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月夜撫著仍舊疼痛不已的胸口,幽幽地坐回椅內。他昨夜裡回來便下令追查膽敢與朝庭作對的女子了,至今未有半點消息回宮。不知怎的,他突然就想到了雪妃,雪妃向來愛護白依凝,且身上總帶著淡淡的梨花清香,這不勉讓他起懷疑。可按理說雪妃不過是一個深閏小姐,不該有這等身手才對。月夜頭痛地以手揉太陽穴,一副睏倦不已的模樣。
就在此時,殿外隱隱約約傳來玉妃的聲音,問道:「李公公這急急忙忙的是要上哪去?」
「回娘娘,皇上招見雪妃娘娘,奴才正準備差人去雲和宮請呢。」李公公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恭敬,稍一停頓后,玉妃道:「雪妃昨夜裡受了寒,這會正歇著呢,不知皇上是否能改日再招見?」語氣中難藏嫉妒的氣息。
「這……」李公公一時犯了難,雪妃抱病無法晉見,可皇命在身,他又不能違抗。玉妃不與他多話,領了念兒往殿內行去,在月夜面前優雅施禮而下:「臣妾叩見皇上,臣妾聽聞皇上身體抱恙,特命膳房頓了滋補湯汁送來。」
「平身吧。」月夜的語氣尚算溫和,甩手端正了一下坐姿,並著手開始收拾案桌上的畫紙。玉妃端過念兒手中的燉盅,呈到月夜面前之時,目光掃過那張未來得及完全收起的畫卷,只一眼,便能認定畫中的女子便是雪芙!
心裡彷彿被人用繡花針扎了一下,隱隱作痛,緊接著幻化成一抹嫉妒的情素。後宮佳麗三千,她本不該有此心裡的,可又有誰能真正做到心靜如水?若真能做到,也會是像謝妃那般心另有所屬,對皇寵沒有任何期盼的女人了。
燉湯在半空中有了那麼一刻的停頓,輕輕地放在案角后,玉妃的身子如一朵牡丹般由桌邊繞過。行至月夜的身側,關切地打量他問道:「皇上身子可好些了?」
「玉妃的消息倒也靈通,這麼快就聽聞朕的身體有恙了。」月夜的語氣中略帶譏誚,玉妃心頭一緊,正瘃磨著該如何回話時。月夜再度說道:「謝愛妃的關懷了。」聲音恢復了剛有的溫和。
他對玉妃沒有特別的恩寵,平日里玉妃也尚算安氛守己,對於乖巧的人他一向來不加為難。殿內的氣氛因玉妃的到來起了微妙的變化,原本就清雅的蘿玉清香,悄無聲息地被玉妃身上的脂粉香氣蓋去。
微弱的春風由殿外拂入,夾雜著玉妃身上芬芳好聞的氣息在他的鼻間迴繞。月夜卻總能在緊要關頭抵擋住。對於他而言,溫柔鄉不過是一種敷衍的事,從不留戀於誰,亦不會在大床以外的地方對女人有所渴望。
玉妃見他面上平靜不似有一氣的跡像,方才放下心來,目光溫柔如水,小手在他的肩處柔捏。愛語綿綿:「皇上,臣妾關心您的龍體安康,所以才會多留了個心眼,若皇上不喜歡臣妾這樣,臣妾會努力忍著不對皇上動真心,表真情的。」
誰會不喜歡別人的關懷?月夜在心頭苦笑,自小他最缺的就是關懷這東西了。直到他登上皇位后,那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的關懷便緊接而來了,他也早已經習慣了。稍一抬頭,月夜看到李公公在殿外探頭探腦,目光一凜,對著那顆大腦袋斥道:「李圖!朕說過你幾遍,有話直說,再這麼唯唯諾諾誤了事朕定饒不過你!」
「皇上饒命……」李公公幾乎是摔入殿中的,直接趴於地面見禮,玉妃被他這滑稽模樣逗得掩嘴輕笑。那笑容美麗迷人,比平日里那虛假的笑容美多了,只可惜只顧著發火的月夜未曾瞧見,目光直直地盯著李公公。
伏於地上的李公公偷偷望玉妃一眼,遲疑著要不要當她面開口,直至見著皇上的臉上顯現出不奈煩后。方才心一橫,說道:「啟稟皇上,皇上要奴才去找的女子已不在妙峰庵中,據說前些日子離庵。」
月夜一怔,臉上的怒氣淡去,倏地從椅上站起,盯著他問道:「何以會失蹤?可有派人尋找?」
李公公忙著說道:「皇上恕罪,尋找的人去了不少,可妙峰庵內的人不願透露女子的名號與去處,奴才無從找起。請皇上給奴才多幾日時間,奴才定將她尋回。」
「就你這奴才,辦事效率總這般緩慢!」月夜心中的失望演變成一抹淡淡的怒火,對了李公公便撒。他怒的是自己為何不曾早些日子親自去將她接於宮中,這時候就算她未曾削髮為尼,怕也難尋其蹤影了。
