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六章.wukan
第四百三十六章.wukan
神龍元年(705年),是武則天建立的大周王朝最後的一年,也是中國唯一的女皇去世的一年。這年,因女皇病重不能視朝,張柬之復辟勢力乘其不奮發動軍事政變,逼迫武則天退位,宣告大周王朝結束。
張柬之,字孟將,襄州襄陽人。少年時補進太學,后擢進士第,補青城縣丞,但一直很不得志。永昌元年(689年),武則天徵召賢良,同時受舉者千餘人,張柬之是其中之一,這年他已65歲。入仕后被女皇授以監察御史,后遷鳳閣舍人,時因突厥默啜以女向大周求婚,女皇以武延秀娶默啜女,以解決民族糾紛。而張柬之思想頑固不化,也不懂民族關係,以華夏夷狄觀念阻止之,被女皇放遠州刺史。后遷為荊州都督長史。狄仁傑生前,女皇曾讓他推薦宰相,仁傑一再推張柬之,稱讚他「其人雖老,將相才也」因女皇未馬上拜之為相,反被狄仁傑所怪。但把他調回中央,歷任司刑少卿、秋官侍郎。長安四年九月,宰相姚元之出任靈武道安撫大使,行前女皇要他推薦可為宰相者,元之也推薦張柬之,稱讚他:「沉厚有謀,能斷大事,且其人年老,惟陛下急用之」[《唐會要?雜錄》,卷第919—920頁。]當天便被召見,不久便拜他為相,張柬之已是八十老人。
然而,張柬之久有復辟之志。在接任原荊州長史楊元琰此職時,二人泛舟長江,言及武周**,議諸武封王之事,以匡複唐室為志,意氣相投。楊元琰是虢周閿鄉(今河南靈寶縣)人,曾歷任縣令、刺史和都督等職,也深受女皇信任,曾累次璽書褒美。
張柬之做宰相后,就推薦楊元琰為右羽林軍將軍,對他說:「君頗記江中之言乎?今日非輕授也。」接著又以桓彥范、敬暉和右散騎常侍李湛為左、右羽林將軍,使他們控制了禁軍。張柬之一拜相即迅速進行復辟搞政變的準備。
桓彥范是潤州人,以門蔭調補三衛之一的右翊衛,狄仁傑曾說他「才識如是,必能自至遠大」。為官曆任監察御史、司刑少卿。以前文所述,當宋奏請將張昌宗治罪,女皇不許時,批評女皇「縱成其亂」,要求把張昌宗交付三司審判。又曾先後上十疏,奏請女皇赦免所有的政治犯,辭氣激切,被女皇採納。張柬之發動叛亂,他是一員幹將,密謀先行控制軍權,調為左羽林將軍,共舉政變。
敬暉也是狄仁傑向女皇推薦的官員,他出身於絳的明經,任為刺史。在突厥侵擾時,以保護衛州有功,被提升夏官侍郎(兵部侍郎)。后又遷升洛州長史。他也深為女皇器重,女皇巡狩西京時,以他為神都副留守,曾多次受到女皇的褒獎。長安三年遷升中台(尚書省)右丞,也是兵變的密謀等策劃人,兵變前被張柬之遷為左羽林將軍。
崔玄韋是博陵崔氏高門大姓,明經出身,歷任尚書省庫部員外郎、天官郎中、鳳閣舍人等要職,長安元年超拔為文章左丞,是武則天晚年的宰相。此人異常清介,升任宰相后官員們都設齋慶賀。武則天曾因此以為他們要做什麼壞事,趕緊又把他調回天官侍郎舊任。但見他居官清正廉明,再拜為相、兼太子左庶子。他建議斥逐「二張」,讓太子、相王侍疾女皇。其弟玄升為司刑少卿,亦主張誅「二張」者。「神龍**」,崔玄韋亦謀其事者。
其首者乃張柬之,他大約在這五六年前就企圖「匡複唐室」,入廷拜相后便專事謀叛。此人老而彌奸,他從控制兵權入手,當羽林軍被控制后,又去策動靺鞨族的在羽林衛大將軍李多祚。他問:「將軍在此間幾年了?」答曰:「三十年矣。」張柬之馬上激勵他:「將軍擊鐘鼎食,腰懸金紫綬,貴寵當代,位極武臣,豈非大帝之恩?將軍既盛大帝殊澤,能有報乎?大帝之子見在宮中,逆堅張易之兄弟擅權,朝夕危逼,宗社之重,在於將軍;誠能報恩,正屬今日
