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套

設套

朱棡的眼睛瞬間閃亮無比,他凝眸盯著劉靈秀半晌,把劉靈秀盯得開始兀自慌張,才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養伶官?想不到她竟如此膽大妄為,不過她可真會給人驚喜。」朱棡樂得拍了下大腿,又在劉靈秀正準備放鬆的時候,突然又冷下臉來盯著她,「這消息可確准?」

「婢子親耳聽見楚秋跟燕王妃悄悄提及此事,說什麼伶官……換個地方……安排那兩人去。她們原本在鑼鼓巷置辦好了房子安置,但因那房子的地契為楚秋所有,怕這事兒被燕王發現,出於謹慎就想另安排去別處。還說那新找的地方很隱蔽,絕不會被發現。」劉靈秀未免再受晉王責罵,謹慎地表示,「她們既然做賊心虛,又怕事情敗露,這地方只怕難找。」

「這男人啊,但凡懷疑自己頭上有點綠,那都會發瘋的。」

朱棡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可思議,不論這世上永遠不缺膽大妄為的人,是真是假查一下便知。

朱棡先命人把地契的事兒查清楚,得知在鑼鼓巷那裡果然有一處宅院記在楚秋名下,說明劉靈秀偷聽那話沒作假,這件事兒八九不離十了。

如此就著伶官的線索再細細盤查一番,果然發現在幾個月前,確有兩名蒙面女子在如意館買走了兩名伶官。

朱棡高興之餘,又不禁同情起四弟來。他本來以為,四弟妹最多不過有個冒用道籍的小罪名,萬萬想不到她居然還是個淫婦。可憐他一向聰明桀驁又好面子的四弟,居然就被這樣一個女人蒙在鼓裡,結結實實地被戴了一頂綠帽子,準確地說應該是兩頂才對。

這燕王妃的位置她必然保不住了,甚至連整個魏國公府都得被她給賠進去。果然這鄉野出身的女人,膽大妄為,不懂規矩,娶不得。

說到底是自家親兄弟,這事兒得由他這位兄長帶著四弟一起去面對才妥當。

朱棡立刻就去找朱棣,他先坐下來喝了半盞茶,看著毫不知情的朱棣,一時間竟有些難開口直接告知。他兀自地跟朱棣東拉西扯,說了半天無聊的閑話。

朱棣自然是一句都沒應他,只嫌他煩。

「還不走?」朱棣沒耐心地趕人道。

「你這沒良心的,三哥好心來跟你聊天,就這麼嫌我?」

朱棡瞧他這副樣兒就來氣,不再猶豫了,乾脆帶著朱棣出門。朱棣不願,他就硬拉著帶他去了鳳陽城。

二人抵達鑼鼓巷的一處宅院前,朱棡就問他:「你可知道這宅子屬於誰?」

朱棣冷淡地瞥一眼朱棡,仍舊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朱棡馬上抬手,有侍從呈上冊子放他手裡。朱棡就將冊子提前折好的那一頁,遞給朱棣看。

朱棣掃了眼,上面有一條清楚地寫著楚秋的名字,「到底想說什麼?」

「前兩日,我的屬下進城來辦事,不巧就看見她進了這間宅子。因瞧其鬼鬼祟祟,便多心留意了一下,萬沒想到這裡竟就是她養人的地方。如今宅子里的男人已經被她另打發到別處藏著了。但她不過是個嘍啰,平安觀真正做主的人是誰?四弟再猜猜看,她安排完這些,回道觀后第一時間去通知誰了?」

朱棡兄弟般地勾住朱棣的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朱棣,生怕錯過了他變難堪的臉色。

朱棣目無焦距地望著宅子所在的方向,臉色冷淡如故,沒什麼明顯的變化。

四弟聰明,朱棡清楚得很,如今他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他不可能不明白。此刻若什麼反應都沒有,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在好面子裝假呢。

「這事是叫人有點難以接受,不過處置起來也容易。咱們可是皇子,哪能受這份兒氣呢,怎麼個死法還不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朱棡輕聲勸慰道。

「三哥慎言。」朱棣盯著朱棡的目光冰冷刺骨。

朱棡笑了下,配合道:「是是是,所以三哥帶你來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三哥自然是清楚這事兒干係重大。」

這時侍衛匆匆來報,他們已經查到了一處宅子的所在,並在宅子里發現了兩名居住的年輕男子。

如今這可算人贓並獲了!

