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

宮宴

「王爺不必感謝我,但我可以感謝王爺呀。」

徐青青又靠在朱棣身上,就挽著他的胳膊不撒手了,嘿嘿笑的時候,一臉幸福滿足。

狗男人有需要的時候,她都配合了;現在她也有需要,狗男人也必須配合她。

朱棣冷睨著這副樣子的徐青青,眼底有一絲疑慮閃過。

他抬手把徐青青摟在懷裡,懷裡的人似乎更加滿足,把腦袋靠在他肩膀處,輕輕蹭了下。

待回房后,徐青青主動為朱棣更衣,細緻地噓寒問暖,甚至還想親自伺候他沐浴。

朱棣冷眼觀察徐青青的種種表現,心中疑竇叢生。

平常見他,她或多或少都有小心規避躲讓之態,如今突然熱情……不過這種異狀她以前好像也有過。

「王爺洗不洗?」徐青青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貪婪地盯著朱棣清俊的臉。

朱棣抬手便揪住徐青青的耳朵,把人弄得哼唧一聲。

「心悅本王?」朱棣俯首對著徐青青的左耳吐息完畢后,突然輕咬了一口。

徐青青臉頰頓時緋紅無比,磕巴回應了一聲。

「聽說你想留萬春?」

徐青青打個激靈,這種時候,他怎麼突然提起『小清雋』了。這麼說來在珍寶閣的時候,她和碧螺說的話都被朱棣聽個正著?徐青青有點緊張起來,按照以往對朱棣脾性的推測,這是他要進行騷操作的預兆。

徐青青揪著朱棣的衣襟,依舊保持磕磕巴巴的語速,這樣顯得她單蠢傻點,說出去的話比較容易被相信。

「我……那是想……更好地伺候王爺。王爺平日里有什麼喜歡有什麼不喜歡,我都不清楚。丘福話太少,就算問了也不說。其他人更不熟了,也都是侍衛,理當避嫌。聽說萬春自小跟著王爺,我尋思他定然比較了解王爺,把他留在身邊偶爾提醒我一下,以後做事必妥帖了。」

「王妃若想用,留著便是。」朱棣語調正常。

如果不是她及時地發現朱棣的眼色不對,徐青青差點就順口應下來。

「不用不用,妾身已經想清楚了,這伺候王爺的事豈能偷懶,盡要自己來才行。」

徐青青備著緊張氛圍搞得,後背竟冒出一層冷汗。轉眸瞟見碧螺端著安神湯來,瞬間鬆了口氣,還是趕快喝了這玩意兒早點睡比較好,燕王豈是那麼容易就睡的。

「王爺一早便出門忙碌,定然很累了,沐浴可解乏。」徐青青立刻打發人去伺候朱棣沐浴,她則要去喝掉安神湯。

朱棣看了眼碧螺端來的東西,便問徐青青這安神湯中都有哪些草藥。

「人蔘、石蓮肉、蓮須、麥冬、茯苓、半夏……」

徐青青立刻細數起來,不解朱棣為何突然這些,難道他要獻給有失眠問題的馬皇后?

「娘娘有我送的葯枕安眠,其實用不著喝這些,是葯三分毒,若天天喝——」

「你每日睡得雷打不醒,今日為何突然喝它?」朱棣突然截話問。

「因為呃……我有點頭疼,精神煩郁。我料到自己肯定無法安眠,才備了這湯藥,偶爾喝一次沒事的。」

「是葯三分毒。」朱棣把徐青青剛說的話又還給她了。

「偶爾喝一次沒事的。」徐青青小聲再回他一句,以為朱棣忽視了她剛才最後說的那句話。

「徐青青。」

又喊她大名,什麼情況?徐青青不解地望向朱棣。

「不行。」朱棣說罷便吩咐下去,若王妃無病,禁止用藥,哪怕是一味甘草都不行。

徐青青詫異不已,「這是為何呀?睡不著覺喝碗葯都不行?不帶王爺這麼欺負人的。」

本以為自己躁動的狀態終於可以得到安撫,稍微控制一下,結果因為朱棣的阻攔,讓她情緒翻湧,更躁欲不安了。偏偏這會兒她對朱棣撒不了火,因為太過貪色戀色,對方只憑顏值就可以讓她分分鐘沒脾氣。

「你的身子不只是你自己的。」

徐青青依舊費解,表示不懂。她身子當然是她的自己的!

