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血風箏
在我們剛起身時,面具人喂了一聲,我和潘子一臉不解的扭頭看著他。他走到打手頭頭的身邊,蹲下去在打手頭頭身上翻了一遍,找出一個小橘子人頭來。看著人頭,我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我倆的劫難都拜奶盟所賜。面具人當我們面,把橘子人頭剝開了,露出橘子瓤來他盯著橘子瓤,說了一句,「你們走什麼?那多沒意思!」還沒等我倆接話呢,他又手一合,把橘子瓤捏碎了。冷不丁看著他手裡溢出來的汁水,我都有點噁心了,但也明白,他是在告訴我倆,不要離開瓦方店,要努力的把奶盟徹底端掉。潘子是藏不住話,指著自己腦袋,又指了指我胳膊說,「大哥啊,你看看我倆都啥樣了,傷的這麼重,還有跟奶盟斗的資本么?」面具人呵呵笑一聲,算是對潘子的回答了,他又對我擺手,說手機給我。我不懂他要手機幹啥,卻很利索的拿出來,遞給他。我手機沒密碼,他一劃屏就進去了,他又找到記事本,唰唰的在上面寫了一段話。我不知道他寫的啥,反正等寫完了,他站起身,大步向衚衕外走去,在經過我的一剎那,他把手機推到我胸口上。我趕緊接著,又跟潘子一樣,目送他離去。之後我倆翻開手機看。記事本上多了一個地址和人名,地址是瓦方店瓦窩鎮曲屯,人名叫林思怡,估計是個女子。
我和潘子全納悶了,面具人是想讓我倆找這個叫林思怡的人,問題是我倆找她幹嘛?我和潘子商量一番,覺得既然面具人發話了,我倆也受過他的恩惠,這事咋也得辦了。我倆這就要奔向曲屯,只是我倆渾身太臭了,這麼不雅的去找人家,顯得不禮貌。現在這個時間點,服裝店和商場也都關門了,我倆圖方便,就對這些打手下手了。反正他們人多,夠我倆挑的,這八個人被我倆選了個遍,好不容易湊到合身的外衣外褲。我倆這麼穿著,偷偷出了衚衕,在路邊等了一會兒后,遠處來個計程車。我還頭疼呢,怕計程車司機還是嫌棄我倆,來個拒載啥的,但沒想到趕上運氣了,我倆認識這計程車司機,都是以前鐵西街道據點的。這回我們不客氣了,上了車,讓他快點開。
司機看在交情份上,對我倆真不錯,中途還把煙拿出來,分給我倆抽。等快到曲屯時,路難走起來,畢竟這裡只是個村子,司機哥們還堅持往裡走,想用車把我倆送到地點。我是真看不下去了,我們都開過車,知道這種地面很費車胎,有一次還颳了下底盤。我強行讓他停下來,交錢后,我和潘子開始步行,司機不知道我倆到這幹嘛來了,但還是囑咐一句小心,接著調頭把車開回去了。看著周圍這種荒涼的景色,我冷不丁想起綏遠村了。也怪綏遠村給我心裡留下太大的陰影,我這麼走著,都有點怕。不過趁空我也跟潘子合計起來,這麼晚到村裡,村民肯定都睡了,我倆索性先找個地方先休息,等天亮了再說。
