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師父終是幻影

雖是一輪彎月，但月光皎潔，明亮，倉山仿若被鍍上一層銀光，美麗得不真實。

普蒼寺萬籟俱寂，大殿燈火依然亮著。

原本想著趁著無人，去上香禱告。然而，當她剛靠近大殿，便見一人身姿挺拔，雙手持香，立於大殿中央。她敏捷地躲到大殿外的柱子後面，小心觀察著。

「佛祖，在下真誠祈禱未婚妻早日康復，望佛祖成全。」

江尚？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沈昭霞聽得清清楚楚。沈昭霞眼睛瞬間發紅。原本她不愛哭的，但被封官后，不知為何總容易流淚。

早日康復……何時能康復？只要沈詔還在，沈昭霞就不可能恢復。可是沈詔又怎樣消失？又怎能消失？

她強行忍住欲落的眼淚。從今以後，她必須堅強，不能再流淚。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流淚？

朝大殿內望了一眼拜佛的江尚，沈昭霞神色複雜。轉身，她悄悄從側邊離開，無聲無息，彷彿從未來過大殿。

從後院出門，她踏上通往後山的路。

石子路磕腳，一步步皆有輕微痛感，在這樹影婆娑，月色迷離的「幻境」中尤為真實。蟈蟈的聲音一聲接一聲，斷斷續續，流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秋風亦是颯颯，幾種聲音混在一起，演奏著秋天獨有的音樂，意外地悲涼。

循著蜿蜒小路行走，不知不覺中沈昭霞便到了溪谷。

聽著溪水流淌的聲音，沈昭霞俱疲的身心得到了放鬆。她沿著光滑的石頭坐了下來，脫下靴子，將白皙的雙足放入水中，河水冰涼甚至有些許刺骨，但她卻覺得分外舒服。

抬頭望著彎月，她深吸一口氣，想要放肆大喊，宣洩著這些日子積在心中的不快與悲傷。

「啊……」

山谷傳來迴音，聲音變得空靈無比。

她停下，低頭苦澀一笑。她不能這般，如今由不得自己任性。若是被人聽到，免不了又生出許多麻煩事情。

「呼……」

她躺了下來。石子雖圓鈍，但小小的，一顆又一顆地聚集在一起，被她壓在身下，自然也是磕人得很。她不在意，舒服地閉著眼睛，難得地享受著月色。雖是尚書府小姐，但沈昭霞跟隨林昱習武六年，又怎麼可能會是細皮嫩肉？

秋風蕭瑟，樹葉搖動的聲音響起，然而，卻夾雜著人走在石子路上的聲音。沈昭霞猛然睜眼，警惕地看向周圍。

一身影從背離寺廟方向映入眼帘，高大挺拔，只一瞬間，沈昭霞便脫口而出，「師父！」用的是她清亮的女聲。

只見那黑影停頓。

沈昭霞鯉魚打挺地跳起來，不顧沒有穿鞋，向那身影奔了過去。四年未見，那想要見師父的迫切心情只有自己才懂。

然而，還未趕到，那身影卻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彷彿從未來過。

沈昭霞不信！她跑到剛才那身影所在的地方，來來回回尋找，然而卻是一點蹤跡都未有，她終於放棄。

師父……如今她是多麼想見師父一面啊！想向他宣洩這些年的思念，訴說這些日子的委屈，尋求師父的安慰……

可是，終究師父是離開了！沒有他的任何音信，彷彿自己的人生從未遇到過她那溫柔卻又嚴厲的師父……

她回到溪水旁，看著流動的水，看著那在水中破碎的月亮，看著自己模糊的倒影，猛地蹲下，捧起一把溪水，往自己臉上潑去。

冰涼的溪水刺激著她，人似乎變得清明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