朱棣看了眼徐青青的肚子,沒再多說,轉身去沐浴了。

徐青青卻被朱棣這一眼驚得渾身僵硬,她終於明白朱棣的意思了。他怕她亂吃藥影響孩子?影響懷孕?徐青青馬上給自己診脈,確認以及肯定,目前還沒懷。

按照現在發展局勢來看,想不發生關係基本上已經不可能了。跟一般男人玩招數,可能還好用。但跟燕王,玩不過,基本每次對弈,不論在精神上還是體力上都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

避子湯這種東西,多是用碎骨子、麝香、藏紅花等寒涼藥物製成,其避孕原理無非就是讓女人宮寒,推遲月經,以致不能正常排卵受孕。偶爾用一兩次,及時調理,倒還可行。若次數多了,就太過傷身。

所以,如果不能在根源上阻斷關係的發生,那便得做好懷孕的準備了……

「想什麼?」朱棣突然現身,從後方靠近了徐青青,把徐青青嚇了一跳。

朱棣剛沐浴完,身上的味道更加清爽,還帶著一種淡淡的濕潤感。徐青青聞到這個味道,人立刻像化了一樣,再加上朱棣靠過來,徐青青免不得就軟軟地靠在了他懷裡。

朱棣才剛過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徐青青姿勢,她左手的手指剛好抵在右手的手腕處。

「給自己把脈了?」

「嗯。」

朱棣見徐青青恍恍惚惚似有種失落感,目光柔和了,輕笑一聲:「怪本王給得少了,今晚便多給你些。」

「什麼?」徐青青才從懷孕問題的思考中回神兒,沒理解朱棣的『梗』。

朱棣說話間卻已經拆掉了徐青青頭上的髮飾,附身再度親上了他粉嫩的耳朵。

其下一步想做什麼,顯而易見。

徐青青突然才反應過來朱棣那句話的意思,她漲紅了臉,蹭地站起身,欲往裡屋躲。卻不知才剛燕王另一手已經勾住了衣領,因為徐青青突然衝動起身,衣裳被直接撕開了,削窄肩頭皎如白月,若料峭峰上一株搖曳的白梅勾人採擷……

徐青青就搞不明白了,明明這犯色病的人是她,主動佔便宜的人也是她,怎麼到最後局面不是她來控制,她反倒成了被動逃難的一方了?顏面何存!為了挽尊應該重新來,奈何她真的沒有體力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徐青青難得看見朱棣還躺在自己的身邊。

她就看了對方一眼,人就立刻睜眼了,和她四目對視。

徐青青被嚇了一跳,練武人走路總是沒聲就算了,警覺性還這麼強。

「王爺今早怎生沒去練武?」徐青青問話時,見朱棣伸胳膊過來,馬上湊了過去,趴在他的懷裡。

她色病還泛著,哪有送上門來不要的道理。

徐青青臉貼著朱棣的臂彎處,斜仰著頭,扇子一般的睫毛眨著,不住地盯著朱棣的側顏看。

目光太過直白而熱烈,朱棣想忽略掉都不成。本來他沒起床去練武,便有別的目的,如今自是不能放過。

徐青青沒料到局勢這麼難以控制,好在最後在她哭哭唧唧的求饒下,只來了一次。

燕王的臉徐青青短時間內是斷然不敢看了,看多了傷腎。徐青青就擺弄朱棣的手,跟他講了講昨日她會魏國公府的見聞。

朱棣聽說胡安當街疾馳馬車,不禁冷嗤了一聲:「早晚死在這上頭。」

「王爺怎麼知道?」徐青青驚訝問。

這一聲失口之言,立刻引來了朱棣的審視目光。

徐青青後悔自己嘴欠,忙補救道:「我跟王爺的想法一樣,也覺得他肯定會死在這上頭!」

「明日宮宴,謹慎些。」朱棣突然道。

徐青青見朱棣沒追問,鬆了口氣,忙應是。除夕之夜,在京的諸王自然都要陪著帝后一起守歲,人多熱鬧了,可能麻煩也越多。這也是徐青青第一次嫁給燕王后在參加宮宴,自然該謹慎為上,多加小心。

