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沙漠之鼠
吳昊把自行車停下來,他也沒下車,就用腳拄著地,他望著警車,一摸后腰,拿出一個遙控器來,又把拿著遙控器的手放在車把兒上。我在吳昊後面,所以看得清清楚楚,但警車裡那幫二貨,都沒發現吳昊的小動作。
兩輛警車在離吳昊十多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接頭人急不可耐的最先跳下車,把槍舉起來。隨後又陸續出來四個警察,我有這麼一種感覺,這兩輛車沒坐滿,只來了五個警察,弄不好這五個人都有問題,也是涉黃的腐敗分子。
接頭人望著吳昊氣的直哼哼,讓他快點跪地上投降,另外也對我們仨吼了句,讓我們老實待著別動。陸宇峰根本不理接頭人的話,反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被陸宇峰這舉動弄得沒招,一時間跟潘子也不知道幹啥的好了。吳昊的脾氣依舊很火爆。他望著接頭人,呸了一聲,摁下了遙控器的開關。
整個工地里,也說不準是具體哪個地方,反正砰砰砰的聲音連續響起。我和潘子這下知道要幹啥了,也急忙坐到地上,跟陸宇峰一樣,死死的抱住腦袋。我心說吳昊不虧叫做沙漠之鼠,這老哥太能刨坑了,這幾天估計沒少在工地轉悠,到底埋了多少個定時炸彈啊?
吳昊知道這些炸彈的布局,也清楚爆炸產生的威力,他也不下自行車,就這麼干坐在上面。但接頭人那五個呆比就傻了,他們運氣也真差,正好處在風口浪尖上。他們有輛警車底下,就壓著一個炸彈,轟的一聲響之後,還把警車油箱弄爆了,整個車都著起火來。當然了,接頭人這些腐敗分子,一下子全見了閻王。我趁空偷偷看一眼,發現這工地跟個戰場似的,我剛才把吳昊定義為殺手,現在無形中又把他升級了,覺得改口叫戰爭機器更為恰當。最後工地慢慢靜下來,吳昊沒多說啥,蹬個自行車,嗖嗖的離開這裡了。
陸宇峰帶頭,我們仨也都站起來了。阿峰倒還好一些,潘子這缺德獸,現在還有時間捋頭髮。我心說這都啥時候了,他還想著頭型沒亂。陸宇峰帶我們逃了,我們奔著來時候的「狗洞」。中途我還看到那隻大狼狗了,它很慘,被炸死在地上。我對它也說不上什麼感覺,反正有點好感,另外也覺得它很無辜。不過話說回來,這不就是命么?它被這麼一夥匪徒養大的,也只能沾了霉運,另外我也安慰自己,至少這條狗死前吃了頓飽飯,還是田津最有名的包子。
我們迅速的從狗洞鑽出來,又上了大眼燈車。陸宇峰沒敢開車從原路返回,這工地的爆炸聲,肯定會引起更多警察趕來的。我們路上不想跟警察撞上。陸宇峰特意繞了個大遠,我們又趕回旅館。我們仨為了都能休息到,到旅館后還換了個三人標間。
潘子本來身子不好,一直靠葯來撐住,等進了標間,他就躺床上歇息起來。陸宇峰也特意瞧了瞧傷口,他說他胳膊的槍傷不嚴重,只是劃破了皮肉,沒傷到筋骨,只包紮一下就好了。我心裡算稍微落了底,之後我趴在床上吸悶煙。陸宇峰拿出無線通訊器來,跟組織溝通。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聊了什麼,反正過了很久,他還沒溝通完。我也睡不著啊,只好四處瞎看,用這種方式來緩解下大腦神經。這時候,陸宇峰的電話響了。
