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4 再入涼都
天塹神地,迷瘴叢生,頭頂的灌木相互交錯著,只有微弱的光隱隱透進來,人在裡面待的久了,難免壓抑,快要透不過氣來。
南宮背靠著千年的老樹,閉目養神片刻。
連日的奔波,讓她消瘦了不少,沉著面色,連帶著膚色都黑了一圈。
在她面前百米之處,是不見底的萬丈深淵,來之前她還抱著一絲僥倖,沈行白同她認真探討過萬星相匯陣,對於夜凶而言,堪比登天的難度,沒了她,根本找不到天塹入口。
奈何千里顛簸,一路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她才曉得自己大錯特錯。
笑話,別說對深淵底一探究竟了,他們根本連邊緣地帶都摸不清楚,已經在這困了五日了,因為貿然行動,還傷了兩個人。
不知道沈行白同穆安他們什麼時候到,南宮皺紋都愁出來了。
眼前僅有的一絲光亮被黑影擋住,眼皮未抬,南宮渾身疲累,雙膝都是酸疼的,她悶聲道:「讓開,擋著我光了。」
「嘁」,冷嗤一聲,夜影皮笑肉不笑的把手中的水壺遞過去,塞進南宮懷裡,嘴上不饒人的說著:「別睡了,小心樹上有毒物,這鬼地方哪來的光,等從這裡出去,太陽底下站個夠。」
南宮倏然抬眸,瞪了夜影一眼,將沉甸甸的水壺給他扔過去,拍了拍衣襟說:「我不渴,拿走。」
夜影勾唇:「怎麼,你怕我下毒不成?」
南宮冷嘲:「誰知道呢。」
「……」
沒理會後面追上來的夜影,南宮大步往天塹便走去,背後是不見天日的古林,前面卻透著一股陰森森的荒涼氣,幾乎要寸草不生。
青卓同青越正蹲在一邊說著什麼,看到南宮向她招了招手。
南宮快步過去,就見他倆擺弄著一些奇奇怪怪的繩子,是來之前穆安特意叮囑過的裝備,瞥了一眼,南宮找了快還算乾淨的石頭坐下,愁道:「青簡來消息了沒?王妃還有幾日到?」
青卓搖頭:「沒,我們被困在這裡,外面的消息斷了,估摸著還得十來天。」
「十來天!」南宮嘆氣:「完了……」
「南宮姑娘別喪氣,這幾日不也沒發生什麼事嗎,我們不會有事的,只要等著小姐一到,便萬事大吉了」,青越見南宮一個姑娘,跟著他們吃苦不說,還處處拿主意,一路上能找到這,屬她功不可沒,因此說話便分外的客氣,將手中的鎖扣拉緊,青越抬頭:「南宮姑娘先歇息會,再等一個時辰,太陽西斜,會有光順著缺口進來,屆時我同青卓準備下去探探。」
頹喪的神情一掃而光,南宮冷道:「不成,下面吉凶未定,不準下去。」
「沒事」,青卓起身,拍了拍掌心,笑呵呵道:「來之前小姐已經吩咐過了,我倆自有分寸,再說了,身上有保命的葯,下去一探就上來,不會出事的。」
「那也不行」,南宮反駁:「我來之前,我家公子也交代過了,若是拿不定主意,就等著他。」
青越:「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還得十來日呢,兆暉身邊不是有人受傷了嗎?也等不起。」
他們正說著,兆暉就過來了,看了南宮一眼,無奈道:「讓南宮姑娘費心了,這瘴氣晚上比白日里還要厲害,而且我隱隱覺得不安全,長久待下去確實不妥,所以打算今夜同青卓、青越一起下去探探。」
南宮:「這……你們知道下面有多深嗎?就貿然下去?」
「正是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才不能坐以待斃,我探查了五日,大約有了揣測」,兆暉沉道:「在郡主來之前,若是能探到底下情況,也是少一分危險,不是嗎?」
話雖如此,可真正領略過這殘存陣法威力的是南宮,她深知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控制範圍,實在不敢輕易冒險。
見南宮猶豫,兆暉當即拍板:「上面說的的事情就交給南宮姑娘同夜影了,還有夜凶里受傷的兩個弟子,也得勞煩南宮姑娘照看著點,葯都給他們用了,我們更拖不起了。」
沉默片刻,南宮點了點頭:「那你們小心。」
時辰一到,果然天塹邊被光斜照過來,稍微能看清一點崖壁的情況,南宮再三叮囑,看著三人下去。
夜影讓弟子門看著繩子,吩咐道:「一有情況,就拉上來。」
「是。」
離他遠了些,南宮獨自到一旁去研究,不得不佩服此地的精妙,低聲感嘆:「此地究竟是何人所建,如何做到一步一陣的?」
若是可以,她真想把這裡的秘密都破開。
——