「我一早就在準備了,諸多規矩禮儀都過了很多遍,應該會不會出大錯。」徐青青解釋道。

朱棣睨她一眼,伸手揪了下徐青青的耳朵。

「別總揪,揪長了,一邊大一邊小怎麼辦,再說這揪耳朵都是孩子犯錯了才揪的。」徐青青嚴正抗議道。

朱棣沒聽,偏又揪了一下。

徐青青眼珠兒一轉,故意側著腦袋瓜兒,把耳朵沖給朱棣,還好脾氣地笑問朱棣:「王爺很喜歡揪耳朵?」

朱棣應聲,等著看徐青青耍什麼鬼主意。

徐青青飛快地抬手揪了朱棣耳朵一下。

朱棣眯眼。

「可是王爺說喜歡揪耳朵的,妾身作為王爺的妻子,義不容辭。」徐青青說著還要再揪一下。卻被朱棣鉗住了手腕,一下拉進了懷裡。

徐青青掙扎了兩下,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反應,立刻不敢動了。

「揪本王的耳朵不是不可,就怕王妃付不起代價。」朱棣抬手便禁錮了徐青青的下巴,吻上了她燦若櫻桃的紅唇。

這個吻似暴風雨般讓人措手不及,不僅將徐青青的全部呼吸攝走,還香津糾纏不休,吻到最後徐青青覺得自己的舌尖都麻了,沒知覺了。

看著對方眼裡燃起的火,徐青青腸子都悔青了。

只是揪個耳朵而已,要不要玩兒這麼大?

「王爺剛回京,定有很多事務需要打理。過完年咱們就要回鳳陽了,留京的時間不多。」徐青青認認真真地轉移話題,想讓朱棣像昨天那樣趕緊出去辦事。

「昨日皆已辦妥,不牢王妃掛心。」

朱棣摩挲著徐青青的臉蛋,正欲讓徐青青『付賬』,那廂忽然來人傳話,說太子妃來了。

徐青青仿若溺水獲救的可憐孩子一般,立刻躥個高,大吸一口氣,匆匆跟朱棣道別。她出門的時候連衣服都沒整理好,特意去了另一處房裡整理了才得以見人。

徐青青趕來見太子妃常氏的時候,常氏已經在廳中喝了半盞茶。

「讓大嫂久等了。」徐青青賠罪。

「無礙,是我突然登門,擾得你措手不及。」

常氏掃一眼徐青青,便看見她臉頰和耳下有完全沒褪盡的紅暈,再仔細瞧她衣領處,隱約顯有一點淡淡的紅痕。常氏已為人婦數年,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抿嘴笑了。

「四弟妹和四弟夫妻恩愛,羨煞旁人。」

徐青青還不知太子妃此來目的為何,只禮貌應和她的話。

「我今日特來賠罪。」常氏隨即令侍女將木盒呈上來。

盒子被打開,裡面裝有一柄成色極為漂亮的白拂,白亮的拂子長直柔順,輝耀著銀光,拂柄成色極好,讓人一眼就能瞧出此拂塵定非凡俗之物。

「大嫂這是?」徐青青不解問。

「上次誤送你一串佛珠,是我疏忽大意了。那兩日恰逢雄英生病,我整夜陪他,腦子渾渾噩噩地不清楚。這才疏於考慮,忘了弟妹曾是修道之人,竟把佛珠送給你。」常氏抱歉道。

徐青青笑了笑,「我如今嫁為人婦,早脫了道籍,不論的哪一位神佛護佑,那都是我的福氣。」

「還是弟妹仁厚。」

常氏請徐青青無論如何一定要收下她送來的這柄拂塵。

「此為張真人所留,據說法力無邊,可護佑平安,掃去煩憂。」

「那這可是無價的好東西了,多謝嫂子如此費心。」徐青青客氣道謝。

常氏隨即提及宮宴,囑咐徐青青若有什麼不懂之處,大可以來問她。

「說這話可能有幾分冒犯,但我自見弟妹第一天起,便極為喜歡,便忍不住想多關心你兩句。我身邊倒有幾個得用之人,伶俐過諸多女官,可需要我留兩個供弟妹使喚?如此宮宴那日若有什麼不妥之處,只要有她們的提醒,弟妹必不會出錯。」

