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精神

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自己呆的似乎不是固定的訓練艙。而這架飛機所在位置也並非七號訓練營。而是在浩瀚的宇宙中來回遊盪。

這是他第一次駕駛太空戰機。雖然不清楚別人首次駕機的感受究竟如何，但他卻明白：自己的狀態並不正常。

「怎麼會這樣？」

微皺眉頭，口中喃喃的他索性閉上雙眼，讓自己的全部思維徹底沉浸在這虛幻的世界里。

黑色的宇宙，如同一團無窮無盡的深奧迷霧。密布其中的星球，彷彿散布在黑天鵝絨上的璀璨寶石。無論是自身能夠散發出光與熱的恆星，還是圍繞其旋轉的行星，全都是浩瀚宇宙中無比微小的沙礫。當這些星球縮小億萬倍，以其自身構成無數星系的時候，無比廣闊的宇宙又為它們再次套上一件被稱之為「銀河」的外衣。那些曾經被人類踏足其中，被視作生命起源的地方，僅僅只是這條銀光之河中微小到可以不計的塵粒。

太空戰機的駕訓科目很簡單。只需要在仿宇宙信息屏幕上擊中十個虛擬目標，並且保證自己被對方命中不超過十次，就能通過考試。

在發散開來的思維中，無論是模擬的信息宇宙還是真實的存在，都已經徹底混合，再也無法分清彼此。

這種感覺實在非常奇妙。趙天覺得：大腦中的思緒就是狀如混沌的宇宙。漫天閃爍的星河已經分成了兩半，正按照順時針方向在緩緩轉動著。

這場景他再熟悉不過。

太極。

兩團星河互侵互融，久久交匯在一起又瞬間分開。雜亂的星光忽爾匯聚成耀眼奪目的熾白，忽爾又散碎成為漫無邊際的塵囂斑點。每一次融合，星河的體積都會緊縮幾分。每一次分散，原本僅僅只佔據宇宙一角的它們又頃刻之間瀰漫到任何角落。無跡可尋，也無從找起。

這就好像一片混亂。但是看似紛紜的迷惘中，又有著隱約能夠抓住的規律。

趙天盡量想用思維把整個「宇宙」包裹。一番努力后他驚奇地發現：囊括這個虛幻的宇宙空間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但是卻無法將意識觸角探查進星河中央。只能隨著兩隻星團緩慢地旋轉著。

在意識空間中，十個電子模擬目標異常清晰。它們的移動速度超過星河轉動速度何止百倍。可是在這完全被意識包裹的空間里，任何不屬於宇宙本源的的存在根本無所遁形。

分出一縷思維，把模擬目標全部籠罩在其中。在分散開來的意識牽引下，它們就好象握在手上的棋子，何去何從，完全只能聽命於控制者的個人意志。

趙天嘗試著把一個模擬目標送到戰機的炮口前。根本不需要瞄準，只需順著意識誘導的方向按下發射鍵，脫膛而出的航空炮彈瞬間已將目標炸得粉碎。

十次連射，全部命中。

「原來如此。。。。。。」

走出駕駛艙，趙天的內心充滿了難以言語的激動。他終於明白髮散開的意識竟然是如此強大。只要在思維籠罩的範圍內，無論對手是誰，我都能贏。

這是我的精神力特長嗎？

還是神秘金屬頭骨贈予的獨特能力？

但是不管怎麼樣，它都是屬於我的秘密。不能被外人所探知的秘密。

。。。。。。

望著剛剛拿到手上的電腦數據單，戰機教官只覺得一陣發矇。

「僅僅只用了十發炮彈。。。。。。這，這怎麼可能？」

任何稍有飛行常識的人，都會對這張測算數據的真實性產生懷疑。

和陸戰不同，空戰沒有堅實的地面做為依託，而是完全從全形度、全方位視角進行的戰鬥。在宇宙中，戰鬥機的移動軌跡可以是任何方向。而不是像陸戰那樣以地平線為基準。這就需要操縱者對纏鬥技巧、駕駛能力、武器運用等方面有相當造詣。否則，只能落得機毀人亡的下場。

