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寧蘭仙子
此時此刻的寧蘭像極了一個天上的仙子,誤落於此,翩翩起舞,似乎想用這天上才有的舞姿來宣洩自己對嬌荷夫人的無盡思念和深深的不舍……
佳芙遠遠的看著,看著這個大齊國的三公主,心,彷彿被揪了起來!
當一身錦衣華服的男子走到佳芙身前的時候,佳芙這才意識到她的失態,急忙平肅起神情施禮言道:「奴婢叩見二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起來吧,一會,本宮送她回綰熙宮便可。」言下之意,你可以下去了,滾的遠遠的就好。
「是,佳芙這便告退。」雖然有些為難,佳芙還是恭敬的離開。
榮祿在寧蘭跪下叩首的時候便已經來了,只是沉默不語地看著。遣退奴才們,兩眼深邃的看著視線里的那個小人兒,慢慢的走了過去。
看著寧蘭的榮祿,在心裡與寧蘭說:「皇妹,你真是美,美的寂寞和凄冷,這三年來,你隻字不提是因為你一直悲在其中吧?」
走近,但見她朱唇輕起,似歌似泣又似低吟地娓娓道來:「你帶著記憶離開,我已忘盡了那時花開的精彩,你像是那瓊樓上的雲彩,高不可攀。夢中你淡笑的離開,絕然地將我留在這塵世的邊緣。多少魂牽夢繞的畫面,又將是多少歡顏與悲傷的糾積?多少回,深夜夢囈驚醒,卻只能與那冰涼的月夜相伴。就算輕輕的呼吸,靜靜的觀看那不能忘卻的華年,讓我用盡寂寞,為你在這茫茫的紅塵世間,踮起腳尖,舞斷牽絆……今起放下自己深深的執念,送您離開,讓你無所忌憚。在那繁華落盡的時候,遺忘對你的深愛……」
如此悲傷至切的寧蘭,讓榮祿心裡很酸很澀!幾年來寧蘭已經變了許多,沒有嬉鬧,沒有調皮,只是無語的沉默,只有榮祿知道,這到底是因為什麼。
「皇妹。」一聲輕喚中埋著深深的憐愛和心疼。看到寧蘭滿臉的悲傷,繼而又言道:「皇妹的情意,嬌荷夫人若是在天有知,也該安息了。」
舞止后,嘴角輕挑,背身於榮祿,黯然的回問:「是嗎?」
榮祿瞅著寧蘭,堅定地說道:「是。」
看著榮祿一臉堅定的回答,寧蘭一陣恍惚。不由地在心裡問道:乳娘,你知道蘭兒的思念嗎?
寧蘭黑瞳敷上了一層深灰色,幽幽地問向榮祿「二皇兄,乳娘她是蘭兒的,是嗎?」
「不會,嬌荷夫人那麼愛皇妹,又如何會怨怪於皇妹呢!」
「是嗎?那為什麼她離去的時候都不願意閉目呢?」面對寧蘭那雙能洞察一切的明眸,榮祿有種要被窒息的感覺。此刻,他瞠目結舌的不知如何去回答寧蘭的問話……
「二皇兄,你告訴我啊?蘭兒聽到宮人在私下裡議論,說,人死去的時候該是閉著眼睛的,還說,乳娘她死後睜著眼睛,是因為有冤有怨,所以才會死不瞑目!」
「皇妹,嬌荷夫人是因為放不下你,不是怨怪你,知道嗎?若是怨怪你,為何還是面帶微笑?」榮祿雙手抓著寧蘭的肩膀,想搖去她的自責,卻換來寧蘭陌生的審視。
「皇妹,你是不是還在心裡怨著二皇兄?」
「蘭兒曾經怨過,怪過,甚至恨過二皇兄……對於二皇兄和其他的人來說,嬌荷夫人只是個宮女,夫人!可是在蘭兒的心裡,她是乳娘啊!她不只是宮女,不只是一個下人,她是娘啊!若不是蘭兒……」
「可是她死了,你總不能一直背著死去的人來活著吧?」榮祿突然惱怒了起來,他不想他的皇妹一直這樣下去。對於一個活人來說,用三年的沉默和傷心去祭奠一個人,已經夠了!人不能總是活在過去。
寧蘭冷冷地說道:「二皇兄,難道你想讓蘭兒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嗎?為我死去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是我的乳娘,我如何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皇妹……」
寧蘭從榮祿臉上收回眼神投向那荷花盛開的湖池,冷硬的說道:「二皇兄我要填了這片湖池。」
榮祿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思地說道:「皇妹,這荷池是先皇時候築造的,恐怕不容易……」
「二皇兄,知道這湖……哪端較淺嗎?」
榮祿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寧蘭,直言道:「這,應該是那個位置吧,這水都是向東流的,皇妹你問這做什麼?」榮祿問完轉頭看向身邊,卻發現寧蘭已經向著他剛剛指的方向奔去。
「二皇兄,你看那荷花多美啊……」說完寧蘭便向著他剛剛手指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還不忘記回頭地看向她的二皇兄,唇上嵌著淡淡的微笑。看著寧蘭那臉上的天真爛漫,那絢麗如花兒綻放的笑容,讓榮祿心慌了起來!榮祿忽然知道寧蘭要做什麼了,臉色瞬間變的煞白!
