,他也明白了,自己露餡了。這哥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即刻行動。他把大筐往地上重重一丟,又從兜里摸出一個黃色笛子。看架勢,他這笛子能激發馬蜂的凶性,讓它們瘋狂攻擊我們。
在我前面那幾個人,包括石叔,都扭頭看著,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啥事了。如果這次沒有陸宇峰,只有我們幾個,絕對是命喪於此了。陸宇峰騎得驢還沒經過殺手,看到殺手行動,他也搏命般的動起來。阿峰喝了一聲,雙手摁在驢頭上,整個人來了一個跳馬,從驢身上蹦下來,又對著大筐狠狠飛踢一腿。這一踢的力道很大,整個大筐打著弧線出了盤山道,迅速落到山谷里,而且這麼一來,筐蓋也被踢開了。從遠處看,這筐跟冒了煙一樣,滾滾黑煙甩出一條直線來,不過這哪是煙啊,全是一隻只馬蜂。
殺手氣得哇了一聲,想想也是,這一筐馬蜂絕不是一般貨,培育起來很費心血。殺手不死心,又試著吹起笛子。笛聲很怪,吱吱呀呀。而且笛聲穿透力很強,有些馬蜂奔著笛聲,又想往上飛。陸宇峰急了。因為不多說,只要飛上來十隻八隻,也夠我們受的。他一蹲身子,對著殺手雙腿膝蓋戳了幾下。阿峰的點穴是絕活,這手段一施展上,殺手雙腿一下變得軟綿無力。陸宇峰又拽著他想給他丟下去。其實做線人的,是不能隨便殺人的,但也分情況,都這時候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發現事往往趕得這麼巧,在他倆搏鬥時,阿峰騎得那頭驢竟往前走了一段,把他們擋住了。阿峰要丟殺手,卻被驢攔著。殺手有了一個緩衝,上來狠勁,也雙手抓著阿峰死死不放,他一定看出來了,阿峰不好對付。最後他竟選擇同歸於盡。人要是被逼急眼了,上來的力道很大,殺手這麼暴怒的扯拽,不僅帶著阿峰,還讓驢成了無辜受害者。他們仨一同掉落到山崖下。
我看到這兒,心裡拔涼一片,這麼高的距離,阿峰摔下去,能活才怪,或許都能摔成一灘肉泥。我捨不得阿峰,而且沒他在,這次任務也指定進行不下去。我趴在驢背上怕歸怕,心情雖然沒平穩,但顧不上了,突然來了一腔熱血,也學著阿峰剛才的舉動,來了個跳馬。不過我是反著跳,讓自己從后落到地上,又一扭身往他們墜崖的地方趕。這路太窄,不好走,我最後顧不上形象,爬起來。等來到地方,我忍不住的吼著,「阿峰!阿峰啊!」
其實我真沒抱希望,純粹吼兩句而已,可立刻山崖下傳來一個聲音,「別緊張,我沒事。」我一愣,接著又一喜,我壓著恐高的感覺,稍微探頭看了看。陸宇峰在我下面五六米的地方,他雙手各抓著一大把野草。這真是運氣好,我高興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陸宇峰在山崖上這麼噹啷著也挺危險,誰知道草會不會突然鬆動呢。阿峰又我喊著,讓我趕緊找東西把他拽上去。我們都背著行李包,我包里正好有繩子,就趕緊拿了出來,順了下去。只是這盤上道不怎麼好借力,我只能半跪著,身子還特意往後仰,才保證自己在拽阿峰的時候,不會摔下去。潘子很仗義,他也從驢背上跳下來,冒著生命危險,又跟我騎得那個驢來個錯肩而過。湊過來一起出力。我倆合力,一下讓形勢好了很多,外加阿峰一邊爬一邊自己使勁,我們忙和一小會兒,總算把他有驚無險的弄上來。接下來我們哥仨一條直線的坐在地上,背靠著山脊,大喘著氣。
