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只喜歡你
「請回。」葉清寒冷淡的聲音中，透著一絲堅決，似乎還隱含不悅，猶如沉沉的夜色，籠罩在人的心頭。
宋媒婆頓了頓，又不死心地說道：「王家姑娘、陳家姑娘、趙家姑娘，你好歹挑一個呀！都不差呢！你看看畫冊！」
葉清寒漠然地關上了門。
宋媒婆拍著門大喊道：「你看看畫冊啊！這畫冊可是我找鎮上的畫師畫的，跟真人別無二致呢，你看了就知道了！絕對都是長得俊、屁股大的姑娘！又好看又好生養啊！村裡的姑娘你看不上，村外的這三家姑娘是真不錯！我宋媒婆什麼時候坑過人？」
宋媒婆急得滿頭大汗，可門內還是毫無動靜。
宋媒婆嘆了口氣，悻悻地說道：「真是不識好歹，虧得我口水都講幹了！你年紀也不小了，爹娘又去得早，我不替你操心，誰替你操心啊？簡直就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自從葉清寒臉上的疤痕消失后，村裡不少未出閣的姑娘們就注意上了他。
當然，首選還是唐小秀才。
前段時間唐家和葉家糾纏不清，一場婚事幾經波折，村裡的姑娘們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件事情上，也就淡了對葉清寒的心思。
每次唐家和葉家的婚事眼看著要告吹的時候，不少人家都託了媒婆去唐家說親，怎料，卻是一次又一次地慘遭拒絕了。
好不容易等到唐家和葉家的婚事徹底沒戲了，唐家又說長孫學業未成，暫時不談婚嫁之事，讓姑娘家們再次失落了起來。
再失落之餘，她們對葉清寒的心思也就漸漸地熱絡了起來。
不僅村裡有適婚女兒的人家聽說了葉家三房現在的生意做得極好，就連村外不少有適婚女兒的人家也聽說了此事，於是，這十里八鄉的幾個媒婆又忙碌了起來。
宋媒婆嘆了口氣，有些不甘心地離開了。
現在，葉家三房也算是村裡的小富戶了，若是她說成了一樁親事，能拿不少紅包呢，她打算明天傍晚繼續過來勸說葉清寒，她相信以她那舌燦蓮花的本事，一定能說服葉清寒挑個姑娘娶了。
葉瓊丹待那宋媒婆走遠之後，回到了新宅。
新宅內，靜悄悄地。
廚房的桌上立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一張圓桌。
桌上擺滿了菜，卻只有小四叔一個人在狼吞虎咽，他幫雪丫頭烘製蕨菜乾，已經累了一天了。
雪丫頭和海丫頭尷尬地對視了一眼，不敢說話。
葉青羽嘆了口氣，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至少應該看看畫冊。」
「不必。」葉清寒鳳眸微垂，眸光堅定。
除了葉瓊丹之外，他不願意接近任何女人，她們只是靠近他，便如同往他的皮膚上灑了一把砂礫一樣。
「大哥，如果爹娘還在，肯定希望你早日成家，」葉青羽溫和地說道，「爹娘過世之後，你為這個家承擔了太多了，你努力地照顧著我、照顧著三妹，你默默地承受著一切，承受著本不該讓你承受的一切，我和三妹想必時常讓你覺得很孤單、很辛苦吧？」
「沒有。」
三房夫妻救了他，還給了他溫暖的父愛、母愛，他在他們過世后，理應盡心去照顧這對弟妹，哪怕是為了報恩。
「大哥，娶個妻子，你就不會覺得孤單了，」葉青羽衷心地說道，「你的妻子會愛你，你的孩子也會愛你，有了他們，你的人生才圓滿。」
葉瓊丹聽不下去了，她走進來，壓抑不住心裡翻滾的那股酸意說道：「就算要成婚，也要跟心愛的女人成婚啊！無愛之婚，不是無鎖之籠嗎？一個人的時候自由自在，要是隨隨便便娶了一個女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去遷就對方，那該有多憋屈呢？我不要讓大哥活得那麼憋屈！」
葉青羽愣了一下，他第一次見三妹反應這麼大，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你大哥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那也不能為了成婚而成婚啊。」如果大哥以後愛上了別的女人，她會傷心難過，但也會笑著祝福。
現在，大哥不是沒有遇到真愛嗎？
為什麼要讓他匆匆成婚？
為什麼要讓別的女人搶走他的目光？
葉瓊丹覺得像是吃了一顆酸檸檬一樣難受。
「吃飯吧！飯菜都快涼了！」見氣氛尷尬，她連忙坐了下來，開始夾菜。
於是，這頓飯在沉默中吃完了。
吃完晚飯後，葉瓊丹一個人悶悶地出了門，坐在了河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托腮望著蕩漾著破碎月光的河面。
河邊的蘆葦已經開花了，像是白色的雪花一樣，隨著夜風飄在她青色的衣袂邊，偶爾有兩條魚躍出水面，打碎了這寧靜的夜。