「皇上教訓的是……」李公公心裡委屈,卻也只能獨自忍受。皇上只給了他這般小小的線索,便要他在短時內把人尋回宮中,這等難題也就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才能出得出來了。
從理政殿出來后,玉妃略一猶豫后旋身望向候於殿外的李公公,問道:「公公,皇上找尋女子為何許人?怎這般心急呢?」
李公公腦袋一垂,自是不敢多嘴,吱唔半天也未曾說出半句完整的話兒來。最後斗膽道:「娘娘,皇上的脾性娘娘是了解的,奴才自是不敢多嘴過問對方為何許人。」
「不過問你怎麼找人?」玉妃冷哼一聲,明白想從李公公的嘴裡問出點什麼來是不可能的了,也不再多問。在一群宮娥太監的簇擁下離去,顯然是帶著奴火離開的。
雲和宮內閣的羅帳內,雪芙臉上早沒了先前的平靜,略一眨眼,淚珠兒便滾了下來。若是昨日之前,琉璃定會立於帳外嘰嘰喳喳,說著各式各樣的話哄她開心。而今,即便是她哭幹了淚水,亦不會有人會哄她了。
想到琉璃,雪芙便忍不住咆嚎大哭起來,趴在床上的雙肩抖得分外利害。候在帳外的香兒韻兒嚇慌了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雪芙一向來都是憂鬱得讓人心疼,卻從未見她如此崩潰得大哭過,這哭聲,聽著是那麼的可憐兮兮。
香兒遲疑片刻,方攏了帳子輕拍雪芙的肩好聲安撫道:「娘娘,您這是怎麼了?身子痛么?安太醫就來了……」
雪芙慚慚地停止了哭泣,接了香兒手中的絲帕拭淚,睜著一雙紅腫的雙眼黯然道:「本宮身子無恙,把安太醫譴回去罷。」
她的身子是痛,卻遠沒有心裡的痛來得刺骨,心裡的痛太醫治不好。身上的痛亦不可能治得好,那是被月夜打出來的內傷,她自是不能讓太醫瞧出端倪來。玉妃已對她的失蹤起了疑,若讓她知道自己受的是內傷,定能鬧出事兒來。
香兒正欲說些什麼勸慰的話,安太醫便到了,韻兒行至雪芙的床前道:「娘娘,安太醫到了。」說話間將帳子拉下,準備讓安太醫隔帳請脈。
雪芙卻一個翻身,坐起身子氣急敗壞道:「讓他走,本宮不需要請脈!」
「娘娘……」韻兒語滯,香兒立時對她遞了個眼色,讓她離開。韻兒只得退出內閣,將安太醫請出雲和宮。雪芙痛心地吸了口氣,雙手抱膝縮在床角處,小臉深深地埋入絲被中。淚水沁入被褥間,沾濕了一大塊。
「娘娘,您不能再傷心了……」香兒不知如何是好,隔著帳子可憐惜惜地哀求。雖然雪芙不再大哭了,但仍是一聲不吭地縮在床角,再這麼下去真要熬壞身子了。
內閣內,靜謐得沒有半點聲音,雪芙就像失了魂一般,良久才終於動了動身子,輕啟朱唇幽幽地說道:「我也不想傷心,香兒,為什麼男人的承諾總是那麼經不住時間的考驗呢?」
「呃……」香兒張嘴結舌,未想到雪芙會突然問出這麼深奧的問題來,從未經歷過感情事的她,又哪能回答得出這等問題來?
雪芙也並非在等她回答自己的問題,頓了一下后再度開口說道:「他曾經說過要一輩子與姐姐不離不棄的,大家都在羨慕姐姐找了個好未婚未時,他卻在緊要關頭放棄了,甚至連姐姐的生死都置之不顧。當兩個有情人終成陌路人時,你能感受到那種痛苦的滋味嗎?偏偏姐姐還不能死,她必須過那種比死更難受的生活……」
香兒聽著她口中不斷溢出的話,隔著帳子看著她,雖聽不懂,卻仍然感受到了她那濃濃的悲哀。只是她依舊打不到合適的話去安撫她,只是靜靜地立在帳外聽著,直至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罩在她的身上,方才突然警過神來。抬頭一看既是一身血色袍子的皇上,頓時嚇得張白了面色,發不出丁點聲響。
皇上怎會突然到來?怎會沒有通傳聲,沒有腳步聲?香兒驚了一驚后正欲下跪行禮。卻被月夜以手勢制止,示意她可以退下了。香兒偷著看了帳內將小臉埋入絲被中的雪芙一眼,邁著碎步悄然無聲地走出內閣,走之時心裡仍舊有些擔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