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奇怪的宿命
「真的不看?」顧南弦看著林申將那幾張信紙又重新放回到了檔案袋裡,蹙眉問道。
林申搖搖頭,小心翼翼的將檔案袋封好,尤其寶貝的鎖了起來。
這裡暫時被他們包下來了,這裡的所有櫥子都配著鑰匙,私密性很強,所以不會擔心有任何的東西會在這裡找不到。
「這東西等到她醒來以後,自己親自給我交代清楚吧。現在我才不看,我得去看看她什麼情況了,我得去和醫生護士溝通下她的病情。」林申說完,還不等顧南弦說話就已經走出了休息室。
顧南弦嘆了口氣,林申到底是抗拒的不行,不過這樣也好,也讓他有喘息的時間。
這種事情林申需要很長的一個自我清醒期,當他什麼時候真的願意清醒過來,什麼時候才會真正的有痛覺,也會重新打起精神來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顧南弦其實並不擔心林申會在意識到真相的時候尋什麼短見或者是傷害自己,他只擔心的是從狐狸出事以後,林申會一蹶不振,從此這個人就再也看不到什麼光彩了。
沒有什麼比毀掉一個人更可怕的事情了。
這個人可以沒有什麼大的成就也可以沒有什麼突出的功績,但是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不能沒有精氣神。
如果沒有了那股打拚的精神頭,那麼這人的一輩子也就毀掉了。
無論林申承不承認,狐狸都是他這輩子唯一想要奔赴的目標。
即使林申在這段尚短人生旅程中出現了許多次的偏差,但是當他最後意識到的時候一定是這樣的結果。
狐狸寫給顧南弦的信中,提起了很多關於林申的事情。她擔心自己在出事之後,林申會把控不好自己的情緒。
事實就是如此,狐狸說的沒有錯。
林申在處理她的這件事情上並沒有絲毫的理智可言。金威不過是受狐狸之託來處理狐狸最後的事情,但是卻被林申推喪甚至是想要動手。
因為金威的到來,打破了林申自己在心中的一點點幻想,他想著狐狸可以好起來,他想著狐狸可以從重症病房轉到普通病房,然後逐漸的蘇醒過來,慢慢的鍛煉恢復身體的各項機能,他們還會重新回到之前的那種快活開心的小日子。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沒有假設,更沒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金威的到來將這一切的事實傷疤揭開之後,林申便在潛意識中知道了狐狸再也醒不過來的這個事實,如今他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消耗時間而已。
但是林申不相信呀,他也不敢相信啊!
哪裡有人有這麼大的勇氣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呢?
顧南弦將狐狸寫給自己的那封信小心翼翼的的折好放進了自己的西裝外套內。
狐狸的話他已經牢牢的記在心上了,她拜託自己去辦的事情,顧南弦也會立刻去辦。
至於林申,他當然會照顧好。
他們這20多年從小到大的情誼了,他不能看著林申就這樣的自暴自棄。
這個世界上不過都是這樣,來去匆匆,誰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誰先會到來,可是顧南弦始終知道,如果有一個陪在你身邊給你信念支撐的人一旦離去的話,那麼信念支柱的崩塌會讓這個人很難再從生命的泥潭中掙扎出來。
所以他如今還沒有想到更好讓林申快速振作起來的辦法,他只能期盼著狐狸的器官衰竭的再慢一些,或者是狐狸能夠延長一些自己死亡的時間。
他也相信這個世界上仍然會有奇迹的存在,也許這個醫生的判斷是錯誤的,也許狐狸的種種危機狀況在某一天的清晨醒來的時候全部消失,她的各項身體機能也會恢復的很好。
那個時候的狐狸不再是一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而是一個可以掙扎出重症病房的普通病人了。
可是顧南弦心裡很明白,這種希望微乎其微,與其給自己這種奢望不如更早的認清現實。他從小就知道做的夢多了,再想想過來的時候就很難了,即便是後來醒過來之後,也會難過得再也無法入睡。
所以顧南弦從來都不想給自己製造太多的夢境。
就比如當時,在他知道鐘意歡離開自己和穆野遠走高飛的時候,他一度覺得自己可以挺過那段困難的時期,可是他照常的工作上班,甚至是高強度的加班,卻總是無法讓鐘意歡的身影從自己腦海中消除。
後來他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是被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打敗了。
那個小姑娘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就進駐到了自己的心裡,而且是根深蒂固的印象。
他早晨再也吃不到種類豐富的早餐了,他回家之後再也沒有人纏著她講今天的新聞了,她那種根本擠不垮的小身體再也尋不到了,顧南弦又獨自回到了那個安靜的大房子里。
冷清,孤寂——
這樣的環境突然讓他覺得有些可怕,想要迴避,可是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呀。
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喜歡安靜的人,他和林申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他的自持和冷淡與林申的熱情開朗,完全是相反的。
可是就是在和鐘意歡相處的這段時間過後,他突然也變成了林申這樣的性子,他想要一個這麼活蹦亂跳的人陪在自己的身邊,他想要身邊的人永遠是歡聲笑語的,他想讓這偌大的房子里不再那麼空空蕩蕩,可是這一切在鐘意歡離開他的時候都已經實現不了了。
從那個時候始,顧南弦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她找回來,不過那個時候他們面臨的是生離,卻還不是死別。
顧南弦也不知道,如果這次的事情換做是自己,躺在重症病房裡的那個人是鐘意歡,他自己又會如何呢?