潘子點頭說行。我倆也不想在路上多逗留,都默契的加快了腳步,但走了一會兒,前方出現一個人。這是個女子,獨自站在一片空地上,穿著白衣白褲,披頭散髮的。就她這造型,讓我想起劉卉了,我心說真是怕啥來啥,環境都夠相似的,怎麼又特意來個人襯托呢?我和潘子又不得不放慢腳步,我估計這白衣女子也能察覺到我倆了,只是她不看我們,依舊專註的望著星空,嘴裡嘀嘀咕咕不知道說的啥,雙手舉在胸前,似乎正抓著什麼東西。可我看她手裡沒拿啥,這讓我更加奇怪。等離近一些后,潘子當先喊話了,喂了一聲。女子終於肯扭頭看我倆了,不過她對我們做了個鬼臉,又故意往旁邊走幾步,大有煩我們的意思。我倆身上是還有點垃圾堆的臭味,但隔著這段距離,她應該聞不到才對。一定還有別的原因,她一挪地方,我看清楚了,她手裡拽著一根細繩,這繩子還直接延伸到空中。我猜她在放風箏,想想真挺有意思的,她再有癮,也不該大半夜的放風箏吧?再者說,天這麼黑,她也看不到啥。
我和潘子既納悶又好奇,被這種心態一影響,我反倒不怎麼怕了。我看潘子還想問話,趕緊偷偷拽了他一下。我覺得潘子說話粗,這女子看起來有點矯情,不如改為我問話方便。我特意往前走了幾步,拿出溫柔的語調問,「老姐,打聽個事唄。」我自問這話沒啥讓人挑理兒的地方,但白衣女子被我說的來脾氣了,她氣得一跺腳,扭頭吼上了,「叫誰老姐呢?這麼不會說話?人家才十八。」也就是我忍住了,不然保准笑噴,她都有抬頭紋了,也一臉褶子,就沖這張飽經滄桑的臉,說她三十都是小的,她竟然說自己十八。我不想跟她逗,不然當她面說自己十六,她也沒招。我整理下思路,又重新問她,「小老妹,哥問你個事,這村裡哪有住的地方。」這下白衣女子高興了,似乎我叫她小老妹,是對她的一種肯定,冷不丁她還笑著拍起手來,但她雙手一松,風箏跑了。潘子本來想熱心腸,去追風箏。無奈風箏線嗖的一下就沒影了,潘子只動了下身子,就不得不停下來。
我發現白衣女子有點神經兮兮的,她對潘子這舉動沒啥反應,反倒依舊看著我說,「老哥,老哥!你倆外來的吧,沒地方住?簡單呀,住我家,陪我一起睡覺覺,我就這麼悠著你們唱歌,你們很快就睡著了。」她說著還做了一個舉動,就像懷裡抱個嬰兒,哄著睡覺一樣。我忍不住心裡罵了一句,心說這瘋丫頭占我倆便宜,我倆這麼頂天立地的爺們,誰用她哄啊。還沒等我接話呢,她一下反應過進來了,看著雙手,驚恐的說,「媽呀,我的線呢?」她又不理我們,扭頭追風箏線去了。我和潘子不想跟她說啥了,而且說啥也沒用。我倆急忙繞過她,嗖嗖跑到村裡去了。
整個村裡靜悄悄的,不過據我觀察,這個村比我原想象中的要先進的多。有超市、糧油店,還有一個磚廠。磚廠是下班了,但門口保衛室的燈還亮著。估計更夫還沒睡。我和潘子湊過去,敲了保衛室的門,沒一會兒有個老師傅披著衣服出來了,盯著我倆問啥事?我說明來意,我倆要來村裡辦點事,但沒趕對時間,問他能不能借保衛室讓我們住一晚。老師傅本來還用心聽著,最後很不耐煩的擺擺手,說這裡不給外人住,又要轟我倆走。記得看古書,尤其西遊記啥的,唐僧師徒去哪只要說兩句,就能混個住的地方,但那也就是書里這麼寫吧。我知道我和潘子要沒啥表示,肯定行不通了。我兜里還有錢,就掏出一張百元票子,直接塞到老師傅手裡,求他照顧一下。老師傅笑了,也不提外人不外人的事了帶著我倆進廠子,來到一個房子前,說這裡白天是給司機休息的地方,現在我們能進去睡一晚,被褥也都有。我和潘子急忙對老師傅稱謝,等進去一看,這就是一張小床,被褥更是髒兮兮的,不過我和潘子不挑剔,一同擠上去了。