「多謝嫂子周全,我倒真想用嫂子的人,奈何王爺早請人提點了我。」徐青青故作謹慎地看看左右,跟常氏小聲道,「這會兒我若留下了,回頭被王爺知道,只怕——」

徐青青隨即給常氏一個『我好怕我男人小氣會計較』的眼神兒。

常氏自然領悟了,思及燕王那性子,也不是沒可能,遂笑著點了點頭,便道罷了。

送走常氏后,碧螺稀罕地捧著那裝著拂塵的錦盒,送到徐青青跟前,求問徐青青如何安置這柄拂塵。

徐青青便問碧螺的意見

「這麼好的法器,自然是放在寢房內為好,掃人煩憂,又能驅邪避災。放在庫房落灰,那就太可惜了。」碧螺老實地道出自己的想法。

「是啊,論理我曾通道,見到此等好物,自然不捨得讓它落灰。」徐青青看著拂塵喃喃道。

朱棣這時來了,他冷淡地掃一眼盒子里的東西。

徐青青問他:「是不是很漂亮?」

朱棣敷衍應承一聲,便隨意坐下來飲茶。

「她們都說這寶貝該掛在寢房裡才好。」徐青青湊到朱棣身邊也坐下來,詢問朱棣是否同意。

朱棣聲音寡淡,「你定便好。」

徐青青招呼碧螺把的拂塵拿過來,本欲伸手將盒子里的拂塵取出,隨即縮了手。

徐青青當即起身,命碧螺慢慢地把木盒放置於桌上。

朱棣被徐青青異常的反應吸引了注意,凝眸看她。

徐青青命人取黑紙和毛刷。

「黑紙?」碧螺問。

「便用墨先把紙染黑了,弄乾再拿過來。」

徐青青歪著頭仔細細觀察一圈拂塵后,特意聞了下味道,然後就把木盒蓋上。

「有問題?」朱棣問。

徐青青不確定地搖搖頭。

朱棣便不再多言了,慢慢飲茶等結果。

徐青青得來黑紙之後,用布蒙住口鼻,打發人都遠一些,然後用竹鑷夾了一段拂子出來,在黑紙之上抖了抖,又用毛刷再刷了刷,一些很微細的白色粉末落了下來。若非有黑紙對比,這種粉末實在是細微得讓人難以發現。

朱棣瞧見這一幕,起身走了過來。

徐青青再叫人拿些剩米飯,將剩米飯揉成小團,用竹鑷夾取在拂子上沾滾一圈,然後置命人捉個小鼠來喂。

拂塵隨即被收起,屋內開窗通風,細緻打掃。徐青青和朱棣則換了個屋子呆著。

不久后,丘福冷著臉前來稟告,那隻吃飯糰的老鼠死了。這結果意味著什麼,在場的三人都清楚。

朱棣緊捏手裡的茶碗。

徐青青訝異之餘,及時瞟見朱棣指尖泛白,顯然他在用力,她忙伸手奪走朱棣手裡的茶碗。可別再像上次掰玉那樣傷了手。明日就除夕了,若見了血進宮,招忌諱。

「此事非同小可,是否上報?」丘福心裡也攢著怒火,隱忍問詢。

「權當沒發生過,你且退下吧。」

她常氏既然敢這樣明目張胆地送來,便是早做好了穩妥的準備。

這東西只要不是當場揭露,轉到了她手裡,便都是變數,有別人經手的可能,也有她故意誣陷的可能。真上報上去,極有可能雙方各執一詞,爭論不休。最後賭的便是帝后的態度,心裡更偏向誰。

辨不明的是非,難免就會鬧到朝堂上,朝臣們吵嘴比的就是誰人多實力強,能在輿論上壓倒對方。

如今胡惟庸在朝勢力最盛,他跟徐達本就有宿仇。她作為徐達的長女,且還曾當街訓教過胡惟庸的長子胡安。以胡惟庸睚眥必報的性子,定會趁機動用在朝所有的勢力,使勁兒地往她頭上扣帽子。如此,她自然是輸了,甚至連累整個徐家一起跟著輸了。