李多詐被其惡意矇騙煽動,遂說:「苟緣王室,惟相公所使,終不承妻子性命」因即引天地神祇為誓。[《唐會要?京城諸軍》,卷第1292頁。]張柬之把他們找到一起秘謀,又進一步為桓彥范、敬暉、李湛鼓志,分別控制禁軍各部、漸漸進入政變狀態。
接著,已調為左林軍將軍的敬暉又問計於冬官(工部)侍郎朱敬則,朱敬則教他說:「公告假皇太子之令,舉北軍誅易之兄弟,兩飛騎之力耳」叛亂者果取此策。北軍是駐屯是玄武門的左右羽林軍等禁軍的統稱,要兵變成功,必先控制北軍。
張柬之還活動了許多人。如成王李千里,他也在張柬之的動員下「附會(陳)平(周)勃,竟興明命」,「協謀宰相(張柬之)」。女皇的孫女婿、任典膳郎的王同皎,也參與其事,使其岳父升位。女皇的表外甥楊執一,時任右衛郎將也在張柬之的組織下「協心五王(指張柬之、崔玄韋、敬暉、桓彥范、袁恕已五人),戡剿二豎(指張易之兄弟)。奮飛北落,推戴中宗,嗣唐配天[《全唐文?(張說)贈戶部尚書河東公楊君神道碑》,卷第2923頁。]。太子婿右衛郎將楊慎交,也預聞兵變之事[《全唐文?(張九齡)故特進贈兗州都督駙馬都尉觀國公楊公墓志銘》,卷第3751頁。]。
此外,武則天長安年間兩度為相的姚元之,前固出使靈武,於神龍元年正月還京,張柬之等人一見便說:「事濟矣」他是兵部老長官、資深望重,還朝即入兵變領導班子。
此外,尚有羽林軍將領趙承恩、司刑詳事冀仲甫、檢校司農少卿翟世言等人,也皆參與政變。[《新唐書》,卷4,《則天紀》,長安五年正月。]
以張柬之為首的政變者採取兵變形成發動叛亂,密謀組織已久,打的旗號是「誅二張」,即謂「二張」「擅權,朝夕危逼,宗社之重,在於將軍」,這是張柬之矇騙李多祚的話。實際上張易之兄弟是兩個小兒,雖然史書上也有「謀亂」的字眼,但他們既無兵權,又無依靠,拿什麼去「危逼社稷」了飛書上說的「易之兄弟謀反」也卻是有人在搗鬼。
總而言之,是張柬之以除「二張」為號召,發動軍事政變,以恢復李唐天下,成就他的「匡複之志」,以便青史留名。
連他們自己也說:「誅易之兄弟,兩飛騎之力年」怕是兩個騎兵也不須要,張易之兄弟只會唱歌、寫詩文,去一個披甲戴鎧的武士,捉拿他們也足夠了,何勞張易之這麼興師動眾的。他所以興師動眾,是要推翻武則天政權,打倒武則天這位姓武而不姓李的女皇帝。她怕的是武則天,如果武則天不在重病之中,十個張柬之也難以成功。
神龍元年的大年初一,女皇已病卧不起,還下令赦天下,改元,這是女皇一生的最後一次以皇帝身份下達的詔令。他已多日不視朝,那個首輔宰相張柬之真是負恩之徒,女皇病重他不來看視,卻鼓搗著搞變天遊戲。張柬之看的很准,要的就是女皇帝卧病不起,女皇帝不知道他們的鬼蜮行動。
正月二十二日是張柬之發動政變的陰謀日。為此,他們還組織三路叛亂軍:
第一種是主叛軍。由張柬之親率,崔玄韋、楊元琰、薛思行協從。率左、右羽林軍及千騎五百人直至玄武門。目的是攻入皇宮,挾持女皇,如有抵抗,殺死也不足惜。
第二路是迎太子的叛軍。由李多祚、李湛、王同皎率領,去東宮迎太子后,後到玄武門會合第一路。
第三路是警戒叛軍。由司刑少卿、兼知相王府司馬事袁恕已率南衙兵仗,以備非常。即在中央機關所在地的皇城警戒,臨界控神都。