『碰』的一聲,水花四濺,霎間寧蘭已經落進湖中消失不見了。
這一刻間,榮祿的心倍感震撼,立即驚慌失措的大喊了起來:「救命啊,公主落水了……」榮祿向那水花濺起的地方飛奔而去,隨即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皇妹,你在哪?」榮祿又一次鑽進了水中,拚命的找,心裡越來越恐懼,直到摸到錦衣,緊緊的抓住時才舒緩了許多。
「皇妹,皇妹……你醒醒,皇妹……」一隻手臂將寧蘭緊緊的環著,像岸邊游去。
「咳……二皇兄,我在,我在這兒。」細弱的聲音總夾雜著滿滿的疲憊,慢慢的開始合上眼睛。
「皇妹,你醒醒,別嚇二皇兄好不好?」拖著寧蘭上了岸的榮祿使勁的搖著寧蘭,聲音中的緊張讓即將睡去的寧蘭又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二皇兄,你真傻!為什麼要對蘭兒這麼的好?」寧蘭邊說邊流下了眼淚,抬起小手撫上榮祿緊鎖的雙眉。
「皇妹,二皇兄不許你有事!你是那麼的聰明伶俐,那麼的善解人意,又是我的皇妹,我怎能不對你好?」榮祿一邊說,一邊將寧蘭的眼淚給拭去,鬢上的水不段的往下滴,立即抬起手臂,用衣袖抹擦……
「這宮中,除了乳娘,還有個二皇兄為我跳過這荷海,真好!二皇兄,你知道嗎?我該為乳娘做點什麼的,今天是她的忌日,幫我……」說完就真了暈了過去。
榮祿緊緊的攥著寧蘭的手,笨拙地背了起來,在心裡暗暗的做了個決定。他要幫寧蘭,填平了這塊先皇為太后奶奶築造的湖池!榮祿深深的自責起來,若是今日寧蘭當真出了事情,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
寧蘭的跳湖,讓榮祿深深地明白,在他的心中寧蘭已經重要過他的生命!記得,她總是瞪著一雙大大的眼睛,靈動的小腦袋,時不時的說出讓人很吃驚的話語,最討人喜歡的是她愛跟著他身後,屁顛屁顛的讓人無法不去喜歡。可是,直到三年前,嬌荷出事後,那樣的一個小人精突然的不見了,也就是三年前的今天不見了的!嬌荷夫人的死使得寧蘭變的寡言少語,變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甚至有意地避開他……
低著頭的榮祿,聞得一陣腳步聲向他奔趕而來,即刻肅起面色。一會兒的功夫,由張喜帶頭的奴才們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奴才張喜叩見二殿下,,千……」
「免了,救公主要緊。」榮祿簡短的話語,打斷了將要行禮的奴才們。
「是。」很快速的將寧蘭從自己的背上接了過去。
「快,快……」片刻后,長亭上只留下了張喜的聲音在慢慢的散去,榮祿看向那片碧綠的湖面,已經平如明鏡,沒有半點兒的波浪,似乎先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若不是這身濕透的錦衣和自己身上所散發的稀泥氣味,他也會懷疑……
綰熙宮裡雲集了許多太醫,他們都害怕三公主又像三年前,一睡不醒人事。他們心裡很清楚,這個三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見皇上那張陰冷的臉,更是萬分的惶恐!
「你……」憤怒的齊迥盯著榮祿欲言又止。將指向榮祿的右手狠狠摔下,背過身去。當他聽到寧蘭落水,二皇子跳湖相救的消息,整顆心都要窒息了,火速的趕了過來。寧蘭這個孩子,他是捧著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而榮祿是一個……這能不讓他生氣和著急嗎?
「皇上,息怒,你看二皇子衣著濕透,就讓他先行換了衣服,雖說現下是夏季,可是這湖水卻是寒冷……」熙美人一邊溫婉的求情,一邊給二皇子使眼色,示意他起來,回去。可是,榮祿卻視而不見,臉色嚴肅的跪在那一動不動,讓人又是氣,有是急。
齊迥聽到熙美人的一番話,臉色和悅了許多,轉身看了看跪著的榮祿,厲聲喝道:「你還在這裡杵著做什麼?難道你也要和寧蘭一樣躺在榻上,讓朕憂心嗎?」
「兒臣惶恐,兒臣不敢。」
「那還不給朕滾回去,換好了衣服給朕在御書房裡跪著!」他要問出究竟是什麼原因,他不相信事情是如此的簡單。還如此的巧合,同是這一天發生!
「兒臣領旨,兒臣告退。」榮祿臨走前又看了看榻上的寧蘭,向著他的宮裡走去。
齊迥看著榮祿消失在門口,他也跟著走出了寧蘭的寢宮,走時不忘記的怒喝道:「來人,去把佳芙夫人給朕押過來!」
「遵旨!」片刻的功夫,面如死灰的佳芙夫人便被押解了進來,跪爬在廳堂的地面上。
齊迥冷聲問道:「佳芙,你可知罪?」
「皇上饒命,奴婢佳芙知罪。」
「哼,朕讓你侍候三公主,可公主出事的時候,你人呢?你還有膽求朕饒你的命?」
「奴婢知罪,求皇上開恩,奴婢也是逼不得已。」跪在地上的佳芙一邊哭泣,一邊求饒的哭訴著:「皇上,奴婢原先是跟隨著三公主的,可是後來,二皇子……」
「說!朕到要看看你如何替自己脫說!」
「公主今日里下完早課,便未回宮,向蘇玉亭走來,奴婢只好跟隨其後,可是一到長亭公主便下旨,不許奴婢緊跟……」佳芙說完事情的經過後,不停的磕著響頭。
「佳芙疏於職守,給朕拖出去,杖責二十大板。」
「奴婢叩謝皇上聖恩……」
齊迥不由地尋思了起來,寧蘭在長亭跳舞?蘭兒會在長亭跳舞?這太不可思議了,起身趕去御書房,他要知道真相。
當齊迥趕到御書房的時候,榮祿已經換好了衣著,跪在了那裡。深邃的眼睛,看不到絲毫的情緒。齊迥看著地上跪著的二皇子,兩道眉峰緊挺。暗思,這個孩子三年前閉口不言,此時的表情與那時相比,如出一轍。齊迥知道,眼前的這個孩子雖然沒有太子的年紀大,卻比太子更加睿智,也許他更加適合那張龍椅。