這電話讓人覺得怪怪的,現在是半夜,陸宇峰又正跟組織聯繫著,我真懷疑這時候還有人能找他?阿峰接通電話后,也只是餵了一口,聽對方說兩句后,就急忙掛了,又要起身。我看他這架勢,忍不住問了一句,「難道又有任務了?」陸宇峰搖頭,說孤狼就在咱們門口呢。
我懂了,剛才打電話的是孤狼,這小子來了,一定讓我們給他開門。我也不糾結孤狼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看著陸宇峰抱著無線通訊器,起身不方便,我主動把這活兒攔下來。旅店的一次性拖鞋穿起來太費勁,我也不嫌臟,光倆大腳丫子下地了,跑過去開門。
孤狼就是孤狼,門剛開他就猛地一推。也就是我反應快,躲了一下,不然腦門保准撞在上面。孤狼顯得有些煩躁,進來后看了看我,又急匆匆往裡走。他可倒好,看到我床位空著,直接躺了上去。我心說得了,自己虧大了,連窩都丟了。我也累啊,正好陸宇峰盤腿坐著,他床還有空,我就湊合著擠他床上去了。
這時候潘子也被吵醒了,睡眼朦朧的看著孤狼,打了聲招呼。孤狼對潘子擺手說,「潘獸,給我拿根煙。」我是頭次見到孤狼吸煙,不過他吸的很熟練,一看就是個老煙鬼。我們仨都覺得孤狼有點反常,陸宇峰還當先問,「你怎麼了?」孤狼呵呵冷笑,接話說,「組織給我任務了。」
我一開始沒聽明白,心說有任務就有任務唄,去做就得了,但我又細品這話,聯繫他的身份,心裡咯噔一下,有個大膽的猜測,這次組織要孤狼去殺人。陸宇峰也想到這個層面,繼續問,「難道要對吳昊下手?」
孤狼哼了一聲算是回答,這小子又坐起來了,從腰間把軍刺拿出來。這軍刺上還都是乾枯的血,他把軍刺在床單上抹了幾下。我看的這個心疼啊,心說完了完了,我這床徹底廢了。當然了,這麼一來,我也理解孤狼為什麼煩躁了,他是個高手,但吳昊也不差,要我說,他倆針鋒相對,絕對是棋逢對手了。想想看,真要把吳昊惹了,誰知道哪天會不會有個騎自行車的殺手從身邊經過?誰知道會不會不經意間,腰間就被偷偷藏了一個炸彈呢?
我們四個也沒誰急著說啥了,就這麼悶悶的坐著。真是趕得巧了,突然間陸宇峰手機又響了。我心說今晚真熱鬧,而且我離阿峰近,也就順帶看了看。他手機上顯示,是吳昊的電話。
我一下變得特別敏感,陸宇峰也跟我差不多,他不避諱,對我們噓了一聲后,就摁下了免提。電話里一時間沒人說話,只有呼呼的風聲。我們壓著性子等,終於吳昊忍不住開口了,只是說話語氣向自述一樣,「我本來想帶著女兒遠走,但她年紀太小,熬不住,陸宇峰,我讓你答應一件事,幫我照顧女兒,把她養大。」
潘子使勁搖著頭,甚至要我看,他都快把大腦袋給搖下來了。我也贊同潘子,因為陸宇峰也好,我們也罷,都是線人,我們本身就沒自由,又怎麼能夠照顧一個女孩呢?難不成做任務時,還把女孩帶在身邊,那就是個累贅。
孤狼一直低著頭,默默聽著電話,他是沒啥表態。陸宇峰參考了我和潘子的意思,又默默想一會兒,但他竟然還是點頭了,對電話說,「鼠哥,這事你放心吧。」我心裡一悲,但吳昊卻嘿嘿笑了。接下來他又說,「你夠義氣,我相信你沒搪塞我,這樣吧,明天我會把女兒送過來,另外給你們一個禮物,務必收下!」之後電話滴了一聲,吳昊掛了。
我有種要揉太陽穴的衝動,而陸宇峰和孤狼反應很怪。孤狼默默把軍刺收了起來,也不說任務的事了,陸宇峰無力的靠在床頭柜上,閉目好久。等睜開眼睛時,他又急忙下地,跟我們說,「走,出去辦點事!」
