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人肉炸彈
我們仨很累,接頭人沒讓我們參與接下來的現場調查,他讓我們先上車坐著,又找人買了麵包牛奶。我們仨沒啥大胃口,就是覺得渾身難受。不過為了能補充體力,我們都硬著頭皮吃。等吃完后,接頭人也坐到車裡來,他手機還在手裡握著呢。他很嚴肅的看著陸宇峰,說據剛收到的消息,吳昊和他女兒買了火車票逃了,目的地是南方的城市。我知道現在火車票都實名制的,所以查起來能這麼快。而話說回來,吳昊要是去了南方,警方想抓他的難度就大了,畢竟屬於跨省抓捕。接頭人特意跟我們說這事,一方面是想讓我們知道下,另外他也有怪罪我們,尤其怪罪陸宇峰的意思。
很明顯我們事先瞞著他找了吳昊,如果先把吳昊是兇犯的事告訴他,吳昊或許就跑不了了。不管怎麼說,我們仨都不佔理,我對這種事的態度是,既然解釋不了,那就別解釋了。陸宇峰也只是說了一句曉得了,並沒往下接話。接頭人在車裡悶頭吸了一根煙,又繼續說,「這次失蹤人口案結束了,剩下的由警方接手就可以了,你們仨為了這個任務,辛苦了!這幾天你們來選時間,我找人給你們訂票,可以回烏州了。」他這是要打發我們走了。我是沒啥意見,反正當線人的,任務完成後不走幹什麼?難道還要叫上接頭人一起玩幾天慶祝一下么?陸宇峰代表我們,跟接頭人客氣幾句,隨後我們仨開著那輛白色轎車離開了。至少在走之前,這個白色轎車還能歸我們使用。
我以為我們這次終於要回住所了呢,折騰這麼一晚上,也該好好睡一覺了。可陸宇峰又把白色轎車停到路邊了。我發現阿峰今晚跟方向盤死磕上了,之前他抱著方向盤趴了好一會兒,這次他用胳膊拄著方向盤,有節奏的敲著手指,沉思起來。我真憋不住問他一句,「阿峰啊,有啥事回家想去行不行?至少家裡有可樂有沙發的,不比坐在這裡琢磨強多了?」潘子也順著我的意思瞎掰的勸了一句,「對呀對呀,聽說喝可樂琢磨事還有靈感呢。」
陸宇峰沒接話,他也挺倔,這麼想了有五分鐘,才又開口,「你們覺得吳昊能跑路么?」潘子先樂了,回答阿峰,「吳昊不跑還能幹什麼?他的把柄被警方徹底捏到了,身上背了四條命,這可是挨槍子的節奏。」陸宇峰搖搖頭,提醒我們一句,「吳昊跟槍狼很像,都是喪妻之人,而且他倆對感情都很在乎。我覺得吳昊就算想逃,也不會走這麼匆忙,棄他亡妻於不顧的。」我一合計,確實是這樣,我和潘子剛接觸吳昊時,他傍晚還在墳場陪亡妻呢,而剛去吳昊家時,他女兒還在畫媽媽的床,吃飯時,還多留一套餐具,這一切都說明,吳昊對亡妻的愛,都上升到一種入魔的地步。
我這下聽明白陸宇峰的言外之意了,他想管吳昊的事不說,還要立刻去趟墳場,看能不能運氣好的偶遇吳昊!我和潘子來過一次田津墳場,對路線有印象。這次也不用GPS導航了,光憑我倆指揮,就讓白轎車來到墳場底下。雖然依舊是這個墳場,但今晚風真大,下車后,我被吹得直起雞皮疙瘩,外加這裡本身就陰森森的,這麼一結合,讓我心裡有點不自在。我們望著墳山,發現真有一個亮點,這一定是吳昊,我們蒙對了。