朱棡眉梢不自覺地飛揚起來,他努力下壓著嘴角,故作一副面色沉重的模樣,問詢朱棣的想法。

「你若不願知道,那咱們就當這事兒不存在,不存在!」朱棡故意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假裝悄悄的。

朱棣斜睨他一眼,費了好大的耐心,才忍住不對朱棡這副欠揍的樣子出手。

「走。」

朱棡在前帶路。

二人隨即抵達城北一處偏僻的宅院前,這處地方和鑼鼓巷那裡相比,可不止窮酸蕭條了一點。整條巷子里連個人影都沒有,路上落葉堆積,走在上頭有明顯嚓嚓響聲,附近的好幾處房舍屋頂都長起了半人多高的荒草,看來被閑置很久了。

朱棡感慨:「這裡的確夠偏僻啊。」

二人進了宅子后,就見兩名容貌清秀的年輕男子,在侍衛的羈押下,正戰戰兢兢地跪在院中央。

「你二人做什麼的?」朱棡審問。

兩男子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名稍年長的嗑嗑巴巴回道:「木……木匠。」

「噗!木匠?」朱棡忍俊不禁,「這為防被捉,連供詞都提前串通好了?」

「萬不敢隱瞞,真……真的是木匠。」他們雖不知眼前的兩位年輕男人都是些什麼人物,但看他們隨行人員個個帶著挎刀的場面,就曉得必然不會是什麼普通人物。

「是與不是,當面對峙清楚便可知曉,你說是吧,四弟?」朱棡意氣奮發道。

朱棣抽動了下嘴角,依舊保持少言寡語的狀態。

「你們讓我來這裡作甚?」

這時,門口傳來不滿的女聲。

徐青青、楚秋帶著碧螺等隨從,在一隊侍衛的帶領下,進了宅子。

「你們太放肆了,竟膽敢冒犯燕王妃!」

碧螺氣得叫囂,滿臉寫著不爽

她們在看到朱棣和朱棡后,突然愣住了,都表現出很意外的樣子。

朱棡很滿意她們的表現,主動承認道:「四弟妹,是我讓他們請你過來的。」

「四弟妹可認識這二人?」朱棡不打算給徐青青緩和的機會,開門見山。

徐青青看眼地上跪著的兩名清秀男子,「瞧著略有點眼熟,我該認識他們么?」

「略有點眼熟?四弟妹未免太謙虛了。」朱棡嗤笑。

徐青青飛速地挪動步伐,湊到朱棣跟前,用萬般不解的疑惑深情仰望著朱棣:「王爺,三哥怎麼了?」

「閑的發瘋。」朱棣淡淡回道。

朱棡詫異不已,「四弟,我這不辭辛勞地處處為你著想,你居然罵我!你不會到現在這地步,還想護著這個女人吧?那我看瘋的是你才對,這天下守本分的女人可多得是,你乃堂堂皇子,國之親王,竟自我折辱到這種地步?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便是你能忍,我也不會同意,父皇母后更加不會同意!」

「三哥,你真瘋了?嘰里呱啦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徐青青冷眸嚴肅地看著她,「我雖是三哥的弟妹,一介女流,不及三哥身份高貴,卻也不是任憑人折辱的女子。你若再這樣肆意詆毀我,休怪我不客氣。」

朱棡嗤笑,「怎麼?這圈養男人的女子是我不成,你竟有臉跟本王理論!」

「什麼男人?」徐青青反問。

「這就不認了?剛不是還說這倆人眼熟么?」朱棡從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人,事實真相擺在面前,居然還想厚臉皮地狡辯。

「確實是有點眼熟,好像見過,但我不認識他們。」徐青青道。

「喲,名字都不知道,便養著玩了,這點本王竟還比不過你了。」朱棡譏諷道。

「你已再三對我的王妃出言不遜。」朱棣冷聲警告朱棡。

朱棡哼笑,猖狂道:「我就罵她了,怎麼了?」

朱棣靜靜地盯著朱棡,雙眼中透視出太多令人徹骨的寒意,以至於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朱棡都有點不敢直視。