第二路軍達東宮,太子李顯聞兵變,疑懼閉門不出。女婿王同皎力勸:「先帝以神器付殿下,橫遭幽廢,人神同憤,二十三年矣今天誘其衷,北門、南衙同心協力,誅凶豎,復李氏社稷,願殿下速至玄武門以副眾望」
太子李顯以驚嚇母皇為理由拒絕,他說:「凶豎誠當夷滅,然主上聖體不安,得無驚怛諸公更為後圖。」
李湛也說:「諸將不顧家族以徇社稷,殿下奈何納之鼎鑊乎」並要求李顯出來,自去阻止那些叛亂者。
太子只要出來,王同皎抱太子上馬,至玄武門同張柬之會合。然後叛變女皇者擁著太子直趨女皇所在的迎仙宮,斬關而入。張易之、張昌宗在那裡侍奉,聽見動靜出來看時,被張柬之命人拖到廡下(即宮門外小屋裡)殺死[迎仙宮:即洛陽宮內元集仙殿,因有迎仙門,故又稱該名。]。
然後眾人又擁著太子進至女皇的卧室長生殿,張柬之又命叛軍包圍了起來。女皇聞聲驚醒坐了起來,問:「亂者誰耶?」
謀亂者回答:「張易之、昌宗謀反,臣等奉太子令誅之,恐有漏泄,故不敢以聞。稱兵宮禁,罪當萬死」
女皇明白了,見到太子李顯就說:「乃汝耶?小子既誅,可還東宮?」
桓彥范說:「太子安得更歸昔天皇以太子托陛下,今年齒已長,久居東宮,天意人心,久思李氏。群臣不忘太宗、天皇之德,故奉太子誅賊臣,願陛下傳位太子,以順天人之望」
女皇又看到了李湛,他是女皇早年心腹李義府之子,便說:「汝亦為誅易之將軍耶?我於汝父子不薄,乃有今日」李湛羞愧地說不出話。又看到宰相崔玄韋,質問他:「他人皆因人而進,惟卿朕所自擢,亦在此耶?」崔玄韋答道:「此乃所以報陛下之大德」說了這些話后,女皇已疲倦,便躺下復又入睡。
當日,張易之的兄弟張昌期、張同儀、張同休也被抓住斬首示眾。
第二天,女皇下詔太子監國。詔書言:因身體不好,不料有人趁機謀反,因染風疾執政倦勤,故令太子監國云云[全文見《大唐詔令集?則天太后命皇子監國制》,卷第111—112頁。]。是日,太子分十使到各州宣慰。
第三天,即二十四日,女皇下詔傳位太子。第四天,李顯即皇帝位。此時國號尚未改。以相王為安國相王,拜太尉、同鳳閣鸞台三品。以太平公主為鎮國太平公主。李姓皇族被配沒者,子孫皆酌量敘官。
第五天,女皇徒居上陽宮,由李湛守衛。女皇遷居,宰相姚元之痛流涕,張柬之說:「今日豈是啼泣時?恐公禍從此始」元之回答:「事舊主歲久,乍此辭違,情發於衷,悲不能忍。且日前從公誅匈逆者,是臣子之常道,豈敢言功;今辭違舊悲泣者,亦臣子之終節,緣此獲罪,實的甘心」[《新唐書》,卷124,《姚元之(崇)傳》。]當日,被貶為毫州(今安微毫縣)刺史。
政變后,張柬之任夏官尚書、同鳳閣鸞台三品,崔玄韋為內史,袁恕已同鳳閣鸞台三品,敬暉、桓彥范皆為納言。皆賜爵郡公。李多祚賜遼陽郡王爵,王同皎為琅琊郡公,李湛為右羽林大將軍、趙國公。其餘參加政變的,都陞官獲獎。
政變的第六天,中宗皇帝李顯率百官,到上陽官拜見女皇,給女皇上尊號為則天大聖皇帝。此後,中宗每十天往視一次女皇的起居。
女皇退位、中宗復辟,一切改歸復原樣。這就是《資治通鑒》所說的:「復國號曰唐。郊廟、社稷、陵寢、百官、旗幟、服色、文字皆如永淳(元年為682年,高宗在位)以前故事。復以神都為東都,北都為并州,老君為玄元皇帝。」這就是張柬之等人所要的結果,即把女皇太位的所有皆抹滅。他們打算躊躇滿志。輔佐正統的真龍天子中宗,復興大唐,建功立業。
然而,張柬之等人的政治眼光短淺,自以為推翻女皇,咸於復舊,一發就會平安無事。孰料,沒過幾天,形勢變化,便令他們欲哭無淚。