一想到一會要見吳昊,我心裡嘀咕起來,不知道我們仨對他什麼態度,到底是敵還是友呢?潘子直接把甩棍握在手裡,他意思很明顯了,我們跟吳昊沒商量,就是敵對。陸宇峰對潘子搖搖頭,還特意囑咐,「小獸,咱們還是先禮後兵吧。」我順帶著也對潘子使個眼色,潘子最後沒法子,一臉不樂意的甩棍收了回去。
我們三往山上爬,中途又遇到那個守墳人了。我知道守墳人腦子不太好使,但沒想到他今天更是抽風,竟拿了一把獵槍出現在我們眼前。他還用獵槍指著我們,吆喝一聲,「幹嘛的?」
獵槍可是管製品,就算他是守墳的,也不該私藏這種武器才對。我們望著獵槍全止步了,潘子想的簡單,對守墳人一笑,一邊摸兜一邊說,「兄弟,我們去找朋友,你通融一下唄,我這兒有包煙,你先拿去抽。」潘子揣的是中華,就是上次我倆「行賄」曹洋不成,反倒留下的。可守墳人不吃這套了,臉色一沉,咔一下把獵槍上趟了,吼著說,「我這裡沒你們認識的朋友,你們到底走不走?」我心裡有點緊張,怕這守墳人傻了吧唧的別走火,尤其他食指都扣在扳機上了。這可是獵槍,都是散射,一槍下來,我們仨一個也活不成。
潘子不知道說啥好了,手也放在兜里不敢拿出來。陸宇峰倒很冷靜,繼續解釋說,「我們跟吳昊是朋友,我知道他就在山上,兄弟你先別激動,我這就給吳昊打電話,你跟他聊聊核實一下。」守墳人聽完第一反應,抬頭往墳山上看了看。他這動作一下把吳昊暴露了。陸宇峰趁機又拿出手機,啪啪啪播了一個號出去,又把手機舉起來,表示自己無惡意,接著他一點點往守墳人身邊湊去。
守墳人的智商是真不行,他看著手機還問了,「接通沒?拿來我跟昊哥說。」我們仨是要偷偷找到吳昊,陸宇峰怎麼可能給吳昊打電話呢,他播的號碼一定是假的。但陸宇峰假戲真做,把手機真遞了過去。就在守墳人伸手要接手機的瞬間,陸宇峰行動了。
他雙手齊出,左手食指一下伸到獵槍扳機后,死死卡住扳機,讓守墳人沒法開槍,右手大拇指伸直,對著守墳人的脖子狠狠戳了一下。守墳人一下眼一翻,暈了過去。我和潘子急忙湊過去,把守墳人扶躺到地上。我不知道這傻漢子能暈多久,怕他醒后撒瘋,我不客氣的把他褲袋抽出來,死死綁住他雙手。潘子更狠,直接從守墳人身上撕下幾個布條,把他雙腿綁住了。陸宇峰拾起獵槍,想了想,又把獵槍遞給我說,「你拿著,咱們繼續走。」
我真挺鬱悶的,心說為啥每次有槍,他都給我呢。但都這時候,我沒推卻,一把將獵槍背在身上。吳昊很機靈,我們離他挺遠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我們。可他沒什麼反應,依舊跪在墳前默默的看著妻子,直到我們走到他近邊兒后,他才一轉身,靠著墓碑坐到地上,冷冷看著我們。
陸宇峰先開口說,「鼠哥,跟我們走吧。」吳昊哼了一聲,冷笑著問,「去哪?」陸宇峰迴答,「見囚狐隊長,你現在捅的簍子太大了,只有找囚狐隊長想辦法,才有希望。」吳昊嘖嘖幾聲,拿出一副嘲諷的架勢說,「囚狐想保我?陸宇峰,我問你,如果我什麼本事都沒有,對囚狐沒有丁點用處的話,她還會保我么?」陸宇峰一時語塞。吳昊這話說的沒毛病,也挺一陣見血的,但較真了看,這也是很普遍很常見的現象,各行各業中,特殊待遇不都往往留給有本事的人么?