倘若常氏技高一籌,令還準備了後手,一旦她告狀了,人家再擺出一個出其不意的證據反咬她一口,那她就徹底玩完了,不止會輸,連命都不保。

故而如今最為穩妥的應對之法,便是裝作不知,忍,待日後有機會再行討債。

徐青青知道朱棣必定會比他先考慮到這一層,所以根本不用她來解釋什麼。

「才剛我檢查拂塵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粉香,味道很像是曼陀羅的花香,那這粉末便是曼陀羅的花粉。按照這拂塵使用的情形來看,最多是拿著甩兩下,倒不至於吸入太多,令人立刻毒發致死,但可以一點點侵害人的五臟六腑,慢性發作。」徐青青先跟朱棣講明她知道的情況。

朱棣聞言后緩緩地吸氣,此之後安靜至極,便是不看他,徐青青已經感覺到屋子裡的壓抑氛圍。再瞟他一眼,那眼雙陰鷙的眼恍似要將所有人都墜入地獄。

「我只是奇怪,太子妃為何會幾次三番看我不順眼,對我下如此狠手。我在嫁給王爺之前,連京城都不曾來過,能跟她有什麼仇?」

比起懲治兇手,徐青青反倒更好奇原因。

「未必是她。」朱棣道。

徐青青非常驚訝,朱棣居然在這種時候會為太子妃說話。

「她會不知情?便說送佛珠的事,她才剛跟我解釋說,她那幾日是因為忙於熬夜照顧皇太孫,腦子昏沉不夠用,才會疏忽了。可她之後還跟我講,她身邊有幾個最得用的人,能在宴會上幫忙提點我規矩,保證穩妥。

既然她身邊有能人,如何會不知我的出身?她備了佛珠做禮物,身邊人豈會不提醒她?可她還是送了我佛珠。這哪裡會是無意,這分明是有意。再加上現在這一出,她會無辜?」

「開平王有一幼女,三歲失去雙親,為太子妃照料長大,對其溺愛甚過親子。」朱棣陳述道。

徐青青仍然是滿腦子疑惑,她知道開平王是太子妃的父親。也大概明白朱棣的意思,是說很可能是這位常家最小的小姐,利用了太子妃來對付她。

但這令徐青青更加費解了,三歲失去父母是挺可憐,可又不是她害得常三小姐失去雙親,有什麼深仇大恨令一個小女孩這麼心機深沉地對付她?難道她呼吸錯了,搶走了常三小姐最愛的那一口空氣?

徐青青整個腦子裡划滿問號之後,終於從『搶』字激發了靈感。

徐青青恍然大悟般地睜大眼,問朱棣:「這常家幼女如今多大?」

「十三。」朱棣抓住徐青青的手。

徐青青立刻抽手,跳起來,「想不到王爺在外還有風流債,十三歲,王爺竟下得去手!」

「胡說什麼。」

「你若沒負了人家,她為何要這般這針對我?」徐青青反問。

朱棣無奈地看向徐青青,「等見了她你便知道了。」

「那太子妃有沒有可能知情?」徐青青覺得自己至少要分清楚她的敵人一共有幾個。

「不知。」朱棣道。

徐青青詫異:「這麼肯定?」

「若真知情,她斷然不會冒如此大的風險做低回報的事。」

朱棣提醒徐青青不要忘了,太子妃還有嫡長子要護著,再蠢的女人都不會做出這種選擇,更何況常氏並非蠢人。

「不過她耳根子軟,對於其幼妹一些無傷大雅的調皮向來縱容。」

徐青青覺得朱棣說得有道理,沒有足夠的動機,太子妃確實不該這樣冒險犯事。有嫡長子傍身,太子地位穩固,她身為太子妃榮耀風光,真沒必要因為自己妹妹的忌妒心而冒大風險。

「此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朱棣看著徐青青,語調難得嚴肅而認真。

徐青青撇了下嘴,現在她還不知道燕王跟那位常三小姐感情恩怨到底如何,所以她暫且不做評斷和表態。她倒要看看,這常三小姐什麼德行,為何朱棣要說『等見了她你便知道了』。

……

臨近年關,宮中諸多事務全部由皇后一人打理。皇帝今天便預備留在坤寧宮吃晚飯,順便問候安慰一下皇后。剛至殿外,聽說五兒子朱橚也在,還沒進去便聽見他們母子笑著聊天,提及到諸多草藥。

