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昨夜星辰昨夜風1
助理送來今天預約的人的資料卡,項歌目光落在了卡上的這幾處上,「方慧,二十七歲,就職於沈氏集團,獨生子女…」
方慧如約來到診所的房間內,她環顧一圈,有幾分小心。
項歌瞧出方慧的敏感謹慎,便道:「你不用擔心,我會簽保密協議,你來這裡的事情不會有人知道。」
聞言方慧才放心下來。
「項醫生,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有個從鄉下出來的小姑娘,她聰明好學,但是從小她的父母就離異了,所以她獨自一人生活了很多年。她骨子裡自卑,可自尊心極強。她希望自己能得到大家的喜愛,但是她逐漸發現,大家表現出對她的喜愛是假的。大家總是偏愛小公主,偏愛得天獨厚的一方人。小姑娘覺得是自己性格的原因,她表面很樂觀活潑,其實心裡很脆弱,所以她拒絕向外面敞開心扉。隨後小姑娘決定努力奮鬥,終於事業成功,有了新的一番天地。」
項歌安靜地聽著面前女子的講述,筆尖在本子上寫下了一段字。
過了一會兒,方慧才抿唇道:「項醫生,你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隨即項歌抬頭,眼底淺淺光芒。
而方慧不由低頭,雙手攥緊了衣服。
她很奇怪,心理醫生難道不應該多說些鼓勵之類的話嗎?為什麼眼前的這個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呢?
終於方慧等的不耐煩起來,她抬頭質問項歌:「項醫生,你難道沒有想要問我的?」
項歌迎上方慧的視線:「其實故事的結局不是這樣的,小姑娘因為不能擺脫現實的困境而苦惱,最終抑鬱自殺了,是嗎?」
故事被講述的很美好,可現實很殘酷。
方慧喃喃道:「她雖然沒有抑鬱自殺,但她覺得快要瘋了。」
她快要被這樣的生活逼瘋了,她每天機械地工作,討好他人,她都不知道生活有什麼意義。每次選東西的時候,她總是不能先挑自己喜歡的東西,還得讓別人先挑,別人並沒有覺得感激,相反他們覺得那是理所當然,到最後大家竟然都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沒背景,沒後台,她就是想要過好生活而已。
為什麼世界總不如她願?
方慧情緒逐漸崩潰,捂著臉哭了起來。
見狀,項歌將紙巾遞到方慧面前,聲音平和道:「那我也給你講個故事,我有一個喜歡的女孩,她說她曾經為了及時送到資料冒雨騎車去往公司。她還說她獨自在外地一個人打拚時,只能去相信去依靠自己。她有時也會羨慕得天獨厚的人,羨慕別人擁有的東西,但是她最後清楚什麼才是她該過的生活,她只不過也是為了想要過好生活而已。就在前不久,工作多年的她突然被公司派往異地,條件艱苦,大家都以後她會委屈時,她迅速調整好了心態,目標明確地過著生活。她…一直認為她很普通,但其實在我眼裡她是如此優秀。」
最後,項歌語氣平穩地總結道:「與其去追逐自己得不到的,還不如珍惜自己擁有的。」
方慧搖搖頭:「我什麼都沒有。」
她獨自來到錦城打拚,想闖出一番天氣,她學會察言觀色,卻還是不能夠邁上更高一層樓。
眼下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在大都市裡依舊一無所有。
她都開始絕望了,但她還有幾分認知,她覺得她需要找個心理醫生來幫助自己走出這樣的困境。
項歌給方慧倒上一杯茶,緩緩道:「我覺得所有的困難都是自己給自己創造的,正視困難,迎視困難,了解自己與困難之間的差距,你會看的更加透徹。」
然而方慧還是沒有被項歌的建議打動,她現在就是很難受,她痛苦的沒有辦法了,不然她也不會花錢來找心理醫生。