吳昊看我們仨都不說話了,他又補充一句,「你們走吧,我已經給自己找好退路了,你們別來煩我就是了。」陸宇峰聽完看了看我。他啥意思我很清楚,憑吳昊現在的態度,軟的不行了,我們只能耍強硬手段。
我一把將獵槍拽下來,用它指著吳昊。其實我根本不會用獵槍,連怎麼上膛都不知道,我是打定主意光嚇唬他。我臉也故意冷下來,喝了一句,「站起來,跟我們走!」
我挺聲色俱厲的,要對付一般人,保准能鎮住他。但吳昊不僅不害怕,反倒呵呵笑了,一下起身。他身上出現一股無形的氣場,反倒讓我這原本說上家話的人感到壓力了。我不服輸,也故意往前走了一步,潘子在旁還附和一聲,「老實點,知道不?」可我聽潘子這話,總覺得他像對我說的。吳昊也沒被潘子嚇住,他指著自己前胸說,「眼睛都瞪大了,別看走眼了。」我不懂他這話啥意思,他也不多解釋,當著我們面把上衣脫了。
他本來穿的是風衣,等露出裡面上衣時,我看到他的上衣很特別,不知道什麼料子的,但上面布滿了一個個小格子,每個小格子都密集的緊貼著,還鼓囊囊的。他看似隨便的摸著一個格子,從裡面抽出一個小黑袋來,上面掛著一個線頭。我不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連連喝著,讓吳昊別動。陸宇峰也往前湊了一步。
吳昊不理會我,他四下看了看,找准一個位置,拉著線頭,把小黑包撇了出去。小黑包正好落在一個墓碑前,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墳這麼倒霉,隔了幾秒鐘,小黑包竟然炸開了,砰的一聲響。我這才明白,原來小黑包是小型炸彈,而且它還挺有威力的,把這墓碑都炸歪了。我們仨都拿出一臉詫異的表情,潘子更不爭氣,都忍不住吞咽幾下。想想也是,吳昊實在太狠了,合著身上綁著這麼多的炸彈。
吳昊又從上衣上抽出一個小黑包來,這次他沒急著拉線頭,反倒提高嗓門,跟我們說,「我身上這些炸藥,一同引爆的話,周圍十米之內,不可能有生還者,你們要是不信就開槍試試,我無所謂,有你們陪我一起去閻王爺那報道,也算有伴兒了。」隨後他不給我們接話的時間,吼道,「五秒鐘內你們做個選擇,到底是咱們一起死,還是你們投降。」他把小黑包的線頭拉開了。
這把我糾結壞了,吳昊純屬藉機宰人,他說的這兩個條件,沒一個對我們有利的,而且時間就給五秒。我知道,五秒內我們拿不定主意,這小黑包就會爆炸。我很不甘心,但又有什麼辦法?我們肯定不能拿性命開玩笑。
我一下妥協了,急忙把獵槍丟在地上。潘子跟配合,還高舉雙手,大有當俘虜的感覺。吳昊把小黑包往遠處一撇,不過這都有點趕時間了,在空中小黑包就炸了。我能感覺到有一小股熱浪沖了過來,弄得臉上火辣辣的。吳昊趁空一蹲身,把獵槍撿起來。這下可好,形勢大逆轉,我們仨完全的被動了。可打心裡,我有種直覺,吳昊不會殺我們,也不想殺人。吳昊冷冷打量著我們,他又主動往後退了幾步,一手舉槍,另一手忙活著,把他上衣脫了下來。接下來的事出乎意料,他把炸彈上衣拋過來,指著我說,「杜睿,把它穿上。」
我眼睛都忍不住瞪大了,心說開玩笑呢,這麼危險的東西,我穿它幹嘛。但吳昊就是打定主意欺負我,他會玩槍,把獵槍咔的上膛了,指著我施壓。