無論人類、機械清洗者還是天人任何一族，戰技高超的飛行員都是軍中寵兒。根據各人能力與擊落戰機的數量，機師們從低到高又細分為紅星、藍星、紫星、銀星和金星五大等級。

按照軍規：確認擊落五架的機師，可以獲頒紅星勳章。五十架為藍星，五百架晉陞為紫星。超過五千架次的擊毀量，就能成為眾人仰望的銀星機師。

紅星和藍星機師在人類軍隊中佔有比例最多，約為十萬名左右。紫星機師相對稀少，但是數量也在五千上下。只有等級排名最高的銀星機師，才是真正的稀有動物。三族軍隊有資格配戴銀星勳章的機師僅有二十六名。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是各大勢力許以重金和權力爭相拉攏的對象。

至於最高級別的金星勳章，那只是宇宙中的傳說。除了歷史上那些有著明確記載，但是早已做古的人物外，只有兩名超級機師的名字留在眾多仰慕者的心裡。

李恆祥，人類金星勳章獲得者。曾在第四次宇宙大戰中，以一己之力擊敗天人軍兩支艦隊。累計擊墜量達到五萬兩千六百七十三架。目前下落不明。

傑巴斯維拉，機械清洗者金星勳章獲得者。在「玫瑰花」星域會戰中摧毀人類聯軍指揮部而一戰成名。累計擊墜量五萬一千九百三十一架。目前下落不明。

累計擊落五萬，這是一個令所有機師仰望嘆息的可怕數量。也正因為如此，所有金星勳章的獲得者，都有一個被崇拜者冠加的稱號————「機神」。

正常編製情況下，一支甲級艦隊攜帶戰機量為五千架。換句話說，只有摧毀十支齊裝滿員的戰艦編隊，你才有資格配戴上那枚光芒四射的金星勳章。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無論是傳說中下落不明的機神，還是經驗豐富的星級機師，他們都沒有在初出茅廬時彈無虛發的戰鬥記錄。

十發炮彈，擊落十個目標。

這樣的成績相信許多藍星機師都能做到。可是換在一個剛剛走進訓練營的新人，一個從未摸過飛機的菜鳥身上，就實在太過令人震撼。

「一定是電腦出問題了。」這是教官大腦中下意識的反應。

反覆檢查註定沒有任何作用。當幾名高級技師無可奈何地從機載電腦前搖頭站起的時候，原本內心充滿懷疑的教官忽然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

他也終於確信：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一種無所不能的強人存在。他們的名字就是————「天才」。

「怪物！簡直就是怪物！」

和教官一樣，第一眼看到電子記錄的時候，莫里斯腦子裡也冒出了同樣的念頭。

首次駕機的新人，十發炮彈幹掉十個目標。而自己卻毫髮無損。這不是怪物又是什麼？

七號軍營辦公室寬大的鋼製桌架上，放著兩杯香氣四溢的咖啡。身穿灰綠色軍用訓練服的趙天和滿面微笑的黑衣人，正分坐在桌子兩邊。

「你好！初次見面，自我介紹一下。鄙人是「索尼克」公司的業務代表。此次前來，是希望能夠與閣下就互相合作等事宜進行商談。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說著，他從身邊的皮包里拿出一份整理好的文件，輕輕擺在了桌上。

趙天淡淡地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端過桌上微燙的咖啡，慢慢吹開表面翻騰的熱氣，小心地綴飲著。

「索尼克」公司的名字他早有耳聞。

這是一家主要經營項目為礦業開發、重型機械製造方面的大型財團。其掌權者據說是地球一個古老家族的後裔。公司財力極其雄厚，上年公布的財政贏利報表足足高達數百億星幣。和曾經與之有過接觸的「幻境」公司一樣，在宇宙商業網路排行榜上，「索尼克」同樣能夠躋身於百強之列。

儘管不明白對方目的如何。但是趙天知道：曾經默默無聞的自己，如今卻是一個有著不菲含金量的香餑餑。

天、地、人三榜中，超強武者多達上萬。這個數字看似很大，可是與多達億兆為單位的三族人口總和相比，根本就是小到可以不計的微末。他們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各大家族、公司、勢力集團掙相搶奪、拉攏的對象。僅以機械清洗族中最強大的「R國集團」為例，其首領王劍就曾公開宣稱：旗下擁有的高級武者多達數百人。