不僅青簡斷了消息,沈行白一連幾日都聯繫不到南宮,他們已經出了大梁邊界,眺眼望去,群山環繞。
熱鬧的市井氣息漸漸遠去,穆安在京城送別了王澤明,還答應他,最遲年末一定能回來。
九方居又重新空置了,宮裡也再一次歸於平靜,無了波瀾,只是不同以往,這是一次真正的蟄伏。
一場冰雨過後,天氣迅速轉涼,明月在車廂吃了糕點,嘴巴塞得鼓鼓的,一抬眼,發現穆安似睡著了。
正要躡手躡腳的給她蓋上探子,剎那間同一雙冷冽的眼相對,明月嚇了一跳,口中糕渣都噴了出來,吹在了穆安衣襟上。
「王……王妃。」
「吃完了再說」,穆安無奈,拿出帕子擦了擦,道:「我沒事。」
「王妃怎麼了」,明月將口中的糕點咽下去,噎的她臉色通紅,結巴道:「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事。」
穆安心下發冷,她不過稍一閉眼,就眯過去了,或者說,就沉入了另一番場景了,還是高不見天日的牆壁,背對著她的身影,看似近在咫尺,實則遙不可及,每當她快要看清那人的面容,就被驚醒了。
青簡掀開車簾進來:「小姐,到營地了。」
奚九帶著人守著大齊,距離莫干山也不遠,特意帶了人來迎接,二話不說就同蕭辭入了帳,穆安隨後跟進去。
奚九才匆匆行了一禮,道:「見過王妃。」
「嗯。」
蕭辭問:「大齊怎麼樣了?」
「還亂著,姜宇離一時半會也平息不了,之前對我們還算客氣」,奚九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這兩日態度淡了不少,前兩日他才將邊地的暴民控制住,昨日我派人去交涉,也不知道那將領眼睛是不是長在了後腦勺,一見面就動手了。」
蕭辭輕敲著桌面,抬眼問:「姜宇離的人?」
「是。」
「北境呢?」
「已經駐守了,是塊寶地,比我想的還要大」,一提到這個,奚九就莫名興奮,總覺得撿了個大便宜,道:「王爺要不要帶著王妃去看看?」
穆安看了奚九一眼,苦笑:「先不去了。」
「姜宇離那邊注意著些,查清楚動手的是不是他的人,若是再敢挑釁,你看著辦就行。」
奚九沉思,說:「我估摸著,最近大齊皇城沒什麼動靜了,到底是母子情深,想來姜宇離也不會全然斷了齊皇后的後路,定然是齊皇后同他說了什麼。」
穆安挑眉:「除了姜雪那點事,齊皇后也沒什麼可攛掇的了。」
在姜雪這件事上,說是「深仇」都不為過,姜宇離能忍到現在,也是苦了他了。
「他不敢大動干戈」,蕭辭說:「周守山呢?」
「在呢。」
「別讓他閑著,派他去一趟大齊皇城,入了秋,離冬也不遠了,千萬不能起了戰事,再小的對陣也不行,孤狼軍需要休憩。」
奚九對周守山略表同情,小歇半個時辰,蕭辭便帶著穆安離開了。
過了莫干山,行程便能快很多,蕭辭入了車廂,抱了抱穆安,沉道:「先回涼都,爹娘等著呢。」
「嗯」,穆安靠著蕭辭,低聲:「這次入都,也算是暗中來的,待不了兩日。」
沐珣還要派人來接,被蕭辭拒絕了,讓許博延知道了,該節外生枝了。
加快行程,入了大涼邊界,比京城暖和了很多,行了三日,便瞧見了涼都城。
青簡道:「我在城外等著小姐,便不入都了。」
「也好」。
將其他人都留在了城外,穆安一行人隨著夜色悄然入了城,豈料沐珣已經在城內等著了。
「哥」,穆安一喜:「你怎麼來了?」
「想你了,怎麼能不來了」,摸了摸穆安的頭髮,沐珣滿臉的寵溺:「你們也太快了,本以為後日才能到。」
蕭辭說:「路上走的快。」
「回去再說,爹娘等著呢」,沐珣說著,看了蕭辭一眼:「兆暉他們好像出事了,知道嗎?」
「知道,怕是被困在毒瘴里了。」
「六殿下冊封在即,陛下不會讓我離開的」,沐珣沉道:「蕭辭,安兒可就交給你了。」
蕭辭短短怔了一瞬,微點頭。
他這一頓,惹得沐珣多看了幾眼,多了絲不安,唇角緊了緊,盤算著兩人得尋個時間好好談談。
穆安忍不住問:「哥你可同爹娘說了我要離開一段時間的事?」
「晚些時候我去說。」
「還是我去吧」,穆安笑笑,並不多做解釋,只道:「正好想他們的緊,晚些時候想好好陪他們說說話。」
穆南均一不小心把王楚君綉了好久的衣裙弄髒了,正獃獃杵在一邊挨罵,就聽侍衛來報:「夫人,郡主回來了。」
王楚君欣喜:「安兒回來了。」
「安兒都回來了,夫人消消氣」,穆南均笑呵呵的拉上王楚君的手,道:「別讓孩子看了笑話。」
瞪了他一眼,王楚君道:「你還說,這裙子是給安兒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