到了早晨六點,老師傅叫我倆起床,還請我倆吃了早餐。當然了,早餐很簡單,就是大米粥和小鹹菜。我和潘子真餓了,一頓猛吃,幾乎把老師傅那一份也包圓了。老師傅倒沒那麼餓,他趁空抽著大煙袋,問我們,「兩位說來村裡辦事,能告訴俺辦啥事來的么?」他就一更夫,我對他也沒啥保密的,就順口說了,「我倆要來找林思怡。」可林思怡三個字一下把老更夫嗆到了,他咳嗽幾聲緩過勁后又亟不可待的問我倆,「你們是警察呀?」說完他還想摸褲兜,那意思把一百塊還給我倆,不敢收警察的東西。我和潘子被他的舉動弄敏感了,潘子先接話,「老師傅,我們不是警察!」老師傅一頓,又停止摸兜了,但還是拿出一副小心警惕的樣子問,「那你們是丁藝的啥人啊?」我心裡默念丁藝的名字,心說這又誰呀?看樣子跟林思怡和刑警隊都有關。我也不笨,腦筋轉了幾個彎兒后,一下想到丁隊長了。潘子沒我這悟性,他又傻兮兮的搖頭,說不認識丁藝。老師傅徹底放下心了,又安然的吧嗒吧嗒抽起煙來。
可我心裡有想法了,覺得這裡面有事啊。那面具人果然有點神通,讓我倆來曲屯也真是別有用心。我補充一句,說我倆不是丁藝啥人,但跟丁隊長是朋友。這次也是受他囑咐,過來找林思怡的。要是現在只有我跟老師傅對話,我絕對能把他誆過去,遺憾的是有潘子這個缺德獸。他聽我說完就一臉詫異的望著我,他這表情一下把我賣了。老師傅也看出門道來了,嘿嘿一聲就算答覆了,壓根不想多說啥。我心裡一嘆氣,知道從老師傅身上是挖不到啥消息了,我和潘子不多問,把早餐吃完后,溜達出去了。這時候村裡很熱鬧了,下地幹活的、上班的,還有無聊搬個板凳坐大街上的,反正放眼一看,不少人。我和潘子隨便找幾個人打聽一下,問林思怡的事,可邪門了,這些人一聽到林思怡,態度不一樣。有望著我倆賊笑的,有鄙視的,也有避而不談的,這把我弄迷糊了,因為從大家這種表現能看出來,這個林思怡在他們心中絕對是不一樣的人。我和潘子整整忙活一個多鐘頭,還是一無所獲,我倆也這麼一點點的來到村尾。
這裡很荒涼,全是野草叢,我倆尋思找個地方坐著歇一會兒,也就是無意間的一看,發現有片草叢裡露出一個紅邊來。好像有什麼人或者動物躲在裡面一樣。我和潘子都上來好奇心,一起湊過去。我本來還有些擔心,怕是個村婦,正躲在草叢裡尿尿呢。真要這樣,我倆一莽撞,她不得說我倆耍流氓啊?但我擔心的事沒發生,這紅邊其實是風箏的一角。我倆一同把風箏拾起來。我猜測,這風箏應該是白衣女子的那個,昨晚她松線了,讓風箏刮跑了,一定是後來又落到這了。我倆本來沒太留意,畢竟只是個風箏而已,還合計著把這風箏撕成兩半了,用它墊屁股坐著呢。但仔細一打量,我倆都意識到不對勁了,這風箏是個大蝴蝶,它翅膀上紅紅一片,而且是那種暗紅色,不像是顏料。潘子撕下一片來,用手摸了摸,還對著陽光照了照,他有個猜測,問我,「小白,你說這玩意兒是不是血啊?」我覺得有可能,而且心裡都被震懾住了,這猜測要是真的,白衣女子在幹什麼?她絕不只是喜歡放風箏這麼簡單。哪有人半夜放血風箏的。我和潘子又把風箏翻了個面,這一下更來事了,我們看著風箏背面,一同愣住了。
