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叫江小七
涌淚哼著牧雲謠,誰又能阻撓,在狹路相逢時擁抱
黃沙淹沒牧雲謠,你可曾找到,這是我唯一的記號
海潮送別牧雲謠,寧靜至喧囂,在塵埃落定后燃燒
我叫江小七,這是我前世記憶中聽到的最後一首歌謠,或許你不會相信,但事實如此,上輩子的我是一個「考古者」,在一次挖掘古墓時,踩錯一步機關,進而莫名昏倒,醒來時就到了這裡。
我不知道上輩子的我是死了,還是我的靈魂穿越,來到的這裡,前世的記憶仍然在我的腦海中回蕩,很清晰,不過卻分不清那是不是夢,又或者說,現在的我,是否仍然沉睡在夢裡。
......
遠處的山坡上,一個少年雙手交叉著橫在腦後,嘴裡叼著一根狗尾草,翹著二郎腿望著眼前彷彿觸手可及的天際,腦海中一幕幕往事在回蕩,栩栩如生,從上輩子的盜墓賊,到這輩子的放牛娃,唯一的共同點就是自己仍然孤家寡人,沒有父母,或者說並不清楚自己的父母是誰。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十二年了,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不是盜墓遭了天譴,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被許多人環繞著,慌不擇路的逃跑、被追殺,直到最後那個老人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也被那個稱為石老人的人帶到了這裡,現在想想,一切彷彿都很夢幻。
這個世界與前世不同,這裡,是一個純粹的尚武世界,沒有那些發達的科技,也沒有隨處可見的高樓大廈,有的只是弱肉強食的法則叢林,這個世界存在著一種東西,叫靈力,能夠擁有他的人,被尊稱為武者,而武者,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很幸運,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不過這個秘密在不遠處,那個自己生活了十二年的小村落,除了石老人外,沒有人知道。
據傳聞,當武者修鍊到一定境界后,能夠飛天遁地,完全依靠自身的力量,就能搬山填海,這般想法若是放在前世自己的世界,定然會被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不過在這裡,幾乎算是常識,就像前世的世界,人人都知道地球是圓的。
「小七,隔壁山的老李頭死了,你去把他的屍體趕到墓地里埋了。」
就在江小七回憶比量著兩個世界的不同時,一道熟悉的渾厚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悠悠一嘆,見他翻身而起,輕啐一口,吐掉嘴裡的野草,走到一旁將懶洋洋的老牛拉起,向著村落的方向走去。
「李嬸,你的牛吃飽了,給你栓在這了哈。」
站在牛棚外,江小七沖著小院的裡屋喊了一聲,手裡忙活著將牛栓在了木樁上,也不管有沒有人回應他,轉身向村落外走去,不知何時,他的肩頭多出了一個小葯簍,裡面放置著一個酒袋,不時被他拿出來向嘴裡灌上幾口,沿著蜿蜒小路,一路小跑向著石老人說的山頭而去。
村落位於偏遠的大山之中,雖然位置偏僻,但風景宜人,鄉民淳樸,儘管與世隔絕,但與江小七曾經嚮往的生活沒有太大的不同,與世無爭的日子過的很安逸。
而眼前,他要去的地方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山頭,那裡只住著一個老人,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去幫著收屍。
這種職業在前世有種傳聞,在那裡,他們被稱為湘西趕屍匠,夜出晝伏,手持一枚銅鈴,腰間別著銅鑼,敲敲打打間生人迴避,在已故之人的腦袋上貼上特質的黃符,趕屍匠在屍體前引領著,把他們送歸故鄉。
