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疑團(二)
第十六章
疑團(二)
本來我想跟杜興一起去槍庫領槍,後來一尋思算了,自己的病剛有所好轉,手感還沒恢復,帶槍未必能用上。冷青正好挎著一個電棍,我順手借過來,別看電棍是近距離武器,但威力不可小瞧,遇到危險只要能電上對方,保准夠他喝一壺的。而且為了在林子里找人方便,我倆沒開警車,弄一輛摩托車騎走了,杜興當司機,我坐後面。
杜興心急,本來一個多鐘頭的路他只用四五十分鐘就跑完了,還一點兒沒耽誤地甩個小彎直林子中的小路。我發現杜興跟劉千手都有一個優點,一來到這小路上,他就把車速降下來,用眼睛瞅著地表找鞋痕。我跟劉千手學過這方面的理論與技巧,這次我也能幫得上忙。只是在我倆仔細尋找下,也沒發現一丁點兒足跡。
我想到一種可能,問杜興:「大油,你說陰公子會不會沒來這裡?」杜興猛地一回頭,或許我這話問到點子上了,他要是沒來,我倆這一番努力豈不是白費了?杜興沒死心,連說不能,又扯著嗓子吼起來:「小邪!小邪!聽到回話。」隨後他還嘯了兩聲。我發現杜興這嘯聲很有穿透力,震得我耳朵都有些癢,我估摸著,至少這方圓500米之內,只要陰公子在,保准能聽到。我看杜興時不時喊著,他又是司機,我這個干坐在後面的乘客也不好意思不幫忙。但我學不會他那麼厲害的嘯聲,尤其發燒時嗓子還啞,根本叫不出來。
最後我想了一個笨招,心說自己有多大本事就幫多大忙吧,他不是連喊帶嘯嗎?那我就拍巴掌,雖然聲音不大,可也是這麼個意思。這期間我也看著小路兩旁,記得陰公子說過,他和丑漢在林子里走時,遇到過行屍,還見過墳頭。我這次就特別留意這件事,在細心觀察之下,我還真發現幾個隱藏在枯草中的墓碑。這讓我心裡有點兒反感。
我們沒少往裡走,算距離的話,早就超過了上次我和劉千手走過的距離。突然間杜興還來個急剎車,我沒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更沒做好準備,一下死死貼在杜興後背上,尤其整個臉跟個鍋貼似的印在他后心窩處。等緩過勁兒后,我往後縮了縮,問杜興:「你幹什麼?」杜興指著遠處,還把車燈沖那裡射了射:「李峰,你看那兒是不是有個什麼東西?」
主要是離得太遠了,我壓根兒看不清,模模糊糊的,不過那東西貌似一團白。我一下想起陰公子來,畢竟他那次從灌木叢里跳出來偷襲我,給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了。我說了自己這個看法,可我發現自己好傻,為什麼專挑杜興敏感的事說呢?我說那可能是陰公子,不知道為啥,躺到了地上。這可惹禍了,杜興一著急,嗖地一下又起車,這回速度更快了,也幸虧我反應快,及時抓住後座把手,不然保准被他甩下去。
等離近些后,我整個人一下糾結起來,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悲觀在大腦中產生。這是陰公子沒錯,他整個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下留了好大一攤血。杜興情緒有些激動,仰天吼了一聲,我倆先後下車,飛快地往陰公子那兒跑。陰公子腦門上凹進去一小塊,上面還破了個洞,他身下的血就該是從這洞里流出來的。我四下看看,發現就在陰公子腦袋邊上,有個半埋在土裡的斷碑。這斷碑的一個尖角上也沾著血跡。按這血跡進行推理,我能得出這麼一個結論,陰公子在這裡摔了一跤,正好磕在這尖角上,才釀成如此悲劇。
可反過來想,這結論還有兩個疑點,第一,這附近為什麼沒有陰公子的鞋痕?這裡土質沒那麼硬,人走上去肯定會留線索;第二,陰公子磕得這麼狠,甚至還致死了,那得多大的下沖速度?正常走路摔一跤,不可能這麼厲害,除非他在急跑之下絆了一跤。可這附近的土地上,沒留下任何絆跤的痕迹。杜興不避諱,還用手在陰公子傷口上摸了摸。其實這也是我心有懷疑的地方,陰公子就算是磕墓碑磕死的,難道能這麼巧磕出一個洞來?