榮祿見齊迥在龍椅上坐下,盯著自己,立即行禮道:「兒臣叩見父皇……」
「免了,你可想好了?」齊迥沉聲問道,話語中滿滿的威嚴。
「兒臣想好了。」
「那你到是跟朕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今日是嬌荷夫人的祭日,皇妹去長亭是探望她。兒臣去的時候,看到皇妹獨自一人在長亭跳舞,便走了過去。」說到此處,榮祿頓住了片刻。
齊迥厲聲言道:「繼續說……」
「是,父皇。」略顯猶豫了片會兒又接言道:「皇妹舞后,便告於兒臣,她見到了嬌荷夫人,隨即就向水裡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還叫著夫人的名字……兒臣一時疏忽,險些使得皇妹溺水,懇求父皇責罰!」
齊迥狐疑的又問道:「當真如此?」這事情也太不可思議了,讓他不得不懷疑。
「回稟父皇,兒臣所說的句句屬實。」榮祿面對著父皇的審視,一臉的真實無疑,淡定的神情使得龍椅上的齊迥也開始相信了起來。
「兒臣有一請求,敢請父皇恩准。」
「說。」皇上一臉的深沉,他的這個兒子一向不曾求過什麼人,什麼事情。大小看著他長大的,閱人無數的他又豈止會看不清楚這孩子的性子?且不說今日他所說的是真是假,既然說了,必然有要說的理由和原因。這孩子各方面都很優秀啊,日後在行觀察。
想到今日他與寧蘭的落水,齊迥的心彷彿被人捏在手中,狠狠地撈了一把!若是今日他們任何一人出了事情……想到此處,嵌在眉心的皺痕便更加的陡峻。蘭兒在自三年前的昏睡過後,便心性大變!這一直是他內心深處的問號,即使不曾再提起,他也未放棄追查,所以他將佳芙夫人安插在寧蘭的身旁。名義上是侍候三公主,實際上是讓她走近寧蘭,查出事情的真相。
「兒臣,向父皇請旨,將落夕湖池給填平了。」二皇子榮祿一字一頓的說完,面上的堅定讓齊迥心中大震。
深思良久,略帶狐疑地問道:「皇兒可知落夕湖池是先帝時築建的?」
榮祿畢恭畢敬的回道:「兒臣知曉,落夕湖池是皇爺爺生前為太后奶奶築建的,已三十年有餘。」
齊迥繼而又問道:「那你可知曉祖訓?」
榮祿立即回道:「兒臣知曉,祖訓第一千四百二十條記載『大齊後世君主不得隨意更變皇宮裡的築造。』」
大齊的皇宮是不得隨意變更築造,後世君主若是擅自更建,便視為不孝。當年太後為救先帝險些喪命於黃泉,大憾人心,才能在皇宮之中築建了這座『落夕湖池』。當今太后之所以權傾朝野,也與之淵源及深。
如今齊迥親政之中,須得步步為營,一步棋子都不得走錯。雖說他與太后的關係不大和睦,可是還能維持。此時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三年前,若不是鐵儒琛死的離奇,使得他措手不及,也不至於他如今竟這般的進退兩難,早早便已親政手握重權了。
「恩,那你還膽敢要求讓朕下旨填平湖池?你可知到至少大不孝之舉?更何況當今太后,你的皇奶奶,如今還在尚在人世!」
「兒臣知曉,兒臣提議前已經思考了一通。」
「那你還如此魯莽?朕今日就當你不曾提起過此事,你日後休要在提及此事。」齊迥一臉的嚴肅,嚴厲的喝斥榮祿。心中暗想:現下這落夕湖池是動不得的。唉,身為一國之主,隨說這皇權至高無上,可是卻始終鬥不過那麼薄薄的一本祖訓!
「父皇,請父皇應允兒臣的請旨,兒臣已經斟酌再三。這湖池常年不過是養了幾隻蓮荷,皇妹今日險些喪命此中,兒臣求父皇下旨。」說完,便深深的叩首,面色上無絲毫退步之色。使得齊迥進退兩難。
「那你到是說說,必須填平它的理由,讓父皇聽聽,再做分曉。」面對榮祿的堅持,齊迥也有了許些動搖,當聽到寧蘭落入水,也曾閃過此等念頭。
「父皇,兒臣是心裡震撼,當深深的湖水瞬間淹沒皇妹的那刻,兒臣惶恐極了。這一片荷海下,已經有人喪命於其中,這就夠了。兒臣不想宮中再有人落入其中,溺水而亡,尤其是親眼目睹皇妹的溺水之後,兒臣斗膽請旨,父皇明鑒!」
大齊的一國之君此時,沉默中帶著深深的無可奈何。目光如炬的大齊皇帝,此時看著自己的皇兒,嚴厲地問:「榮祿,三年前你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嬌荷夫人的死和你皇妹的昏迷有關,是嗎?」
「父皇……」榮祿想說什麼,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在你眼中,父皇就是個昏君嗎?」齊迥口氣沉重的說完,從座椅上站了起來,越過榮祿走向窗口處,背身於跪著的榮祿,看向窗外的藍天,目光深遂、悠遠……
榮祿心裡不在平靜了,想到方才父皇的推測,難道父皇已經知道了嗎?知道了多少?「兒臣惶恐……」
齊迥面上的表情灰暗了許多,略帶溫怒的說道,「榮祿,父皇要知道真相。」
「回稟父皇,嬌荷夫人不只是皇妹的乳娘。當年,她的死,皇妹和兒臣都脫不了干係。」榮祿眼中帶著暗暗的傷感,這是他埋藏了幾年的事情。其實不只是皇妹在自責,他也在自責。雖然身在皇家的他,已經看慣了生死,更別說在這四面高牆中奴才的命了!可是,嬌荷夫人卻是因為她而死,這是不爭的事實。
「哦?」轉身看向榮祿,心中暗忖,因為他們?這潭水到底有多深?難道和母後有關嗎?普天之下,能讓朕的一對兒女如此顧忌的人除了她還有誰嗎?
「嬌荷夫人的死,不是意外,她很是無辜,兒臣和皇妹都是親眼所見,所以……皇妹自那日之後性情大變,這些都是因為嬌荷夫人。」說完,黯然失色的雙目,深不見底的看向他的父皇。
齊迥長久的沉默之後,看著榮祿言道:「起來吧。」彷彿在這一刻間老去了許多年,他沒有讓榮祿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已經知道了他該知道的!那位即使如何不是,可畢竟是他的母后啊!