這上面有兩個特別大的血紅色的字:「林林。」乍一看好像是血風箏的名字,不過風箏不是寵物,哪有起名字的說法。我聯繫著之前的事,琢磨著林林應該是一個人名,白衣女子夜裡放血風箏,或許就該是對林林的一種祭祀吧。我倆正捧著血風箏要繼續研究時,遠處跑來一個女人。她就是白衣女子,只是現在白天,她換上了一身花格子衣服。她看到我倆手中的風箏,驚呼一聲,又加快速度。我和潘子一看她來了,表情都不自在,我是不想面對這個瘋瘋癲癲的主兒,不過話說回來,村民根本不告訴我倆任何林思怡的事,或許這個瘋子能幫上忙。她過來就要搶風箏,但我故意不給她,還把風箏抱在懷裡,退後一步。我無恥了一把,要跟她講條件,「小老妹,想要風箏不?那得先回答哥哥一個問題。」白衣女子依舊目不轉睛的盯著風箏,點點頭說,「你問吧。」我問她林思怡是誰?她突然笑了,也肯正面看著我了。她還指著自己鼻子說,「你找我呀?」我和潘子全詫異了,我是萬萬沒想到,這個讓我們一度難找的林思怡,竟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更沒想過這個讓大家避而不談的人,竟是她這麼個瘋子。
林思怡趁我倆分神那一刻,一下奔過來,又搶風箏。我怕我和她這麼一爭,別把風箏弄兩半兒了,就一鬆手,還給她了。林思怡拿出一副很珍惜的樣子,抱著風箏,嘴裡又嘀嘀咕咕上了,但說話聲太小,也不知道說啥呢。我和潘子都對風箏不感興趣了,我倆把林思怡圍住,我又問,「小老妹,你認識丁藝嗎?」林思怡中斷嘀咕,拿出一副思索樣兒,只是想了一會兒后,她很肯定的搖頭。我覺得瘋子不會撒謊,她說不認識,那就真不認識,可這麼一來,有矛盾的地方了,老師傅為何早晨特意提到刑警隊與丁藝呢?
我仍想跟林思怡套話,但這次沒等我問,林思怡哇的叫一聲,她嗓門好尖,把我和潘子嚇了一跳。她望著風箏的翅膀,這裡少了一塊,她拿出一副極其緊張的樣子,四下找著,又連說,「哪去了?它哪去了?」潘子剛才撕下風箏一角,又隨手丟在地上,所以林思怡沒怎麼費勁,就把這碎片找到了。她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一邊把碎片往風箏上拼,一邊惡狠狠的盯著我問,「是不是你弄得。」我看她這態度,都快找人拚命了,我能承認才怪,另外也真不是我撕的,我就又擺手又搖頭的。林思怡把目光又放在潘子身上,這次她連續問,「一定是你弄得,對不對?對不對?」潘子跟我一樣,也否定了,嘴上一次次回答,「怎麼可能?」我發現林思怡瘋歸瘋,但挺會饒人,她突然改口了,問潘子,「這風箏不是你撕的,對不對?」
潘子是敗在腦筋急轉彎上,他想也沒想就說,「怎麼可能!」林思怡氣的啊的叫了一聲,抱緊風箏,又向潘子撲了過去。她純屬拿出一副潑婦的架勢,對潘子又撓又掐的,最後還一把抓住潘子頭髮。潘子腦袋上剛縫完針,雖然林思怡沒抓到敏感部位,但這麼一拉扯,也讓潘子疼的直哼哼。
潘子也來怒意了,他不管對方是不是女人,雙手一伸,對著林思怡狠狠一推。潘子力氣那麼大,一下把林思怡推了個大屁蹲。而且林思怡這麼一坐到地上,把風箏徹底弄變形了。林思怡哇哇哭了,又是蹬腿又是揪自己頭髮的。我有點看不下去了,想上去扶她一把,但沒碰到她呢,她竟扯嗓子喊開了,「強姦!強姦啊!」我腦袋嗡了一下,心說我倆可倒霉了,這荒郊野地的,被她這麼誣陷,別說跳黃河了,就算跳黃海里也洗不清。再耽誤一會兒,保准有村民聽到趕過來,我和潘子要逗留,強姦傻村姑的帽子,就嚴嚴實實扣在我倆腦袋上了。我倆互相一看,急忙扭頭就跑,也不管野草叢扎不扎人,拿出要多快就有多快的速度,消失在這裡。其實我倆沒跑多遠,都找個地方蹲下來了。我倆偷偷瞧著林思怡的舉動。林思怡也沒太使壞,看我倆逃了,她不喊了,急忙一起身,抱著風箏往村裡跑。既然她就是林思怡,就是面具人特意囑咐我倆找的人,我肯定不會這麼輕易放棄,我招呼潘子,我倆偷偷溜回來,跟在林思怡後面。