杜興有了看法,很肯定地跟我說:「不對勁,小邪的死有問題。」隨後他整個臉突然一沉,目光發冷,甚至別看他沒瞪著我,我都能產生一股涼氣。杜興把腰間的64手槍摸了出來,站起身四下望著,大聲喝道:「你算什麼東西,就會欺負一個孩子,老子爛命一條,有本事沖我來啊?」我不止一次發現,杜興跟劉千手在某些行為上很像,他倆又不是親生哥倆,難不成真的是部隊裡帶出來的毛病?
這次他也舉起槍,砰砰地打了兩槍。我明白他在藉機發泄火氣,但看他還有繼續打槍的意思,我急忙站起身拽住他。我心說他真要一激動把一匣子彈全打光,回去可怎麼交代?劉千手是警局的老油條,杜興卻是剛來的,要說這些子彈全打天上去了,槍庫那邊也不能信。杜興被我連續拽了好幾次,最終聽了勸,只是他肚裡還有火氣,不得已下,又對著那沾血的斷碑打了幾掌。
我想了想,跟他說接下來的計劃:「既然這裡有疑點,我們就該跟警局聯繫,派人來現場看看。」杜興贊同我的建議,不過他指著陰公子的屍體說:「這孩子不能挨凍了,我要提前帶他回去。」未經法醫檢查就擅自挪動現場死屍,這可不對,我本想再說幾句勸勸杜興,可他上來倔脾氣,就一拽之下,把陰公子屍體拉起來,扛到摩托車上。
我看得直眨巴眼,心說這下好了,他的意思很明顯,要帶著我和死屍一起回警局。雖說在生前我就認識陰公子,可面對他的屍體,尤其我和杜興還要夾著他走一路,這讓我特別不適應。杜興問我:「李峰,你是在這兒等警局同事支援呢,還是跟我回去?」我一合計,讓我自己留下來,開什麼玩笑?尤其這林子里古怪很大,誰知道那兇手跑沒跑遠?別我自己留下來后,沒等警局支援來了就被兇手弄死,成為第二個躺在斷碑之下的人。我搖搖頭,悶聲走過去,跟他配合著把陰公子的屍體夾在中間。
我們就這麼夾著陰公子回到警局後院,這期間我給劉千手打了個電話,說了這事,他還提前趕來一步,帶著值班法醫一同在門口候著,我倆一到,他就幫忙把陰公子的屍體運走。這一晚警局倒挺熱鬧,別看冷青是一探組的警員,但也忙裡忙外沒少幫忙,還給我和杜興弄了熱水喝著暖身子。杜興放不下陰公子,就坐在法醫實驗室的門外等消息。我和劉千手沒學他那樣,我倆回到辦公室坐著。
這次趕往林中案發現場的又是一探組的人,沒我和劉千手什麼事,我發現劉千手對這個案子不太重視,這倒讓我有些好奇。我忍不住問了一句:「頭兒,你對陰公子這起命案有什麼感覺?」劉千手一聳肩,一邊哧溜哧溜地喝著茶一邊無所謂地來了句:「有點兒怪,要慢慢調查才行。」我看他是真不想跟我說什麼,索性換個話題,隨便聊點兒別的。
我發現我今晚坐這一路摩托車是坐壞了,回來後身子又漸漸發冷,這可是又要生病的徵兆。而且我臉還有些發燙,這還是被劉千手看出來的。他湊過來摸了摸我的額頭,皺著眉說:「叫你別太拼,你非不信,這下好了,這病纏上你了。」我知道他說得沒錯,但已經現在這樣了,還是想怎麼治療好一些。
我想下樓找個藥店買葯,劉千手說沒這麼麻煩,他那兒有撲熱息痛,吃兩片再好好睡一覺就能好。我不信他這話,心說當我三歲小孩不成?撲熱息痛片我也常吃,那玩意沒抗炎效果,就是一種散熱鎮痛葯,吃上能好受一些,葯勁兒一過還那樣子。可劉千手較真,還特意回他辦公室把葯拿了過來。當我看清他手上的葯時,愣住了,這藥片有些發黃,跟藥店買的撲熱息痛片不太一樣。