張柬之發動「神龍**」擁戴復辟的中宗李顯,是被女皇定論為不可造就的庸才,因此果斷黜貶。如今被他們推為中興皇帝。期待著他能有所為。
中宗上台所做的第一件大事是追尊皇后之父韋玄貞為上洛王,母崔氏為王妃。李顯所以被女皇黜貶,就是因為他初為皇帝,便提拔韋玄貞為納言,還要把天下讓給韋氏。所以,他這次復辟后,接著二十年前的未竟「理想」,追贈死了的岳父大人為王。
他的荒唐舉動立即遭到大臣反對,左拾遺賈虛已上疏:「異姓不王,古今通制。今中興之始,萬姓喁喁,以觀陛下之政,而先生后族,非所以廣德美於天下也。……若以恩制以行,宜令皇后固讓,則益增謙沖之德矣」這個賈虛已想得太美,他還給中宗出主意,讓韋后出來「固讓」,會更增加美德。
他哪裡曉得,正是那個韋皇后讓李顯這麼做的,她們要把二十年的損失全補回來。這二十年被貶,終日擔驚受怕。韋氏所生一子郡王李重潤曾封皇太孫,被女皇鞭斃。長女寧公主下嫁參與政變的王同皎。次女安樂公主,生於李顯被流放的途中。在房陵二十年,兩人倍嘗艱辛,李顯每聞有朝廷敕使至,輒惶恐欲自殺。韋氏就會說:「禍福無常,寧失一死,何遽如是:」中宗向韋氏私誓:「異時幸復見天日,當惟卿所欲,不相禁制」。[《資治通鑒》,卷208,中宗神龍元年二月。]
因此,中宗果然復辟,韋后「所欲」,首先是加封其父母封號,接著就要參預朝政。他們也學者當年「二聖」時的樣子,對坐聽朝。韋后野心勃勃,儼然武則天第二自居,大臣們上朝都能聽到男女兩個聲音,韋后也把自己隱於簾后,坐聽朝政。
那幾個搞政變出身的宰相一見傻了眼,於是紛紛勸諫,把以前頑固大臣罵武則天那些話全搬了出來。什麼「牝雞之辰,惟家之索」,「以陰乘陽,違天也;以婦陵夫,違人也」。極力諫皇后「勿出外朝,干國政」。[《資治通鑒》,卷208,神龍元年二月《桓彥范上表》。]中宗、韋后根本不聽他們那一套,照常一同上朝。
韋氏干政,她想以武則天為榜樣,這也是唐朝的女性開放的例子。但她的才能和德行距婆母所差太遠,她作出的第一個決定,便是加封一個遊方和尚慧范銀青光祿大夫、上庸縣公的官爵。這是個「以妖妄游權貴之門」的花和尚,中宗和韋后倍加器重,經常鬼混一起。宰相們又勸諫一頓,高宗、收后也根本不聽。
最讓張柬之們氣惱、害怕的是,復辟皇帝未出一個月便和他們的死仇大敵武三思打成一塊,不僅共同把持朝政,而且私通亂性,簡直腥臊臭氣不堪聞問。
張氏兄弟被殺后,諸武並未與聞。洛州長史薛季昶勸張柬之等:「二凶雖除,產、祿在,去草不去根,終當復生。」(產、祿是西漢呂后的族人呂產、呂祿,這裡比之武三思等)但張柬之等卻說:「大事巨定,彼猶几上肉耳,夫何能為」薛季昶說:「吾不知死所矣」朝臣縣尉劉幽求也勸桓彥范和敬暉:「武三思尚存,公輩終無葬地;若不早圖,噬臍無及」他們也都不聽。
然而,武三思油滑之徒,自廬陵王復為太子,便主動巴結之。女皇也抱著愧疚心理,親自作媒,把太子女安樂公主,嫁給武三思之子武崇訓,使太子與武三思成了兒女親家。兩家往來親熱,武三思竟與韋后勾搭成奸。
其牽線人便是上官婉兒。上官婉兒才情出眾,但也甚為風流,隨侍女皇時已與張宗昌偷摸成奸。曾被女皇發現其私情,但以為並未成奸,還把她送給李顯,又成了李顯的婕妤,專司詔書。待武三思與李顯成了兒女親家,上官婉兒混跡其間,又與武三思成就露水姻緣。韋后與上官婉兒同侍奉中宗,共同認為中宗的房事無能。上官婉兒為討好韋后,便把武三思介紹給她,於是,韋后又與武三思勾搭一起。[《資治通鑒》,卷208,神龍元年二月,《新唐書》,卷206,《外戚傳?武三思》。]