我發現石叔挺不地道,殺手解決了,本該沒啥事了,他卻非要找我們麻煩。這老頭氣得鬍子亂抖,就差跳起來罵了,對我們吼著說,「你們去梅山村就得了,怎麼還殺人?另外我的驢死了一頭,我就一打工的,怎麼跟主人交待?」我是真沒精力跟他對峙,心說還我們殺人?開玩笑呢?要不是下手快,現在躺在山崖下的,肯定是我們了,而且還渾身上下被馬蜂蜇的全是包。
稍微沉默一會兒后,陸宇峰迴答了,他擺擺手就一句話,「石叔,死人這事你別管了,過一陣會有公安人員來處理,你保准攤不上麻煩,另外死的驢,算我的,要多少錢陪你就是了。」宛小寶挨著石叔,她趁空接話說,「我們都是特警,你擔心什麼。」她明顯撒了個謊,不過這大胸妹竟事先有準備,從兜里摸出一個警官證來。我估計這證件也是假造的。可石叔不懂,望著警官證說不出話來,最後這事也就這樣了。
我們休整一下,又繼續趕路,可陸宇峰沒了驢,只能冒險步行。我是真想叫阿峰跟我一起同騎,問題是我怕這麼弄,驢吃不消,別反倒出岔子。這一路上再沒遇到敵人,我們也順著盤山路持續走了兩個鐘頭,這樣一晃到黃昏了。
我望著快落山的夕陽,又看了看腳下。離谷底也就還有二三十米的距離,換句話說,這段苦逼路,我們終於要走完了,而且現在盤山道也不怎麼兇險了,整個寬度,能開過一輛卡車。我以為沒啥事了呢,誰知道突然間,石叔吆喝一聲,把驢都喝住了。他指了指前方,跟我們很嚴肅的說,「幾位客人,咱們馬上經過奪魂地了,這是盤山最兇險之地,大約有五十米的距離,你們看到沒?就那一段寸草不生的地方。」
我看到了,前方確實有個異景,那五十米的路光禿禿一片,不像我們腳下,至少還有些稀稀疏疏的嫩草。但石叔剛才這麼一說,也讓我們不太懂,陸宇峰扯嗓子問,「為什麼叫奪魂地?」石叔解釋,「這裡草木不生,山土也特別松,甚至一旦有很大的噪音,都會讓山坡上出現土崩的現象。這不是阿叔我嚇唬人,當了半輩子嚮導,我也曾親眼看過,土崩把客人推落下去的。這樣吧,為了保險起見,你們和驢一樣,都把這東西吃了。」
他一摸兜,拿出一大把乾草來。
這草看著就怪。我們被他說得挺緊張,但也不可能他讓我們吃什麼,我們就吃吧?宛小寶先接過乾草,問了句,「草有什麼用?」石叔說,「草裡帶著麻藥,你們吃了,嗓子會麻上十分鐘左右的時間,等走過這個奪魂地,麻勁也過了,什麼都不耽誤。」宛小寶點頭說好,她從裡面抽出幾根來,又扭頭想把剩餘的乾草遞過來。這時陸宇峰笑了,對石叔說,「叔你放心吧,我們不吃這乾草也不會亂叫亂嚷,你不放心的話,我們含硬幣就可以。」他說完從兜里拿出五個硬幣來,當先含了一個,又把其他的往前遞過來。
其實我偏向於石叔的觀點,含硬幣肯定沒吃乾草的效果好,尤其含著一塊硬幣,嘴裡也彆扭,不過陸宇峰是我兄弟,他說話,我得聽。我們四個全應聲附和。石叔臉色有些不好看,不過他沒法說啥,最後只強調一句,「好心當驢肝肺,算了算了,你們不出聲就好,一隻驢最多喂兩根乾草,剩下的都還給我,這玩意兒挺珍貴的呢。」
我們又這麼忙和一通,等準備完畢,我們豎著一排,向奪魂地出發。我心裡有些不自在,或許是被石叔剛才一通說,嚇到了,我沒見過土崩,但知道雪崩什麼樣,那場景,跟世界末日沒啥區別,另外我也有點小懷疑,發出個噪音就能土崩?這怎麼想也多少有些不科學嘛,難道雜訊威力有這麼大么?但現在不能說話,也不能問。在我們走到奪魂地中間地帶時,前方地面出現怪異了。