我就問劉頭兒,是不是拿錯葯了,還是說這葯過期了?劉千手說我瞎尋思,他怎麼能犯這馬虎呢,還主動遞過水杯,連哄帶勸地算是讓我把葯服下了。我心裡總覺得這事有點兒怪,不過劉千手啥樣的人我很清楚,就算這葯不是撲熱息痛也沒關係,他不會害我的。看我吃完葯,他又帶著我去了會議室,把被褥鋪在椅子上,讓我睡一會兒。按說這時候我回家睡多好,往大床上一躺多舒服,可聽劉頭兒的語氣,有種強行讓我在警局睡的感覺。
我這人在哥們兒朋友間好說話,一合計行了,自己也不是啥嬌身子,湊合一晚沒什麼。這一覺睡得真痛快,等我睜開眼睛時,日頭都往西邊去了,合著我睡到了下午,而且劉千手還正搬把椅子坐在我身邊,盯著我看著。我一下想起來,這爺們兒愛揪人耳朵,我嚇得一下坐起來,還特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想確定在剛才睡覺時,耳朵有沒有被劉千手揪過。
劉千手被我這樣兒逗笑了,擺擺手說:「想什麼呢?身子是不是好了?」我這才留意到,還真被他說中了,身子一點兒虛弱的感覺都沒有。我挺樂呵,對劉千手豎起拇指說:「頭兒,你真行。」我這話的言外之意很明顯了,我暗暗指出,劉頭兒給我吃的絕不是什麼撲熱息痛,但很有作用。劉千手也沒順我這話解釋什麼,看了看錶說:「李峰,在這裡再躺躺吧,等過一個多鐘頭,你就可以下班了。」
我沒心思下班,又想到了昨晚的事情,我問陰公子的命案有什麼進展了,劉千手跟我強調一句:「這案件你別管了,而且咱們二探組也不要管了,這幾天咱們手頭上都沒什麼活兒,杜興心情壓抑,去外面散散心,你要是想養養身子,在家休息三五天也沒事。」這不像我們二探組的作風,我對劉頭兒這話充滿了疑問。但劉千手不往下說了。我是那種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雖然特想追陰公子的案子,但劉千手和杜興都放下了,我自己也孤掌難鳴。
我又換了一個話題,說些開心的,指著自己凌亂的頭髮,又指了指劉千手的鳥窩頭,來一句:「頭兒,既然有時間了,咱倆一起去洗個澡剪個頭什麼的,你看如何?」我這可是心裡話,雖然有損他邋遢的嫌疑,但從一個哥們兒的角度出發,我覺得我還是勸勸他比較好,都說男人三十一枝花,他正是好時候,何苦一天天糟蹋自己呢?沒想到我這番話讓劉千手聽完笑得直搖頭,他拍拍我肩膀說:「洗澡剪頭就免了,我帶你去個地方,咱們都準備一下,15分鐘后在你辦公室見。」
15分鐘我能幹什麼?無非是刷個牙,洗把臉,把頭髮弄順了唄,可劉千手倒讓我吃驚了一把,當他找到我時,不再是鳥窩頭,不再是一個邋遢探長,反倒打扮得很精緻,鬍子剃了,穿得整整齊齊,尤其那雙鞋子擦得錚亮。我真懷疑這15分鐘他怎麼能做這麼多事,尤其望著他的外表,怎麼看怎麼覺得反倒像一個事業成功的企業主管。
我倆都穿著便裝,他帶著我往樓下走,我也不知道自己心裡怎麼想的,突然覺得跟他走在一起,我倒顯得有些邋遢了。劉千手趁空問我一句:「李峰,知道我要帶你去幹什麼嗎?」我知道他帶我去的地方絕不簡單,可我哪能猜出來,還調侃地來了一句:「頭兒,你是帶我去泡妞嗎?」
其實我這句調侃也並不是沒有道理,劉千手整個就一邋遢鬼,他突然這麼打扮,尤其還是個老光棍,不是泡妹子還能是什麼?劉千手對這話挺敏感,我一說完他就氣得要揪我耳朵,幸虧我躲得快,不然憑他現在的火氣,不得把我耳朵揪得轉個180度?不過我倆就是逗笑呢,誰也沒當真,他又看了看錶,跟我催促一句:「行了別貧了,咱們抓點兒緊不然就晚了。我不明白,我倆又不趕火車,晚什麼晚?」