韋后既與之通,韋氏又言於中宗,勸諫重用。於是,武三思便成了中宗的宰相,張柬之等朝中宰「皆受制於三思矣」。
這麼複雜的變故,都發生中宗復辟后的一個月內。在中宗即位的第二十四天,前太子賓客武三思便被任命為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原右散騎常侍、安定王武攸暨被任命為司徒、定王,武懿宗也受到重用,典掌東都軍權,武三思公然出入宮禁,「上便韋后與三思雙陸,而自居旁為之點等,三思遂與后通,由是武氏三勢復振。」這也是《通鑒》的記述,意思是中宗讓武三思坐在韋后和他的龍床上,讓他們倆玩雙陸遊戲,自己在旁邊為他們點籌碼。這可真是古今罕見的昏庸皇帝,百姓常言:「自己被人賣了還替人點錢。」中宗比百姓說的還要嚴重一些的。外面也紛傳著他們的更多醜聞[《舊唐書》卷51,《中宗韋庶人傳》。]。
至此,張柬之等人才知不妙,但為時已晚。張柬之又急切地勸諫:「**之際宗室諸李,誅夷略盡,今賴天地之靈,陛下返正,而武氏濫官僭爵,按堵如故,豈遠近所望耶願頗抑損其祿位以慰天下」中宗仍不理睬。張柬之等人議論說:「主上昔為英王,時稱勇烈,吾所以不誅諸武者,欲使上自誅之以張天子之威耳。今反如是,事勢已去,知復奈何」一個個懊悔,有的「撫床嘆憤」。有的「彈指出血」。
中宗還經常離殿微服去武三思家裡玩樂,御史崔皎密奏:「國命初復,則天皇帝在西宮,人心猶有附會;周之舊臣,列居朝廷,陛下奈何輕有外游,不察豫且之禍」中宗把密折給武三思看,武三思深恨之。
張柬之見武三思等專權,後果不堪,乃令敬暉為首,率百官共同跪諫,請求中宗罷諸武官位以安人心,中宗仍不聽。又怕武三思進讒加害,便讓考功員外郎崔湜為耳目,監視武三思的動靜。而崔湜見皇上與武三思關係密切,便把張柬之、敬暉的安排告訴了武三思。
殿中侍御史鄭愔因與「二張」友善被貶為宣州司士參軍,一天潛回洛陽,私謁武三思。告訴武三思說:「大王雖得到天子喜歡,但張柬之等五人皆有將相之權,膽略過人,能顛覆女皇政權。這五人日夜切齒痛恨你,若不及早去此五人,則危如朝露啊」武三思聽了大悅,乃以其與崔湜同為身邊謀士。
武三思便找韋后商量對策,以為張柬之等五人確屬大害,必須除掉。他二人輪番遊說中宗,說:「張柬之等恃功專權,將不利於社稷」皇帝問計將安出,武三思獻策:「不如封其五人為王,罷其政事,外不失尊龐,內實奪其權。」中宗以為此策甚佳。
於是,中宗下詔:張柬之為漢陽王、敬暉為平陽王、桓彥范為扶陽王、袁恕已為南陽王、崔玄暉為博陵王,皆罷知政事,令其離開京師[《資治通鑒》,卷208,神龍元年五月。]。五人被剝奪朝中宰相大權,皆知大事已壞。而楊元琰知大禍將臨,乃請求棄官為增,五人以為他是玩笑話,楊元琰說:「功成名遂,不退將危。此乃由衷之請,非徒然也。」及張柬之等獲罪,楊之琰獨得全身免禍。
張柬之見勢頭不對,也激流勇退,申請歸里養疾。中宗詔准,以為襄州刺史,不知刺史事,發給全俸,張柬遂告老還鄉。
這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一代女皇武則天駕崩上陽宮。
張柬之們的「神龍**」,使中宗復辟,沒過幾天朝局混亂,令「**」功臣甚為失望。那麼,他們的最終結局又是怎樣?