也許會像林申一樣吧,或許他還會比林申更加的崩潰,沒有任何的形象可言,所以他不能站在感情的制高點上對著林申指指點點,他不能要求林申這麼快的從這段陰影中走出來,他也不能阻止林申給自己製造幻境。
他們不過都是上帝手下的小小的人偶而已,上帝創造了他們,然後以上帝的視角來看著他們如此生活如此掙扎,如此反覆、如此糾纏。
可是就在他們還不知道哪裡是拐點的時候,上帝就已經替他們做出了選擇,所以顧南弦突然很想和鐘意歡通一個電話,他想告訴她自己不想再等下去了,若是再等下去的話,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會面臨這樣困難的選擇。
一個堂堂的大男人,顧南弦突然很害怕、很擔心、很惶恐。
如果未來他和鐘意歡之間陪伴的日子不夠多,那要該怎麼辦?
或者是說鐘意歡未來的日子不屬於自己,那又該怎麼做呢?
現在鐘意歡按照自己原有的計劃呆在了周雲成的劇組內,這看起來似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是阮顏和他的通話顧南弦是清清楚楚的,穆野並沒有將鐘意歡完全拋開放在A市。
即使當初在江州的事情穆野和白慧文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和鐘意歡的分手也足夠的決絕,可是穆野還是派了人跟蹤鐘意歡。
而且劇組裡的陸子謙就是穆野的人,顧南弦不知道穆野將陸子謙放到這個劇組裡安的是什麼心思,但是顧南弦知道陸子謙一定會在他們感情的事情上做一塊兒巨大的絆腳石的。
顧南弦現在想從小到大,他好像經歷了許多。
一直在看著世間的人情冷暖,可是卻從來沒有一刻感到如此的無助。
他想果然錢不是萬能的,如果錢可以挽救狐狸的性命的話,林申必然會砸鍋賣,鐵傾家蕩產的來想要延長狐狸的性命吧,並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如願以償的。
狐狸的那封信件讓顧南弦覺得格外的沉重,放在西服的內側口袋裡,也覺得如此的不踏實。
他知道狐狸拜託給他的事情並沒有給林申講述,因為狐狸並不想讓林申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去處理後續的那些事情,擔心林申觸景生情,也更是因為狐狸不想讓林申見到了她生前所留下的麻煩。
狐狸當然也說了她當初跟在安德烈身邊和林申沒有一點的關係,那不過是個人的選擇,她不想讓林申因此而愧疚一生。
那個時候狐狸和林申之間不清不白,而又在這個間隙安德烈出現在了狐狸的生命之中,狐狸覺得自己可以和安德烈一起工作,也可以幫助安德烈完成他想要完成的事情。
畢竟如果自己單打獨鬥的話,並沒有什麼可以尋得到的意義,如果能夠幫助安德烈的話,也算自己沒有白忙活,這些年自己一個人瞎折騰了許久,能夠被其他人看重,費盡心思的搶到身邊,狐狸沒想到覺得自己還能這麼重要。
所以她也動了這樣的心思,不過她可以確信自己從來都沒有愛過安德烈。
那種搭檔之間的情誼以及可以為了安德烈的工作和任務付出生命的仗義都不是愛情。
這一點狐狸還是很清楚的,所以即使安德烈提出了許多次結婚的事情,狐狸也並沒有允許。她一直以要完成安德烈統領人的位置為推脫的理由。
所以這件事才遲遲的沒有提上日程。
不過這些事情狐狸從來沒有告訴過林申。
狐狸多麼希望林申在那個時候能夠主動的和自己提起交往的事情,或者是給自己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能讓她起碼以女朋友的身份站在林申的身邊,可是狐狸也知道自己的家庭和林申的家庭相差懸殊。
如果說自己是站在人世間平地上的話,那麼林申的家庭就是遙不可及的山巔之處。
後來狐狸就想開了,好在林申身邊也沒有一個正式交往的女朋友。林家給林申說的那些結婚的對象林申也都一一拒絕了。
狐狸也就稍微的喘一口氣了。
林申總是在見狐狸的時候,向她抱怨著家裡給他介紹的那些富家千金或者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女兒。