本以為只是民間傳聞,卻不曾想,轉世的自己在這個世界,竟然變成了一個前世幻想的趕屍匠,當然,與前者不同,自己只是幫那些無親無故,死後無人收屍的老人找個安身之所,並非前世所想。
「曲池自開闢以來,每天都會誕生一滴靈力源泉,等曲池完全被灌滿,想來就能開闢經絡,進入下一個境界了。」
一邊沿著偏僻小路上山,一邊往自己的嘴中灌著酒,江小七心中這般盤算著。
尚武的世界以修鍊為主,而修鍊所需求的東西被稱為靈力,以功法為引,將天地間存在的靈力灌注進自己的身體,按照功法上的指引,進行修鍊。
而曲池,便是武者修鍊道路上的第一步,只有能開闢出曲池的人,才能夠以靈力為媒介,藉助功法凝聚靈力源泉,進而填充曲池,只有當曲池被填充圓滿,才能逆流而上,進入下一個境界,陽溪。
對於武者而言,曲池開闢的最好時段是在十歲到十二歲,聽聞,在外面世界的大家族中,那些從小便被冠以天才之名的人,在八歲就能開闢出曲池,十一歲就能踏進陽溪境。
而江小七,十一歲才開闢出曲池,倒不是因為自身資質不夠,而是因為石老人遵從木老的遺願,不想讓他踏進武者的世界,畢竟,這個世界混亂不堪,不想他涉世太深,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就好。
為此,並沒有給予他修鍊所需的功法,以至於無法引導靈力入體,進而開闢曲池,本以為一切都會按照生活的軌跡進行,卻不料想,在江小七十一歲的一天,他的身體突然變得像一個無底洞,爆發出一股強橫的莫名吸力,開始瘋狂掠奪、鯨吞天地間存在的靈力,以至於最後,整個人腫脹的宛如充了氣的河豚,若沒有功法引導進而幫他開闢曲池,將吸進體內的靈力轉化,江小七便會因為自身難以承受如此渾厚的靈力爆體而亡。
無奈,最終石老人還是將一部功法傳授給了他,不過是殘缺的,僅僅能夠修鍊到陽溪后的另一境界,之後的修鍊若沒有相應的功法引導,江小七這輩子都只能止步於此,這樣,也算是遵從了已故老人的遺願。
對於石老人的做法,江小七不置可否,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對外界的一切一無所知,只是偶爾從石老人的口中聽他提起過,儘管這裡的生活安詳靜謐,但對於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十一年的他來說,也逐漸厭倦了,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解一下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吱呀」
推開門,頓時,一股刺鼻的腥臭氣味傳來,空氣中到處瀰漫著腐爛的氣息,從氣息上來判斷,想來老人應該是死去有幾天時日了,否則不會瀰漫出這種濃郁的惡臭味。江小七捂住口鼻,緩慢的挪動著腳步,從凌亂的房間中找尋著老人的屍體。
「砰」
目光四處尋找著,未曾注意腳下,江小七一腳踢在了凌亂的雜物堆上,瓶瓶罐罐散落了一地,幾個陶罐碰撞著乒乓作響,本欲抬腳離開,不過餘光掃視間,那滾落到牆角的陶罐引起了他的注意,陶罐撞在土石堆砌的牆壁上,撞出了一個凹陷,露出了隱藏在牆壁中的東西。
小心翼翼的跨過雜物堆,江小七來到陶罐撞擊的牆壁旁,彎腰蹲下,挪開那個臉盆大小的陶罐,向著牆壁中望去。
用手輕輕摩挲,牆壁撲簌簌的散落泥土,漸漸的露出了其中堆砌的石塊,在石塊中央,一個玉質的小瓶整齊擺放著,上面沒有一絲灰塵,泥土落在上面不會沾染絲毫。
帶著幾分好奇,江小七將牆角的玉質小瓶小心翼翼拿起,托在手中細細打量著,透過房屋縫隙射來映照在玉質小瓶上的陽光,隱約能夠看到,其中彷彿藏著一枚石子,拇指大小,輕輕晃動小瓶,能夠聽到其中傳來的清脆聲響,在耳畔回蕩。
