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密謀
皇甫昊軒將滿是鮮血的手向香月一灘,面無表情道:「拿我的藥箱來。」
香月哭著哆哆嗦嗦將藥箱遞過去,只見皇甫昊軒手腳嫻熟的清理傷口,縫合,然後上藥包紮。整個過程彷彿重複過千百次一般熟練,香月看得幾乎傻了眼,直到皇甫昊軒拿袖口抹了汗站起身,香月才想起來跟皇甫昊軒說一聲謝謝。
「怎麼回事,她這是要自殺嗎……」
香月抽泣著說,「小姐從昨晚開始便發起了高燒,口中一直念著她好累,要走……要走。我用冷毛巾幫她擦拭了身體,溫度一點點降下來了……我以為小姐只是高燒引起的夢魘,退了燒就沒事了……可是今早……今早……」
皇甫昊軒皺了皺眉,心想大約是這些日子自己心急將雲若離折騰的太狠,才讓她連說夢話都是想離開這裡,離開自己。
皇甫昊軒道:「說夢話也就罷了,怎麼會突然傷到她自己?」
香月搖搖頭,指了指窗下的匕首說,「我本想一早叫小姐起來梳妝,等慕容公子送早點來的。可是當我打開房門……就發現小姐已經……已經……」
香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抽泣道:「小姐出了那麼多血,我拚命按住傷口,可是血怎麼也止不住……慕容公子,我家小姐流了那麼多血,不會……不會……」
說著,香月哽咽著將下半截話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彷彿自己說出來就會變成現實一般。
「不會的,有我在,你家小姐會沒事的。」
皇甫昊軒怕雲若離再弄傷自己,乾脆陪著香月一起等雲若離醒來。
香月哭累了終於止住眼淚,睜著哭得跟桃子一樣的眼睛問皇甫昊軒:「對了慕容公子,我家小姐前些天總念叨,說我家老爺跟夫人哪兒去了,怎麼還沒消息。慕容公子,你派出去的人可又再打聽到什麼?」
皇甫昊軒點點頭,正色道:「人已經派出去了。但是你也知道,現在都城那邊戰事吃緊,我即便派人出去尋找,途中也需要提防聯軍的探子。而且現在都城被圍,想要再次進城恐怕是難上加難。」
香月低下頭,彷彿在比較衡量著什麼,又像是在給自己鼓氣。終於香月抬起頭攥著袖口道:「慕容公子,香月又一事相求。」
「好,你說,我儘力辦就是。」
「我……我想替我家小姐求求你,求你儘快幫我們找到老爺跟夫人吧。就算……就算找不回來,哪怕知道他們現在人在哪裡都好……小姐她自小就被老爺夫人當掌上珍珠一般寵著……又有上官世子疼愛。可是,可是眼下老爺夫人生死未卜,上官世子雖許下婚約,卻一走之後遲遲未有消息……小姐因為這些事倍受打擊。而且自從我們來了這裡,小姐就只剩下香月一個親人了。」
香月說著又紅了眼角,她摸了摸眼淚說,「慕容公子,倘若……倘若哪日香月也遇到不測,還請慕容公子替香月,阿不……替我們慕容府上下,替上官世子好好將小姐保護周全。」
皇甫昊軒聽到上官楓溪這幾個字,拳頭略略攥緊了幾分,可表面上仍然露出十分關心的神態。
香月沉默了一會兒,彷彿自言自語又像是說給皇甫昊軒聽。
「慕容公子,你知道為什麼小姐取名叫君汐嗎?」
皇甫昊軒搖搖頭:「不知道……你說來聽聽吧。」
「因為老爺和夫人一生不圖小姐嫁入帝王家,不圖小姐享一世富貴榮華,他們只求小姐尋得如意郎君,幸福與快樂如同每日的潮水,可以準時到達……」
皇甫昊軒輕輕念著這個名字:「君汐……君汐……原來是這個意思。」
香月平復了一下情緒,正色道:「慕容公子,香月還有一事想如實向你說來。」
皇甫昊軒點點頭,示意香月繼續說下去。
香月道:「不瞞公子,上官世子是曾與我們慕容府有過婚約。但自從上官世子上次離開,說是要去北疆大營與英侯匯合,但是這一走便音信全無……眼下瑾奕國危難在即,上官世子和英侯不知是死是活……香月是小姐撿回來的,又服侍小姐多年,看待小姐如同自己的妹妹一般。香月直至今日都清清楚楚記得,小姐每一個思念上官世子的夜晚,記得她每一次為世子流淚……」