我望著那上衣,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不過我能逃到哪去?跑的再快能逃過獵槍子彈么?我純屬被逼的,硬著頭皮,把上衣穿在自己身上。吳昊歪個腦袋,拿出一副欣賞的架勢看著我,又說,「杜小白!你知道不?我跟你師父關係很好,我曾答應他,把自己這件寶貝上衣送給他徒弟的,今天我把承諾做到了。」我想罵他,心說你這上衣還是啥好玩意兒嘛?誰稀罕要似的。
吳昊不管我什麼心情,他突然往前走了幾步,竟用獵槍指著我,砰的一聲打了一槍。他離得近,這一槍散射的威力沒發揮出來,所有彈藥全打在我上衣上了,陸宇峰和潘子沒受到啥傷害。但我就覺得,自己好像被牛兒頂了一樣,突然傳來一股大勁兒,讓我忍不住的往後退,還一下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我心說完了完了,吳昊沒信用,他還是開槍了,我們這些人全都得玩完,尤其是我,死後還沒個全屍,估計能被炸的四分五裂。但隔了幾秒鐘,發現自己除了胸口有點疼,一點要死的徵兆都沒有。陸宇峰還湊過來拽一把,將我拉起來。
我低頭看著上衣,又用手摸了摸,突然回過味來,心說這哪是什麼炸彈上衣啊,壓根就是一件上等的防彈衣。而且這防彈衣里只有兩小包炸藥,全被吳昊剛才用光了。不得不說,我真佩服吳昊的勇氣,他打了一個心理戰,還是最後的贏家。吳昊不再多說什麼,沖著我一冷笑,扛著獵槍,邁大步離開了。我看著他背影,腦袋裡產生一個念頭,吳昊說認識我師父?可我哪來的師父?
這問題我肯定想不出答案來。陸宇峰說句話打斷我思路,他讓我們仨下山。現在吳昊離開了,我們不走也沒啥要做的了,可在我們剛下山時,又遇到那個守墳人了。他剛從地上爬起來,明顯剛醒,而且吳昊對他挺夠意思,不僅鬆了綁,也把獵槍還給他了。他看到我們仨是分外紅眼,還喝了一聲,不由分手舉起獵槍對我們扣扳機。我當時心都哆嗦了一下,心說我沒死在吳昊手上,卻被這傻爺們給崩死了,我也太虧了。
但這獵槍沒子彈,守墳人咔咔扣了幾下,啥也射出啥來。他也真逗,咧個大嘴問我們,「呀?我的子彈呢?」我們沒人回答他,也不跟他斗,拿出一副要多快就有多快的速度,逃了起來。我們是幹啥職業的?全職線人!跑的能不快么,守墳人想追我們,根本是望塵莫及。
我們趕到白轎車那兒,坐進去,陸宇峰還立馬踩油門,我們一溜煙的回到住處。這一晚上我們沒少折騰,身子都乏了,陸宇峰不多說啥,建議我們趕緊睡覺。
這住所只有兩間屋子兩張床,潘子體格大,我倆便宜他了,讓他獨享一張床,我和陸宇峰湊合著擠在另一個床上。我真困了,悶頭就睡,等這麼睡了一起后,睜開眼睛一看,發現陸宇峰竟靠在床頭,低個頭想事呢。
他一定還沒睡,而且也不知道想的啥,反正連連苦笑。我扒拉他一下,讓他別瞎想了,一起睡吧。陸宇峰連連應聲,不過依舊沒動。我知道這小子脾氣倔,也不好深說,我沒管他,又自行躺著睡。
我這一覺睡得真飽,直到下午才起來。我問陸宇峰今天啥任務,他說沒任務,讓我們調養下身子。這一下午,我們仨都在懶洋洋中度過的。但一天沒怎麼吃東西,到了晚上我們都餓了。我們一商量,別要什麼快餐了,找個館子好好搓一頓。
