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清淺一笑
這麼惡俗的稱謂,沐樺祁是真的被噁心到了。
軒滬逸也因著這個稱謂頓了一頓,「祁妹妹?」這意味不明的一聲,沐樺祁卻聽得極是無奈,這般,往後他倒是又多了個取笑她的料子。
不過是否會以此來作為取笑她的料子,到底是他們私底下的事,此番凌嘉塵這般似是與她及其相熟的姿態,他看得很是不高興。「凌嘉塵,你叫誰呢?這也是你能叫的?」
「本王這麼叫你又能如何?早年本王原就與祁妹妹有婚約在身。」
他不提這事還好,一提軒滬逸的暴脾氣一下就上來了,「見過不要臉的,卻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凌嘉塵,你是以為沒有沐樺家護著,那丫頭就能由著你欺辱不成?你不顧當年太后的約定顧自要求陛下退婚,怎地如今竟還有這個臉站在這裡說這般沒臉沒皮的話?你當本小侯是死的么?」
軒滬逸可謂是一語激起千層浪。不久前塵王與沐樺家二小姐退婚,又請旨與沐樺家大小姐賜婚的事,早已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還一度成為茶前飯後的談資。初時想著沐樺家大小姐有著第一才女和第一美人的美名,塵王殿下又風度翩翩,且那沐樺家二小姐據說醜陋不堪還是個病秧子,這沐樺大小姐才是塵王殿下的良配,退這個婚也便退了。只是到底也有不少人為沐樺家二小姐深感不平,覺著這姑娘沒個親娘照應竟淪落到如此任人欺凌的地步,也是個可憐人。
但無論這些人是怎麼想的,凌嘉塵的名聲到底沒受多少影響。卻是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人。你既已退了人家姑娘的婚,本就是讓人家姑娘名聲受損,這般卻還如此沒風度的一再提起退婚之事,著實讓人看不下去。
看著瞬間朝自己投來的各種或驚訝或鄙夷的眼神,凌嘉塵一陣惱怒。
未婚妻無才無貌,一再讓他成為眾人眼中的笑柄,退婚是他多年來的夙願,早年更是為除去這麼一個礙事的未婚妻而做了不少事,卻是沒想到沐樺祁竟如此好運,每每總能安然無恙。若是再不想法子退婚,依著如今的年紀,不是被催著完婚,便是苀兒許了別人,他哪裡還敢怠慢。
卻怎麼也沒想到洗掉一臉濃妝后的沐樺祁,竟越發的入得他的眼來。
「退婚是本王和祁妹妹的事,她都未曾說什麼,你又有何資格這般指責本王?」他其實有些想不通紈絝不羈的軒滬逸,何以會對一個病秧子庶女如此上心。
軒滬逸扇子一收,臉上的笑卻是明媚起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真的生氣了。
他雖素來有個小霸王的名頭,且說話做事無所顧忌,但其實,他真正生氣的時候,卻是極少的。只一旦真的生起氣來,會做出什麼事就不是旁人能預料的了。
即便凌嘉塵死有餘辜,也不應該在此時此刻,更不應該死在軒滬逸的手中,至少明面上該是如此。
於是在他發作之際,沐樺祁起身走出馬車,「我不追究,不過是因為塵王你還不夠格罷了。」
女子一襲白衣,娟秀的面容配以唇角微微揚起的譏誚弧度,卻是平凡中多了一抹邪魅。這樣的沐樺祁,莫說凌嘉塵,便是軒滬逸都極少得見。
比起軒滬逸,沐樺祁更是極少有生氣的時候。早年亭俞還總嘮叨她這般性子,也不知這世間有什麼是能使她臉上的從容不迫變一變的。是以此時見她這般,幾人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卻是欣喜。
亭俞難得的露出個一本正經的笑,自從遇到修王殿下以來,主子變得更像個人了。
凌嘉塵直直盯著她,一時心情有些複雜,幾日不見,她比宮宴那日更漂亮了。但她居然敢說是他不夠格!不過區區庶女,有什麼資格如此說他?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唇角再次揚了揚,因著木天和雋依跳下馬車讓出的位置,她又上前了兩步,居高臨下,頗有幾分蔑視的看向他,一字一頓道:「我說,凌嘉塵,憑你還不夠格讓我去追究。這次聽明白了嗎?」
凌嘉塵臉色難看至極。
軒滬逸很是配合的給了兩聲輕笑,這世間,他就沒見過惹了這丫頭還能討到好的人。
「說起來,你應該慶幸先提出退婚,否則若是由我去退,也不知道你現在還有沒有臉站在這裡。」
凌嘉塵捂著胸口有些站不穩,適才的那兩鞭本就受了重傷需得人扶著,此番聽到她的話,一時急火攻心,「你!很好!很好!」
「我好與不好就不是塵王殿下你該關心的了。莫說世間之大有多少青年才俊,便是這大凌,比你凌嘉塵好的都不知凡幾,真不知道你是哪來的自信覺得我就該高看你一眼。若非早年太后賜了這個婚,誰知道你是哪根蔥?退婚這個事,讓我那本來就不咋地的名聲又更差了些,我原還想著左右都是要退這個婚的,退了便退了,也懶得追究。可我懶得追究,卻不是不敢追究,我不當你是回事的時候,你就該有多遠滾多遠,你卻似乎不怎麼識相,一個勁的往我面前湊,是嫌日子過得太舒坦了么?」
凌嘉塵被她的氣勢嚇得連退幾步。分明臉上還帶著笑,說出來的話也沒有什麼起伏,卻又為何讓他聽得心驚?