葉瓊丹嘆了口氣，突然，一束帶著夜露的野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葉瓊丹拿起野花嗅了嗅，聽到身後的葉清寒堅定地說道：「我不會娶其他的女人。」
於是，她的心裡又覺得有些酸澀了。
如果我不是你名義上的妹妹該有多好？
「哦。」她站了起來，低著頭踢了一下腳邊的碎石。
「真的。」他又重複了一遍。
「如果你以後遇到了喜歡的女人，我當然不會反對啦。」她忍著失落，故作平靜地說道。
「不會。」他回答得十分篤定。
她頓了頓，鼓起勇氣問道：「為什麼啊？」
「不會。」
現在已經遇到了心動的人，以後，當然不會再遇到讓他喜歡的人了。
「那我現在勉強相信你吧，」她勉強地笑了笑，「但是你以後遇到了喜歡的女人，可一定要告訴我，你放心，我會做一個很好的小姑子，我一定不會欺負嫂子的。只要是你喜歡的人，我都會好好對待。」
葉清寒望著她低垂的小臉，心中暗想，真是個傻姑娘。
月光靜靜地撒了下來，得到了葉清寒的承諾之後，她心中的一口鬱氣頓時散開了，她知道葉清寒是一個不會輕易動搖的人，這十里八鄉的姑娘們，估計是沒戲了。
於是，她又輕笑了起來：「走，我們去公山看看，趁著時辰還早，去采些硝石來熬，明日一早，咱們就拿家裡的大木盆試著制一桶冰！」
她的手裡緊握著那束花，輕柔的裙擺劃過一層層雪白的蘆花，像是湖水的清波。
她哼著他沒聽過的曲子，腳步輕快。
葉清寒凝望著她的背影，發現自己越發深陷在了這段感情里，像是走在了這漫天蘆花的地里一樣，看不清前路。
半柱香的時辰后，兩人提了一些挖硝石的工具，來到了上次避雨的山洞。
「這附近總共有五座公山，山上共有十一個山洞，每個洞內都有硝石，不過，硝石產量都不算太多。」葉清寒說道。
自從上次她提過要熬硝製冰之後，他就特意去這幾座公山上的山洞裡查看了。
「不要緊，硝石溶入水后可以用降溫結晶法或蒸髮結晶法將硝石再提煉出來重複使用，所以說咱們不需要太多的硝石，這附近幾個公山裡挖出來的硝石，足夠我們一次次重複製冰了。」
葉瓊丹說到這裡，又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北地的富貴人家，都會在冬天的時候，把河裡凍了好幾尺厚的冰挖出來，埋在地窖中，以待來年夏天的時候取用，所以咱們在北方只能做一做老百姓的生意。而南方就不同了，南方的冬天很難有河流結厚冰，從北方往南方運冰也不方便，要是咱們在南方做冰塊生意，肯定能賺得盆滿缽滿！」
「以後一定會有條件的。」葉清寒堅定地說道。
「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
硝石並不難刮，不一會兒，他們就刮滿了兩桶。
葉清寒提著兩桶硝石下了山，葉瓊丹拿著工具，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後面。
回到新宅后，只剩下葉青羽的房裡還亮著燈，估計還在泡葯浴。
整個家裡不那麼忙的人也就剩海丫頭了，所以，有時候她會承擔起熬藥湯的責任，然後將葯湯送到葉青羽的房間的隔間里。
這段時間，葉青羽已經能扶著床沿、桌子、椅子……慢慢地走動了，只是走動的時間稍微長些，他的雙腿就會無力，讓他單獨去隔間沐浴或者去茅房出恭，倒是無礙。
葉瓊丹找出了一口生鏽的舊鍋，葉清寒陪著她，開始添火熬硝。
還沒等到鍋里的水沸騰，葉瓊丹就不自覺地靠在葉清寒的肩膀上睡著了。
她睡著的時候很安詳，長長地睫毛在白凈的臉上投下了玫瑰色的暗影，她的呼吸輕輕柔柔地灑在他的脖頸上，像是一根軟絨絨的鵝毛一樣撩在了他的心頭。
葉清寒眸光微深，真希望這一刻能成為永遠，她就這樣靜靜地靠著他，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們倆。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放到了她房間的床上，為她脫下了鞋子，蓋上了薄被。
離開的時候，他又剋制不住地伸手，極輕地撩開了她鬢邊的亂髮。
月色溫柔，他卻不敢再留。
葉瓊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卯時初刻了，她發現自己合衣躺在床上，身上蓋了一條薄被。
她掀開薄被下了床，屐著鞋子跑去了廚房，廚房的舊鍋旁放著一盆硝結晶。
她在廚房裡找出了一個大木盆，將硝結晶倒了進去，然後，又在木盆里放了一個陶罐，在陶罐里裝了一些涼開水。
剛給陶罐裝滿水，葉清寒提著一桶清涼的井水走了進來。
「大哥，把水倒入木盆里！」葉瓊丹連忙說道。
葉清寒提了幾桶水裝滿了木盆，葉瓊丹將昨晚熬好的硝結晶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