我們對田津市不熟,也不知道哪裡飯菜有特色,我的意思,我們就近瞎找碰運氣吧。可沒等我們出發,有人敲門。潘子跑去開門,一看是接頭人。接頭人看著很憔悴,雙眼中都布滿血絲,他也真不客氣,進來后就嚷嚷著,給他弄杯水喝。潘子直接從冰箱里拿了一瓶可樂,他打開后咕咚咕咚喝起來。
這期間我們都聚在客廳坐好。陸宇峰問他,「怎麼渴成這樣?」接頭人苦著臉回答,昨晚到現在,他就沒歇過,一直追查案子的事,而且據外地警方回報,吳昊沒在車票到站地下車,也就是說,吳昊要麼提前下車了,要麼就壓根沒坐火車,還留在田津市呢。
我們一直沒對接頭人過多透漏吳昊的事,他也不知道昨晚上我們仨在墳場見過吳昊了。其實細算起來,接頭人現在總共調查三個事,一個是女秘書逃跑,一個是吳昊殺人,一個是吳昊下落。他在我們面前只說吳昊的事,這意思很明顯了。他怕吳昊又來打我們主意,就過來敲警鐘,讓我們快點回烏州。陸宇峰當即跟接頭人表示了,說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去,而且還讓接頭人幫忙訂票。
我挺好奇,我能感覺出來,哪怕經歷昨晚的事,陸宇峰也不會對吳昊撒手不管的,他卻對接頭人說明天就走人,這有點矛盾嘛。接頭人倒是挺開心,還一口應了下來。正巧他也沒吃飯,就跟我們說,一起下去吃點東西,他做東。
他是本地警察,當然對附近熟悉了,他開著白轎車,帶我們去了一個肉館。其實我們只是吃個飯而已,尤其還有人請客,我們仨也不用拿啥了,但陸宇峰卻把他背包背著。
這館子名字挺有意思,叫胖子肉館,其實也不是上檔次的地方,但接頭人強調,這裡的肉鍋絕對夠味。我們可都是無肉不歡的主兒,聽完一下動心了。
我們找個包間,點了個大肉鍋,又要了一個大拼盤,大口肉、大碗酒的吃喝起來。吃飯期間,我們沒談正事,不然時時刻刻說任務,我們的心太累了。等吃個半飽的時候,飯店老闆還端上來一碟小菜。這小菜我不認識,也不知道是啥做的。反正切成一塊塊的,看著像辣椒片,又有種蘿蔔的感覺。接頭人特意把小菜端到我們仨面前,催促說,「嘗嘗。」潘子嘴饞,最先夾了一塊,放到鼻前聞了聞,納悶道,「味道好怪,又酸又辣又澀的,這玩意兒能吃么?」接頭人笑了,解釋說,「這小菜不是干嚼的,而是跟肉一起吃的,知道風味牛肉乾吧?在這小菜面前,弱爆了!」我來了興趣,跟潘子一起嘗了一口。也別說,被這種怪味一刺激,口感真的變了,讓人有種回味無窮的感覺。
接頭人看我和潘子都吃的連連稱讚,他特意跟陸宇峰說,「你也來一塊,不然白來田津市了。」陸宇峰有些猶豫,但我和潘子也勸他。最後陸宇峰拿筷子挑了一塊,跟肉一起送到嘴裡。不過趕得不巧,他摸了褲兜說,「電話響了,你們吃,我去去就來。」
我記得陸宇峰電話都是帶鈴聲的,真好奇他什麼時候把電話調成振動的了。但這也不是啥大事,我沒在乎。在陸宇峰出去期間,我和潘子又吃了幾口小菜。等陸宇峰迴來時,接頭人問了一嘴什麼事。陸宇峰一句話概括,說李峰找他,我們仨無論如何明天都得走了。接頭人順著這話,又跟我們說了一路順風這類的祝福語,接下來他說有事,先離開了。當然了,有時候哥幾個聚餐,有人說請客卻中途跑了的,也不是特例,接頭人要走,為了避免我們誤會,特例留下句話,說這飯館老闆認識他,我們這頓飯記他賬,務必吃好。我們仨晚上也沒事,就又在這裡待了一陣,等一個鐘頭后,才全腆著大肚子,出了館子。