我和潘子都稀里糊塗的,但孤狼好像聽明白了,他還跟我們一起走。我們四個人下樓后,一起坐到吉普車裡。陸宇峰還把吉普車開的瘋快。這一路上也遇到幾個大路口,晚上也帶著紅綠燈。但陸宇峰不管,直接趕時間的沖了過去。我看著交通燈上的探頭,心說這車也就是公家的,不怕罰單,不然這一晚上,一個駕照上的12分都不夠扣。
我們一路來到田津墳場,下車時,我還特意對著墳山望了望,上面一片漆黑,這說明吳昊沒來,那我們來這幹什麼?陸宇峰不解釋,帶著我們急沖沖往上跑。中途我們又遇到那個守墳人了,他這次挺友好,也顯得有些低迷。他看著我們說,「昊哥在上面!」憑他這句話,我一下意識到什麼了。
等我們來到吳昊妻子墳前時,我發現這裡擺了幾碗菜,一瓶被喝過的白酒。吳昊整個人坐在墓碑前,他腦袋靠在墓碑上,早就咽了氣了,但他在很滿意的笑著,雙眼流出淚水,掛滿了整個臉頰。
吳昊現在的打扮很普通,看著就跟個小工人一樣,另外他的手機還在播放著音樂,就是那段彌撒曲。我明白,這段彌撒曲,是吳昊播給自己聽的,我也一下懂了,他之前說的給自己留了退路,是什麼意思了。除了潘子說了句心真堵以外,我們仨都忍著沒說啥。孤狼又突然走過去。
我被孤狼的動作弄得很敏感,心說他不會因為任務,要把吳昊腦袋割下來吧?那他太沒人情味了,但孤狼沒我想的這麼壞,他走到吳昊面前,單腿跪下來,對吳昊稍微意思的拜了一下。隨後他又摸出煙來,這是潘子的煙,之前孤狼要煙時,也順手把整盒煙都搶了過來。他點了一根煙,插在吳昊的面前,自己也吸了一根。要我說,這是男人的一種祭拜方式,我也不知道咋了,沒上來煙癮,卻也跟陸宇峰和潘子一樣,都吸了一根煙。
我們四個把吳昊圍著。陸宇峰和孤狼一件件事念叨起來。他們說的這些,我和潘子都聽不懂,反正都是九十年代末,兩千年初的事了。比如99年,沙漠之鼠在戈壁成功剿滅恐怖分子,又比如02年,沙漠之鼠在新疆破了一起走私案等等的。我默默數著,這類事情竟然有幾十件。最後孤狼還嘆了口氣,說鼠哥晚年應該享受到很好的待遇,結局卻如此!陸宇峰動了動嘴,似乎也想說什麼,但最終把話咽回去了。潘子是真不走大腦,來了一句,「我記得前幾年有個舉重冠軍,退役后還不是去澡堂子當搓澡工了?」
我們的煙很快就吸完了,但我發現個趣事,插在地上的煙,滅的速度幾乎跟我們吸的一樣快。難道是風吹得么?又或者說,吳昊在天有靈,接受了我們的煙?我不敢往深了想,不然大晚上在墳場的,這也忒嚇人了。我們沒多待,都起身往山下走。
守墳人自打見到我們上山後,就一直堵在路上沒離去。看我們回來了,他掏出一把鑰匙,遞過來說,「吳昊說,這是你們的東西!」我可不記著我們有啥鑰匙在吳昊手裡,等陸宇峰把鑰匙接過來時,我看到上面還粘著一塊白膠布,寫著地址,是某銀行保險柜的鑰匙。
孤狼最先把目光從鑰匙上收回來,冷冷看著守墳人,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什麼事都知道了?」守墳人現在狀態不咋好,他都有些哽咽了,點點頭表示回答了。但孤狼問的話,裡面意思太多了,也等於間接問,守墳人是不是知道了特殊線人的秘密。守墳人這麼一點頭,孤狼又把手往身後摸。我以為孤狼為了組織,要殺人滅口呢。