努力安慰自己,這只是錯覺。對,只是錯覺,區區庶女,哪會有如此駭人的氣勢?
「說這樣的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這世間有多少青年才俊又如何?就你這副模樣這樣的身份,也敢妄想!」
「妄想什麼?」這樣不溫不火卻又自帶一股威嚴的聲音,這世間也恐只有那一人擁有。
策馬而來的男子,白衣,墨發,俊美無雙的容貌,以及清冷中卻多一抹輕柔的面容。
不是阜修是誰?
沐樺祁看向他,臉上原有些邪魅的笑變得溫和起來,「你怎麼來了?」聲音帶著些許輕快,分明極是驚喜。
阜修瞧著她微微揚起唇角的清淺一笑,原本還略顯清冷的神情也帶上了柔和的笑意。
以往那些關於阜修脾性怪異為人清冷的傳聞並非空穴來風,在遇到沐樺祁之前,他確是不大愛笑的,甚至可以說笑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但自遇到她后,連他都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就好似這幾日,她不在身邊,他便又恢復了以往那有些陰晴不定的性子。
也正因著這個,便是連對他抱有不一樣感情本該將沐樺祁當作情敵的水玉,都有些懷念起沐樺祁來。
自然,水玉是什麼心思什麼想法阜修不知道也不會去關心。在他眼裡,水玉從來都是個不錯的下屬,和木天土黎一般無二。
好在,水玉也不是那等不知輕重之輩,早在見著阜修待沐樺祁不一般時,她便打心底里當了她是女主人。但到底對阜修存著那般心思也不是一日兩日,一時半會兒對沐樺祁存有些芥蒂也是正常。即便如此,見著又恢復從前那般冷冷淡淡的阜修,她還是不由得有些想念有沐樺祁在的時候。
那時沐樺祁去修王府養傷,並未透露自己的身份,是以此番修王府中知曉她便是沐樺家第二女、他們未來王妃的人並沒有多少,水玉就尚不知情。
「早便聽下面的人來報你已到城門口,卻遲遲不見人,便親自來迎一迎。」
聽他這麼說,沐樺祁心裡有些類似甜蜜的東西泛起的同時,又擔憂他的安危。此番他內力盡失,竟是敢在各方人馬都對他虎視眈眈的情形下,不帶侍從便獨自馳馬在凌城穿行。
「不過是遇著些胡攪蠻纏的無關之人,一時給耽擱了,你何故要跑這一遭?既是出門,也應帶些人隨著。」
她話語中的擔憂和責怪阜修又豈會聽不出來?只嘆平生不曾相思,初遇相思,卻是最相思。遲遲不見她人,他哪裡坐得住。
「無事,在這凌城,還沒人敢動本王。」
阜修從未在人前露面,就是沐樺祁也是賜婚那日才第一次見著他,是以世人只聞過修王其名,並未見過修王其人。然在二人這般交談下,又哪裡還猜不出他的身份。
修王為國為民,賢德之名早已傳遍天下,世人對他的敬重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說得清的,尤其是那些沒權沒勢的平頭老百姓。這方一見著,許多人不由感嘆,原來這便是修王殿下,這般天人之姿,當就是修王殿下該有的。
也不知是誰帶的頭,只聽一聲高呼:「修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當是時除了沐樺祁幾人外,包括城守在內的其他人都已跪拜在地。
沐樺祁被這眼前的一幕驚了一驚。
軒滬逸看看這群人,又看看不遠處勒住韁繩神色不變的阜修,淡淡挑了挑眉。這般得人心,又有如此氣度,與丫頭倒是相配。
要說在場最不好受的,當屬凌嘉塵。且不說沐樺祁適才與他和與阜修說話時的態度相差多大,單就這些百姓的反應來看,他到來時,可曾有一人如此給他行過禮?分明他才是父皇最寵愛的親王。
阜修又是憑什麼?
自然,不管他臉色如何難看心裡如何不平衡,此時也是不會有人在意的。
「在外面,沒這麼多規矩,都起身吧。」聲音清冷卻不失威嚴,同時又不會讓人覺得反感。
眾人高呼一聲謝,才慢慢起身,卻是皆微低著頭,彷彿多看他一眼都是褻瀆。看得沐樺祁嘴角微微抽了抽。阜修這麼些年拿來幫助百姓的銀錢,倒是沒有白費,至少換了個這般好的名聲。
隨意掃一眼凌嘉塵,阜修並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只看向站在沐樺祁身邊悠閑看戲的軒滬逸,「軒滬小侯爺這般模樣,可是身子大好了?」
軒滬逸雙手一握摺扇,朝他敷衍拱了拱,「承蒙修王關心,本小侯還能再活個幾十年。」
「如此,甚好。」
這兩人一撞見就沒個好好說話的時候,沐樺祁已經懶得吐槽。
「那麼,阿祁可要與本王一道回府?」
他問得一本正經,沐樺祁也附和著一本正經道:「你既如此誠心的特地出城來迎我,我自是要賣你這個面子的。」
隨即腳尖輕輕一點,人已穩穩落到他身前的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