調調一致,卻總有不同。
「家裡給我介紹的那些對象總是丑的要死,而且那些女人都是些庸脂俗粉,一點也進不了本少爺的眼睛。」林申是眼高於頂的,能讓他喜歡的沒有的。
「那你覺得誰能入得了你的眼?你這要求這麼高以後還怎麼找女朋友,怎麼結婚生孩子呢?你可是你們林家的獨苗呢,若是你不結婚生子的話,你們林家還怎麼傳宗接代?」
那個時候的狐狸也笑著調侃道,他們兩人坐在地毯上看著電視,吃著炸雞,好不自在。
這時候林申總是會向嘴裡塞一塊炸雞,然後滿嘴油光的看著狐狸,一把摟過她的脖子頗有自信的樣子說話:「我倒是覺得你不錯清純可愛,而且你這能力又這麼強,我想沒幾個女人能夠比得過你吧,有你在我身邊的話,我可是一輩子都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全問題了。再說了,咱們兩個人這血型都相同,若是以後你有個意外我還可以救你,我有意外的話你當然還能救我了。」
狐狸聽到林申這話心中咯噔了一下,不過她面上戲謔的表情並沒有完全的消散而是愈加深沉。
她不相信的看著林申反問:「什麼時候能輪到你來救我呢?依照我現在的這個本事,你不給我添麻煩就已經是我的萬幸了。再說了,我這個血型雖然少見,但也還是有的,你怎麼知道我就沒有為了自己這個血型做了一些準備呢。」
「你能有什麼準備,你連公開獻血都做不了,那可是要登記身份信息了,你就不怕你的身份信息暴露在外面嗎?安德烈也不會讓你這麼做的,我說的不對嗎?」
那個時候林申說話直接又傷人。
狐狸覺得她僅有的一點點傲氣和自尊也都不見了。
她嘴角的笑稍微的僵硬了下,然後微微的低了點頭長嘆了一聲:「的確啊——我的確是不能去獻血,畢竟是要登記我的個人信息的。不過你說的也對,安德烈也不會允許我這麼做的,不過如果我有事的話,我想安德烈也會沖在我前面,為我解決點麻煩,畢竟我是他的親衛。你不會不了解親衛是什麼含義吧。」
雖然這麼說,但是狐狸想要林申明白自己並不是沒有人要,自己也並不可能一直就這麼待在原地這麼等著他。
可是每每提到這樣類似的話題,林申無論如何好像都聽不懂狐狸的話一樣,他很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說道:「不就是一個安德烈嗎?他就是一個安德向雄的私生子而已。若是沒有你的助力,他現在可沒有這麼大的勢力,別忘了當初還是你出面收走了我和南弦手中的那些力量呢。若不是我們這些年為他助力了不少,他怎麼可能和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對抗呢?一個私生子想在安德家族生存下去那可是太難了。當初我可是勸過你,在這件事情上好好的思考一下,可你偏偏的要跟在安德烈的身後,也不知道你這腦子裡都整天在想些什麼。」
林申提起安德烈的時候,一直是一種憤憤不平或者是瞧不起的狀態。
畢竟安德烈的身份並不光明正大,而且安德烈的母親也一直沒有得到安德家族的承認,無權無勢也並不是什麼特別優秀的人才。安德向雄能夠看上安德烈的母親,純屬是一場意外。
大家都覺得不可思議,以至於對於安德烈這個人從小就是忽視和嘲笑的多,可是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卻讓狐狸選擇如此堅定的站在他的身旁。
對安德烈的態度林申一直都嗤笑,只不過他們每次提到的時候狐狸都會適可而止,畢竟她知道自己說多以後會引起林申的過度反感。
林申不喜歡的事情她都牢牢記在心上,林申不想做的事情她也從來不強迫他去做,可是他們能做的僅僅就是以炮友的身份親密的生活著。
說是親密卻又談不上。
畢竟他們對於各自的生活還是毫不干涉的。
林申不干涉狐狸待在安德烈身邊的事情,狐狸也不干涉林申在夜巷裡花天酒地的事情。她也從來不過問林申身邊的那些鶯鶯燕燕們,畢竟她和那些女人們都不是一個世界,她無法理解林申的世界,而林申似乎也從來沒有走進狐狸的世界,可是就是這樣的兩個人彆扭又複雜的擰在了一起,無論如何也分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