我也想到另一個可能,這個傻姑別不是林思怡,她當時亂承認的,那我倆費勁巴力一番,就白費力氣了。但事都趕到這兒了,就先跟蹤這個林思怡看看吧。林思怡家在村東邊,還挨著邊兒,只有一間大瓦房,外面圍著一個大院。她是又蹦又跳哼著歌回家的,可離老遠我倆就不敢往她家靠近了,因為她家門口坐著三個老漢,都吸著旱煙閑聊呢。我怕我倆貿然闖進去,別出啥岔子。我和潘子只好在林思怡家周圍亂晃悠,反正隔一會就換個地方,等這三個老漢走人。三個老漢真挺有癮,半個小時過去了,他們一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最後林思怡卻出門了。她手裡還拿著那個血風箏,只是趁剛才這段時間,她把風箏修補一番。她一臉興高采烈的樣兒,嗖嗖往村頭跑,看架勢又要放風箏了。潘子問我怎麼辦,我倆是不是又要跟林思怡去村頭呢?我好好琢磨一會兒,搖搖頭,我對林思怡的家更感興趣。我跟潘子說,「小獸,咱倆這樣,避開三個老漢,從後院跳進去。」潘子有些擔心,說萬一她家裡有人咋整?我們豈不是成了小偷了?我是顧不上這麼多了,回答潘子說,「有人的話,咱們再跳出來,只要不真偷東西,沒啥大礙。」潘子擰不過我,點頭同意了。
林思怡家的院牆不高,也就兩米,對我倆來說,翻越起來一點難度都沒有。我先行動,對著牆一踩,再借力往上一蹬,一個鷂子翻身,麻溜的就進去了。我又隔著院牆,對潘子輕輕念叨一句,讓他也快點。在我說完沒多久,一個黑影嗖的一下蹦進來了。只是潘子身體壯,蹬牆的勁兒用大了一些,他進來的同時,牆體整體都斜歪了。
這都是石頭壘的牆,本來就不太結實,我一看牆要塌,嚇得趕緊用後背頂上去,渾身上下也使著勁。我心裡不住默念,它可千萬別塌了,不然林思怡家院牆露個大洞,太顯眼了,保准沒一會兒就被人發現了。我的努力沒白費,也真讓這牆穩住了,只是我估計,只要還有人對它輕輕踹上一腳,這牆面就得玩完。現在我沒時間糾結牆體的事了,心說一會兒我倆出去時,不走老路就好。我們四下留意著,也輕輕邁著腳步,在院子里巡視一圈。很樂觀的是,這裡沒其他人。我和潘子都鬆口氣,也鑽到瓦房裡。林思怡的家很破很簡陋,想想也是,她一個瘋子,哪有能力去打理?
我倆翻找一遍,最後把目光放在一個老式木柜子上,這木柜子還被上了鎖。我估計裡面或許有線索。我倆沒鑰匙,但我去院里找了找,弄來幾根鐵絲,我就用鐵絲,施展了撬鎖手段,把這大鎖給弄來了。在打開木柜子的一剎那,潘子有點興奮,還意思一下的搓搓手,其實我心裡也有期盼,但等看著柜子的東西時,我倆全傻眼了。潘子還忍不住念叨一句,「這他媽到底是啥?」木柜子很亂,有空了的香水瓶子和沒用完的化妝品,還有一些一看就是被穿過的內褲與絲襪,以及一些艷麗的服裝和書信。這些化妝品、絲襪、服裝的款式,都很老,我估計少說也是十年前流行的了,另外讓我不解的是,怎麼這些東西還跟書信放一塊了呢?