皇帝曉得他五兒子愛鑽研醫藥,無奈地笑了聲,進去后便斥他無趣。

「好容易得見你母后一次,便跟她聊這些無聊的東西。」

「倒不怪她,是臣妾問得。」馬皇后笑著示意皇帝看桌子上那個拆開的枕頭,「四媳婦兒聽說臣妾睡眠不好,送我了一個助眠的枕頭。這兩晚上還真睡得好了,碰巧老五來了,臣妾便問了問他。」

「哦?這東西竟真好用?」皇帝跟著瞧了兩眼。

「方子極妙,四嫂必定沒少鑽研醫書。」朱橚鬆開手裡捻著的藥材,只有片刻失神,便笑著對皇帝皇后道,「兒子剛遊學回來,還沒來得及跟諸兄長嫂子們問好呢。」

「正好可跟你四嫂切磋一下醫藥,回頭給朕也做一個枕頭來,朕睡得雖好,卻不怕睡得更好些。」皇帝翹著鬍子道。老四媳婦兒怎麼回事,總是孝敬別人忘了他,好歹可是他賜了天下醫書給她。

「無病不用藥,父皇睡得好,便用不得了。若早早習慣了這葯枕,等以後若睡不著的時候,這葯枕便沒用了。」朱橚勸道。

「竟是這樣的道理,那便罷了。」皇帝嘆道。

朱橚告別帝后,先去東宮拜見太子,才奔向燕王的住所。

徐青青和朱棣正準備用晚飯,忽然聽說吳王造訪,她不禁感慨,今日不提前通知就擅自上門的親戚可真多。

朱棣便在前院擺飯,與朱橚小酌了片刻,隨後才帶他來見徐青青。

朱橚笑著給徐青青見禮之後,這才得機會近距離地瞧見他四嫂的真容。上一次他們大婚進宮謝恩的時候,只遠遠一瞥,加之四嫂一直低著頭,還真看不太清她到底是何模樣。如今瞧她膚白秀婉,眼神清澈伶俐,倒覺得很可親。雖非傾國傾城之姿,卻極為耐看,笑起來更是可人。這樣的姑娘,正是他一直心中所想娶的妻子的模樣。

可惜他偏偏比四哥小了一歲,晚生一年。若不然,罷了,沒有若不然。

朱橚隨即跟徐青青請問了葯枕的方子,問了出處,直嘆方子好,便詢問徐青青,「四嫂,我回頭想編撰一本醫書,這方子能否寫在上頭?」

「好啊!」徐青青當即乾脆地答應。

只要一想到後世跟自己一樣學中藥的學生,能在古書上看到她寫得方子,那感覺就特別奇妙。

朱橚聽她爽快應承,高興不已。如今許多大夫都喜歡將自己研究出來的方子保密,以顯出自己的能耐來。能有四嫂這般大公無私之人,著實難得。他能感覺得到,四嫂在研究醫藥方面的想法跟自己必定相合。若是能,罷了,沒有若是能了。

朱橚不禁懊惱自己不該在父皇給四哥賜婚之前,突然沉迷於他新發現的醫書孤本,才會思想怠慢,未能鼓起勇氣主動求人,以至於就此拖延了人生大事。

但如今一切都已落定,便有再多遺憾,嫂子終究是嫂子,遺憾也只能當成一種人生閱歷。再者說,一株絕好的草藥,即便沒被他採到,另有人能好生珍惜它,也是一樣的,更不要說這個人還是他親四哥。

四哥當年因為碽妃的死,深受打擊,他雖然平常總是內斂性子裝冷淡不說,但朱橚都能感覺到他很難過。這些年,四哥的性子是越來越壓抑了。不過從娶了四嫂之後,他眼瞧著四哥好像真有了變化,也算一樁大好事。