香月想著雲若離流淚時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繼續說:「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上官世子究竟是真的失蹤了還是另遇良人,不肯再將我們小姐娶回家為妻,香月不曾知道。」
香月抬起頭,十分鄭重的看著皇甫昊軒,一字一句道:「但香月知道,慕容公子是真的在乎我家小姐的安危,並幾次救小姐於危難……」
皇甫昊軒聞言不由得又向床上望了一眼。只見雲若離眉頭緊縮,雙目緊閉,臉色蒼白,不知道又在做著什麼噩夢……
是自己最近給雲若離用藥過於頻繁的緣故嗎?還是自己最近將她逼得太緊,累得太狠,讓雲若離徹底崩潰,以至於不惜傷害自己身體也想逃避自己。
皇甫昊軒心中一陣隱隱作痛,原來千算萬算還是自己疏漏了。皇甫昊軒能預想到的最壞情況,無非是雲若離會再次討厭自己甚至不理自己,而他需要花更大的精力將她重新挽回。
皇甫昊軒並沒想過,雲若離會被自己逼的用自殘的方式結束皇甫昊軒這種日復一日鬼推磨一樣的折磨。
香月隨著皇甫昊軒的目光遠遠看了眼雲若離,再轉回來時已是淚流滿面,神情卻十分鄭重。
「香月斗膽,想問慕容公子一句話。」
「你說,你想問什麼?」
香月咬了咬嘴唇,忽然抬頭問皇甫昊軒:「倘若……倘若上官世子跟我家老爺夫人真的回不來了,慕容公子可願娶我家小姐為妻,一生一世疼愛她照顧她,許她平安喜樂?」
皇甫昊軒被香月這一問給驚到了,心臟彷彿被什麼狠狠的捶了一下,他突然覺得很氣悶。
皇甫昊軒沉默良久,慢慢的點點頭。
「好,我答應你。」
香月回了皇甫昊軒一個感激的微笑,她退後兩步,突然給皇甫昊軒跪下,十分鄭重的磕了一個頭。
皇甫昊軒想上前去扶香月起來,可是忽然覺得身體十分沉重,好像心裡有什麼東西從皇甫昊軒的胸口一直灌到他的腳跟,讓他移動不了,甚至喘不上來氣。
這種感覺,大約就是愧疚吧。
皇甫昊軒好不容易撐著桌沿將自己站穩,他站起來慢慢走近雲若離的床前,又仔仔細細將她的傷口檢查一遍,掖好被角,然後以上不想的離開了。
香月看著皇甫昊軒的背影,臉上露出些許欣慰的笑容。
昊陽正抱著一疊文書要送去皇甫昊軒的房間,走到迴廊拐角就看見飄過的一小截黑色衣角。昊陽一喜,心說難得能在這個時候遇到他們都尉,因為已經一連好多天見到都尉與雲若離小姐相處一整天了,於是腳下加快步子想跟上去。
可是昊陽前腳加快步伐才追到皇甫昊軒門口,房門卻砰的一聲關了起來,昊陽險些被彈回來的門板拍到臉,文書也灑了一地。
昊陽站在門口思前想後,沒覺得這幾天做了什麼對不住他們都尉的是,怎麼都尉看起來這麼大火氣。難道跟君汐小姐吵架了嗎?
皇甫昊軒這一路走得飛快,如同失了魂魄一般。直到門外的昊陽被門板拍到鼻子,發出輕輕地痛呼,皇甫昊軒這才恍然,原來自己已經回到書房。可是他連自己是怎麼走回來的,怎麼關的門,怎麼坐下的都不曉得。
剛才香月問起自己什麼來著?
皇甫昊軒回想著那個問題,心裡忽然有點慌得厲害。
曾今自己一直想等到雲若離的心,一直想跟雲若離在一起,對雲若離百般示好,恨不能捧在手心疼愛,可是怎麼一轉眼就捨得給她下毒,甚至不惜損壞她的身體,讓她把最後一絲體力消磨乾淨。
皇甫昊軒很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讓雲若離心灰意冷,想用自我了斷的方式徹底逃開。皇甫昊軒忽然很後悔,自己手上沾點血腥又怎樣,被人唾罵謀朝篡位又怎樣,顛覆guo家,殺死仇人,報復情敵,又哪裡會幹乾淨凈的全身而退。皇甫昊軒的腦子裡像是被人扎進去了一根冰錐,刺生生,涼颼颼的戳著自己。這種冰涼冰涼的疼痛順著皇甫昊軒的腦袋竄進了他的脖子,順著脊椎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皇甫昊軒彷彿能看見雲若離捂著滿是鮮血的手腕,一步一個學腳印的走到自己面前,一遍遍哭著質問自己為什麼把她逼迫至此。
皇甫昊軒忽然頭痛的厲害,他用手攥了個拳頭,狠狠的砸了砸自己的腦袋。
他開始後悔自己計劃的不夠周密,後悔把雲若離卷進整件事情里,把她像一顆棋子一樣利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