我隨著劉千手來到警局後院,他招呼我一同坐進他新買的捷達車裡。一說這捷達車我也挺來氣,劉千手掙那麼多工資也不娶媳婦,留著有什麼用?不買輛好車享受享受卻非得開捷達,真是個想不開的主兒。而且這捷達還貼了車膜,外面看去黑乎乎的,他就開著這車帶我去了市裡的一個地方。
這是個居民區,挺繁華的,他把車開到一處幼兒園旁停了下來,也不下車就在車裡舒服地一坐。我不理解我們來這兒幹什麼,尤其這裡看著一片和諧,不像是兇殺現場。我就問了一句:「接下來怎麼辦?」劉千手一攤手也沒說什麼,看那架勢他好像在等人。我一琢磨自己也別管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了,既然他不走,那我倆就在車裡干坐著唄。我發現劉千手倒有打發時間的東西,他從副駕駛的抽屜里翻出一包動物餅乾,吧唧吧唧嚼起來。
這也是個讓我一直搞不懂的事,我不知道劉千手為啥吃這個,但我都習慣這個怪異了,看了他幾眼后沒多問,一摸兜,把手機拿出來玩。正當我玩得來勁的時候,劉千手咯咯笑了。這車裡就我倆,我沒跟他說話,他突然笑得這麼古怪,這可把我嚇住了。我心說不是劉頭兒有啥羊角風的病犯了吧?我斜眼瞧了瞧,發現劉千手正大有興趣地嚼著餅乾,直視著車外。
我心裡稍微落底,也順著他目光往外看。這時間幼兒園放學,很多家長來接孩子,其中有個少婦特別顯眼,大高個,苗條的身材,盤著頭髮,不經意間還流露出一種高貴的氣質來。這少婦拉著一個剛從幼兒園出來的小女孩的手,這小女孩扎了兩個小馬尾辮兒,白白凈凈的,看著說不出的可愛。小女孩還伸出雙手,撒嬌地讓少婦抱抱。
這娘倆看著好幸福,可怪異的是,劉千手看到這也來了一個動作,他張開雙臂,隔著車玻璃對小女孩抱去,嘴裡念叨著:「七七乖,抱抱!」我差點兒被自己的唾沫嗆到,心說這咋回事?劉千手無緣無故不能做這種動作吧?尤其他一臉的慈愛,明顯跟這小女孩的關係不簡單。
等目送這母女倆走遠后,劉千手嘆口氣,跟我說了一句:「李峰,這是我前妻和我閨女……」我愣住了,眼睛瞪得都跟燈泡一樣大,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頭兒,你結過婚?」劉千手嗯了一聲,身子一軟靠向了座椅,他一定有過很難熬的經歷,這時回憶起這段經歷,他表情都顯得極其糾結與痛苦。「我從部隊出來后就結婚了,但來到警局,我又離婚了,現在我前妻嫁給了一個大學老師,你看,過得蠻不錯吧?」
離婚!這兩個字眼跟針似的戳在我心頭,剛才那一幕我也看到了,劉千手對女兒那種態度,還有偶爾望向那女子的目光中也透漏出一種溫柔,我相信要是離婚也絕不是他的問題。可這種事我真不好開口直問,索性悶聲等著,讓劉千手主動回答。劉千手回憶了好半天,最後還吧嗒一下掉了一滴淚出來。
「李峰,我不懂一般男男女女的愛是什麼樣的,但在我眼裡,有種愛叫作分手!」我反覆琢磨最後一句話,這對我來說有點兒深奧,換作是我,如果深愛一個女人,我絕不會讓她離去,哪怕我倆有了矛盾,我也絕對會想辦法去好好彌補。劉千手不再提這個事了,又一轉話題說:「你來警局時間短,咱們二探組的很多事你還未吃透,或許過個一年兩年,才會慢慢懂得。」
我以為他在教育我工作呢,沒多想,嗯嗯了幾聲算是回答。劉千手又笑了,把傷感的東西全拋在腦後,跟我說:「今兒晚上咱倆撮一頓,喝喝小酒。」我心說那感情好啊,我感冒剛好,多久沒碰酒杯了?我問他去哪兒喝,地攤還是下個好一點兒的館子?劉千手說那多沒勁,買點兒熟食去我家裡喝。