朱橚獻上十株靈芝,作為他們贈予給他咸鵝蛋的回禮。

「那這生意我們以後可以常做,咸鵝蛋還可以有很多。」徐青青半開玩笑道。

朱橚笑起來,「四哥,你可娶了個精明的好嫂子。」

朱棣一直全程冷眼觀察朱橚的表現,至此才輕笑了一聲,「不然娶她作甚。」

徐青青聞言不屑地悄悄瞪一眼朱棣。娶我作甚?當然是治你這個狗男人的精神病。

……

次日,除夕。

宮內紅燈高掛,四處喜氣洋洋。

朱棣和諸位王爺都要拜見皇帝,聆聽訓話,尚且還未過來。馬皇后帶著太子妃常氏和晉王妃督辦筵席,做最後的核查。徐青青是新來的,被優待閑在了一邊,跟著寧國公主朱蓉學打絡子。

朱蓉從上次跟徐青青同眠,受徐青青開解之後,便跟徐青青關係親昵起來。徐青青手笨,總打不好,朱蓉沒有半點不耐,仍笑著不厭其煩地一步一步重教。

徐青青終於在不懈地努力學習下,勉強打出來一個,卻是鬆緊不一,左右不對稱,和朱蓉漂亮精緻的絡子比起來,她這個既簡單又難看。

徐青青慶幸自己得虧穿成了一個鄉野出身的小道姑,可以理直氣壯地什麼都不會,還能被寬容體諒。這若是直接成了大家閨秀,她真有可能應付不來。

「還是四弟妹好,能在這裡躲清閑。」晉王妃謝氏進門后,瞧見榻上互相依偎著說笑的徐青青和朱蓉,眼酸得很。

「多虧了嫂子們厲害,才叫我這個蠢笨的能得閑了。」徐青青客氣回道。

謝氏笑:「蠢笨?四弟妹可別說笑了,論起咱們這幾個媳婦兒,卻沒有誰能比得過四弟妹聰明伶俐了。」不然晉王怎麼會被她忽悠得願意忍氣吞聲,把庫房裡的寶貝都給了她。

「三嫂真覺得我聰明伶俐?」徐青青忙笑問。

謝氏見她竟沒聽懂自己話里諷刺的意思,還有臉追著問,心裡一陣悶堵地應是。

「多謝三嫂,現在正需要人讚美呢。」徐青青說罷,就哭笑不得地亮出她自己手打的丑絡子。

謝氏瞧了一眼,禁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這未免太丑了點。」

徐青青把絡子塞進自己的袖裡收好。

「這玩意兒還能要?」謝氏見徐青青還挺寶貝,又忍不住笑,「當該扔了才是。」

「好歹是我第一個打出來的絡子,要善待它,我還打算把它送人呢。」徐青青道。

「送人?」

謝氏隨即和朱蓉互看了一眼,都笑起來。

這已婚的婦人親手做的東西還能送給誰,不是給丈夫兒子,就是給娘家人。瞧她這架勢,八成是要給燕王了。謝氏和朱蓉只要一想到那素來冷臉示人又貴氣逼人的燕王爺,竟要收徐青青此等丑絡子之禮,便覺得那場面必定十分可樂,猶如是天上的雲被地上的泥給玷污了。

「你們幾個聊什麼呢,這般高興?」

一聲通傳之後,馬皇后帶著太子妃和秦王妃進來了。因瞧著倆媳婦兒和女兒正樂得歡,這高興開心的事兒馬皇后自然要湊熱鬧。

這好容易有能讓徐青青顯出缺點的事兒,謝氏自然不能放過,忙將剛才的經過講了,還故意要徐青青把她打好的絡子拿給皇後娘娘看看。

「正是,快讓我們瞧瞧,也樂一下。」太子妃常氏開玩笑道。

徐青青現在見常氏,心裡終究有點不舒服,不過見常氏表現如常,她自然也要正常了。

徐青青故意躊躇了下,在馬皇后保證不笑話她的情況下,才慢吞吞地從袖子里把絡子掏出來。

屋子裡當即鬨笑成一團,不過馬皇后倒真是個守信之人,沒笑得太兇狠,盡量抿嘴忍住了。

但她們的本質基本上都是一樣的,皆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支持她把絡子贈給燕王。

「確實,第一次做的,難得呢。」

「四哥心有丘壑,想必不會斤斤計較這絡子的美醜,他定會看到四嫂的心意。」朱蓉竟也跟著湊熱鬧了。

徐青青一臉信以為真的樣子:「真的嗎?」

齊刷刷點頭。

徐青青默默地又把絡子收起來。

待宴席開始前,各皇親貴婦都集齊了,太子妃便領著她的幼妹常明珠來見徐青青。

「這是我娘家的小妹妹,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邊呢。宮裡只有四弟妹沒見過她了,特帶來給四弟妹認一認。」常氏笑道。