我對潘子說搜一搜,我發現別看我倆都做線人,但光憑搜木柜子的舉動,一下就顯示出差距了。潘子對書信碰都不碰,專可絲襪、服裝這類的先下手,而我把精力放在書信上。我隨便打開幾個書信看了看,隔得久了,書信破損的都很厲害,很多地方都看不清了,但也能品出來,這一封封書信,全是寫給情人的,話語間透漏出很濃的情意。我還在書信落款上頻繁發現林林的名字,這不就是血風箏上寫的那個人么?林林到底是誰?不過光憑這些書信,我想不到更多的。
這時潘子有所發現了,他趁空把這些過時的化妝品和衣服全倒騰出來了,等看著木柜子底部時,這裡露出一個筆記本。我先把筆記本拿起來,跟潘子湊在一起翻看。這筆記本其實就是個賬本,裡面有時間、地點、人物,還有金額。光憑這些信息已經足夠了,我倆看了幾頁,一下子找到頭緒了。
賬本上時間範圍在02年到07之間,金額也從最早的二百元漸漸提升,最後一次交易就有兩千塊。而在05年那段時間,幾乎沒什麼交易記錄,只在05年底,一次性交易過兩萬元。
再說賬本上的地點,都是酒店、KTV、洗浴中心這類場合。我和潘子想法一致,這個林思怡是小姐,最早只做一般的買賣,等過了05年,她一定認識了奶盟的人,開始做「成人養生」服務,所以身價一下翻了好幾番。至於05年那筆巨額交易,我和潘子都猜測,應該是奶盟給她的入會費,也就是所謂的當奶媽的保底福利吧。潘子看著賬本,不由感嘆一句,說林思怡當了奶媽,真不少賺啊。而我想的是,林思怡為什麼會走上這麼一條路,當小姐也好,當奶媽也罷,要不是受到什麼刺激了,絕不會想不開的。另外她當小姐和奶媽的時候,也絕不會是現在這種瘋癲樣,一定又發生了什麼,把她徹底逼瘋了。我估計十有八九跟那個林林有聯繫。
我和潘子又商量起後續計劃。我們是不打算回烏州了,想通過這個賬本,繼續跟奶盟斗一斗,另外樂觀的是,還有面具人幫我們呢。我指著賬本上05年交易兩萬元的那個記錄,尤其指著這個記錄的交易地點,跟潘子說,「小獸你看到沒?這裡寫著小南屯廣鴻製藥廠,小南屯離這裡不太遠,咱們現在就去製藥廠看看,一定會有說道。」潘子認可的點點頭,還在我這話的基礎上多加一句,「她去製藥廠里拿錢,還一下拿了兩萬,這說明啥?難道這廠子里有特殊葯?給女人吃了,奶水就嗷嗷多?」真不能排除潘子說的這個可能性,而且我還一下子聯想到三鹿了,那家不良奸商不就在奶粉里做了手腳么?我們把從木柜子拿出的東西又原封不動的放回去,等收拾好了,我倆想轉身走出瓦房。但這時候,院門響了,咣當咣當的。
我和潘子不由得一愣,我心說不好,一定是林思怡回來了。這時候我倆衝出去,很可能跟進來的人撞上,我倆雖然心急,卻不得不先躲在瓦房裡。我和潘子還都貼著窗戶,偷偷往外看。
院門開了后,我發現門口站的根本不是林思怡,反倒是兩個爺們,其中一個我們認識,是磚廠打更那個老師傅,另外一個長得有點黑,三四十歲的年紀,看穿衣打扮有點潮,不太像是曲屯的村民。這倆人沒急著進來,黑爺們一直沒說話,老師傅卻一直指手畫腳的念叨著,中途他還做了幾個手勢,形容兩個人的身高與體型。倒不是能說我多疑,反正我覺得,老師傅在形容我倆。我心說這老矬頭子,原來不是啥好鳥,面上好心,收了錢讓我倆在磚廠住一晚,實際上在背後通風報信。等老師傅說完話后,黑爺們點頭了,還從兜里拿出一張百元票子,塞給老師傅。老師傅一下樂了,他挺有意思,接過票子還使勁搓了搓,怕是假錢,等確認無誤后,他揣起來,扭頭就走。