我急忙湊到他身邊,我覺得守墳人沒毛病,不該死,所以孤狼要是行兇,我今天絕對管一管。但孤狼摸向屁股兜,拿出一沓子錢來。我估計這得有個千八的。孤狼把錢遞給守墳人,又說,「兄弟,看你體格不錯,你辛苦一下,一會拿鍬挖挖坑,把鼠哥跟他媳婦兒合葬到一塊吧。」守墳人沒接話,只是猶豫的呃了一聲。我以為這哥們嫌錢少呢,也急忙掏兜,拿了幾張票子。
吳昊的事一定讓我心亂了,反正今晚上我看人不準,一系列的事都看走眼了。這守墳人最後只從孤狼手裡抽出一張百元票子,他捏著票子跟我們說,「我就一傻粗漢子,力氣有都是,挖一晚上坑不算啥,但拿你們一百塊錢,就當我挖坑時,你們請我吸煙了。」孤狼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守墳人的肩膀,也不羅嗦啥了。
我們也沒跟守墳人特意說句告別的話,就這麼扭頭走了,不過我相信,明天一早,吳昊妻子的墳前不會再有吳昊了。吳昊這個人也不會被警方找到了,他真的按他說過的那樣,給自己選了一個最佳的退路。
回去后孤狼跟我們分道揚鑣,還把吳昊的鑰匙拿走了,按他的意思,明早去趟銀行,把吳昊留下來的東西拿給我們。我一想也是,我們仨又傷又累的,真不適合去開保險柜,萬一出點啥岔子,那就陰溝裡翻船了。
孤狼辦事效率也真快,第二天上午十點,他又來旅店找我們。他拿來一個U盤和一個信封,他也沒來得及看呢,正好跟我們一起,窺視下這兩樣東西里的秘密。
陸宇峰的無線通訊器支持讀取U盤,我們四個就都圍了過去。但我發現陸宇峰和孤狼真能擠,他倆霸著正位兒,我和潘子只好一左一右坐在旁邊。這角度看無線通訊器,有點偏,屏幕有些地方也發暗,看不太清,但只能湊合著。
U盤中其實全是照片,並不是人物照那種,而是一個個簡訊截圖,或者是拍攝的一些信件。陸宇峰依次把照片點開,但他看的快,唰唰的翻頁。我也只能了解個大概。這些照片幾乎是兩個人的各種記錄,一個是幾年前的向麟玉,另一個是最近一年頻繁出現的向玉麟。
向麟玉這個人我知道,是警局的腐敗分子,後來墜崖死掉了,但向玉麟是誰,我就不知道了。我心說難道他倆是兄弟?在向麟玉死了后,他兄弟又出來做違法交易了?陸宇峰和孤狼也是一臉疑雲。不過我們沒太糾結這事,又把信封打開了。這信封里有一張銀行卡和兩個紙條。
銀行卡是工行的,背面寫著密碼和餘額,餘額是十萬元。我一合計,這卡就該是吳昊的全部家底了。沒想到他挺夠意思,臨死前送了我們一筆錢。當然了,在大城市,十萬不算什麼,但要是拿著它去小鄉村,能滋潤的好好活上幾年。
再說說兩個紙條,其中一個上面寫著地址。吳昊自打叛逆殺人後,他的女兒沒再出現過,我猜這地址一定是他女兒現在的躲避地點。
另外那個紙條上,全是人頭像,一個個一寸照片,底下寫著人名。我發現了褚成梁和周偉建的名字。我猜這些照片全是老一批的特殊線人,而且除了吳昊的人名以外,其他人名都被紅筆劃了一下。這說明吳昊跟這些人不僅認識,這些人也都死掉了。現在我們也該拿出紅筆,把吳昊的人名也劃去。再往深了說,這一批老線人,全軍覆沒了。