榮祿不屈不撓地再一次問起,「父皇,那落夕湖池……」
深深的一聲嘆息過後,向著門外緩步走去的齊迥無奈的說:「皇兒,你回去吧,此事容父皇在斟酌斟酌。」
「父皇……」看著離去的背影,榮祿忽然覺得這樣的父皇是第一次看到,那麼的無力!就在那一剎那間,他忽然間明白了。獃滯片刻之後,扶著御書房的案桌緩緩的站了起來。榮祿揉了揉因長久膝跪而發麻雙腿,陷入一片深思,齊迥的一聲長嘆,使他明白了,那個落夕湖池現下是動不了。齊迥那個背影深深的烙印在他的心上。這皇奶奶掌握的權力也太大了!父皇至今還在施行親政……
從此事上他更加深刻的懂的,一國之君不可『輕行』,這大齊的祖宗制度太過於至高無上了,已經阻礙了後世人要行走的路。
榮祿再次回首看了看那張至高無上的龍椅,他的心裡升起了一絲前所未有過的慾望,這種慾望在不斷的膨脹。暗想:如若自己有朝一日能坐上了那張位子,他是絕對不允許有後宮干政的事情發生!握緊雙拳的榮祿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御書房門口的那刻,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溫和的樣貌。黑眸中那一閃而過的陰鷙隨風淡去,彷彿未曾出現過那般。
已近晌午時分,夏日的炎熱更加的肆無忌憚。此時此刻的榮祿,在烈日的爆曬之下,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燥熱,因為他的心在變冷。不知皇妹怎樣了,思及加快了腳步,心裡一片忐忑,他很怕他的皇妹又像三年前那日昏睡不醒。
他自小便喜歡寧蘭,彷彿前世便是相識過一般。這樣的情緒,剪不斷理還亂。一想到在長亭跳舞的她,心理就心酸的發疼。那麼小的她,為什麼面上儘是滿滿的滄桑?他多麼的希望三年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然而,這一切皆事與願違。
長亭里的那個舞姿……他的皇妹何時學了舞?而且那舞還是那麼的熟悉,可是為何記不起從何見過?俊美的面孔上,英眉緊鎖,久思不得其果。整個大齊都知道寧蘭公主是個冰雪聰明的孩子,卻不知二皇子更是智慧超群。
「二皇子駕到……」
「兒臣叩見美人娘娘。」
熙美人和顏柔聲地說道:「二皇子無須多禮,你是來看蘭兒的嗎?」
看著榮祿,熙美人心中也是喜歡的緊,只是,在這後宮總是身不由己的,如同鳥籠一般的宮廷生活,即使喜歡也不便表達出來。二皇子的舅父是當朝大將軍石景,皇上心中也不是毫無忌憚。而今,皇上的性子越來越是難以看不清了,才不過短短的幾年,皇上來的次數漸漸的變少了,感情在時間的面前當真是那麼的不堪一擊嗎?唉!
榮祿帶著深深的自責,雙膝跪地在司徒熙的面前黯然的言道:「回稟美人娘娘,兒臣是特意來請罪的,若不是兒臣的照顧不周,疏忽,皇妹也不止於落入湖池,兒臣有罪。」
熙美人立即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二皇子榮祿,心中思量:這榮祿不似太子的驕縱,身上有種帝王的氣勢,自己都看得這般清楚,她不相信皇上會看不出。在皇子中,他便是最璀璨的那顆夜明珠,雖然他現下還掩藏著光芒。
「二皇子此話嚴重了,這萬事皆有因果,你又怎麼能把責任皆攬入自己的身上呢?一切皆是天意。這皇宮之中,誰人不知曉你待蘭兒最是疼愛?」熙皇妃一邊寬慰二皇子榮祿,一邊拉著他的手向寧蘭的寢宮走去。
榮祿聽著熙美人的一席話語之後,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她可以久得聖寵而不衰了。這樣的一個女人,給人的不只是她的氣度非凡,更是一種簡單的溫暖。「兒臣慚愧,皇妹可曾醒來過?」
熙美人淡笑言道:「恩,你走後不久她便醒過,用過膳后又睡下了,此刻怕是已經醒了,」熙美人領著榮祿到了寧蘭的寢宮門外,立足溫言:「看,這不已經起來了?」說完抿嘴歡顏一笑,緩步離去。
「皇妹……」沉著冷靜的榮祿此時站在寧蘭身後卻不知說什麼為好,唉!到底還是自己的能力有限。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舅父和母妃想那太子之位屬於他了。
在榮祿剛進門的時候,寧蘭便已經知道了他來了。不過,她卻未抬頭,只是繼續低頭寫著。在榮祿一聲嘆息后,才笑逐顏開的說道:「皇兄,等我一會。」寧蘭這樣的舉動讓榮祿很是意外,這樣的皇妹……
「皇兄,你看我這畫的如何?」當寧蘭問起,榮祿這才走上前去一看,臉上閃過詫異,原來皇妹是在畫她!
「皇妹,這……」榮祿不甚理解的看著寧蘭,明眸皓齒,靈透如她,此時此刻卻在畫嬌荷夫人?這張精緻秀面上的和顏悅色讓他迷茫,更讓他忐忑不安起來。
「恭儉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寧蘭輕吟過後用她那雙幽深如海的黑眸看著榮祿,冷顏肅色的她,片刻后又繼而問道:「皇兄,記得三年前嬌荷夫人那面上的最後一笑嗎?嬌荷夫人那日的音容笑貌,至今還在蘭兒的腦海里盤旋浮現,如初,那般的清澈。」
「皇妹……」
榮祿那面如冠玉的臉上升起一絲苦笑,隨後緩聲說道:「怎麼會不記得?」
「皇兄,你快看看,蘭兒的這副畫,可有幾分的神似?」
榮祿看著這樣變化如雲的容顏,有那麼一瞬間,很是無措。這畫何止是神似?原來皇妹記憶如此之深!
「皇妹,皇兄以為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皇妹已經可以釋懷了,不想……」榮祿又將眼光拋入畫面上,那張美貌素麵上的微笑,何其的深刻?
「皇兄,如何忘得?一個能為自己而死的人,親眼所見,如何忘得?三年前蘭兒不懂其中原由,而如今……乳娘待寧蘭恩重如山,蘭兒幾生幾世能相忘?」話中皆是對死者的傷痛之情,使聽得的人,撕心裂肺般的震撼,瞠目結舌的無以應對。
那冷目下閃動的是什麼?