張柬之等人,因發動「神龍**」被人俗稱為「五王」,五個月後果被封王,但那是武三思把他們逐出朝廷的計謀。他們也知道,但毫無辦法。被逐出朝廷,最終也未逃一死。
先是張柬之企圖逃脫羅網,告病回籍,做挂名襄州刺史。隨後「四王」也相繼出為刺史:敬暉為滑州刺史、袁恕為豫州刺史。但是,駙馬都尉王同皎對武三思等不滿,常與親友談論之,終被武三思誣告「謀廢皇后」,王同皎被斬。武三思繼誣「五王」與之同謀,說他們「雖雲廢后,實謀大逆,請族誅之」,中宗命法司執行。經多人議論,才把他們處以流刑,流放嶺南。五家老少被押解南行,張柬之、崔玄韋死於途中。其他三人又在流放途中被殺,死得都很慘。敬暉被處剮刑,凌遲肉盡而死。袁恕已被逼喝野葛藤毒汁不死,痛苦以手抓地,爪甲脫落,后被捶殺。桓彥范被縛在竹槎上,幾個人用竹籤剔其肉,肉盡至骨,然後杖殺[《資治通鑒》,卷208,神龍二年七月。]。他們以顛覆女皇、擁立李氏正統皇帝為目標,結果卻被正統皇帝如此處死,成為正統君權觀念下的悲劇人物。
被武則天貶黜的宰相魏元忠,「神龍**」后被召還朝。被中宗拜為宰相,他深曉中宗昏庸,不敢有所作為,反親附權貴苟活,但仍不免於難,神龍四年被貶為縣尉,途中死亡。
李多祚是「神龍**」的軍事支柱,政變后得到遼陽郡王爵位。神龍三年(707年),又擁太子李重俊發動政變。他邀同將軍發羽林軍殺武三思親黨十餘人,再率軍進攻皇宮,中宗、韋后逃上玄武門樓,李多祚與守軍作戰,戰敗被殺,諸將軍和政變軍或死或逃。把參與的第二次兵變失敗,在政變作戰中戰死。
姚元之因哭武則天而遭貶,睿宗李旦即位後任他為相,為避開元年號,更名姚崇。玄宗李隆基即位又拜為宰相,多有建樹,是唐代名相之一,死於開元九年(721年),七十二歲。
宋一生剛正不阿,神龍年為武三思排擠出京,檢校貝州刺史。后與姚崇同為玄宗宰相,《唐書》宰相傳稱二人為「姚宋」。他死於開元二十五年(737年),享年七十五。
中宗李顯始終未脫武則天的定論,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昏君之一。他在「神龍**」后共做了五年復辟皇帝,他內受制於韋后、女兒,外挾於武三思黨羽,政事旁落於韋后和武三思。他耽於玩樂,曾令宮女和大臣們在宮中做買賣遊戲,讓他們討價還價取樂。他曾令三品以上的大臣進行拔河比賽,他看著老臣們滿頭大汗、跌倒在地的狼狽相而拍手大笑。他還拿大臣結婚開玩笑,於景龍二年(708年)大年三十除夕夜,敕令百官入閣守歲。不酒酣之時,突謂御史大夫竇從一:「聞卿入無伉儷,朕甚憂之。今夕除歲,為卿成婚。」竇從一唯唯拜謝。俄頃,內侍引燈籠、步障、金縷羅扇自西廊而上,扇後有女子穿著結婚的禮服,頭插花釵。皇帝命扇後人與御史竇從一相對而坐,又命竇從一朗誦《卻扇詩》,其為當時成婚時的習俗,新郎誦后,新娘從扇后出,故曰「卻扇」。如李商隱有《代董秀才卻扇詩》云:「莫將畫扇出帷來,遮掩春山滯上才。若道團圓是明月,此中須放桂花開。」待竇從一誦詩后,扇卻,一女子去掉頭上的頂中而出,大家徐徐視之,乃皇后老乳母王氏。皇帝和滿堂大臣皆大笑。當即詔封莒國夫人,嫁於竇從一為妻,時乳母歲數大過御史數十,因皇帝主婚,只好認可[《資治通鑒》,卷209,中宗景龍二年十二月。]。