徐青青早盼著見這一位了,這一打量常明珠的長相,徐青青有點明白朱棣那句「等見了她你便知道了」何意了。

這常明珠人完全不如其名,膚暗無光,單眼皮三角眼,塌鼻樑,上唇厚下唇薄,微有點凸出。如此盛裝,且塗脂抹粉打扮了一番,都難以歸到中等姿色的程度,簡言之真有點丑。對比燕王的龍鳳之姿,便是拿刀硬逼說二人有姦情,都有點叫人下不去口。

本以為會見到一位蛇蠍美人,沒想到這位太實在,如此表裡如一。

徐青青不禁深深地為她之前對燕王的指責表示道歉。與此同時,她不禁又對比了一下太子妃與常明珠的相貌,太子妃鵝蛋臉,膚色白皙,模樣也周正。跟常明珠完全是兩個長相,大概一個像娘一個像爹了。

常明珠給徐青青見禮之後,就垂頭羞澀地躲到太子妃身邊,真如一位乖巧規矩的大家閨秀一般。

「我這妹子性子內斂,不怎麼愛說話,四弟妹別見怪。」常氏笑著拉住了常明珠的手。

徐青青點了點頭,突然開口道:「不知大嫂可曾見過曼陀羅花?」

「曼陀羅?」常氏當即疑惑地看向徐青青,搖了搖頭,不解她為何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常明珠則明顯身體僵硬了下,把頭低得更深,身體微微傾斜,有下意識往常氏身後躲的趨勢。

徐青青確定朱棣的猜測準確,便不再多言,隨便找個借口解釋之後,便去了別處。

不過自此開始,徐青青總是能感覺到似有一雙眼睛在無形中盯著自己。她轉眸搜尋的時候,必能看到躲在常氏身後低著頭的常明珠。

這常明珠還真屬陰暗系的,連自己的親姐姐都敢騙和坑,暗中瞪她幾眼自然不在話下。

但這小丫頭智慧真不可小覷,從佛珠就埋了伏筆,想來必是她哄騙了太子妃一定要送佛珠,才令太子妃身邊的人不敢提醒。之後就選則了現在這個時機,臨近年關,胡惟庸與徐家對乾的時候,令太子妃改送拂塵來給她道歉。

拂塵的貓膩若沒被她發現,她就命喪黃泉了。若被發現,一怒之下告發給皇帝,那太子妃勢必不會認下自己沒犯過的罪行,至此造成兄弟之間互相離間,彼此誤解攻擊,再有胡惟庸的摻和,最終讓徐家倒霉,那也相當於把她給廢了。

這十三歲的小姑娘,怕是長了十三的十三次方個壞心眼。牛!

宴席開始之後,徐青青跟朱棣同坐一桌,徐青青便感受到了更多無形中的目光注視。

本來這丑絡子,她是打算留著送給四師姐楚秋的。不過現在,徐青青改主意了,她要送給燕王。她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秀、恩、愛。

沒有什麼比送自己丈夫丑絡子,還不被丈夫嫌棄,更叫人覺得恩愛的事了。

「昨天我受的危險可是王爺招惹來的,所以是王爺對不起我,這個就必須收下。」徐青青對朱棣小聲說罷,就趁著馬皇后目光掃過來的時候,誇張抽出她的丑絡子,遞給朱棣。

朱棣瞥了眼徐青青送過來的玩意兒,還不及問清楚,上首位就傳來馬皇后的笑聲。接著太子妃和謝氏等人關注過來,也跟著笑起來。

皇帝從皇后口中粗略得知情況,哈哈笑得最大聲。

朱棣:「……」

自小到大,他從沒被任何一個人當面嘲笑過,這是第一次,且人數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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