一提他家我很敏感,那裡讓我覺得很神秘,尤其平時聽警局同事聊天,也沒見誰去過他家。劉千手看我有些猶豫還不樂意了,反問我:「咋?不去嗎?」「去!」我急忙應一聲,心說這也不是龍潭虎穴,我一大老爺們兒怕個球啊?劉千手負責買熟食,我負責買酒,我倆大包小包拎了一堆。剛進去時,我還有些緊張,但隨即釋然,他家跟一般住戶沒什麼分別,兩室一廳,只是裝修簡單了點。
這都不算什麼,最讓我驚訝的是,他家收拾得挺利索,尤其穿拖鞋進去,踩著地板磚,都能吱吱磨出響來。他家兩個卧室門都關著,劉千手指著客廳茶几跟我說:「咱們就在這兒吃喝吧?」我沒意見,而且我倆性子都爽快,喝上酒就胡扯起來。時間過得也快,一晃我買的兩瓶白酒都底朝天了,熟食也吃得差不多。
我喝得一臉通紅,往後靠在沙發上,興奮地嘿嘿笑著,問劉千手:「頭兒,咱們二探組的第四人什麼時候來呀?可說好了,兄弟我還單著呢,你就弄個大妹子過來,讓我也發展個戀情啥的。」劉千手也喝多了,正胡亂吃花生米呢,他也擠一擠坐到我旁邊,靠在沙發上說:「李峰啊,你小子忒笨了,咱們二探組已經滿員了啊!」
我心說劉頭兒絕對喝糊塗了,這爺們酒量真不行。我笑著把手伸到他面前,豎起三根指頭說:「這念幾?三唄!你還說咱們不缺人?」劉千手打個嗝,伸手將我尾指抻了出來說:「傻瓜,他早就來了。」我望著尾指愣住了,一時間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來,反正一股極其恐慌的念頭浮現在心頭,甚至把我的酒勁都擠跑了不少。
自打十字架兇殺案以來,發生的怪事很多,很多疑團都擠壓在我心中,劉千手今天漏嘴說出這句話來,難道這一切怪事都跟那早來的第四人有關嗎?再往深了想,這第四人可藏得夠深了,竟遲遲沒露面,到底是組織上刻意安排的,還是另有什麼說道?我感覺我確實忒笨了,有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借著酒勁,我忍不住又問了句:「頭兒,咱倆關係這麼鐵,你今兒就告訴我吧,這第四人到底是誰?」我問話時沒敢看劉千手,心裡正緊張地等著答案,可我等了好一會兒,等來的卻是劉千手一陣陣的鼾聲,這爺們兒竟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睡著了。我有種想掐死他的衝動,心說沒這麼吊胃口的吧?但我又實在拿他沒辦法。我搶過花生米又悶頭吃了一會兒,腦袋裡合計半天,打量著他家關著的兩個卧室門,心說他奶奶的,你不睡著了嗎?我今天不地道一把,去看看你家還有沒有什麼秘密。
我這真是借著酒膽了,站起身晃晃悠悠先沖著一個卧室走去。其實在握住門把手的一剎那,我心裡多少有點兒小恐慌,前幾天晚上我給他打電話,裡面可傳來怪聲響,我怕一開門,看到的東西會嚇得我當場昏厥。我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一咬牙,砰地一下把門打開。不得不說,這個房間沒什麼,真就是一個卧室,而且打扮得挺溫馨,牆角還擺了幾盆花。
我心裡長吐一口氣,心說自己真是多慮了。我想把這個卧室門關上,但就在我關門那一刻,另外一間卧室的門咚咚地晃蕩起來。裡面有東西!