這裡有個凹口,或者把它形容為一個淺淺的小山洞也不為過,石叔走著走著,突然躲到這凹口裡,他還變得特別嚴肅,嘴裡嘀嘀咕咕起來。我被他這樣子弄得有些迷糊,心說這老頭幹啥呢?難道是在祈禱?讓這裡神靈保佑我們,不出現土崩?看我們五個都看著他,他還擺擺手,那意思別管他,讓我們陸續先走過去。宛小寶首當其衝,她拍了拍驢,那意思讓驢快走幾步,先出了奪魂地再說。
可宛小寶騎得驢,之前一直很溫順,尤其吃了乾草以後,更顯得蔫頭巴腦的,誰知道現在這麼一拍,它突然發狂了,嗷嗷的叫著,跟個暴脾氣的鬥牛一樣,亂蹦亂跳往前面亂奔。我徹底迷糊了,心說這驢不是餵了麻藥么?怎麼還能叫的這麼激昂,雖然現在路寬了,但我也怕宛小寶就此摔下去。陸宇峰也不管這裡不能喊話的禁忌了,對著宛小寶叫,「快下來!」說實話,我警惕的抬頭望上看了看,怕土崩,順帶著,我也瞧了瞧石叔。石叔變化很大,也收起了之前的一副老態,他望著我們的目光都發冷,還突然一獰笑,伸手向上摸去。
在這凹口裡,掛著一個乾枯的樹藤,本來我們都沒在意,畢竟這玩意兒很常見,但他現在這舉動,很明顯告訴我們,樹藤有說道。在宛小寶騎得驢的刺激下,我們仨的驢也有了反應,都變得暴躁不安,我們不得不抽出時間,試圖控制場面,而陸宇峰沒坐騎,這時他就能抽出心思專門盯住石叔了。說得遲那時快,石叔剛摸到樹藤,正準備往下拽時,陸宇峰出手了,他舉起手錶,嗖嗖的射出三支飛針。有個飛針射在石叔脖頸上,另外兩支都刺在他手背上。石叔瞬間一臉通紅,手也哆嗦起來。不過這絕不是一般的老頭,他身子挺能抗,上來一股狠勁兒,就勢又要拽樹藤。陸宇峰喊著讓我們快下驢,他離我近,還幫了一個忙。他跳起來扯了一把,將我最先弄下來,又帶著一起奔到凹口處。
很明顯了,石叔是個姦細。而這裡所謂的土崩也絕不是什麼雜訊引起的,這個樹藤就是啟動機關,引發土崩的裝置。我倆不能讓石叔得手,陸宇峰摳著石叔的手,想把它拽下來,我抱著石叔的身子,要把他挪開。這期間,潘子和褚成梁都下了驢,顯得一身狼狽,他們也擠到凹口裡幫忙,不過無論我們怎麼積極,還是棋差一招。石叔是沒把樹藤拽下來,但我們這麼一亂扯亂鬧,竟也把機關啟動了。這哪是樹藤,其實就是外表用樹藤來掩飾的一條鐵鏈子,整個鐵鏈抖了抖,突然嗖的一下縮到土中。
我們當時臉就變了,石叔卻很滿意的對我們獰笑。陸宇峰臨時想個辦法,他拎著石叔的脖領子,一把將他丟出去,又對我們說,「這凹口是個避難所,咱們四個盡量往裡擠。」我眼前的山脊出現一絲抖動,明顯土崩要來了,我們想跑是來不及了,只能按阿峰的辦法賭一把。我們四個都削尖腦袋往裡擠,但這裡就這麼大的地方,我們四個不可能完完全全鑽進去。這時阿峰和我完全躲在凹口裡了,如果我們不出去,肯定安全是妥妥的,但我倆不能眼睜睜看著潘子和褚成梁攤上事。阿峰有個計較,跟我們說,「大家上半身都躲進來,實在不行把屁股大腿露在外面。」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就算腿折了,骨盆被砸碎了,好歹能留住一條命。我們趕緊照做,而且最後我們四人的姿勢很奇葩,撅著成一排。
山上的土和碎石轟隆轟隆往下落,還一波比一波狠,我猜外面的場景很壯觀,可無奈根本沒法去看。而且有一塊大石頭砸在我屁股上,這給我疼得,說白了,就是尾巴根兒受了傷,可我咬著牙,寧可疼得流眼淚,也忍下來。潘子也遭遇這種窘境,但他不忍著,嗷嗷的叫喊著,尤其他嘴巴都圓了,眼睛突突著,乍看之下跟個金魚似的。