我又想到之前的那個猜測,看來組織是真的不打算讓特殊線人活下來。陸宇峰沒說什麼,只把線人名單摺疊好,又用火機點了一把火,將其燒掉了。我們住的是旅館,如此狹小的空間,燒紙弄得屋子很難聞,潘子就把窗戶打開了,想散散味。這期間孤狼又對陸宇峰一伸手,接話說,「U盤的秘密,我覺得還是上交組織為好,至於吳昊女兒的事,你交給我處理吧,我找個人家撫養他,那銀行卡也給我,錢都取出來,權當撫養費了。」陸宇峰板著臉嗯了一聲,又盯著孤狼強調一句,「送的越遠越好!」孤狼應下來,帶著東西先撤了。
我心裡有點波動,也覺得吳昊這證據,果然有分量,我其實什麼都沒想,就坐上床上緩了老半天,讓自己心情平復下。接下來我們商量後續事宜,我們不能總在田津待著,要回烏州去。我的意思,我們也不要走的那麼急,等陸宇峰休養一周,把傷弄好了再說。但陸宇峰搖頭把我否了,說今天就走。
潘子在旁提醒一句,「走那麼早幹啥,等著任務做滿被殺么?」他又提到了這讓人頭疼的事了,但陸宇峰笑了,搖搖頭說,「咱們不會被殺的。」他一定暗有所指,卻讓人琢磨不透。我倆最終聽了陸宇峰的話,在下午就趕赴田津車站,只是運氣不好,下午去烏州的車次都沒票了。我們只能等到晚間,做了一輛普快的綠皮車。
我發現短短一下午,潘子的變化挺大,他又開始上吐下瀉了,也許因為坐火車來回咣當的緣故,他很不舒服,最後蹲在廁所里,怎麼也不出來。平時躲廁所倒沒啥,但火車到站時,廁所要空出來才行,列車員怎麼叫門,潘子都不開。那列車員也操蛋,扯著嗓子喊。我覺得我們仨也不能因為坐一次車,跟列車員沒好拉歹的打架吧。最後陸宇峰沒法,從背包里拿出一個注射器,去廁所給潘子打了半針。這才讓潘子好多一些。
不過這也是治標不治本,潘子回到座位上時,一直蔫頭巴腦的趴著睡覺。我問陸宇峰,「潘子這病怎麼能治的好。」陸宇峰迴答說,「潘子太貪嘴,那個『小菜』被他吃的太多了,這次回去,只有一個人出馬,才能讓潘子病癒。」阿峰並沒所別指出這個人是誰,我也沒較真,反正只要潘子能好,我管誰來治病呢。
我們夜裡下的車,先回到住所。這樣等到過天中午時,陸宇峰帶著我出門了。陸宇峰明顯有計劃,我們下樓時,剛好有個黑轎車開了過來,還對我倆鳴了下車笛,表示是接我們來的。我本來悶頭跟陸宇峰上了車,但一看那司機,我愣了老半天。
真沒想到,司機是李峰,而且李警官打扮也變了個樣兒,他不再邋遢,頭髮鬍子都修整了,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看著特別陽光,也不像三十多歲的人,顯得很年輕。
李峰心情不錯,對我們還問了聲好。這把我弄得快無從招架了。他可是我的原上司,對我這麼客氣還是頭一次。我心說反正李警官心情不錯,我就趁空多問一句,「我們幹嘛去?」李峰哈哈笑了,回答說,「走,泡妞去!」
我也品不出來這話是開玩笑還是真的,但我現在穿的很隨和,我一合計,真要去泡妞,那我這打扮怎麼行?別說妞了,大媽都追不到。我又想下車,但陸宇峰把我攔住了,他也猜到我的小心思了,笑著提醒我,「一會去配合就好了,別的不要管。」我有點懂了,心說原來找我當陪襯去了。李峰開車,帶著我們一起奔向烏州南山監獄。
這烏州有兩個監獄,北山和南山,北山監獄是我服刑的地方,那裡是惡霸的集聚地,而南山監獄卻是為女子準備的。
我當時想岔了,心說李警官果然牛掰,泡妞都去女子監獄里泡,他膽兒也忒肥了。等到了南山監獄,我們沒開車進去,只在大門前停好,一同坐著等起來。這時的李峰顯得很激動,他時不時看著監獄大門,又一根接一根的吸煙。我這個老煙槍,對煙不敏感的人,卻也被他這連續的吸煙熏得夠嗆。