榮祿忽然明白了,狐疑的問:「皇妹為何選在此時畫出嬌荷夫人的畫像來?」
寧蘭看了看面前的二皇兄,凄然的一笑。優雅的將手中的毛筆與嬌荷夫人的畫像放在案桌上。幽然的開口道:「二皇兄,如果蘭兒沒有猜錯的話,二皇兄必是被父皇訓斥了。」聽到比自己小三歲的皇妹如此一問,眉頭微鎖。
「二皇兄,那個地方你也不行嗎?連你也求不得聖旨,是嗎?」
「皇妹,我……」榮祿逃避者寧蘭投向他的目光,那目光中是滿滿的期許。作為一個皇子,榮祿是自負的。然而此時面對著寧蘭,他仿如做錯了什麼事情一樣,羞於見人。
「二皇兄,你不必自責。其實在你剛進門的時候,蘭兒便已知道了。蘭兒先前看過,祖訓。自先帝建國以來,大齊國的國都不曾遷都過。這座皇城也被先帝視為,國威的象徵,榮耀的象徵,亦是盛榮的象徵。所以,這皇城內的一切建築,都被視為聖物一般。那麼,又如何輕易動的?所以,皇兄當你進門之前,我便知道,你幫不了寧蘭,如同寧蘭說放下的誓言一樣,不切實際。」
「皇妹所說不假,祖訓里確實有這條例。所以,當年皇爺爺為太后奶奶修築這坐落夕湖池,不僅要得到文武百官的贊同,還要素食百日,以此禱告神明護佑大齊。」
「二皇兄當真相信有神明可以護佑大齊到永遠嗎?」寧蘭淡淡的嘆了一口氣,用一種審視中夾帶著玩味的口吻問向面前的二皇兄。
「皇妹不是已經知曉答案了嗎?」榮祿笑著看像這張稚嫩而又滄桑的面容,繼而反問道。
生在皇城裡的孩子,尤其是帝王家的孩子,是沒有資格去童真的。因為你的童真,會讓你付出更多的慘痛代價,也許哪個代價便是性命累計起來的。所以不僅是寧蘭、榮祿、還是太子麒麟,以及其他的皇子和公主,他們都沒有權力去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可以像平常百姓家的孩子那般,一直保持著童真的心和面容過完年少。見到二皇兄只是反問她並不作回答,寧蘭嘴角輕拎,畫出一個弧度。不在看向身側的二皇兄榮祿,信步走向寢宮的書架。
榮祿看著這樣的寧蘭,這樣的皇妹,即熟悉,又陌生。自從三年前寧蘭昏睡中醒來,就如飢如渴地讀起書來,整日里除去師傅的課,她幾乎都窩在寢宮裡,若說這是書房也不以為過。
「皇妹,皇兄心中有一疑問,可否相問?」
「恩。」寧蘭從書架上拿出了一本傳記,慢慢的嘟步走向案桌。
「這三年來,為何皇妹如此歡喜書,札?」說完目光落到她的手中。
面對榮祿的詢問,輕輕地放下手中的傳記,目光向寢宮窗外看去,慢慢地輕吟:「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因為……蘭兒想變強!二皇兄,你告訴蘭兒,如何才能使得自己變強?」
「變強?原來皇妹是想變強才看書的嗎?」
「是的。」寧蘭用堅定的直視來回答榮祿投過來的詢問。如此,二人之間慢慢的被沉默包裹了起來。不知曉過了多久,埋頭於書中的寧蘭幽怨的一聲嘆息,淡聲問起:「二皇兄,你可知曉嬌荷夫人當年何會死?」
榮祿盯著寧蘭,意圖從她臉上找出原因,結果只是換來輕輕的一問:「皇妹為何如此一問?」
「皇兄不必多慮,只管回答便是。」
「當年嬌荷夫人的死因有三點。其一,是為了救我們的性命;其二,是因為她不與太后奶奶合作;其三,她聽了不該聽到的東西。所以,才會死去。」
「是嗎?」
「難道皇妹不是這般的認為?」榮祿不明白,眼前的皇妹到底想要問什麼。
「二皇兄,可知道這本蘭兒看了多少回?」
「不知。」
「無數回,多到蘭兒已經記不下回數,多到可以倒背如流。」
「哦?那皇妹為何會如此歡喜它?」
「皇兄,那是因為,每回蘭兒拿起這本書就會想起一句話來,每回想到那句話,蘭兒便能更加投入於書中。」
「哦,是嗎?」榮祿從寧蘭手中拿過那本手札,翻看了好幾遍也未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寧蘭原本一臉的正色,看到榮祿如此的舉動,不由的『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皇妹,你竟然敢戲弄你的二皇兄?」榮祿佯裝生氣,板起面孔,可是那雙眼睛中儘是寵溺的愛。很久沒有見到這樣調皮的皇妹了,還是這樣的她讓人容易親近。
榮祿把手中的書札放在桌子上,問起:「說,這書中到底有什麼?那麼值得皇妹歡喜的?
寧蘭肅起笑臉,很認真的問:「二皇兄,,你當真沒有發現嗎?」
「啊?」榮祿看到皇妹一臉的嚴肅,又重新拿起來,翻看著。
「二皇兄,其實書並沒有特別之處,只是拿起這本書蘭兒會想起,這書是嬌荷夫人送予蘭兒的,只是如此!」
「皇妹。」榮祿一臉的疼惜,看著這樣的皇妹,她知道,她的皇妹心中有恨,對皇奶奶的恨!