地表和山脊抖動了少說半分鐘,等土崩漸漸過去,我們幾個從凹口中鑽出來,我不知道落下的土到底有多少,反正齊膝蓋深的地方,全被土與碎石埋住了。我們四個也跟難民一樣,別說身上了,頭髮里,臉上,全髒兮兮的。我還擔心宛小寶呢,怕她被土崩沖走了,誰知道她反倒一點事都沒有,跟驢一起站在奪魂地外面。而石叔和剩下三頭驢,都不見了蹤影,估計都掉在山崖下面了。
我們沒急著動,好好歇一會兒,壓壓驚,接著又在這新形成的土坡上爬起來。這也是高難度的動作,只要一個不小心,我們就得掉下去。但我們不是那種粗心爺們,悠著速度來,終於一個個安全的出了死亡地帶。
回想起來,我全明白了,石叔之前說過,他要黑天前回去,本來我還覺得這話有毛病,現在一看,不是這話的毛病,而是他早就打好了注意,要把我們消滅在半路上。我也暗嘆我們運氣,虧了陸宇峰機靈,把兩次劫難都化解掉了,另外往深了說,那賣驢的奸商肯定不是好人,等我們回去了,保准好好收拾他。
我們四個跟宛小寶匯合后,又一同迅速下山,一刻鐘后,終於踏到了谷底的土地。我這下心裡才踏實一些,也在好心情的影響下,拿出煙來,跟大家吸起來。我們也很累,真想就地睡上一覺,但吸完煙,陸宇峰催促大家啟程,說我們再走上五里地,就能見到梅山村落了。我一合計,五里地也不遠,不就兩千五百米嘛,快點走,一個鐘頭下來,我們就咬牙急著啟程。可沒走多遠,我們被迫停了下來,因為遠處樹林中,站著一個人。
這人穿著斗篷,戴著一個大斗笠,左肩上扛著一個獵物,隔太遠看不清這獵物是什麼,另外他右手微微舉著,好像拿著一個小棍子。這造型讓我一瞬間想起殺手了,可殺手不都是背筐么,怎麼改成拿棍子了?也不知道是陸宇峰眼神好,還是他猜出來的,他念叨一句,「是孤狼!」我一驚,接著一喜,雖然孤狼給人感覺是個殺人狂,但我對他很有好感,而且這麼說來,他拿的不是棍子,而是軍刺。
陸宇峰舉起手,對著孤狼擺了擺,算是打招呼。可孤狼很冷漠,根本不回話,反倒把肩頭的獵物狠狠往地上一摔,轉身就走。在走出十幾步后,他又摸著胸口,隨手丟出一個東西來。我看不清這東西是啥,但既然不是敵人,我們也沒啥顧忌,一同奔過去。當然了,孤狼的意思不想接觸我們,所以我們沒找他,反倒看看他摔下來的獵物與丟下來的東西都是啥。獵物是個狼,只是這狼死的很慘,嘴巴大張著,從裡到外全是乾枯的血跡,一定是被孤狼的殺手鐧,用軍刺直接刺穿喉部而亡的。陸宇峰還把孤狼丟的東西撿回來,這是一個木偶,但臉不是用花布包著,反倒跟以前一樣,是用人皮裹著的。最明顯的是,這人皮上還有三顆痣。我大膽的猜測,昨晚縱火燒我們行李的敵人,已被孤狼解決了,他這木偶,也有給我們報喜的意思。
我們仨都接觸過孤狼,沒太大反應,褚成梁和宛小寶就不行了,尤其褚成梁,看著死狼嘴裡的傷口,眉頭都皺到一塊去了。這我理解,任何人看到這種獵殺方式,保准從心裡往外的震撼。我望著死狼,心裡迷糊起來,不知道孤狼特意留了這個,是什麼意思。難道說他是想讓我們吃肉么?但我們還要趕路,哪有時間吃?我就勢問了一嘴。陸宇峰不知道想啥呢,他望了望孤狼消失的地方,嘿嘿笑了,跟我們說,「咱們不能浪費,把這獵物背走。」我們四個同時愣了,這狼可不小,少說百來斤,我們背著它趕路?這不是累人的節奏么?但陸宇峰就是犟上了,我們也沒招,最後商量一番,除了宛小寶,我們四個大老爺們輪番上陣,串換著抗獵物。