陸宇峰喝的不多,不像我和潘子,面紅耳赤的,他就當起了司機。我做副駕駛上,潘子自己坐後面。剛鑽到白轎車裡時,我們都聞到一股怪味,是種甜甜的香氣。潘子先咦了一聲問,「奇怪,之前咱們車沒這味啊?怎麼回事?」我倆沒法回答他,我們仨找了一番,沒發現什麼怪異。最後我跟陸宇峰說,「管他呢,只要不是汽油味就行了。」陸宇峰又把車打著火,我們慢悠悠往前開。但突然間,潘子嚷嚷起來,說想吐。
我們都在郊區,這裡沒啥人,陸宇峰就把車停到路邊,我跟潘子說,」打開車門隨便吐,只要別把車弄髒了就行。」潘子哼哼呀呀的想坐起來,看得出來,他掙扎幾次,都沒起來。我以為他喝多了呢,就想起身幫他。但怪事來了,我想動的時候,覺得身子麻酥酥的,也使不上勁。我害怕了,心說這咋了,難道身體出毛病了?陸宇峰扭頭看著我倆,他倒是沒啥。我動是動不了,說話還能行,我就把自身狀況說一遍,還讓陸宇峰先幫潘子,讓潘子吐完了再說。可陸宇峰沒動地方,皺著眉頭想了想,也哎呦一聲,接著無力的趴在方向盤上。
我一看阿峰也這樣了,心裡想到一個可能,難道我們吃的肉鍋有問題?那老闆下了什麼毒?當務之急,我想攢攢力氣,把手機拿出來,給接頭人打個電話,問問他咋樣了,順帶著也趕緊找人,我們要去醫院。可我力氣沒攢出來呢,有個人溜溜達達來到白轎車前,還一伸手把駕駛座旁的車門打開了。
我們只能愣愣看著這陌生人。陌生人本來戴個大號墨鏡,他把墨鏡摘了,探進頭來看了看。他竟然知道我們仨是誰,先後喊了名字,我們被他這一喊,嚇得很緊張。他看我們的反應,很滿意的點點頭,說了句,「呦西,你們要為貪吃付出代價的。」他這句呦西讓我心裡一涼,潘子更是喊了句,「呦西?是日本貨!我乾死你。」可潘子只能說說,陌生人也不生氣,還得意的笑了,對著陸宇峰伸出雙手。
要在平時,憑陸宇峰的身手,能把這個陌生人打的滿地找牙,現在他卻無能為力,任由陌生人把他拽出去。我看的心急,以為陌生人要對陸宇峰下毒手了。但陌生人又打開後車門,把陸宇峰送進去,跟潘子擠靠在一起。陌生人自己坐到駕駛座上,盯著我們壞笑著。我被他這番舉動一弄,猜測他會不會要把我們帶走,施展酷刑什麼的折磨一番呢?我不想糊塗下去,問了一句:「你是誰?」陌生人回答,「我是誰不重要,你們只需要記住,我跟吳昊是朋友就行了。」接下來他不多說,開車帶我們離開了。
田津市靠著海,他一路把我們帶到海邊的一個地方。這裡有點偏僻,正好是一個十米高的懸崖旁,站在這裡能望到夜間浩瀚無邊的大海。陌生人停車后又從兜里拿出一個小盒子來。這盒子長寬也就十厘米吧,一面帶著吸盤,一面帶著一個小屏幕。他把盒子吸到車頂上,又把小屏幕打開了。
我看到屏幕上出現了一個3:00的數據,心裡反應過來,這是一個定時炸彈。我害怕了,與此同時也納悶,心說聽陌生人的意思,是吳昊派來的,這不合理,吳昊要想殺我們,何必這麼麻煩呢?陌生人把定時炸彈啟動了,我聽到滴的一聲響。陌生人先看看倒計時的屏幕,又扭頭看著我們仨說,「不到三分鐘嘍,你們可以趁空回想下這輩子,玩過哪些女人,干過哪些輝煌的事,這樣死後也能開開心心的投胎。」