「你喜歡吃糖嗎?」項歌突然問道。
方慧搖頭,此刻她不喜歡吃糖。
緊接著項歌拿出彩色罐子里的五彩糖果,放在方慧面前,「你確定不嘗嘗?」
「我沒心情吃。」方慧嘆道。
項歌隨即起身,朝身後的香爐中添了一點香料。
方慧一臉奇怪地看著項歌的動作,不禁問道:「你在點香?」
「嗯,一點點花果香,有助於你的情緒發泄。」項歌說完,轉身平靜道:「女士,如果現在給你一個升職加薪的機會,但是要你離開工作的地方,你願意嗎?」
離開現在工作的地方?方慧心裡有幾分猶豫,她好不容易在現在工作的地方紮根,如果離開豈不是重頭再來?但是升職加薪是她一直都想要的,一時間方慧為難起來。
項歌安靜地望著面上猶豫的方慧,又開口道:「我建議你留下來。」
「為什麼?」方慧抬頭,一臉疑惑。
項歌淺笑道:「你現在擁有的一切是真實可見的,而你連即將要去的地方你一點都不清楚環境,也不知道會給你帶來怎樣的際遇,不是太過於冒險嗎?」
對於這一點,方慧並不認同,「風險越大,回報越大。」
項歌點點下巴,眸光深邃。
「那你就離開現在工作的地方吧!」
聞言,方慧又搖頭,「去的地方要是不合我心意怎麼辦?公司的環境,公司的人,公司的規則我都不知道,如果出錯了怎麼辦?」
項歌攤開手,坐在她的面前,語氣認真道:「無論走哪條路,你都得做出選擇,當你做出一個選擇時,你就必須要為你的選擇負責,好好地走這一條路。無論是不甘心也好,是不甘願也罷,手裡握住的才是最真實,對自己最有利的。」
方慧低著頭,心裡琢磨著項歌的一番話,他要自己握住最真實的,不要去追逐那些得不到的,似乎有道理。
可是,「難道我要一直都在這樣的生活里嗎?」
如果是這樣,她握住的生活對她又有什麼意義呢?
項歌笑道:「所以女士,找個愛好興趣吧,提高自己的能力,可能握住的東西會更多。」
聞言,方慧緊皺著眉,眼前的這個醫生似乎在說自己無病呻吟,可是跟醫生聊完之後,她竟然覺得豁然幾分。
方慧似懂非懂地回道:「我好想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
聞著清新淡雅舒適的花果香,方慧又聊了一些生活當中的不如意。項歌回答地都很溫柔,也很耐心,方慧在一瞬間懷疑,是不是顏值高的人說話都有魅力。
方慧離開后,項歌才雙手搭在桌上,一臉嚴肅。
人生中的不如意大多都是心態調節的不適,有人心態不能及時調整,便會生出心理疾病,但有的人能迅速調整,便在這個社會上看似積極健康地活著。
曲燦燦是心理調節能力很強的女人,她從來不會怨天尤人,她只珍惜感激當下。
說也好笑,這些天她竟然都沒給自己打過電話。
不知道自己對於她來說,究竟算是不是男朋友。還是說,曲燦燦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當她遇到挫折時,第一時間想的是她自己去解決,而不是給他打電話一起商量。
這讓項歌感到有些沮喪,外表看起來越是陽光的人,其實她的心越難靠近。
看見江陽發來的消息,項歌覺得有些好笑,這兄妹倆是吃定他了。
開車來到警局門口,江陽一身米白色衛衣很是亮眼。
江陽揮了揮手,「妹夫!」
呸,把心裡話喊出來了。
上了車,江陽笑道:「聽說你老婆跑去港城了?」
項歌淡淡道:「那也是你妹妹。」
江陽癟癟嘴,他無所謂,「你手腕上的珠串呢?」
「給你妹妹了。」項歌風輕雲淡地回道。
但江陽可不淡定了,那麼珍貴的一串香珠,就給曲燦燦這麼個不識貨的人,真是可惜。
想了想,江陽決定還是提醒道:「項醫生,我覺得你還是和你老婆說一下你那手串的價格,不然我有預感她會弄丟你那寶貝玩意兒。」
聞言,項歌忍不住踩了一腳剎車。
此刻,他竟然覺得江陽說的在理。
曲燦燦完全是看物品的價錢來決定物品的存留時間,比如昂貴的化妝品,就算用完了,她也會將盒子留著,以求內心的安慰。