通過這一件事,一下把我們身體素質顯出來了,陸宇峰最瘦,但他背著死狼,一點問題都沒有,等輪到我們仨時,全累的呼哧氣喘的,尤其潘子,最後都吐舌頭,跟個大哈巴狗一樣。我發現陸宇峰耍滑了,他說我們走五里地能見到梅山村落,我們是見到了,不過還離得特別遠,合著我們四個大意,沒咬文嚼字,沒聽出他話里的真正含義。等進了村子,我、潘子和褚成梁全都打晃了。
這村裡給我感覺很怪,房子全是墊起來的,最底下有半米高的木樁子支撐,乍看下去,有點柬埔塞、越南那邊的風格。而且村裡晚上沒電,全點著油燈,雖然不好意思打擾,但不打擾也不行了。
我們敲了幾家門,說明了來意。我本以為不會出羅嗦呢,誰知道這些村民不友好,嚴重的,一看我們是外來人,話不多說,直接閉門謝客。但我們不死心,最後又找了一戶人家敲了敲。主人開門后,冷冷打量我們一番,問了句,「幹嘛?」
從這人身上,我看不到任何現代化的氣息。他蓄著鬍子,留一個齊肩辮子,渾身穿戴全以獸皮為主,要不是從屋裡走出來的,我都懷疑這哥們是野人,或者說一輩子在叢林里定居的。按經驗,這種人雖然粗獷,但絕對敞亮,也不會對我們五個落難者置之不理。
陸宇峰當先笑起來,說明了來意,當然了,他撒個謊,說我們是外地人,特意下盤山辦點事,沒想到大半夜來到這兒了,想找地方住。這粗獷男子挺敏感,或者說挺好奇,他又較真的問我們辦什麼事。陸宇峰指著自己行李包說,「做買賣的。」粗獷男子瞧瞧背包,只是陸宇峰不主動把背包打開,他一個陌生人,總不能再開口追問啥。也算被我看對了,男子悶頭想了想后,最終接受了我們。
他請我們進屋,給我們弄吃的。不過他又說了,飯可以請我們吃,想找地方住,我們得有所表示。我心說這好辦啊,拿錢出來不就行了么?可實際上有點麻煩,陸宇峰真沒少拿錢,那一沓子少說有兩三千,粗獷男子卻搖搖頭,說錢在村裡不認。我們又問他,不要錢,用什麼交換比較好。我都有個這個打算了,他要是喜歡刀,我們就給他一把砍刀,畢竟我們帶的都是上等貨,他想買是買不到的。可他指著我們帶來的死狼說,「這一看就是剛獵的,肉很新鮮,你們可以用所有狼肉來換。」
我瞬間聽愣了,隨後心裡暗贊孤狼,心說原來他特意把死狼丟給我們,是這麼個目的,不然大黑天的,我們上哪打獵去?我不知道這次交換,粗獷男子到底佔了多少便宜,但我們吃點虧都無所謂了。我們痛快的答應他,又在他陪同下用起餐。在梅山村落吃飯,風格跟外面完全不一樣。沒有碗和盤子,用的全是樹枝或竹子編出來的小簍。而吃的飯呢,有點大雜燴的感覺,裡面有很粗糙的大米粒,還摻著肉沫和一些野菜,油鹽之類的也在炒的時候調拌好了。這讓我想起蛋炒飯了,只是眼前的是肉沫炒飯。談不上好不好吃,反正我們五個這麼悶頭吃到飽。
這期間粗獷男子介紹,他叫呂政,是梅山村落一個獵人,而且村裡就是這樣,不怎麼歡迎外人。這種情況也算常見,人家能自給自足,何必又跟外界相接觸呢,只是這麼一來,我們做任務的難度就大了,我們是來找人的,雖然阿峰沒細細跟我們說這人的具體信息,但村裡人不配合,我們難以展開調查。不過我也沒著急,決定先把這事放一放,等一會沒外人時,在好好跟陸宇峰商量一番。
我又望了望呂政的家,這房子不太大,就上下兩層,我有點納悶,我們五個人跟他一起住這兒,地方夠不夠用?陸宇峰跟我想一塊去了,他搶先問一嘴。呂政搖搖頭說,「我有兩個屋子,這裡算一個,還有一個在村邊上,那裡比較破,而你們帶來的狼肉,只能交換到住那間破屋子,如果明天能有更好的東西給我,咱們可以換,我把這裡留給你們。「我們不是來享受生活的,我合計就算那個破屋子再破,但只要能住就夠了。這次我先接話,客氣的跟呂政說聲謝謝,就算把這事定下來了。