「二皇兄,你知道嗎?每回只要蘭兒翻看此書,蘭兒就會鞭策自己,提醒自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看著眼前的寧蘭皇妹,榮祿有點害怕,為什麼她有如此蒼老的一顆心?她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僅此而已。可是,她卻又不是一個八歲的孩子,因為她生長在這四堵高牆之內!難道在這四堵高牆裡,人,真的蒼老的那般快速嗎?忽然間,榮祿的腦海中升起了一個念頭,想帶著他的皇妹離開這個皇宮,離開這個永無止境的權勢爭鬥,哪怕只是一天也好。
榮祿看到寧蘭正在捲起畫軸,疑惑不解的問道:「皇妹還未告訴我,為什麼要畫……」
「二皇兄,這畫……蘭兒甚是思念乳娘,而今日又是乳娘的祭日,所以,一時興起而作,並無深意!」
真的只是因為思念?他不相信!榮祿疑惑的又問:「真的只是這樣?」
寧蘭見榮祿不相信她,繼而反問道:「二皇兄不相信蘭兒所說的話嗎?」
榮祿看著靜默中的寧蘭問道:「不是。皇妹,二皇兄帶你出宮去走走可好?」
「出宮?這兩個字從未有人和蘭兒說過……二皇兄,宮外是什麼樣子?」聽到榮祿說要帶她出宮,寧蘭的心頭非常激動,一種無法拒絕的好奇感在不斷的膨脹。宮外會是什麼樣子?在這一堵圍牆外面的天會是什麼樣子?她想出去看看,因為自出生就未去外面過。
「那皇妹想出去看看嗎?清煥告訴我,皇宮外面很美!」榮祿也想去外面見見,他自己也未去過宮外,到底是美還是不美?總是聽到清煥說起,自己也是很嚮往。
寧蘭一臉的認真考慮,疑惑地盯著榮祿回問道:「清煥?」
「恩,是的。清煥總是說宮外面的世界是不一樣的,我總覺得他是在誆我,要不我們一起出宮看看?」
「可是,我們是出不去的,二皇兄是在給蘭兒說笑的是嗎?」
「皇妹,過幾日便是皇奶奶的壽辰,出入宮中的馬車也多,我們就躲在馬車上出宮好了。」
「恩,好,蘭兒也想看看外面是什麼樣子。」
「二皇兄這便去準備,讓清煥在宮外給我們備好馬車。」說完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在門口處被寧蘭給叫住了。
「二皇兄。」盯著華服包裹下的俊逸的面容,寧蘭露出燦爛的微笑。
被叫住腳步的榮祿,扭頭看向朝著他微笑的寧蘭,溫雅的問道:「皇妹可還有事情?」
「二皇兄,你為何要救蘭兒?你可知道那水很深,會讓你也喪命的。」
「皇妹,我是你二皇兄,自小就疼你,又如何見死不救?我是你二皇兄,所以我才對你這般好,因為你是我心中認可的皇妹,所以不要再問值得不值得,為什麼要救你的話來。」話畢笑著離開了,踏出的榮祿,忽然覺得心中有著一種很簡單的喜悅。
看著離去的榮祿,寧蘭淡下喜悅的笑容,落寂的自言自語地說道:「二皇兄,你真傻!」這偌大的皇宮,誰還可以相信?如果都不可以相信了,你可以相信嗎?
這幾年,她默默中生活著,想要變的強大,漸漸的發現,人的力量是非常的薄弱!生活像是千年深潭的水,冰冷刺骨!讓她無法沉醉在『情』中熟睡。寧蘭又將乳娘的畫像拿了出來,她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她要做一件事情,一件必須去做的事情。
走出寢宮的寧蘭,順著一襄河漫無目的的走著。一襄河的中游有一個亭子,亭子坐落在一襄河的中間,也是空中懸著的,人站在亭子上,就有一種站在水面上的感覺。
自從嬌荷夫人落水死後,寧蘭開始對水有一種恐懼的感覺,然而在今日自己跳入水中的時候,才發現當死亡臨近自己的時候,反而不覺得恐懼了。
寧蘭身後丈外,跟隨著四個俏麗的宮女,年歲都是在十六七歲的樣子,嫩膚粉面的年歲里,卻個個沉默肅靜著面容,讓寧蘭有種很壓抑的感覺。她不喜歡被人這麼跟隨著,可是自從今日落水之後,身邊怕是得永遠有人跟隨著了吧?
離開一襄河往牡丹園走去的寧蘭很煩躁的停步,轉身怒視著身後的宮女喝道:「奉溪,你們都給本宮滾遠點,本宮要靜靜……」
奉溪臉上為難的退了一步為難的看著面前的小公主,這奉溪、奉香、采詩、采慧四名宮女乃是皇上親自指派過來給寧蘭的,如今又怎麼敢擅離職守?話說回來,這個公主才從鬼門關走過一遭,這若是再出點什麼,這還了得?
奉溪像個老嬤嬤一樣,眼睛沉著的她,恭敬的撫禮言道:「公主息怒,奴婢奉旨侍候左右,還請公主明鑒。」
「你……」寧蘭指著奉溪半會沒有說出話來,想了想,也就罷了!只是被寧蘭如此一番怒喝,她們四人跟在其後的距離要比先前後退了許多。即便如此,寧蘭還是覺得她身上被人夾著一把重重的枷鎖。
這樣的生活,到底還要多久?滿園的牡丹花,盛開的正是嬌艷,蝴蝶繞枝翩翩起舞,這是多麼美麗的景色?難道只有它們才會安靜的快樂著嗎?漫漫走近花海里的寧蘭,趟在了大地之上,在花叢中尋找著一份天然的氣息,彷彿天空也變的純凈了。然而就在此時,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的功夫移至到她的緊脖之處,冰涼的金屬氣息透露出森然的殺氣……
「別動,不然我便殺了你!」寧蘭順著冰涼的匕首慢慢尋找到那使用者,一張蒼白的臉色像是一張雪亮的白紙般透亮。冷俊的臉上,什麼感情都看不到,只有通紅的雙眼和順著匕首流下的血腥,才能告訴寧蘭,此人還是個人,還是個不成形卻還活著的人。看到血液慢慢的低落下來,低落在她的身上,很快溢出梅朵,不由的皺起秀眉。她不喜歡這東西沾在了身上,尤其是被迫只能接受的此時。
這便是血嗎?人的血便是如此的嗎?看著威脅她的面容,心裡升起好奇的念頭,像身上散開的血滴,越來越大。