「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楚秋小聲插一句嘴。

「正好,你來說清楚,當初你是怎麼同燕王妃一起去如意館買伶官,又如何將人安置后再轉移到這,生怕被燕王發現的。」

朱棡本不想把話說得這麼清楚,照道理他四弟一點就透,自會處置。誰料他的四弟竟成了痴情種,為了護那個女人竟變得蠢了。

楚秋萬般震驚地看向朱棡,忙跪地道:「晉王殿下,貧道冤枉,貧道從沒有陪燕王妃做過那種令人不恥之事。」

朱棡二胡話不說,把他從府衙那裡查來的記錄冊子丟在楚秋跟前,問她作何解釋。

「鑼鼓巷的的宅子確係為貧道所買,也確係為燕王妃的吩咐,這座宅院也缺為貧道和王妃商議后所置辦,但這兩座宅子並非買來安置伶官用的。」

「那來幹什麼?別跟我說是你跟燕王妃特意買來住的!」朱棡再度嗤笑譏諷。

「確系是買來住的,卻不是給貧道和王妃住,而是準備給三位王爺歷練吃苦住的。」楚秋解釋道,「本來一開始,打算安排鑼鼓巷的宅子,但王妃看過後說那裡人多眼雜,不便諸位王爺身邊的侍衛們防守。再者後來陛下來信再三強調要三位王爺吃苦,故而才重新考慮,想安排了這一處宅院。」

楚秋接著看向那邊一直跪地的兩名清秀年輕的男子,繼續向朱棡進行解釋。

「他們二位可不是什麼伶官,他們都是在平安觀幹活的木匠,來這院子只是為了修葺房屋,以便過幾日入冬了,三位王爺搬至此居住的時候,不至於受寒受風。因為需要修補的地方多,就讓他們暫且住在這裡了。

前段日子二人一直在平安觀忙碌。王妃之所以會覺得眼熟,想來在視察工事的時候,偶然間見過他們一兩次。這身份做不得假,一查便知,他們在楊木匠身邊做學弟怎麼也有兩三年了,許多人都知曉。」

「可我的婢女分明聽你們提及過伶官。」朱棡已然預感不妙,但既然到了這地步,乾脆問清楚。

「鑼鼓巷是有一處宅院住過兩名伶官,聽王妃打聽鑼鼓巷情況的時候,貧道便提過一嘴。」楚秋回道。

朱棡腦子『嗡』的一下,臉色大變,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劉靈秀所聽的話斷斷續續,確實很可能是個誤會,又或者是徐青青在設套等他們去鑽。可轉念想,有人買伶官的事兒是幾月前的,那時候他和徐青青還沒開始互斗,看來這事兒真的只是湊巧了。

要怪只能怪自己之前一門心思猖狂,急於報仇,盼見他心裡想要看到的那一幕,反而行事過於草率了。

這下他可惹下大麻煩了,朱棡暗暗咬牙,把手背在伸手緊握著拳頭。他偏頭過去,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懊惱地閉了一下眼。

朱棡正琢磨著如何挽回場面,他剛欲張口,那廂徐青青猛然抽泣起來。

徐青青悶悶地低著頭,委屈地拽著朱棣的左臂,把頭抵在朱棣的臂彎處,瑟瑟發抖地嗚咽,聲音顫抖,囁嚅著:「三哥太過分了,竟然誣陷妾身的名節,求王爺為妾身做主!」

朱棣把人摟在懷裡,目光冰冷若霜地看向朱棡,聲音更是清寒,「鬧夠了?」

「四弟,誤會,誤會了,我也是——」

朱棡剛要細解釋,徐青青突然整個身體搖搖欲墜,轉即人就暈倒在了朱棣懷裡。

朱棣馬上將人抱起,匆匆去了。

朱棡被獨留在蕭瑟荒院之中,氣得無以復加。他背著手匆匆徘徊幾圈后,一腳踹在庭中大樹上,反倒把自己的腳趾給踹疼了。但礙於面子他不好喊疼,他忍痛冷吸一口氣,心裡越加暴躁。這都幹得什麼事兒,自己臉丟盡了,還徹底把四弟夫妻給得罪了瞧他們夫妻這架勢,勢必要跟帝后告一狀了。

也是,擱哪個女人遇到這種事兒,被人當面眾誣陷了名節,不覺得委屈?