我被嚇壞了,扭頭看著那個門,心裡撲通撲通亂跳。劉千手家裡只有他自己,可那個門裡還有人,會是誰呢?難不成就是那所謂的第四人?或者……我不敢往深想下去了。這期間那門又突然靜了下來,就好像在告訴我,裡面的人不想出來了。可這種靜讓我心裡難受得厲害。
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口乾舌燥,不由得抿了抿嘴,心裡還出現兩個小人,一個小人鼓動我,讓我打開門一探究竟,另一個小人卻在提醒我,門后危險。說實話,我一下沒了主意,剛才那膽氣也跑得一乾二淨,就這麼愣愣地看著那門。我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反正回過神后,腦門上全是汗,身子也有些濕。我發現這種心態倒是解酒的好方法,現在的自己,完全清醒了。
我扭頭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劉千手,最後下定主意,機會不能錯過,看!我走過去一把握住門把手,這時我呼吸有點兒重,整顆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我給自己定了個計劃,閉上眼睛數三個數,然後借著一股衝勁把門打開。我也這麼做了,可剛數完二還沒數三,我又提前把眼睛睜開,因為我感覺到自己背後有東西,它還發出輕微的嗯嗯的聲音。
我心說邪門兒了,難不成門裡的他會穿牆術?趁我閉眼這段時間,跑牆外面來了?那嗯嗯聲又往我身後靠近了一些,我實在扛不住了,哇地叫了一聲,還躲遠一些扭頭看起來。我算被嚇了一跳,不過看清身後的怪異后,我整個人就放鬆地直大喘氣。
這是劉千手,誰知道這麼一會兒工夫他怎麼醒了,還悄悄地來到我身後。看我不說話,劉千手先開口了:「你在幹什麼?」他說話時表情有點兒猙獰,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探長了,我一時間根本想不到好理由,索性編個瞎話:「劉……頭兒,剛才這卧室門開了,我過來給它關上。」我知道自己這麼說,劉千手肯定不信,不過他沒當面點破我,還特意點點頭哦了一聲。接著他又說,「李峰啊,咱們今晚喝得不錯,時間不早了,你回去睡覺吧,還用我送嗎?」「不用不用!」我拚命地搖頭,還立馬走人。
我心裡不住地說,給自己長長臉,這時候別露出慌張的表情。我是故意壓著性子在門口穿鞋,面上看我還真沒啥事,實際呢,我慌神下把鞋帶系了個死扣。就這樣我稀里糊塗地下了樓,擺手攔住一輛計程車,往自己家裡趕。坐上車,我才終於冷靜下來,腦子裡也琢磨上了。我最大的感覺就是劉千手有問題,這爺們兒家肯定藏著秘密,只是現在我都走了,沒機會也沒膽量回去一探究竟。
我記得別人告訴過我,該知道的你可以知道,不該你知道的千萬別知道,我現在就這種狀態,劉千手家的神秘就是我不該知道的,如果我非要耍倔知道了,或許自己這小命也有危險了?我不想去驗證甚至是去挑戰這個猜測,也打定主意,以後自己把心態放好,別整那麼大的好奇心出來。
很意外的,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一下,我拿來一看,是無來電顯示的號碼。QQ神秘人又出現了。我心說這神秘人神了,在如此關鍵的時刻給我來了提示,真的有種指點迷津的感覺。我趕緊把QQ打開,果然有他的消息。我發現這哥們兒太文藝了,現在就跟我玩圖片,我點了接收,沒多久圖片顯示出來。這圖片好難懂,畫了個狼頭,底下還歪歪扭扭地寫了倆字:「小心!」我搞不懂他啥意思,心說我可生活在市裡,這環境下能遇到狼嗎?開玩笑,現在管得嚴,連街頭流浪狗都不放過。但話說回來,這張圖片肯定有它的意思,反正一時間還沒到家,我索性靠在車座上合計起來。
這猜答案的活兒最讓人頭疼,尤其剛喝完酒,我腦袋沒那麼靈活。我胡亂想了老半天,突然間一絲頓悟,猜到了一個可能,而且我還被這可能嚇得一激靈。杜興的外號叫什麼?槍狼!難不成QQ神秘人在提示我小心杜興嗎?
我凌亂了,杜興可是我好哥們兒,毫不誇張地說,要是迎面飛來一顆子彈,他都能捨身替我擋住,讓我小心他?我做不到,而且我覺得就算杜興真的有問題,他真要對我有所不利,我也認了,算自己狗眼認錯人了。那話怎麼說的來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但到我這變一變,寧可信其無不可信其有。咱頂天立地的爺們兒,講的就是一個義字。我這次沒接受QQ神秘人的觀點,還對他的QQ頭像呸了一口。
這麼一來,整個折翼天使案算是結束了,沒過幾天,杜興也回到警局,我依然把他當兄弟一樣處著。至於陰公子的死,還沒有個詳細的說法,而那所謂的林中行屍,我相信絕沒那麼簡單,他們還會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