心中雖然好奇,但畢竟這是老人的遺物,在沒有經過允許的情況下,還是不要妄動了,這般想著,江小七作勢便要將玉質小瓶放回原處,不過,就在他即將放下那一刻,忽然發現,在之前放置小瓶的底部,壓蓋著一張老舊的羊皮卷,上面放置著一張字條,看那墨痕的字跡,應該是老人生前寫下的。
行將朽木,有緣者得之
看到字條上的字跡,江小七並沒有再執著於放回原處,隨手將玉質小瓶丟在了身後的小葯簍里,轉而撿起字條下的老舊羊皮卷,抖掉上面的灰塵,定睛瞧去。
結果卻讓他有些失望,在這張老舊羊皮卷上尋不到任何字跡,也沒有類似於藏寶地的圖案,相比於它,江小七還是對那個玉質小瓶興趣來的比較大,抖了抖身上沾染的塵土,江小七緩緩站起身,同樣將老舊的羊皮卷扔到了背後的小葯簍里,與玉質小瓶一起,靜靜的躺在草藥的一旁。
捏著鼻子走到小屋的床榻前,江小白望著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床上躺著的那個『東西』是人嗎?為什麼他的背後會蜷縮著兩隻翅膀,眉心還長著著一個核桃大小的眼球,被黝黑的紋路布滿。
而在床榻上,到處瀰漫著黝黑的色澤,那時乾涸的血跡,順著黑色的鮮血望去,恰巧延伸到了他背後的翅膀上,整潔的床單被黑色的鮮血侵染著,散發著濃濃的惡臭,就像腐爛被搗碎的豆腐,上面爬滿了寄生蟲,只此一眼,便讓江小七有種乾嘔的衝動。
好在前世的他干著盜墓的活計,見過各種詭異,嗅過無數讓人作嘔的腐臭氣味,但眼前的一幕還是讓他險些嘔吐出來,由此可見,眼前床榻上躺著的這個生物,究竟有多麼噁心。
「這是李老?」
用帶著質疑的話語疑問自己,江小七鼓起勇氣向前湊去,根據他的判斷,眼前這個生物已經死去多時,此時的他,只是想驗證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往日曾經所見的李老。
「蹬蹬」
看清床榻上橫卧著的那個人的臉龐,江小七忍不住倒退幾步,倒吸一口涼氣,沒錯,眼前那個不知名的人型生物,就是他曾經所見的李老,只是為何在他死後會變成這副模樣,或者說,他本來就不是人?
這般念頭在江小七的腦海中閃過,頓時讓他心生涼意,後背冒出陣陣冷汗,如果說眼前的李老不是人類,那他是什麼?再者,距離這裡不遠的村落,那裡居住的人是不是與眼前的李老一樣,並非表面看去的那般?
這種念頭在江小七的腦海中一一閃過,讓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難道說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村子,一直都不是如他所見的一般,還是說,本以為自己是他們中異類,而眼下那個異類卻成了自己?
江小七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因為一切都顯得經不住推敲,如果說自己是普通人,十二年前,那些人為什麼要追殺他,置他於死地?那麼多的人拼了性命也要保護自己,難道說自己真的是他們眼中的異類?
不過很快,這般念頭便被他掐滅了,往日間,他也曾埋葬過不少孤身一人的已故老者,從未出現過如眼前李老這般狀況,或許,異類只是眼前的老者而已。
收起心中的念頭,江小七開始忙活起來,畢竟此行的目的是給李老收屍,不管他生前的身份如何,現在,他只是一個逝去的老人,至於他到底是誰,在江小七看來,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前世中記載的慣例,趕屍人都會在死者的腦門處,貼上一張硃砂撰寫的黃紙,再用黑布將屍體的頭部蒙住,生人勿近,搖晃著銅鈴在屍體前引路。
不過對於轉世為人的江小七而言,顯然沒有了那些繁瑣,不過符文仍然需要,畢竟,需要以額頭的符文作為媒介,灌輸靈力,進而去操控屍體,這是石老人教給他的,應對不同原因故去的死者,所要撰寫的符文也會不同。
根據石老人所說,眼前橫屍床榻的李老應該是正常老死的,這類符文最為簡潔,只需用豬血或者鴨血,在屍體的額頭處勾畫上寥寥幾筆,以靈力驅動,屍體就會按照控屍人的意願行動。