朱棡反思一向聰明的自己,怎會犯下如今這樣的蠢事,皆因那個劉靈秀……

徐青青跟燕王同乘馬車回道觀。

她被朱棣抱上馬車后,就馬上醒了過來,乖乖坐好,隨即笑著跟朱棣道謝,感謝他配合自己演這一齣戲。

朱棣輕笑一聲,打量一眼徐青青,眼裡閃出兩分欣賞之意。

「不錯。」

「我也覺得自己很不錯,又聰明又厲害,誒嘿嘿……」

徐青青手捧著茶杯,毫不客氣地美滋滋自誇起來。她連喝三口水,總算把嗓子潤好了,才剛哼哼唧唧裝哭可不是一般的費嗓子。

「我還是第一次見三哥那麼氣急敗壞,卻吃憋不敢發作的樣子。以王爺對他的了解,他會不會遷怒劉靈秀,畢竟這消息可是她傳的。」

「會。」朱棣道。

徐青青聽他應得這麼乾脆就放心了,這下劉靈秀又要倒霉了。其實想想,打不死的小強也沒什麼不好,死不了卻總挨打,也挺活受罪的。

「三哥事後指不定會反應過來是我在算計他,一定會更記仇了,王爺別忘了叫人保護我。」

不能光顧著打別人,更要惜自己的命。

「嗯。」朱棣應承。

徐青青回觀后,馬上進行下一步,寫信給皇后告狀。不過這告狀也要講究門道,直接說得效果遠不及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得好。而且她作為皇家兒媳婦,如果事兒多愛告狀,會顯得太愛挑撥是非。馬皇后賢惠,應該最喜歡厚道規矩的兒媳。

徐青青好生琢磨了一下措辭,決定不告狀只請辭,難堪帝后交給她帶王爺們吃苦的大任,辜負了帝后對她的期待,更要檢討自己為人婦不夠端方賢淑,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險些令晉王燕王兄弟之間生了嫌隙。

於是,徐青青極力在信中檢討自己的錯誤,把所有是非責任都推在她自己身上。誇張點總結來說,就是不管春去秋來,還是太陽東升西落,只要出問題了都是她的錯。

這邏輯不管是誰看,稍微動一下腦子,就知道她的委屈了。何況皇帝那頭還有親衛軍的回稟,再說徐青青相信以燕王的能耐,定會想辦法把這件事暗中捅到皇帝跟前去。

徐青青寫好信后,滿意地讀了一遍后,把紙舉起來想吹乾墨。

朱棣一直在東窗下的羅漢榻上半卧著看書,見徐青青寫完了,便走過來截走了她手裡的信。

快速覽閱之後,他勾起一邊唇角,「你倒是會耍小聰明。」

「怎麼樣?」徐青青有點自滿地問。

「重寫。」朱棣把信送到油燈旁點燃,隨即丟到桌案旁的銅盆之內焚毀。

喂!誰讓你開啟閱后即焚模式了!