這樣到了下午一點,監獄大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女子來。這女子長得太美太蘿莉了,五官沒的說,還戴的一個眼鏡,在眼鏡修飾下,又把她整體形象提升一大截。但我注意到,她穿著一件老式警服,我印象里,這款警服是五年前的款式了,我也能品出來,這女子是刑滿出獄的監獄犯。
我納悶了,心說難道這也是個原警局的腐敗分子?李警官等她幹什麼?沒等我問,李峰和陸宇峰全都下了車,我也只好跟著。李峰下車后就對這女子笑著,還不住的整理衣服,我記得陸宇峰的話,他說讓我襯托李峰。我也真夠意思,緊忙跑到李峰旁邊,故意佝僂點身子,拿出一副很挫的樣子,當起了綠葉。這女子也看到我們仨了,冷冷點個頭,就算打招呼了。等離近一些后,李峰和陸宇峰默契的一同開口了。李峰喊得是小鶯,陸宇峰叫的是鶯嫂。
我當時覺得自己被雷劈中一樣,心說不會吧?眼前這女子就是李峰老婆?就是那個充滿傳奇色彩的鶯嫂?鶯嫂倒是認識我們仨,我真懷疑她怎麼也認識我,她還挨個叫著人名,說別來無恙。我一看,既然嫂子歸來了,我也得多忙活,至少得給李警官面子嘛。我趕緊屁顛屁顛的開車門,讓鶯嫂坐到副駕駛上。隨後我和陸宇峰都坐在後座。
李峰開車往回走,一路上跟鶯嫂問這兒問那兒的,又說一會咱們幾個好好吃頓飯,給鶯嫂接風洗塵。這我沒意見,心說有免費吃喝誰不去啊,而且我打定主意,好好宰李峰一頓。但話說回來,我又想到潘子,這缺德獸還在家熬著呢,我們這麼吃喝玩樂的,卻讓他水深火熱,也不太好。我就看了陸宇峰一眼,那意思,潘子怎麼辦啊?
陸宇峰倒沒忘記這事,還適當跟鶯嫂提了一句,說有個線人身體不適,看癥狀,好像中了一種怪毒,這毒有點像十字架兇案的囊蟲病毒。李峰和鶯嫂的反應不一樣,李峰是一愣,反問句是潘子么?鶯嫂卻拿出一副陌生感,她回憶老半天才啊了一聲,代表記起來了。我看著這兩人,又品著陸宇峰的話,心裡犯迷糊。
但鶯嫂雖然出現過陌生的表情,最後還是點頭承諾了,說會去救潘子。這讓我心裡一瞬間又順暢不少。我可不止一次聽陸宇峰說過,鶯嫂的醫術很高明。李峰擺手說今天是高興的事,讓我們不要再提任務了。他又開著快車,去找飯店。
我和陸宇峰很聽話,也轉口說些別的,但鶯嫂顯得有心事,而且突然間冒出一句話來。她跟李峰說,過幾天要搬家,要去外地生活。李峰被這話刺激到了,猛地來個急剎車。也虧得我們後面沒別的車,不然保准來個追尾。我被這股慣例一帶,整個臉一下貼到前車座上了,我哼哼呀呀的又坐回來,一邊揉著臉一邊留意李峰和鶯嫂的動作。
李峰顧不上把車停靠在路邊,就這麼皺眉望著鶯嫂,問了句,「為什麼?」鶯嫂很冷漠,回話說,「太累了。」我覺得他們是話裡有話,鶯嫂說的累,也絕不僅僅是剛出獄這麼簡單。而且整個車裡的氣氛都變了,不再有剛才那種喜慶勁。
李峰悶頭吸起煙來。他這一天的煙量真不小。我一看這架勢,也不知道說啥了,更有種待不下去的感覺了。陸宇峰耍個滑頭,拽著我跟他倆說,「我突然想起來,我和小白要買點東西,正巧旁邊是商店,我倆先下車啦。」