「不過,我也是佩服曲燦燦,那麼遠的地方她都能忍。」江陽靠在椅子上,嘖嘖了兩聲。
忽然鼻尖飄過一陣沁人心脾的花果香,江陽聳聳鼻子,偏頭望向項歌,「你噴香水了?」
「沒,是身上染的香。」
聽完,江陽忍不住感慨,他有時真的懷疑姑父和項歌是古時候的人,總喜歡做些古人喜歡的事情,姑父愛花草,而項歌就喜歡焚香。
「對了,你最近有沒有空?」江陽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當聽到這句話時,項歌僅僅是糾結了幾秒,便回道:「沒空!」
江陽:「...」
不對啊,這不是項歌行事的風格啊,剛見面時這人還彬彬有禮來著。果然,時間久了,人的本性就露了出來。
「項醫生,我說真的,有事請你幫忙。」江陽正經道。
隨即項歌笑道:「你那裡出了什麼事?」
「項醫生,你信這個世界有鬼嗎?」江陽突然道。
項歌眼裡含著幾分打趣:「你們心裡有鬼罷了。」
「是這樣的,西街出了一宗命案,一個女人在家裡上吊,法醫診斷過了,排除他殺。蹊蹺的是,周圍的人說她總是瘋言瘋語,還被鬼上身。」
江陽說完,項歌依舊氣定神閑。
「那你需要我做什麼?」項歌問道。
「我想了解一下,處在精神病里的人會做出自殺的舉動嗎?」江陽難得一臉認真地請教。
項歌思量了一會兒,「不排除精神病也會自殺的情況,這麼多年,難道你沒看過這樣的案件?」
江陽嘆道:「你知道的,精神病這個群體很難被定義。有人覺得他們危險,有人覺得他們是弱勢群體。」
「所以在你眼裡,他們被怎麼定義?」項歌好奇問道。
定義往往有些片面,江陽就是不知道精神病的世界,所以才會猶豫。他倒是看過《天才向左,瘋子向右》,可是看完也是一知半解。
所以他想聽聽項歌的意見。
窗外霓虹燈一閃而過,項歌低沉磁性的嗓音響起:「如你所說,他們既危險又弱勢,但他們看似瘋狂的行為其實都和現實有一定聯繫。精神病中,那些充斥著直白思想的人不可怕,怕的就是讓你被其掌控的人,他們在黑暗中尋找著獵物,令人瑟瑟發抖。」
江陽雙手枕著頭,「你說他們的行為和現實有一定聯繫,但是誰都不會去關心一個精神病的行為。人們害怕他們,也想通過改造令他們恢復正常,因為異類總是會讓人恐懼。」
「言歸正傳,你懷疑什麼?」項歌認為江陽不會專門來和他討論這個問題。
於是江陽說出了自己的懷疑:「我懷疑是她的家人誘導她自殺。」
「嗯?」項歌挑眉,示意江陽繼續說下去。
「首先那段時間女子的子女和丈夫出去吃飯去了,留女子一人在家,然後女子上吊的繩子是根新繩子,女子上吊時,穿的是新衣服。」
聞言,項歌手指點著方向盤,想道:「你這個懷疑又有什麼用?沒有證據就是沒有證據。」
「我也只是好奇罷了。我記得很早很早的時候,我們老師給我們講過一個案例,說是男子給身患重病的妻子的葯里下砒霜,當時條件有限,找不出兇手,認為妻子是病死,直到十幾年他們才找到了作為兇手的丈夫。」江陽每次查案時都不想將案件往感情上靠,在他眼裡,他要的是證據,只有證據才能代表真相。
可是當證據不能代表一個人犯罪時,那情感動力便成為破案的關鍵。
江陽閉著眼睛,悠悠道:「項醫生,你說我們已經進化到了高級動物嗎?」
「你覺得呢?」項歌反問道。
江陽嘆道:「我們口中所謂的高級動物太過於嘲諷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是?」項歌眼裡似笑非笑。
「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說完江陽睜開眼,眼裡一片寂然。
「什麼事?」
「為什麼穆南一直要死咬你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