徐青青看著她辛苦寫好的信瞬間化為灰燼,拿棒槌打死燕王的心都有了。

「父皇疑心重,你自責可以,卻不能太過,否則適得其反。」朱棣讓徐青青只留下三句自我檢討的部分,其餘的地方只敘述事情經過即可,不必過分指責別人,卻也不可過分自責。

徐青青按照朱棣的要求重新寫了一份,總體讀下來,果然好了很多。之前的那篇雖然讓人一看就很氣憤,會禁不住為她抱不平,可細究起來,確如有點白蓮花,刻意的成分居多。

仔細想來,皇帝這些年來看過的奏摺和密信早就多如牛毛了,人家什麼樣的寫作手法沒見過?她耍的這點小把戲,肯定很容易被看穿。

徐青青不禁后怕起來,便多謝朱棣提醒她。

朱棣聽她又一次跟自己道謝,冷淡瞟她一眼,轉而繼續去看書。

徐青青明顯感覺到朱棣好像哪裡不高興了,卻想不明白為什麼。

不過也正常,所有跟燕王接觸過的人都有這種感覺,燕王就是個叫人琢磨不透的詭譎生物,輕易能琢磨透了那就不是燕王了。徐青青已然學會適應,隨他去,不管他。

美滋滋把信折好之後,徐青青兀自去沐浴更衣。

從凈房回來后,徐青青見朱棣還在,就湊過去問:「今晚不回那邊住了?」

徐青青所說的『那邊』當然是指三位王爺同住的三間破瓦房。言外之意,你們『三隻小朱』說好在同一屋檐下住著吃苦,你卻跑來我這裡休息,著實不應該。

「嗯。」

竟然只有一聲『嗯』,竟然沒多做出一個字的解釋。

徐青青默默撇嘴,坐在羅漢榻的另一邊試圖遊說:「王爺就不怕他們發現,鬧意見?」

「二哥不是多事的人。」朱棣道。

徐青青居然聽懂了朱棣話里暗藏的另一句解釋:三哥倒是個鬧事的人,但因為今天他出醜了,現在正心虛,也不敢鬧了。

如此看來,狗男人今晚是住定這裡了。

徐青青不再做多餘的掙扎,連連打了兩個哈欠,就真的困了,先去床上睡。

剛躺下沒一會兒,徐青青就感覺身後有人來。接著,她身後的被子就被掀起,甘甜的木質香味隨著人的靠近席捲而來。

徐青青被朱棣自然而然地摟在了懷裡。

徐青青趕緊假裝閉眼睡著了,隨他這樣摟著,一動不動。

忽然,鼻尖擦過她的耳際,低啞的男聲如魔咒一般鑽入她的耳朵,酥遍她的全身。

「想道謝可不能只憑嘴說。」

話音剛落,薄涼的唇便印了她側頸之處,驚得徐青青下意識縮了脖子。

「不裝了?」朱棣輕笑問。

徐青青不得不睜開眼睛,也不知該說什麼來解釋她裝睡的尷尬,遂揪了揪他的衣袖,撒嬌地喊了一聲。

「王爺——」

本以為女孩子撒嬌一下,就能轉移男人的注意力,讓對方不忍心揪著自己的錯誤責怪。但徐青青完全沒料到,僅僅這一聲喊,就徹底勾出了朱棣的一股猛火來了。

事畢之後,徐青青感覺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身體幾乎沒有了知覺,連控制自己翻身的力氣都沒有。

徐青青現在對做這種事,其實沒太大意見,成年人需求,你情我願,大家都有快樂到,可以的。可她擔心一件事——懷孕。

這玩意兒一旦做多了,真懷上了孩子,她該怎麼辦。孩子是要還是不要?好像不可能不要。但生下孩子之後,她以後還有離開燕王的可能么?如果能離開燕王,她能帶走自己生的孩子么?當然不能,皇族人怎可能讓自己的骨血流落在外。

徐青青隨即考慮了如果真有孩子了,為了養孩子,跟朱棣過一輩子的可能性。維持現在這個狀態,倒也可以。但終究只是湊合過日子罷了,絕無可能付出真心和感情。畢竟他是親王,將來府邸定會有諸多侍妾美人,再之後如果做了皇帝,也必定會後宮佳麗無數。

徐青青從沒想過要對朱棣提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要求,太不現實了。這世道就連身份高貴的公主,下嫁給駙馬,也照樣沒理由去攔著駙馬睡小妾通房。更不要說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一位在封建環境下長大、且性子向來孤高、自我掌控意識極強的尊貴王爺,妄想著他這樣的男人會為一個女人守身如玉,連夢裡都不太可能。

沒辦法,這就是大環境,這就是現實,你只是個炮灰道姑又不是氣運逆天的女主,不能適應環境就是不放過自己,徒給自己找罪受罷了。

徐青青不想生出那些多餘的妄想,給自己徒增煩憂。人生而艱難,活得太認真就輸了,儘可能多享受快樂才是最有意義的事。

徐青青在睡前想了很多,皆因憂慮懷孕而起……

次日,徐青青起床后,琢磨著要不要從根源上解決自己的煩惱,重寫避子湯的方子找人抓藥。但讓誰來辦此事卻是個問題,現在不管交代給誰,暴露的風險都太大了。

從胡百天劫持她的事件之後,觀內侍的守衛明顯有所增加,看得更嚴了。加之昨日跟晉王鬧那麼一出,她還親自開口求過燕王派人保護她,所以現在看著她的人更多了。最重要的是,鬼知道晉王是不是徹底收手了,如果他也派人盯著她是否出錯。若被晉王知道她命人悄悄去開避子湯的藥方,有謀殺王孫之嫌,此事被曝光后的效果絕對不亞於養伶官。