我們仨不可能像他說這麼做,我腦門還一下急出汗來。陌生人沉下臉,對我們喊了句賽有那拉后,就要下車走人。我心裡有些絕望,這裡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他走了,我們也沒能力動彈,只能望著炸彈等死。但沒等陌生人下車,變化來了。
陸宇峰一直癱坐在車后,誰知道他是裝出來的。他突然猛坐起身子,雙手拎著一段膠皮繩,從后往前隔著車座,把陌生人死死勒住了。他用這繩子準確的說,該是手機充電器的數據線,估計是趁空從背包里拿出來的。他這麼勒人,幾乎是陌生人的死穴。陌生人想反抗都反抗不了。
我又來了求生的希望了,但讓我不明白的是,陸宇峰有鐵扳指可以用,只要戳一下,陌生人立刻會暈倒,他為什麼有絕招不用,非得用勒人這種笨法子呢?我猜陸宇峰是真怒了,因為這麼慢慢勒人,能讓人忍受很大的痛苦。陌生人並沒就此認栽,他試圖換好幾個姿勢,但都沒能逃脫出去,他急了,也上來一股倔勁兒。嘴裡被勒的呃呃叫喚同時,他竟強忍著把車打著火了,要開車帶我們全墜崖,來個同歸於盡。
陸宇峰做事有度,看到這兒,他不得已用大拇指對著陌生人脖子戳了一下,提前結束這個酷刑。接下來他使勁掰著定時炸彈,把它從車頂上拿了下來。這時候屏幕上顯示,還有一分半鐘。陸宇峰趕緊下車,拿出超強的臂力,把炸彈丟到海里去。危險是解除了,陸宇峰又把我和潘子拽出來,讓我倆並排靠在轎車後輪胎上,吸些海邊的新鮮空氣。接著他把車門全打開,讓車透透氣,也把那陌生人捆好了,丟出來。我有個問題想不明白,為啥陸宇峰沒事,我們可是一起吃了飯的。我問一句。陸宇峰解釋說,「肉鍋沒問題,但後上來的特色小菜裡面有葯,咱們車裡也被人動了手腳,弄出一股甜甜的香氣來,這葯和香氣一結合,會讓人四肢無力。」
我回憶起來,陸宇峰沒吃小菜,他當時是夾了一口,不過立刻離開打電話去了。他一定趁機把小菜吐掉了。這麼說他當時就有所察覺了,可為啥不通知我和潘子呢?沒輪到我問,潘子就嚷嚷一句,「阿峰,你不地道。」陸宇峰嘿嘿笑了,沒急著解釋啥,他指著暈迷的陌生人說,「我有個猜測,希望他能給我答案。」我和潘子身體依舊很乏力,我倆也不能幫什麼忙,只能幹看著。
陸宇峰湊到陌生人旁邊,摸了一番,找到陌生人的手機,他打開手機一點點的翻看。這樣過了三五分鐘,陸宇峰嘆了口氣,又湊到我倆身邊,把手機屏幕舉起來。上面是通訊錄,全是一個個聯繫方式,其中有個寫著英子盒飯。估計是個送外賣的電話,我順嘴問陸宇峰,「這通訊錄有啥問題么?」
陸宇峰點著英子盒飯,回答說,「我懷疑這個送盒飯的是假的,或許是一個很關鍵的要人。」我懂他這話的言外之意,在平時這種情況也很常見,有些花心老爺們,把小三兒的電話弄成10086,或者把一些對他很重要的人物的電話,設置成看似極為平常的。
光憑猜測肯定不行,我就建議阿峰,「打個電話出去驗證一下不就得了?」陸宇峰搖搖頭,說誰知道這個陌生人與英子盒飯之間通話有什麼暗語?要是貿然打電話,很可能反倒露餡了。我一合計也對。陸宇峰有別的招,他把自己手機拿出來,找了一個號碼,又用陌生人的手機,給這個號碼發了一個簡訊。簡訊寫的是,「車已報廢。」