既然不在這裡過夜,我們也不想多待,呂政帶路,我們一起去了村邊的屋子。這屋子格局跟呂政家一樣,也是兩層的。等進去一瞧,這屋子也沒我想象中那麼糟糕,只是好久不住人,裡面有點潮,外加隱隱有種血腥味。我對潮能理解,但血腥味讓人敏感。呂政解釋說,「我有時打獵回來很累,就先在這屋子裡歇歇乏,也有時候會在這屋子裡把獵物處理一下,挖個內臟,褪個毛什麼的,當臨時的『廚房』。」我們都點點頭,也接受了這個血腥味的存在。呂政給我們留下兩個油燈,又先行告退了。
我們把這兩個油燈分別放在上下樓,也沒特意做什麼大清掃。這屋子裡本身有幾張大獸皮縫的褥子,鋪在地上就能臨時當床了。我們五個商量一番,二樓歸褚成梁和宛小寶,剩下我們仨都在一樓睡。本來我想大家先聚在一樓,說說接下來的計劃,但宛小寶說太累了,先歇息吧。又當先上樓,褚成梁隨後也打著哈欠,跟著上去了。看著褚成梁不經意的露出一副猴急樣子,我是沒多問,但懷疑他跟宛小寶是不是有一腿,他們可都是線人,要還參雜著感情,可不太好。接下來剩我們仨了,我們倒沒什麼困意,索性圍坐在一起,一邊抽煙一邊開了個小會兒。
陸宇峰這回沒瞞著我倆,詳細的說了一些資料。按組織給他的情報,這次面對的是一個奇人,叫張俊,有個外號叫蟲師,因為他有個嗜好,養各種毒蟲與毒蛇,也是梅山人氏,只是具體是哪個村子生的,無從考察了,另外在年輕時,張俊就離開村裡,在森林裡闖蕩,跟一些獵人很熟,因為身手好,也公開收了一些徒弟。在一次機緣巧合下,敵方勢力跟張俊認識了,也把一些種子殺手送到這裡培訓,像幾年前的東北錘王案,大小錘王就是張俊的人。而張俊的兒子叫張桐,也因為感情問題,熬不住出了盤山,在廣西一帶犯下謀殺案,最後被劉千手帶人擊斃。
我和潘子聽到這,都嚴肅起來,廣西那個案子我沒聽說過,但東北錘王案太有名了,尤其有一個錘王還曾是北山監獄的大油。光憑張俊徒弟能這麼厲害,我瞬間就把他列為最危險的人物,另外讓我納悶的是,這奇人到底有多大了。我問一嘴。陸宇峰搖搖頭說,「張俊具體年紀是不知道了,不過組織分析過,他應該是個七八十歲的老人。本來他銷聲匿跡好幾年了,組織以為這人已經死了呢,但最近有人見過他在林子里出現。組織很重視這事,讓我們過來調查,尤其是去他的蠱冢里找一份數據。」我和潘子同時問了句,「蠱冢?」
陸宇峰點頭說沒錯,又說,「蠱冢這個詞,乍聽起來讓人覺得神神叨叨了,但這也是張俊獨特的地方,他養蟲養蛇,最後還形成一個規模,專門盜了一個冢,作為他的實驗室。他這幾年跟敵方勢力交易的資料,就藏在蠱冢里,組織花這麼大力氣,這次派五個人來,其實更是為了這份資料。」我算明白了,這資料一定是敵方勢力的把柄,換句話說,我們之前在綏遠村和西北毒王那裡拿的證據還不夠,需要張俊這邊兒再添一把火兒。我又問陸宇峰,「蠱冢具體位置在哪?」我心說既然目的明確了,我們明天直奔蠱冢就是了。可陸宇峰被我問住了,他無奈的搖搖頭說,「組織也不知道。」
這回答讓我頭疼,因為在這種原始森林中,我們又要提防危險,又要花時間搭功夫的找蠱冢,稍有閃失,拿全軍覆沒來形容都不為過。我本來是不困,但知道這次任務這麼艱難后,突然來了倦意,或許是一種心累,又或許是我潛意識在作怪,它告訴我,目前能做的,就是早點休息,準備迎接挑戰。我們也沒興趣聊別的,我和潘子先後張羅睡覺。可陸宇峰笑了,說別急,還有一個事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