黑爺們沒急著離去,反倒抱著胸盯著院里看了看,又邁步走進來。他一邊走一邊喊,「小怡,小怡?」我這下算明白過勁了,老師傅覺得我和潘子可疑,就找了這個黑爺們,這黑爺們弄不好就是林思怡的監護人,又或者有啥其他說道,只是現在我猜不出來。我和潘子不可能被黑爺們逮住,我倆偷偷溜到瓦房門后,一左一右的站好,我倆這是要準備偷襲了。
潘子真壞,他還真有點邪才,捏著嗓子叫了一聲,「誰呀?」他這嗓音變得特別娘娘腔,乍一聽跟林思怡的差不多,我都忍不住捂嘴樂了。黑爺們一聽到叫喚聲,又加快腳步湊過來,這就要開門。這期間我和潘子也考慮到另外一件事,我倆偷襲時,最好不露臉。冷不丁的我倆也找不到啥面具或遮臉的東西了。我倆穿的都是襯衫,就把衣領扣子多解開幾個,把衣服往上一拽,又用手捂著,把下半張臉擋住了。黑爺們真沒想到會有人陰他,開門時也沒防備。可在門完全打開的一瞬間,我和潘子全蹦了出去。我出左拳,潘子出右拳,各自對準黑爺們的眼睛狠狠打上去。砰砰兩聲響之後,這黑爺們被我倆拳勁帶的不由退後幾步,腳一軟,一下坐了個大屁蹲。我倆緊忙湊過去,又要補拳,不過仔細一看,這黑爺們太不抗揍了,兩個眼珠子翻翻著,竟坐著暈了過去。我估計就他這慫樣,弄不好都沒來得及看清是誰下的黑手,等醒來的時候,就算回憶,也只能記得眼前突然出現倆拳頭罷了。
我和潘子沒理會他,又要翻牆頭想跳出去,但我剛在牆上一露頭,發現老師傅沒走,就在外面等著呢。本來坐在門口那三個老漢,倒是都散夥了。我和潘子都對老師傅有點偏見,覺得他很操蛋,我倆一商量,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反正也把黑爺們打了,順帶收拾下這壞老頭。我和潘子又都來到院門前,我使勁對著院門砰砰砰敲起來。
老師傅聽到聲了,以為是黑爺們叫他呢,急忙屁顛屁顛跑過來。他倒是挺客氣,在門外還問呢,「黑哥,咋回事啊?」我真要呸他一口,心說他這年紀,當黑爺們的叔叔都夠了,怎麼還給人叫哥呢?我倆都沒理會他,我又使勁敲了兩下。老師傅終於忍不住了,把門打開了。這時我和潘子都躲在門後面了,他冷不丁沒看到我倆。他發現坐在院子里的黑爺們后,哎呦一聲,說我的黑爺啊,你是咋了。我這次不想呸他,反倒有種噁心要吐的心思,覺得這老頭變嘴也太快了,竟又叫爺爺了!老師傅奔著黑爺們沖了過去,不過他沒跑兩步,我和潘子就閃到他身後面。我倆也默契,一同握緊拳頭,潘子還對著老師傅肩膀拍了一下。老師傅也是夠笨的,想都沒想就轉身看過來。我倆這次沒蒙面,但時機抓的很好,他剛一轉身,我倆拳頭就到了,又是砰砰兩聲響,這老師傅倆眼一黑,整個人迷糊了。雖說他年紀比較大,但身子骨真不錯,暈前還能喊出一句話來。他說,「天、天咋黑了?」我心說這老逗比可咋整,還天黑呢,他咋不說燈關了呢?