陸宇峰還特意讓我看了看這個號碼。我仔細看了兩遍,無奈對這個號碼沒印象。陸宇峰抽根煙,默默地等起來。等這根煙吸到一半時,陌生人手機響了,提示有簡訊。陸宇峰把簡訊打開,這個號碼回復一句話,「ok。發錯了!」
這簡直是神回復,有種前後矛盾的感覺。Ok說明這人知道車已報廢是啥意思,但他為何又說發錯了呢?陸宇峰冷笑,提醒我一句,「我發送的這個號碼,是接頭人的。」我一愣,接著心裡咯噔一下。這短短一個頓悟,讓我全明白了。
接頭人一定有兩個手機,也有兩個身份。明面上,他是個警察,其實他跟女秘書那些人有接觸,做違法買賣。這樣一來,他對警方或者對我們,留了一個手機號,而對陌生殺手,以及那些壞人呢,留的是另外一個手機號,估計就是英子盒飯這個號碼了。我們仨過來調查案件,無疑是把他的買賣弄砸了,尤其吳昊,還殺了不少他們的人,接頭人面上跟我們配合,一起追案子,其實早恨我們入骨了,這次他還來了一手借刀殺人,先下毒,又頂著吳昊的名義,用炸彈崩死我們。也虧了陸宇峰機靈,不然我們死的稀里糊塗的。另外我也明白了為啥阿峰事先不通知我們,他本來也只是懷疑,但只有我們把戲演足了,才能挖掘到真相。
陸宇峰給我和潘子思考的時間,我倒是能思考明白,潘子一直是一臉不解的表情,陸宇峰又跟他簡要念叨一番,當然了,說的意思跟我想的差不多。潘子上來脾氣了,說這事不能這麼算了,問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陸宇峰望著陌生人,說這個人有用,我們得找人把他帶走,嚴刑逼供去,另外接頭人一定以為我們死了,我們就正好藉機暗地裡調查,看能不能抓住他更大的狐狸尾巴。我和潘子都點頭贊成,陸宇峰又把無線通訊器拿出來,給組織發了幾句話。我沒看到他發的什麼,但過了半個鐘頭,有個吉普車從遠處開過來。這一定是陸宇峰叫來的幫手,我以為這幫手我不認識呢,但等他從車上走出來,我看的一愣。這人是孤狼,沒想到他也來到田津市了。
孤狼下車后看著陸宇峰抱怨一句,說老子正跟蹤那幫女人呢,已經很辛苦了,怎麼還有事讓他來做呢。孤狼說的那幫女人,應該指的是女秘書一伙人。陸宇峰不跟孤狼鬥嘴,他簡要把我們仨的經歷說一遍,又指著陌生人,那意思交給孤狼了。
孤狼歪著腦袋看著陌生人,又走過去跟對待貨物似的踹了陌生人一腳,反問道,「就他?」這一腳力道不小,陌生人一下疼醒了。他也聰明,看著我們幾個,知道自己被俘了。但他脾氣太倔,罵了句,「巴嘎雅路!」孤狼咦了一聲,盯著陸宇峰。我發現孤狼的表情很怪,帶著一股詢問的意思。陸宇峰一聳肩,說了句,「這下你知道這個殺手有多重要了吧?」
我是聽不懂陸宇峰的意思,但孤狼點點頭。陌生人趁空又罵了幾句巴嘎這類的。孤狼聽得直皺眉,他一把將陌生人拽起來,冷冷直視著,哼了一聲。
我發現孤狼真狠,輪起右手對著陌生人噼里啪啦抽一頓大嘴巴。其實陌生人身子骨也挺硬,但還是扛不住,最後嘴角溢血,翻著白眼暈了過去。孤狼又很隨意的把陌生人推到地上,一臉鄙視的說,「國內武術博大精深,這兔崽子卻非得去國外學藝,而且學了就算了,怎麼還不講中國話了呢?該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