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春深雪淺余梅香
懷玦又陷入回憶之中,半個月後……
那日午後,陽光正好,兩兄弟正在小園裡默著戲,忽然人聲鼎沸,岳少爺帶著一幫人,凶神惡煞的就闖了進來。
「賠我兄長的腿來!」岳少爺一聲怒吼,手一揮,一柄薄若蟬翼的飛刀就向懷玉射了過去。
「叮」的一聲脆響,飛刀被利劍擋飛,懷玦仗劍飛出,擋在了哥哥身前,戲班其他的數十人,也趕了過來,護衛在懷玉的身側。
懷玉卻撥開大家,溫和的問:「你兄長怎麼樣了,傷得嚴重嗎?」
「兄長一摔之後,就再也不能行走了,今天來,就是要取你的雙腿,為我兄長報仇的!」岳少爺恨得咬牙切齒的。
原本就很是懊悔不已的懷玉,聽他如此一說,就更加恨自己的粗心大意,也更加的責怪起自己來。
懷玉性子溫和善良,又很正直,看他兄長身體病弱,本來就覺得他很可憐,現在又害得他不能行走,一時間,實在是悲愴不已。
他搶過懷玦手中的劍,揮劍向自己的雙腿砍去,口中說道:「既然是這樣,我賠給他就是了!」
懷玦眼疾手快,反手就去奪哥哥手中的劍,劍雖被奪回,但仍然是擦過了懷玉的右腳踝,一時血流如注。
岳少爺一時也怔怔的,他沒有料到懷玉會如此剛直,只怔了一怔后,見他並無大礙,又冷笑道:「裝模作樣!」
氣憤至急的懷玦,一時竟說不出話來,扶哥哥坐下后,轉身劍指岳少爺,朗聲道:「你兄長之事,本是我們無心之失,我哥哥他也一直是追悔莫及的,現在他已經自殘受傷了,你若是還要再糾纏,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岳少爺不再說話,陰沉沉的盯著懷玦,忽然左手一揚,飛刀又出。
懷玦又豈是等閑之輩,輕飄飄的向後移出幾米遠,反手在空中一抓,就將那柄飛刀生生接住了。
懷玦心裡恨極他,逼得哥哥自殘,又見他總是以扇掩面,便隨勢反手將刀射出,正正擊中嶽少爺的右手腕。
岳少爺痛的用左手托住右手,摺扇應聲落地,這才露出了他的整張臉來。
原本他也是個英俊的男子,但右邊嘴角處卻有一處拇指大小的紅印,顏色嫣紅,狀似銅錢,應該是娘胎裡帶來的胎記。
戲班裡的人,都是走南闖北的,什麼稀罕事沒見過呢?
所以,當大家看清楚他的臉后,一點都沒有露出嘲笑的神情,仍然是安靜的守在懷玉身側,嚴陣以待。
但岳少爺卻很是奇怪,彷彿大家都在指點嘲笑他似的,立即用左手護住臉頰上的紅印,轉過身去,背向眾人。
「今日之恥辱,他日本少爺必要重重的討回來,你們等著瞧!」
他一是怕眾人直視他臉,二是看目前的形勢也討不到便宜,放下狠話,灰溜溜的走了。
「再後來,他們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可是兩天前,我哥突然就失蹤了」。
終於講完了,但懷玦卻就是輕鬆不起來,因為,哥哥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你們懷疑,是他把你兄長給綁架了,是嗎?」
不失為捕頭的石川,聽完整個過程后,馬上就問了個最實質性的問題。
「可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呢?」小晏卻淡淡的來了一句。
「哦,對呀,你們應該去衙門報案,我們知道了,也是幫不上忙的!」有點反應遲鈍的石川,還是稍微配合了一下。
「有您這名滿京城的第一名捕在,還用得著去找那幫小啰啰嗎?」
隨著一聲響亮的馬屁聲,屋內走出來一個少女。
一身粉裙上綉著折技花,白色馬甲的領邊露出細細綿密的紅狐狸毛,襯托著她的瓜子小臉,越發的精緻俏麗。
前兩次,她的出場,都是氣勢洶洶的,唯有這一次,突然就無比的溫婉端莊起來。
小晏的眼神隨著聲音看過去,撥弄著碗中茶葉的手突然就停住了,心內愕然,「這個粉嘟嘟的小女孩,好眼熟。」
一直正襟危坐,雲淡風輕的穆清,看到小晏的神態,隨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心內也愕然,「這個粉粉的小女孩,似曾相識?」
唯有石川,沒有看到美女,而是被馬屁拍得暈了一下。
只是一下下,馬上警惕的問:「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
「很簡單,昨晚上你對那個人亮出捕頭的腰牌時,金光閃閃的,想不看見都難啊?」調皮的笑著說道。
原來,昨晚上石川本就只衝著看個熱鬧去的,當然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跟人動手啊!