「阿不汨羅索坨」
在老人的額頭刻畫好符文,江小七雙手自虛空中勾畫,變幻著不同的手勢印法,口中默念著晦澀咒語,接著,一股涓涓細流自他體內的曲池奔涌而出,延順著體內經脈,流淌到手指尖端,隨著手印的逐漸凝結,江小七指尖涌動的靈力,彷彿與老人額前刻畫的符文有了一抹聯繫。
「起」
隨著江小七的一聲低喝,指尖靈力噴涌,空氣中彷彿出現了一條細線,逐漸化為實質,將其指尖與老人額頭的符文連接起來,不過時間過去很久,那橫躺在床榻上的老人屍身,仍然沒有起身的跡象,任由江小七如何灌輸靈力,那道身影仍然依舊,紋絲不動的躺在床榻上。
「嗯?難道說我刻畫的符文不對?」
口中一邊呢喃自語,江小七一邊挪動著腳步,向著床榻邊湊去,檢查一番,發現符文並沒有任何疏漏,而自己所凝結的手印也沒有出現失誤,不然,空氣中那道仿若實質的連接不會出現。
「到底是哪裡出現錯誤了?」
一手托著下巴,江小七仔細端詳著眼前的已故老人,想要找尋到問題的根源所在。
「對於驅趕屍體而言,普通人與武者有著本質的區別,根據死因的不同,所需要刻畫的符文也有所區別,其中,最為繁複,但使用最多的便是「他殺咒」,顧名思義,就是死者並非正常故去,而是由於外界原因,死於他人之手,驅趕這種屍體,所需要的便是他殺咒。」
而這時,江小七的腦海中,響起了石老人曾經給他講述的關於趕屍一行的規矩,而眼前的問題,應該便是出現在這段話中,因為曾經的習慣,江小七並未將眼前的老人歸為武者一列,而是與往常一樣,慣性使然刻畫了普通人的趕屍符文,自然不會有任何變化。
找到問題所在,江小七小手一揮,將老人額前刻畫好的符文抹去,聚精會神的開始鐫刻武者的趕屍符文,時間過去很久,老人的額頭上一枚嶄新的符文緩緩凝實,而江小七的額頭,也已被汗珠沾滿,雖然曾經跟隨石老人學習過他殺咒的符文刻畫,卻從未用到過人的身上,畢竟,小村莊里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而且針對武者的符文與普通人不同,前者的符文刻畫需要以靈力作為主材料,以此為引引動死者體內殘存的靈力,進而進行驅趕。
稍微休息后,江小七再度起身,曲池中靈力奔涌,延順到右手指尖,隨即,一股強橫的吸力自他體內爆發,接著化為實質,連接到了老人的額頭處,不過緊接著,江小七才想起石老人曾經給他提過的話,眼前的老者不是他殺,而是自然死亡,而此時在老人額前閃爍的符文,卻是用以驅趕怨念的他殺咒。
一念至此,江小七作勢便欲制止,緊接著,他驚駭的發現,此時,他的靈力已經連接到了老人額頭處的他殺咒上,下一刻,他便感覺到一股難以言明的吸力自他體內爆發,隨之而來的,一股狂暴的靈力被他體內爆發的吸力拉扯進了他的體內,蠻橫至極,宛若泄洪的堤壩,一股腦的衝進了他的曲池,而曲池中涌動的靈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眼看便要將他的曲池填滿。
而曲池被迫填滿的代價,就好比一個水桶承受了在它極限範圍之外的泉水,那般下場只有一個,就是被撐爆而去,而眼下,江小七所面臨的便是這般危險處境。
「給我滾。」
感受著自己體內的變化,江小七爆喝一聲,曲池內的靈力奔涌而出,想要將那條靈力連接強行中斷,因為此時的他,已經感覺到曲池即將抵達自己所能承受的範圍極限,繼續下去,只有被這源源不斷的靈力撐爆的結局。
因為焦急的緣故,江小七雙眸血絲充斥,雙眼因體內源源不斷灌輸靈力的緣故而變得突出,整個身體都變得膨脹起來,看上去就像一個充了氣的皮球,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啊」
伴隨著江小七的一聲凄慘嘶吼,那股靈力連接被強行中斷,而他也被中斷所產生的衝擊力震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房屋的石壁上,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