我跟阿峰急忙出去,但旁邊哪是什麼商店,就一修腳店。我估計阿峰剛才也是心態不穩,沒留意到這些細節。我倆嗖嗖走到一個拐角,站定后,一起望著李峰的車。我覺得今天這頓飯是沒著落了,也問陸宇峰,「我們是在這乾等著,還是先走啊。」陸宇峰一聳肩,說李峰和鶯嫂得需要時間好好處理下矛盾,我倆還是先回家吧。而且他還特意強調,既然鶯嫂答應給潘子治病,就絕不會食言的。
接下來這一天,我和陸宇峰都宅在家裡,我專門照顧潘子,陸宇峰則拿起無線通訊器,跟組織聊著。我是覺得他看似挺閑,其實挺忙的,貌似組織又有任務了。
鶯嫂在第二天上午,穿便裝來到我們家,她給潘子瞧瞧病,很肯定的下了結論,說確實是中了囊蟲病毒,不過好在我們沒吃到那種囊蟲卵,不然就不止是上吐下瀉了,整個神經系統也會崩潰,出現瘋癲的癥狀。隨後鶯嫂把潘子帶走了,說去一個地方好好治療。這樣過了一周,潘子才回來。他的上吐下瀉是徹底沒了,不過整個人瘦了好幾圈,看著也沒以前那種壯勁了。
我問潘子這一周到底接受了什麼治療,潘子沒打算瞞我,但他確實不知道,說去了一個小診所,鶯嫂給他吃了葯,他就昏迷了,等醒來時,自己就這德行了。我一看也問不出啥來,這事只能作罷。
陸宇峰在潘子回來后,當天就走了,他說他有任務,要跟我們短暫告別,另外也讓我倆晚間十點去一個按摩院。我不懂他什麼意思,心說他做任務歸做任務,卻非讓我們去按摩院幹嘛?只是阿峰走的很匆忙,不僅沒再詳細說啥,連無線通訊器這類的東西也沒帶。我本來又上來偷窺的心思了,尋思要不我把通訊器打開,看看裡面有啥秘密?但又一合計,算了吧,我一登進去,上面就留下罪眼登陸的痕迹,不好解釋。
我倆掐著時間,十點鐘準時去了那個按摩院。本來我還納悶呢,阿峰只說來這裡,卻沒告訴我們找誰。我們接下來幹嘛好呢?
但等我們一進門,服務員就特熱情的迎上來,還給我倆拿了手牌,說107房間,我們朋友早在裡面等候了。我和潘子都稀里糊塗的,卻也走進107房。這裡有三張床,最靠里那張,上面趴個人,還有個女按摩師正給他推油做保健呢。
這人臉埋在按摩椅上,看不清容貌,不過看他皮膚白膩,又是一身疙瘩肉,我估計是個身手很好的年輕男子。我心說印象里,自己不認識這號人啊?我和潘子干站在門口沒動,這男子知道我倆到來后,緩緩把頭扭過來,對我們說,「別站著,躺下來,馬上有人給你們服務。」我仔細看著這人的長相,發現他太俊了,明星一樣,我更加敏感,反問他,「你到底是誰?」這人笑了,也問我,「你竟然不認識我了?」
我和潘子互相看了看,都一臉迷茫,這人也不等我們說啥,又來了一句,「我是杜興。」我腦袋嗡了一下,心說他是麻衣老叟?他竟是麻衣老叟!那不該是一個老頭才對么,難道吃啥葯,一下返老還童了?這次潘子聰明一把,他想到關鍵了。他提醒我,「小白,原來老叟一直易容了。」
我吃驚歸吃驚,既然是自己人,還是槍狼前輩,我也不客氣了,招呼潘子上床。沒多久,我們仨都被女按摩師服務著,槍狼心情不錯,還跟我們說了一些保健的話題。我知道這絕不是主菜,但也哼哼呀呀的接話配合著。這樣等被按摩的渾身舒坦時,杜興一轉話題問,「你們對那個在海邊被抓的黑老大還有印象么?」
我想了半天,才聯繫到這號人物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我們仨喬裝在佳木的地方破了一起非法買賣案,當時孤狼也在暗地裡把黑老大的保鏢給弄死了。我記得黑老大被抓起來了,現在應該在監獄服刑才對。