韋后性生活混亂,先後與武三思、光祿寺卿楊均、散騎常侍馬秦客等私通。醜行宮內外無人不知,中宗有所聞,韋后乃生殺中宗意。韋后與女兒安樂公主同謀,毒殺中宗。《資治通鑒》這樣記述:「散騎常侍馬秦客以醫術,光祿少卿楊均以善烹調,皆出入宮掖,行幸於韋后,恐事泄被誅;安樂公主俗韋后臨朝,自為皇太女。乃相與合謀,於餅饀中進毒,六月,壬午,中宗崩於神龍殿。年五十五。」[《資治通鑒》,卷209,景雲元年六月。]
韋后毒殺中宗后,立溫王李重茂為帝,效法武則天臨朝主政。結果只有十餘天,就被相王之子臨淄王李隆基在政變中殺死。其家族也一併被殊殺殆盡。其女兒安樂公主,也有臨朝這志,在李隆基發動的政變中一併被殺。
上官婉兒一代才女,亦有權謀。中宗時的詔敕文均為她草寫,許多政事她也參與決斷。但她趨附韋后和武三思,同縱yin樂,無所不為。太子重俊起兵時,攻入內宮,欲獲其問勾引武三思入宮之罪。因政變失敗,使她暫免於難。以後與安樂公主竟奢,所建私第被稱為洛陽第一家。李隆基政變率兵入宮時,她高舉紅燭,率宮人迎接,並出示中宗死後她親擬的制書草稿,證明有「相王輔弼」的內容,詔來為韋氏篡改,證明自己忠於皇室。然而,李隆基不聽,揮劍把她殺死。
太平公主有才識,受寵於母后,在女王當政時期未參與政事。中宗被韋氏毒殺,她想阻止韋后專權,欲擁立溫王李重茂為太子、以相王李旦參預政事而失敗。后與李隆基合謀誅殺韋后,立了大功。睿宗臨朝,每有奏事解決不了,都要太平公主長時講解他才能決斷。宰相們奏事,睿宗必先讓太平公主議后再奏。她們諸子皆封為王。終為李隆基嫉恨,開元元年(713年),被唐玄宗李隆基賜死於家。有人評論,自李隆基處死她的才能卓越的姑母太平公主后,唐室天下政壇上的脂粉氣終告結束。男人當政的歷史車輪又走入正軌。
神龍元年(705年)正月二十五日,太子李顯即皇帝位,標誌著一代女皇的政治生命結束。十一月二十六日,武則天駕崩上陽宮,女皇的人生生命也最後結束,死時八十二歲。
女皇自退位至去世其有二百六十多個日日夜夜,在這一段時間裡,除掉一個極為簡單的《遺制》之外,史書上再也不見她的任何記載。她的《遺制》是:「袝廟、歸陵,去帝號,稱則天大聖皇后。其王、蕭二族及褚遂良、韓瑗、柳奭子孫親屬當時緣累者,咸令復業。」[原制已失,此據《舊唐書》,卷六,《則天紀》。]
制書說明,一代女皇臨終還自我承認是李家媳婦,去掉自己的皇帝號,稱高宗皇帝的皇后,永久地陪伴著丈夫李治。自己稱皇后了,那麼,生前在後宮爭鬥過的王皇后和蕭淑妃是她的姐妹了,死後願她們不記前仇,好在地下見面。拚命反對她的褚遂良等人及其家屬也一併解放,也願他們能不記生前之仇。女皇逝世前特留這遺囑,更怕因反對過自己而獲罪,其家屬後代不再因她受累,一切生前的恩怨解除,她的靈魂便可以自由了。
從這份遺囑可以看出,女皇死的很安詳,是安安詳詳地合上眼睛的。
根據她的遺制,中宗李顯尊她為「大唐則天大聖皇后」,決定母后合葬乾陵。但當時有人反對,有給事中嚴善思上疏。表面他是說,開乾陵合葬,怕驚動了高宗,不如「於乾陵之旁,更擇吉地,取生墓之法,另起一陵,既得從葬之儀,又成固本之業。」但經一番議論,中宗仍令:「准遺詔從葬之。」[詳見《唐會要?陵議》,卷第396—397頁。]就是說仍按「遺詔」合葬於乾陵。當時的中宗和朝臣表示承認她是大唐的皇后,沒有承認她是已經亡國的「大周皇帝」。而嚴善思等人,怕是連大唐皇后也不想承認,不想讓她合葬於高宗的乾陵中,讓她「別起一陵」。這些人怎麼想?說她是被革了命的「大周皇帝」呢,還是被開除的李家媳婦呢?