慎重起見,徐青青不得不棄筆認命了。這年頭避孕只能靠運氣,也是夠了。

徐青青回頭就去大殿上一炷香,懇求諸位天上的神靈保佑,反正都靠運氣了,再迷信一把錦上添花。

徐青青在三官大帝跟前持香跪拜許久……

朱棣練武歸來,聽說徐青青竟然去前殿上香,倒覺得新鮮。他早前就發現,徐青青雖曾為道姑,也曾給人做過不少法事,但她其實並非誠心通道。

「求什麼?」朱棣見徐青青終於跪拜完,立刻問她。

徐青青被嚇了一跳,見這位導致她很可能會懷孕的罪魁禍首來了,心裡慌得一批。幸好剛才那些話沒說出口,不然被燕王聽見,她大概就要往土裡去了。

「自然是求平安,求王爺平安,我也能平安。」徐青青隨便扯個理由敷衍道。

朱棣以為她因昨天的事擔心晉王報復她,「三哥雖行事陰損,卻至於要你的命。」

「哦,那就好。」徐青青訕笑一聲。

朱棣見徐青青面色倦怠,帶她一起用飯後,便讓碧螺伺候她好生休息。

「這怎麼行,今兒我還要隨王爺去放牛——」

「躺下。」朱棣語氣不容置疑。

徐青青只好乖乖躺下,其實她真的很困了。昨晚本來就剩餘睡眠時間就不多,她睡前還想了那麼多,自然是嚴重睡眠不足。

不消半炷香的時間,徐青青就睡熟了。白皙瑩潤的巴掌小臉睡顏安靜,睫毛輕顫著,雖閉著眼,沒有清醒時那活潑伶俐的神采,卻另有一種恬靜之美。

朱棣默坐在床邊片刻,方起身離開。

朱棡從昨日出大丑之後,火氣便極大。歸觀后,他便要找劉靈秀算賬,卻找不見人了,怒火更盛。

昨日,劉靈秀代著晉王去河邊放鵝,有兩名侍衛隨她一起。她趕鵝到下游去放,侍衛們自然都不會跟著她,只守著秦王朱樉那頭。等天快黑了,只見鵝游回來,卻不見劉靈秀人。

侍衛這才去找劉靈秀,卻在岸邊的草叢發現有一灘血,血跡一路延伸到河邊后就消失了,看樣子是受了傷后,栽入河裡,后被河水沖走了。侍衛們又順著下游再找了一段,仍舊沒有找到劉靈秀的身影,琢磨著她終究只是個丫鬟,沒那麼緊要,遂折返稟告給了朱棡。

朱棡懷疑劉靈秀怕自己找她算賬,所以故意逃跑。可轉念想,劉靈秀當時並不知事情的發展,所以這個推斷並不成立。但也不排除,她本來就想逃跑。

朱棡正琢磨著該怎麼處置劉靈秀後續的事宜時,來人通報說,下游有個農戶救了個傷重的丫鬟,那丫鬟自稱叫劉亞心,放鵝時遭了匪徒傷害后墜河了。如今人醒了,特請人來告知晉王一聲。

朱棡一聽這話,就打發去看劉靈秀的情況。

「背部被砍了一刀,看傷勢挺嚴重,屬下去的時候,人正在發熱已經昏迷不醒了。據照顧她的婦人講,清醒時說過,那賊匪故意要打聽王爺的情況,她不肯說又要逃,才會被砍了一刀,丟進河裡。」侍衛回道。

朱棡嗤笑:「這麼說,她還是個忠僕了。」

侍衛瞧出王爺不信,忙問是否要將此女滅口。

「隨她吧,不必再管。本王倒要看看,她這種人活下來,最終會鬧出多大的動靜來。」

總之他在短時間內肯定要消停了,昨兒的事兒一準兒會捅到父皇母后那裡去,他以後有的受了。

四弟妹肯定會告狀,朱棡在昨晚就連夜寫了千字請罪書呈上,但願能少受點罰。

早飯後,朱棡終於等到朱棣,忙跟他賠罪:「都怪我那些屬下胡亂揣測,令我誤會了四弟妹。四弟千萬別見怪,我也是擔心四弟受委屈,一時情急就沒多想。你不知道,當時我派人一打聽說剛巧有倆姑娘在如意館買了伶官,我有多震驚。至今我都奇怪呢,你說怎麼就有這麼巧的事兒。」

「若凡事都憑『巧』解決,還要大明律作甚?」朱棣冷冷地反問朱棡。

「四弟說得沒錯,是三哥不對,三哥欠妥當。三哥也寫了請罪書,呈給父皇,求父皇好生懲治我。三哥的錯三哥願意擔著,你怎麼埋怨怪三哥都成,但千萬不要因此疏離了咱們兄弟之間的感情。」