再加上小姑娘又早跑了,就更加無趣了,見灰衣人惡狠狠的走來,懶得同他糾纏,就輕輕撩了撩衣角,揚了揚腰間的腰牌。
京城總捕頭的金牌,那人自然是認得的,就是不服也得趕緊退下了。
可是,這卻又被眼尖的小姑娘看見了。
「你,你,厲害?你叫什麼名字?」石川你啊你的半天,終於又問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這個問題,也正是小晏和穆清想要問的。
「小女香雪梅,見過各位。」盈盈一拜,氣若幽蘭。
小晏和穆清都站了起來,同時鬆了口氣,「不是她!」
「這二位爺,還要介紹不,你剛才偷聽到了沒!」石川指著穆清和小晏。
「石爺,你怎麼這樣,看穿不說穿嘛!」嘟嘴,有點嬌俏,還有點撒嬌,說完,眼角餘光卻瞟了一眼小晏。
「好了,說正經事,你哥哥兩天前就失蹤了,為什麼不去報案呢?還是要相信衙門的。」等香雪梅坐下來后,石川正色道。
「我本是要報的,可班主堅持說過兩天才報!」懷玦很是苦惱的道。
「人命關天的,為什麼要過兩天?」石川更加不解。
「因為梨園春祭,曲目早就訂好了,人選也訂好了,改不了,會影響戲班以後的聲譽和生計。」小晏替懷玦答道。
「是生計重要,還是人命重要?」石川瞪著眼。
「對整個戲班來說,都重要!」這次是香雪梅回答的。
「可不對啊!秦懷玉都失蹤了,他還怎麼登台唱戲,為戲班贏頭牌呢?」石川越來越糊塗了。
「所以,就暗暗找人代替他唱咯。」小晏輕描淡寫的。
香雪梅的眼角餘光又瞟了瞟小晏,這次,瞟多了幾眼。
「哦——」石川本想提昨夜女子唱戲之事,無意中接觸到穆清示意的眼神,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我們懷疑是岳少爺將哥哥綁走的,可是不知道他背景底細,更不知道他們住在哪裡?雪梅聽到后,就匆匆趕過來,並將她莊上的家丁護衛都打發出去找了,還是沒有一丁點消息。」懷玦的聲音更加憂心忡忡了。
哦,原來如此。
郊外,她氣勢洶洶的往城裡趕,原來是收到了懷玉失蹤的消息。
還有,昨晚孤身一人去跟蹤,是將自己的護衛都打發出去找人了。
「所以,你們決定不報案,繼續正常開戲,也是為了引那個綁架之人前來嗎?」小晏分析道。
「是的,雪梅說,綁架哥哥的人,肯定會很好奇,說不定會回來看看的,就在茶樓里設了埋伏,看岳少爺或者是其他可疑的人物,會不會出現。」懷玦看小晏的眼神,滿是敬佩。
「唉,好可惜,並沒有看見什麼可疑的人,只是後來,我從茶樓出來后,剛巧看到對面有個灰衣人,鬼鬼祟祟的,一看正是岳二少,也來不及通知你們了,就去跟蹤他,可惜讓他給跑了。」香雪梅沮喪的道。
「他跑不了的,有石捕頭在。」小晏的嘴角呶了呶石川。
「唉,你這個人,我就那一點點看家的本領,都要被你看穿完了。」石川不滿的賞了小晏一個白眼。
「石爺,真的嗎?」香雪梅眼神驚喜的叫道。
「當然是真的,從我眼前走過去的嫌疑人,我都要在他身上做點記號啥的,純粹是職業習慣哈!」石川略微有點自豪,也帶點尷尬。
「那你是怎麼在他身上做記號的,我可是見你碰都沒有碰過他一下哦!」香雪梅好奇的睜大了杏眼。
「這可不能告訴你!」石川得意的,又轉頭對著小晏,「你也不能告訴她,要不然我跟你急。」
後者並不理他,只是轉頭給一直沉默的穆清續了一杯茶。
小晏貼心的給穆清續茶,香雪梅這才仔細的看了看穆清,只看了一眼,馬上就轉過了頭,看著石川,咬著嘴唇道:「那你快告訴我,要怎麼樣才能找到那個人。」
「別急,告訴你也是找不到的,等我們先去找,找到才回來告訴你。」
「行,那你們快去。」香雪梅毫不客氣的就下了促客令。
「你這小姑娘,得好好請我去,而不是指使我去,我可是……」
「京城第一名捕」還沒有說出口,穆清和小晏就已經起身,往門外走去,只好趕緊跟上。
懷玦馬上起身送他們出門,香雪梅則在背後叫道:「速去速回,我在這裡等著你們哦!」
到了門口,小晏又掃了一眼那些孩子們,懷玦明白他的意思,就說道:「哥哥傷了以後,肖班主也被嚇得不輕,深怕岳少爺再來找麻煩,也不敢再讓那些孩子唱戲了,就要收拾行李去別處去。雪梅聽說了,就買下了整個童伶戲班,有願回家的就打發人送回家去,而有的根本不知道家在何處,便留了下來。」
「雪梅還說,無論他們今後大了唱戲與否,皆由著他們,就先安排他們在這個大院里住著,平常幫著晒晒藥草,做做藥丸子啥的,也算是學了一技之長了。」
小晏讚許的點著頭,心裡對香雪梅又多了幾分欽佩。
而石川卻尖聲叫道:「買下整個戲班,這麼豪綽,她到底是哪家千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