我和潘子這次用不著翻牆了,從正門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但為了保險起見,離開村子時,我倆是貼著整個村子外圍走的,饒了一個大圈。這村子外面不好打車,我倆不得不步行半個鐘頭,才趕上機會攔住一個計程車。這個司機不認識我倆,一聽我倆去小南屯,他有些不太樂意,那意思他把我倆送過去,弄不好還得空車跑回來,這買賣不合算。我心說他說來說去的不就是差錢么,我又告訴司機,不用打表走,他說個價,我倆直接給錢就是了。司機挺黑,開口要一百五,潘子本來不服氣,說我倆也是干計程車這行當的,他咋這麼貴呢。但我覺得辦正事要緊,說了句算了,就這個價。這下司機來勁了,把車開的嗖嗖快,在下午就把我倆送到地方了。
我們隨便找個飯館對付一口,又找人打聽廣鴻製藥廠怎麼走。但邪門了,我們問了三個人,他們都搖頭說沒聽過這個藥廠,我心裡犯懵,心說不能啊,那賬本寫的清清楚楚,小南屯該有這個製藥廠才對。關鍵時刻還得靠度娘,我把手機拿出來,上網搜了一下,我輸入的是,「瓦方店小南屯廣鴻製藥廠」,等點確定之後,度娘提示我,您要找的是不是瓦方店小南屯奧鴻製藥廠。我一合計,廣鴻到奧鴻,差了一個字,但也都是製藥廠,這麼個小地方,不可能有好幾家製藥廠吧?弄不好是這個廣鴻後來改名了。我和潘子不問別人了,憑著度娘給的路線圖,趕了過去。也別說,這個奧鴻製藥廠的規模還挺大,外面圍著三米高的石磚牆,裡面佔地少說十來畝。對我和潘子來說,這牆不算太高,我倆做個人梯也能爬上去,但我留意到牆頭上每隔一段都掛著攝像頭。我倆要冒然上去,一定會被攝像頭髮現。
我倆夠有癮的,繞著外圍牆轉了一大圈,可走的腿都軟了,也沒找到能下手的地方。最後我倆商量,還得想辦法從正門進去。只是這製藥廠查的很嚴,外人沒通行證,根本不讓進,尤其站崗那倆保安,長得都挺壯,一看不好惹。我也想過,不行就塞錢試試,但這黃天化日的,我這麼明目張胆塞錢,他們也不能收。正巧奧鴻大門口的對面就有一間網吧,我和潘子先躲到網吧里了。我倆找個好位置,能坐著看到奧鴻門口的一舉一動。
網吧里的人不多,還多是小青年,我和潘子這個年紀,躲這裡上網,根本就沒啥可玩的。這些小青年都在lol的熱火朝天,最後我倆卻只能挑幾個電影看看。這樣一直到了晚上,製藥廠下班了,看著大門口人流涌動。我心思活躍起來。我本以為能有機會呢,但跟潘子死死盯了一會後,我倆又失望了。全是下班往外走的,並沒往裡進的。我倆這舉動也引起了網管的注意,他一看就是呆的無聊,湊過來跟我倆聊天。他問,「兩位老哥,對奧鴻有興趣?想進去打工?」我不想搭理他,尤其他站在我倆面前還擋地方,我擠著笑看他一眼,算是回答了。沒想到網管根本不理會我的態度,還上來癮頭了,跟個長舌婦一樣,繼續念叨起來,「奧鴻確實不錯,當工人一個月都得兩三千呢,我要不是家裡沒人,何苦在它對面窩著呢。」我和潘子仍舊沒理會他。
但他真有意思,一屁股坐在我們旁邊了,又說,「你們肯定不知道,奧鴻的工人還有特殊工種,好像簽了保密協議,只在夜裡上班,一個月穩妥的六千塊工資。」這話讓我敏感了,我心說一個製藥廠的工人,又不在工地玩吊車,更不在海上鑽井,有什麼危險和特殊性可言呢?尤其還專門上夜班。我把目光收回來,盯著他問,「你知道這些特殊工人都幹什麼?」網管無奈的一聳肩,搖搖頭說,「我倒是認識兩個特殊工種,他們在這裡上過網,但脾氣不好,特別橫,也不跟我近乎。另外奧鴻效率真高,隔三差五的凌晨,都會有貨車開進去裝貨,估計都是夜班工人生產的藥品。」網管就是無意跟我們閑聊,但這幾句話也刺激到我了,讓我想出一個計劃來。我這次是真心實意的對他笑了,說了聲謝謝,這讓他聽得莫名其妙。網吧里也賣炒飯,算是變相的掙錢了,我和潘子索性在這裡解決了晚餐,又一直上網到午夜,我倆下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