朱棡這一次是真肯拉下臉來賠罪,不賠罪也不行,他犯的事兒實在是太混賬了。

「那個丫鬟?」朱棣問起『劉亞心』。

朱棡馬上道:「昨日不知怎麼挨了刀子,在一個農戶家養著,四弟若要她,我立刻命人給你送過去。」

「不必。」明著殺人,最是下下策。

朱棣隨即就打發人去辦,暗中下手,一旦解決即可。

兩個時辰后,丘福特來稟告朱棣:「人不在那了,據說被個身材高大樣貌俊美的男人給接走了,說是她的朋友,要帶她去看鳳陽城裡瞧好點的大夫。屬下帶人在鳳陽城附近的幾處要道攔截,卻並沒見到人,城內各個藥鋪醫館也都找遍了,不曾有過背部有傷的女子。」

「蠢。」朱棣只罵了一個字,便打發丘福下去。

丘福反思許久才,終於反應過來王爺罵他的原因,他竟被騙了!那個接走劉靈秀的男人對農戶撒了謊,他其實根本不打算帶她去鳳陽城,卻故意這樣說,目的就是為了引走追蹤她的人。好一招狡猾的聲東擊西!

在等著皇帝回信的這段日子,朱棡分外消停,幾乎不露面,好像平安觀內少了一位王爺一樣。

徐青青因為也要等著看帝后如何處置,這兩日也沒有特意去針對朱棡。再說現在也不是針對朱棡的好時機,不少人都知道他們現在有矛盾,若是故意針對他,很容易會被懷疑。

徐青青這兩日倒是經常去孟金枝那裡看看。孟金枝還是老樣子,整日躲在屋子裡做針線活兒,不願見外人。她手藝倒真巧,這才沒幾日的工夫,竟將觀內三十名道姑秋衣都給做好了。針腳密實,尺寸做得也精準,觀內眾人無一不誇讚她厲害。

大家漸漸熟悉了,也因為誇她的人多了,孟金枝偶爾能『嗯』一聲,算是能出言應承了,但還是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說話。

柳原依舊是每日早上來,晚上歸,張望著孟金枝所在的西苑。大家都看在眼裡,佩服他痴情,也同情他。

這一日,方芳在誇讚孟金枝女紅好的時候,無意間提及了柳原,告訴孟金枝柳原天天來道觀想見她,著實可憐。

孟金柱突然就渾身顫抖起來,接著便雙臂抱緊自己,不斷地搖頭,躲在床裡頭瑟瑟發抖,眼淚更是嘩嘩地往外流。

方芳見狀知道大事不妙,趕緊來請徐青青瞧看。

徐青青給孟金枝開了一劑安神湯,令她早點睡下,這才算好些。

「以後誰都不許在她跟前亂提任何男人,姊妹間的日常讚美倒可多些。」

大家都紛紛點頭配合,只是可憐了日日來想探望孟金枝的柳原。

「我冷眼瞧孟姑娘這情況,八成是難好了。別說見男人了,就連提一嘴都不行。可憐柳公子對她的一番痴情,這輩子他大概都得受著『求不得』的苦了。」楚秋唏噓不已。

「還沒到那步。」徐青青拍拍楚秋,叫她別那麼悲觀。

徐青青忽然覺得小腹隱隱不對,忙捂住肚子。

楚秋見狀忙關切地問她怎麼了。

徐青青轉了轉眼珠兒,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沒事兒,你忙你的去吧。」

楚秋走後,徐青青不禁哼起了小曲兒。

「碧螺,快去拿月事帶來。」

太好了,太好了,煩憂全都沒有了,她的老朋友來了!

朱棣回來的時候,就見徐青青笑容滿面地坐在桌邊,舉著手裡的桂花糕啃著,一雙腳還不安分地來回蕩著。

待她驀然抬眸瞅見他的時候,盈盈的杏目中盛滿了笑意,似有無限喜悅之情。

「何事如此高興?」以至於連劉靈秀失蹤,都沒能影響她的好心情?

「沒什麼事,就是突然好開心呀。」徐青青對朱棣嘿嘿笑一聲,眉眼彎成漂亮的月牙形,如此快樂的樣子很能感染人。

「王妃,紅糖水煮好了,趁熱喝最管用。」

碧螺就被感染了,跟著喜悅地笑著。

「好噠。」徐青青吹了吹,就端起碗來準備慢慢飲用。

朱棣狹長的鳳目微眯,「來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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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後被迫營業母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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