「別動,不然我便殺了你!」冰冷的聲音在耳邊又一次響了起來,寧蘭深皺的眉海凝的更緊,不顧惜她的芊芊玉手,一把揮開了那把抵著她脖子上的匕首。只聽到滋的一聲在耳邊響起,有一股熱熱的血液從那白玉般的素手上滴落了下來。
威脅寧蘭的那個殺手僵呆了好一會,像是看著一個怪物般的看著寧蘭,也在此刻正視地打量慢慢坐了起來的小女孩,看到她流血的手背,心也不自覺的跟著抽搐了一下。
「不要用刀指著我的脖子,這樣的感覺讓我厭惡。你想活著,就必須聽從於我。」淡淡的語氣中含著無窮大的魄力,這樣的氣勢忽然讓此刻願意去相信。這是這個孩子?殺手靜氣審視著剛剛與他說話的女孩。在寧蘭精緻的面孔上,他看到的只有淡定。怎麼看也不該如此淡定的不是嗎?她是什麼人?殺手此時冷冷的質問道:「為什麼相信你?」
寧蘭擰著她那流血的手背,慢慢的抬了起來,迎著陽光觀看著它。彷彿這手不曾被利器所傷,那流落下來的紅色液體也不是她的血,而是一塊胭脂,把玩的正歡不願意放下來。片刻之後,寧蘭再次看向那張蒼白的面容,嘴角輕揚,淡定的問起:「你還有別的選擇嗎?」說完伸手摸向那殺手掌上的血液,用手指捻了捻嘟了嘟嘴巴,輕輕的一聲嘆息。
寧蘭這樣的舉動嚇傻了她身邊的殺手。他,殺過很多人。對於他們這種拿生命去過日子的人來說,整日里都出入於生死邊源,面對的都是腥風血雨的場面,何時害怕過?可是,此時他卻很害怕。第一次這般的害怕起一個人,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女人。看著眼前的這個穿著華麗的孩子,他心中的某一根弦被扯斷了一樣,一種窒息的感覺迎面而來。一個孩子?許多年前也有著一個這樣大小的孩子,他也有一雙這樣的眼睛。在冬日裡穿著破爛地走在街道上,站在滿天花舞的雪花中,無人問津。
「你到底是誰?」語氣溫冷的再一次開口問道,雙眼中含帶著滿滿的賞識之情。直覺告訴他,這個孩子他喜歡。
「這個你無須多問,你,似乎傷的不輕!」低垂著一雙美目,若有所思的淡淡說起。
「死不了。」此刻他不像個殺手,因為殺手不能放鬆警惕,尤其是面對一個孩子的時候。許多時候,傷你最深,讓你丟了性命的不是你的仇人,也不是與你不分上下的對手,而是那些看起來很無害,很弱勢的婦孺。
寧蘭乘著殺手放鬆警惕的時候,快速的搶過匕首,指向身旁半趟在地面上的殺手,目光陰冷的說:「救你有什麼好處?」
看著他的匕首被眼前的小丫頭搶了過去,有那麼一瞬間的吃驚后,冷漠的問道:「你想要什麼?」
「幾個要求,若是你能做到我便救你。」
「說。」
「其一、日後你必須聽命於我,我給你治好傷再給你一個居所另外每個月還給你一定的銀子。」
殺手簡短的說道:「不行,要有一個期限。」
寧蘭又思索了片會兒淡淡的說道:「好,至少五年。」得到了他的默許又接著道:「其二,你要教我武功。其三、給我訓練一批有用的侍衛,只聽我忠我的侍兒。」
「好。」殺手虛弱的回答過後,便慢慢的失去了意識。
寧蘭盯著躺在花海中的冷麵男子,垂目深思起來。這男子是誰?為什麼會受傷?雖然對這些很好奇,可卻不覺得這些很重要。只要我救了他的命,他就是我的人。這樣是不是代表我變的強大了?寧蘭心中有了一些激動,為什麼激動?那是因為他的出現打破了一直以來反覆重複的讓人窒息而又沒有希望生活。
現在這個男子該如何處置?看了看幾丈開外的四個宮女紋風不動地站在那裡,讓她心中很是糾結和煩悶。她們都是一群靠不住的人,在這世界上還有誰是她可以相信的人呢?手上的傷口開始疼痛了起來,一張稚嫩的面容上的眉黛緊鎖。寧蘭暗暗問著自己,當一個人對生活充滿希望和期盼的時候,才會有直覺的嗎?
地上昏迷過去的人,找誰幫忙呢?此時若不救,他興許真的會死。寧蘭給受傷的男子包紮好傷口后,在心中盤算著。如今能幫她的怕只有榮祿了,她可以找榮祿嗎?榮祿可靠嗎?如今這宮中信的過的除了他還有誰呢?將手背於身後的寧蘭,向著遠處的那四名宮女走去。盯著先前與自己答話的宮女冷淡地問道:「你就是奉溪嗎?」
「回稟公主,奴婢正是奉溪,不知公主有何吩咐?」奉溪這張鵝蛋臉上,除了平靜與嚴肅,還是平靜與嚴肅。這讓寧蘭很是不歡喜,在宮中奴才們也都是這樣的表情。這就好像是你家門前的一顆樹,永遠在那,永遠都在那,看久了也會讓人生起厭惡的情緒來。
「奉溪,你去本宮的二皇兄宮中,就說,本宮有要事找他,不可耽誤。」
「這……」奉溪為難的看著面前的小公主,她雖然還是個孩子,可是她卻不是一般的孩子,她說的話可就是主子說的話,下的命令也就是旨意,因為她是公主。
「怎麼?本宮的話對你而言竟是廢話嗎?」寧蘭用淡冷的口氣問向跪在地面上的奉溪。此時寧蘭也很焦急,因為她也無法確定奉溪會不會聽命於她。
「奴婢不敢,只是奴婢領著聖旨侍候公主左右,奴婢這……」
「父皇是讓你侍候本宮,本宮現在就需要你的侍候,現下本宮就想見二皇兄,你還不快去。」看到奉溪遲疑片刻快步地離去,寧蘭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來,皇後娘娘果然是對的,對待奴才就要拿出主子的樣子。此時此刻站立於花海深處的寧蘭如何也不曾想到,她救下的這名殺手,日後在她的生命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她的人生也因為這個殺手,掀開了新的一頁。
「快點,快點,沒長腳是不是?今日可是太後娘娘的誕辰,都放勤快點……」
整個後宮就只聽到他一人在那裡嚷嚷個沒完沒了的。宮裡的宮女和公公們都被他這樣一番指派,都快亂成一鍋粥了。寧蘭實在是看不順眼,嬌荷夫人的死和他逃不了關係,他是同謀者,太后的幫凶!