然而,中宗皇帝還一切遵從《遺詔》,讓他的父母親合葬一起。翌年五月二十八日,武則天袝葬乾陵,長隨高宗於冥宮。
中國帝后陵寢向無立碑之例,而中宗死後,乾陵的朱雀門外,司馬道西側破例樹有一座高大的石碑,碑文開頭即稱「述聖記」,應是帝陵空前絕後者,為武則天所制,嗣皇帝李顯所書[趙文潤等:《武則天研究論文集》,第187—195頁。]。武則天死後袝葬乾陵,於此碑的司馬道東側對面也樹立了一座高大的石碑,碑上並無一字,人稱無字碑,這座無字碑是李顯極其臣子們為武則天而立。
乾陵為天皇立了碑,這是不為習俗傳統所羈的武則天的創造。但是,既使創造,這座碑的碑文也僅稱《述聖記》,而不稱碑和碑文。一定是當年武則天居然打破傳統為大夫立了碑,但碑文卻不知如何寫法。皇帝一生事業廣大、功德浩蕩,僅用一碑難能述及,故稱《述聖記》而不稱碑。所以,當後來的唐明皇在開元二年(714年),提出為其生母昭成皇后在洛陽的靖陵立碑時,中書侍郎蘇頲阻止說:「帝王及后,禮無神道碑。近則天皇后崇尚家代,猶不敢稱碑,刻為述聖記。……若靖陵獨走,即陛下祖宗之陵,皆須追建。」唐明皇聞奏,才沒有建碑[《唐會要?諸陵雜錄》,卷第418—419頁。]。
武則天尚「不敢稱碑」,所以一般人認為,帝王的事業太大,一座石碑,一幅碑文實難說全,即所謂「浩浩蕩蕩,民莫能名」,為臣為子,哪敢隨便為皇帝立碑。
乾陵既有武則天為高宗立了一座碑,高武則天袝葬后也就為她再立一碑而作對稱。既立了碑也可以再寫個《述聖記》之類。然而,對於李顯來說,武則天既是母后,又是皇帝;對於大臣來說,她既是皇帝,又是皇后。更為尷尬的是,她是被大臣們推翻的皇帝,也是被李顯取代的皇帝。所以,即使寫個《述聖記》什麼的,又該如何寫法?既不易述也不易論,還是留著後人評說罷。
武則天的碑文不好寫還不是一般帝王事業廣大「民英能名」的問題,而連她的身份都「莫能名」,遑論對她的評說了。就連她自己的子孫們也「莫能名」,遑論後人了。
如前所述,李顯即位五年被韋氏毒死,韋后欲專權十餘日即被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聯手所滅,由相王李旦繼位,新皇帝稱睿宗。睿宗執政期間把「則天大聖皇后」改稱「天後」,「天後」是與「天皇」相併的稱號,顯然要比「皇后」尊貴,有點皇帝的味道,這可能是太平公主的意思。延和元年(712年)八月,李旦傳位給太子李隆基,在傳位前一個多月時,又改「大聖天後」為「天後聖帝」,[《舊唐書?睿宗紀》延和元年乙卯(六月十七日)。新唐書相同。]這個名號是「后」,又是「帝」,按語法習慣前面是後面的定語,那麼這個尊號就是「帝」,那麼武則天又被尊為皇帝。但唐明皇稱帝后沒幾天,又把「聖帝」改為「聖后」[《資治通鑒》,則稱「聖帝天後」。見卷210,玄宗先天元年八月壬寅。]。此時,太平公主與明皇競爭,去「聖帝」免對她有鼓勵作用。開元四年(716年),十二月,又改回「天後」,連「聖」字也被取消,此時太平公主被賜死,睿宗李旦也死亡。再到天寶八年(749年),李隆基追尊為「則天順聖皇后」,遂成定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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