雖然三族之間目前沒有爆發戰爭，可是暗殺之類的事情卻層出不窮。這不僅僅只限於敵對勢力和種族，即便是在家族內部，為了爭權奪利，同胞手足買兇殺人已經算不上什麼新鮮事。因此，擁有一名強大的武者，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穩固自己地位和權力的關鍵。

趙天此前曾與「幻境」公司簽署過一份協議。其中約定：無論在任何時候，他都必須站在確保「幻境」利益的一方。除此而外，再也沒有多餘的限制。

黑衣人拿出的文件內容與之無二。只不過，他所代表的「索尼克」公司，給出的價碼要更高一些。

每年十萬星幣的雇傭金。全額購買人壽、醫療等項目保險。有償參與公司指定的各項任務。紅利提成額度最高不超過百分之四。

「除此之外，我們還能為你提供一筆二十萬星際貨幣的無息貸款，以及十萬星元現金。並且能夠按照你的要求專門配備格鬥訓練師。如果表現突出，還有機會能夠獲得參詳拳法密籍的機會。」

也許是出於習慣，黑衣人說話的時候一直保持著職業性的微笑。即便如此，也仍舊無法掩蓋其眉宇間那種本能的傲慢。在他看來，公司給這個年輕雇傭兵開出的條件實在太過優厚。以至於對方根本沒有拒絕的可能。

十萬星幣是一筆大錢。足夠一個五口之家富足的過上數年之久。

擁有獨立的格鬥訓練師，對於一名武者的意義極其重大。有專人負責指導培訓，比自己瞎蒙亂闖好得多。實力提升速度也無法相同而喻。

至於最後提到的拳法密籍，則是任何武者都難以抵擋的絕大誘惑。

拳法，是人類武技精華的凝結。就算是基因突變的進化者，也無法對抗精通拳法的武師。這已經是所有武者的共識。所有能夠躋身於三大榜的人物，無一不是各門派的弟子。也只有他們，才有資格接觸到那些被當作宇宙間最大秘密的拳譜。

應該承認，這個叫作趙天的年前人的確很強。能夠以普通平民身份連續打贏兩場生死格鬥，並且獲得莫里斯上校認可的「A」級戰力，他完全有資格成七號訓練營中的第一人。

但是，他的實力也僅僅局限於此。

整個新宇市周邊，足足有三十個相同規模的訓練營。木衛六號星球上，各種訓練營更是多達上千。如果把這個範圍繼續擴大到木星星系、土星星系、乃至人類中央行政星系。。。。。。這些由無數星球構成的龐大區域內，訓練營地的數量根本就是一個恐怖至極的天文數字。

綜合以上條件，黑衣人認定：自己的拉攏根本不會遇到任何困難。他甚至有些擔心：這名十六歲的小雇傭兵，會不會在如此豐厚的條件下，因為太過興奮而昏闕過去。

「年薪五十萬，我可以有選擇性的接受貴公司發布的雇傭任務。另外，現金數量不能少於一百萬星際貨幣。如果不行，我只能向你說抱歉。」

趙天說話的聲音也不大。可是在黑衣人聽來，卻如同炸雷般的響亮。

這小子竟然真的拒絕了？

不，不是拒絕。而是開出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的所謂條件。

一百萬星幣，足夠雇傭一名准人級別的強大武者。

這就好像一個還窩在母親懷裡吃奶，連路都不會走的嬰兒，突然告訴你說他帶個漂亮小妞上床，就彼此的性別生理問題進行探討與合作一樣滑稽。

不，應該是詭異。

黑衣人就這樣木然地楞在那裡。臉上的表情完全凝固。

他想發笑，也很想痛痛快快大罵幾聲。

等到完全回過神來，他這才發現：對面那杯咖啡的主人，已經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房間。

「其實，你應該答應他的。」

這時候，「獨眼」莫里斯推開內室的門走了出來。剛才發生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裡。

「那小子簡直瘋了。」

黑衣人無奈地苦笑道：「一百萬星幣。。。。。。他以為他是誰啊？他有那個實力嗎？」

「一百萬雇傭一個士兵，的確是多了點。」

上校慢吞吞地從貼身衣袋裡摸出一隻鋥亮的銀制煙盒，熟練地取出一支點上，若有所思地抽了一口：「不過，如果能用這些錢雇傭一名精神力強者，那倒是絕對穩賺不賠的好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