我點點頭,示意記得。潘子還接話問,「那黑老大沒少判吧,難道他有啥事了?」這三個按摩師絕對也是組織的人,杜興根本不避諱她們,又繼續說,「黑老大一直在北山監獄服刑,這小子不甘心,正準備越獄呢。」越獄這個字眼刺激到我了,潘子更是身子一禿嚕,從按摩椅上噗通一聲側歪下去。
我可太了解北山監獄了,正建在山頭上,四周除了一個下山路以外,全是陡坡峭壁,想越獄,他瘋了吧?潘子也知道自己失態,急忙從地上爬起來,又躺回椅子上,多說一句,「越獄,那呆比活膩歪了,北山監獄從建成開始,就沒過這種先例。」杜興嘿嘿笑了,說沒先例只代表以前,黑老大本領很大,或許能成為唯一的首例呢。我合計他的話,突然有個想法,難道黑老大的越獄絕不僅僅是心血來潮?又或者說,有獄警被買通了,要跟黑老大來個裡應外合?如果真真被我猜中,黑老大的越獄,確實有機可趁。
我問杜興,「為什麼跟我倆說黑老大的事?」杜興心裡壓得事不小,都沒興趣繼續按摩了,他擺手讓女按摩師停下來,又坐在椅子上,拿出一副很頭疼的樣子,一邊晃著腦袋一邊說,「黑老大這個人不重要,但他朋友身上有很大的秘密,只有他出去了,才能聯繫上朋友,組織才能把秘密挖掘到。」聽到這兒,杜興卡殼不說了,盯著我倆看著。我好想知道下文,就問了句,「所以……呢?」
杜興指著我倆,「你們以前是北山監獄的大油,對那裡很熟,所以組織派你們去當保鏢,護送黑老大越獄成功。」這下別說潘子了,我差點來個側歪。我眼前彷彿突然出現我倆護著黑老大逃跑的情景,監獄的警燈響著,我們身後追著警犬,還有哨兵正用狙擊槍瞄準我們,他手指都摸到扳機上了,正要一扣扳機,讓我們腦袋上多一個窟窿。杜興看我分神了,他又打了個響指。這響指嚇得我一激靈。
我和潘子很默契的一起搖頭,那意思這任務我們做不了。太危險了。要是這次跟我們說任務的是陸宇峰,他肯定會換個思路,打打感情牌,在理論上也多鼓勵我們,直到我們同意為止。可杜興不是這種人,他不理會我們怎麼想,依舊往下說,「要記住,這次組織也會給你們提供援手,提供幫助,但具體怎麼幫,先不告訴你們,不然知道多了,反倒容易露餡。而且等你們成功越獄后,會出現後續計劃的。」
我和潘子根本不想往下聽了,我倆互相看了看,我心說還按摩個屁啊,這不是啥好事。我倆主意也正,趕緊下了床,嗖嗖的往外跑,把杜興和三個女按摩師都涼這兒了。我倆先回的家,各自開了瓶啤酒,喝著壓壓驚,這期間我和潘子商量著。
看杜興的意思,我們幫黑老大這事是沒緩了,但我倆還想爭取一下,反正能拖就拖,我也希望黑老大能爭口氣,最好今晚上他就越獄,只要他跑了,就沒我們什麼事了。我倆在這種忐忑的心情中,喝完酒睡下了。
但第二天上午,杜興電話就打來了。我也後悔,杜興用的陌生號碼,我不知道是他,所以接了。杜興本來又說越獄的事,我是死磕到底,一口回絕。最後杜興沉默一會兒,嘆口氣說,「哎,杜小白,看在跟你私交不錯的份上,這次原諒你的不聽話了,組織還有別的任務,你看看你和潘子能接不?」
我對新任務比較敏感,我懷疑杜興找個更難得任務給我倆,甚至把這難任務跟越獄任務放在一起作對比,逼迫我們妥協。我沉默好一會兒,才試探的問道,「新任務是啥?」杜興聰明,猜到我心中所想,他哈哈笑了,說讓我放心,又詳細介紹起任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