「皇妹,你在這看什麼?」從御書房走出的榮祿走近寧蘭,追隨著她的眼神問道。寧蘭未答話,只是瞟了二皇兄一眼,狡黠的一笑之後便向德順走去。
寧蘭冷起面容,肅然的問起:「德順,今兒個這樣熱鬧,是趕上什麼日子啦?」
「回公主,今兒個可是太後娘娘的誕辰,這不,奴才這不是讓他們布置著嗎?你,就是你,慢點,那可是上等的玉瓶,若是打碎了小心你的腦袋。」
「哦,原來如此。」寧蘭嘴角邊升起一絲的嘲笑。
「可不是,這些人平日里散久了,做點事情都磨磨唧唧的。奴才這不就來指派著。」
「真是沒有規矩。」
「可不是……」
「德順,本宮是公主嗎?」
德順有些疑惑的說,「回稟公主,您當然是公主。」
「哦?是嗎?那麼為什麼你見到本宮,都可以不用施禮的嗎?你這聲音可不比主子的聲音小嘛,連本宮都覺得自己不是個主子了。」
即使平日里有太後為他撐腰,他可以在奴才們面前飛揚跋扈,可是眼下的可是公主,公主的這幾句話可都是掉腦袋的罪,反應過來的德順立即跪了下來,慌忙施禮:「奴才該死,奴才叩見公主,公主金安,奴才叩見二皇子,二皇子……」
「德順,今日這知道的便罷了,這不知道的可還以為這是逃難呢!」
「奴才該死,公主恕罪。」德順感覺頭上都要冒出虛寒來,整個皇宮誰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公主,不找人麻煩便罷,這一找人麻煩,那人準是要背上好幾個月來。這皇宮裡誰不知曉她巧舌如簧?招惹誰也不敢招惹她啊!德順在心裡暗罵,為什麼今日沒有想起來,躲著點。
盯著德順,寧蘭強壓下心中的恨意,俏笑道:「二皇兄,你看他,嚇的都變了顏色。好了,看在你為太后奶奶的誕辰盡心儘力的份上,本宮今日便不與你計較。」
「奴才扣謝公主體恤之情。」德順聽到公主如此一說,這才鬆了一口氣,他一直都害怕這個小毛丫頭,不,她就是個祖宗,小祖宗。
寧蘭壓抑著厭煩,看了看地上跪著的德順,淡淡的言道:「好啦,你忙去吧!」她要淡定,寧蘭知道一切都不能操之過急,這凡事都是欲速則不達。這德順別看在人前乃是一副奴才的樣子,實際上也就是一個劊子手,在他的手中也不知道斷送了多少條人命。三年前的乳娘他雖不是主謀,可是,他也休想脫得了干係。
「是,奴才這便告退……」這德順一聽公主讓他走,心裡就樂和了起來,走的速度比跑的速度還快。心想這公主雖是年紀尚幼,卻不是個好侍候的主,日後見了還是躲著點好,畢竟皇上還是非常寵愛她的。
直到德順消失於視線之外,寧蘭才轉身看了眼立於她身後啞笑的男子問道:「二皇兄為何站在身後笑蘭兒?」
榮祿雙目染歡的瞅著眼前的皇妹寧蘭打趣地說道:「皇妹,二皇兄可不敢偷笑於你,二皇兄只是忽然想到,這德順平日里理應多燒點高香才好。」德順嗎?他又如何能不知曉呢?身旁的皇妹如此為難德順,在他的印象中已是常事了吧?
榮祿的話音剛落便換來寧蘭佯裝生氣嬌稚的面容:「二皇兄!」
「皇妹,今日我們趁著太后奶奶的誕辰人多,一起出宮走走可好?」他已經讓清煥在宮外備好了馬車,心中也是滿懷期待著。
「好,二皇兄所言可是當真?」寧蘭未想到真能出宮走上一回。她一直都在想,在這堵護國城牆外的天空是什麼樣子。
「二皇兄何時誆騙過你?」
「二皇兄,我們出宮去哪裡呢?」寧蘭忽然想到,這出宮去哪?
「皇妹,我們一起去安國寺,燒香許願。」
「皇兄,出宮是去安國寺燒香許願嗎?」寧蘭面上的笑容緩緩而下,面上又變回了平日里那種波瀾不驚的淡定的表情。
榮祿看著寧蘭平靜的面容,有些捉不住她在想什麼的感覺,於是又引誘地說道:「恩,皇妹你不想去嗎?二皇兄曾聽宮女們在私下裡說,外面的小姐們常常都會趕在節日的時候去廟裡燒香,請願,據說會給她們帶去祝福。」
在榮祿的心中,寧蘭生下來便是不相同的。總有一種似乎前世便相遇過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很模糊,模糊到他捉不住絲毫的影子來。他只想她過的好,一種出於本能的想法。
「皇兄,你待蘭兒真好!」寧蘭的面上又閃現出天真如孩子一般的笑容,清澈見底的雙目,閃亮耀眼。
榮祿劍眉輕挑,狡黠的笑問:「那,我們現在就走?」
「恩,好。」在跟隨二皇兄榮祿走了幾步之後,有頓步停了下來。雙鬢緊鎖了片刻說道:「二皇兄,蘭兒想換一身衣服,這樣粉艷的衣飾會衝撞了神靈,可否等上蘭兒一會?」
榮祿片會思量之後,溫聲回道:「皇妹儘管去換好了,二皇兄等你。」看到二皇兄和煦的笑容,寧蘭感覺那笑容就如同那高空之上懸挂的太陽一般,讓人溫暖,似乎能趕走她心中的那些陰暗似的。
「二皇兄可不許偷偷的走了哦!」朝榮祿展顏一笑,轉身向著自己的宮殿跑去。也就在她轉頭那刻,面上的和顏換成了深深的落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