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 百草之名

穆安方回到府中，宮裡就來人了，急匆匆的喚走了沐珣，這個時辰來請人的，也只有許博延了。

王楚君見怪不怪，叮囑了幾句就讓人走了，連日來沐珣都甚少回家，最近宮裡氣氛緊張的很。

當著穆安的面，王楚君也不談這些糟心事，趕緊拉著穆安看了一圈，再抬眼瞧瞧蕭辭，嘴角的笑意漫到了眼尾，她道：「總算回來了，娘恨不得去京城看你們。」

蕭辭的請柬一路疾風的到了涼都，言辭懇切之詞，讓王楚君濕了眼眶，她多麼想回京，可心下明白，正逢沐珣同六殿下回來，涼都暗潮洶湧，她同穆南均此時離府，一旦發生變故，對沐珣極為不利。

只能作罷。

一想到這，王楚君便萬千惆悵，穆南均連忙插口：「回來就好，近日來珣兒忙的很，待六殿下的事定了，下次爹陪著你倆一起回京。」

穆安淺淺一笑，沒就此作聲，同王楚君挨著坐了：「這段日子，府中可一切都好？」

「好的很」，王楚君說：「青靈姑娘三天兩頭的來，娘以前很少過問你開藥堂之事，閑暇來去待過一兩次，這才知道，就在涼都城有如此遠近聞名之稱，真不愧是娘的女兒，現在連宮裡都得給百草閣幾分薄面。」

「那可不是我的功勞」，穆安笑著推辭：「是我眼光好，看人一看一個準，那坐堂的劉醫師可是真正的醫聖。」

可不是么，劉醫師現在名聲煊赫，在涼都已然佔據一席之地，想要招攬他的人不在少數。

穆南均還親自拜會過，就想看看安兒選的人是否真的忠誠，這一看可謂是心服口服，連連稱讚：「不說其他，就你哥在宮裡行事，都沾了安兒的光，劉醫師的會診可是千金難求。」

穆安微驚：「我才離開不到兩月，劉醫師就能被各方注意到，確實也是他的實力，只要能幫到哥哥，百草閣定然沒意見。」

王楚君提醒：「半月後若是塵埃落定，就是六殿下的冊封大殿，京城的事情我同你爹已經知曉了，辭兒你辛苦多年，個中苦楚我們都不必多說，爹娘尊重你的一切選擇。」

蕭辭微點頭，心頭被溫暖充斥，那是他自獨立以來，不曾有過的感覺，來自「娘親」的柔言細語。

王楚君繼續道：「好不容易少了分拘束，這段日子就隨意些，涼都周圍的花谷都快要敗了，各家的詩會都接連舉辦了五場，還好能趕上最後一波，不妨出去走走。」

穆安的指尖搭在膝頭上，蕭辭伸手過來，輕輕按住，對王楚君道：「娘說的是，我確實想同安兒出去走走，怕得離開家一段時間。」

正合王楚君心意，她壓根沒多想，喜道：「想去哪就去哪，三天兩頭給家裡來個信便好。」

「會的」，蕭辭說。

顧忌到兩人奔波勞累了一路，王楚君見過兩人婦唱夫隨的模樣，徹底安了心，趕緊催促這穆安去歇息。

出門前，穆南均借著翁婿喝酒之名，把蕭辭給喚走了，穆安只能自己回院，

過了小徑就瞧見青靈在門口等著，拉著孟銳低頭說著什麼。

孟銳方一抬眼，看到穆安比看到老娘還歡喜，大步過來，行了一禮，抬聲：「小姐。」

「進去說」，孟銳又黑了些，穆安就知道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面奔波著。

青靈跟在後面，先一步進了屋，屋裡空氣流通，一切同穆安離開前沒什麼變化，連淡淡的清香味都是一模一樣的，桌面的角角落落不染一絲塵埃，八角正在後院洗東西，聽到動靜，「哇」一聲就沖奔進來，撲進了穆安懷裡。

「小姐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以後別在把我一個人丟在這了，你去哪我都要跟著。」

「來，我瞧瞧」，穆安笑著把眼淚巴巴的某人搓回去，道：「長高了不少，臉也圓了，瞧著該趕緊把你嫁出去了。」

八角一懵，當即搖頭：「才不要呢，我要一輩子陪著小姐的。」

「行了，趕緊上茶，我同孟銳談點事。」

一點頭，八角轉身去泡茶。

「坐著說」，穆安沒有拘束，看著孟銳道：「我回來的事，其他人不知道吧？」

孟銳道：「小姐放心，我沒說，若不是跟著青靈，恐怕我都不知道小姐今日回涼都了，該著人去接你的。」

「待一兩日我就走了，就別同他們說了，怎樣？聽說閣中最近勢頭很高？」

穆安笑意吟吟的問著，孟銳對上那澄澈清明的眸子，愈發的唇拙舌笨，誇讚的話不好意思應下，只道：「是比小姐離開前強了些。」

「都被涼都城各方勢力注意到了，那可不止強了一些」，穆安欣慰，說：「辛苦你們了。」

孟銳：「沒什麼好辛苦的，親眼看著百草閣日益強盛，大家都樂在其中。」

「切記，不可倨高自傲，百草閣的風光還在後頭呢，眼前的這點名利算不得什麼，你是閣主，平日里多提點著些，讓大家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別惹事。」

「自然」，這盛名來的快，久久不歇，閣中弟子確實有要「傲」的跡象，孟銳看在眼裡，正想著等穆安回來，同她提及，這還未開口，就已經得了答案，當即應下，心裡琢磨著今夜得好好說道說道。

「招收新弟子的事辦的怎麼樣了。」

這是最讓孟銳頭疼的一件事，他如實稟報：「濫竽充數者多，能者少，目前只收了兩百弟子，還在初步篩選中，百嶺同百歲盯著，每日都有三分之一的人被篩下去，最後能留下的，怕不過五六十人。」

穆安料到了，低聲：「儘管如此，也不能放寬要求，嚴格按照百草閣的標準來，記住了，不能收將來會自毀根基的人。」

「是，謹遵小姐吩咐。」

青靈一言不發，在一旁可勁的悶頭喝茶，一壺茶穆安沒嘗一口，快被她一人喝完了，輕輕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繼續聽孟銳道：

「新來的人，一律在狼牙山的谷中訓練，閣中的物件也陸續製備齊全，以後那密谷便是百草閣的根基所在。」

穆安說：「很好，閣中是由你看著辦就行，拿不定主意的就同青靈商量，她會告知我的。」

院中風微涼，孟銳該交代的都說完了，見穆安不再多問，便要告退，起身行了一禮，猶豫片刻，又道：「小姐行蹤不定，總是得通過青閣來同小姐匯稟，也不是長久之計。」

眉間微蹙，看了孟銳一眼，穆安曉得他的意思，時間一長，閣中難免覺得麻煩，畢竟等將來各閣相繼成立，所有掌權者，都得同她有直接聯繫的資格，可……

「小姐勿怪」，孟銳連忙要退，低聲：「是我逾矩了。」

「無妨」，沉默山頃，穆安搖頭：「此事先擱置著，以後再說。」

「是，小姐休息，孟銳告退。」

等院中沒了人影，青靈猝然起身，對著穆安深深一拜，道：「小姐，我聽青簡說了。」

抽空緩緩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穆安淺笑：「你又聽青簡說什麼了？別站著，坐下。」

「我不」，青靈抬頭：「我一直同青卓青越聯繫著，也知道那天塹鬼地小姐非去不可，但我請求跟著小姐，一同前往。」

指尖撥拉著玉白的茶盞，穆安說：「別鬧，涼都離不開你，而且，此次前往，我不準備帶太多人。」

青音低著嗓子，連日來，她將同穆安最初的相遇，一直到如今所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細細捋了一遍，就是再蠢，也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同尋常，於凌然之中充滿了擔憂，她固執道：「反正我得跟著。」

穆安拍了拍桌子，示意她坐下，窗外的涼風吹散了疲意，淡然道：「你知道我這次連明月聽風都不打算帶嗎？」

猛然抬眼，青靈微愣：「小姐——」

「你沒聽錯，這次離開，我只帶青簡一人」，穆安苦笑：「我不帶她，她自己也會千方百計的跟上，你知道青簡的性子，她不會任由我有危險的。」

「我也不能！」青靈說：「我就知道，那鬼地方一點都不安全，青卓青越音訊全無，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還有……反正我不能讓自己在涼都等待，等小姐也同青卓他們一樣，沒了音訊，我等不起。」

「所以我才要儘快過去，青靈，我相信你，便也不同你說假話，此次兇險未知，一旦……」，稍頓一下，穆安低低道：「一旦我們真的失去音訊，你千萬不要帶人來尋，守在百草閣，幫我暫時照看著涼都，照看著沐府，這是一開始我就希望你能做的，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幫我了。」

青靈瞳孔緊縮，咬唇說：「小姐只讓我暫守百草閣，可總得有個期限，我不能什麼都不做，就守一輩子，萬一等不到你們回來了，我該怎麼辦？若是將軍同夫人，還有世子問起，我又該怎麼說？」

穆安道：「你什麼都不用說，盡量相信我，好嗎？」

青靈抹了把眼淚，她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卻能預感到穆安接下來要去做的，是不俗之事，沒有僥倖，只有成敗。

她抬眼，重聲：「三個月，小姐離開后三個月若是還不回來，我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