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不甘心
坤叔塞了一嘴餅子，含含糊糊道：「飯做的不好吃還不能讓人說了，你這人不講理。」
牛嬸子抬起手中鐵鍬，指著坤叔怒聲喝道：「你說誰不講理？」
谷小滿嚇了一跳，牛嬸子平日脾氣可沒這麼急，今兒是怎麼了？
坤叔渾不在意，繼續吃。
谷小滿見牛嬸子氣的手抖，僵在那兒難上難下，忙笑著道：「嬸子聽岔了，坤叔說我呢，說我總惹小五哥生氣，不好。嬸子，餅子涼了不好吃，你趕緊吃，吃完了我再給你卷一個。」
牛嬸子冷哼一聲，放下鐵鍬，「看在小滿面子上，老娘不跟你計較，以後管住你那張破嘴，不會說話就少說話。」
等牛嬸子走到另一邊水道，谷小滿悄悄問坤叔，「牛嬸子今兒火氣咋那麼大？」
「她婆婆又帶人過來鬧了，想把地換回去，牛翠花差點兒沒跟她打起來。」坤叔一口把剩下的餅子塞進嘴裡，簡單說道。
谷小滿忍不住想嘆氣，牛嬸子那麼好一個人，怎麼就攤上那麼個婆家。
自己兒子年紀輕輕死了，留下媳婦和三個孫子艱難度日，不說想辦法多幫襯，還總想把分家時分給兒子媳婦的東西要回去。
分明是貪財自私，還非要冠冕堂皇地表示自己是為親孫子考慮，怕牛嬸子守不住，帶著家產另嫁別人。
這些年，牛嬸子一個人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才把三個孩子拉扯大了，她們竟還跑來鬧著換地。
這事兒擱到谷小滿身上，她也忍不了，鐵定想揍回去。
可這兒孝道大過天，牛嬸子要真跟她婆婆動手，肯定會惹來非議，就算為了三個兒子娶媳婦，她也只能忍住。
谷小滿單是想想就知道牛嬸子憋了多大火氣，那坤叔幹嘛還火上澆油，就不能不惹她生氣嗎？
坤叔嘿嘿一笑，「憋著氣多難受，還是發出來舒服。」
谷小滿無語又詫異，沒想到坤叔是故意讓牛嬸子把火氣發出來，更沒想到他安慰人的方式這麼，嗯，獨特。
就像顧久洲，明明很擔心她，卻一個字也不說，也不知道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
男人真是個奇怪的物種，遠不如美味簡單，谷小滿想起於東家送她的一壇牛乳，有些嘴饞，她想吃牛乳糕了。
等牛嬸子等人吃完，二壯還沒從水車那兒過來，谷小滿乾脆提著飯過去找他。
二壯正和幾個人比劃著說水車的輪軸問題，見谷小滿過來，忙迎了過去。
跟他在一塊兒的都是清一色的年輕壯小伙，看到姑娘，不由都有些好奇。正當他們悄悄議論時，一股誘人的香味飄了過來，飢腸轆轆的眾人忍不住都湊了過去。
二壯剛咽了一口餅子，見他們都圍了過來，生怕谷小滿被圍觀彆扭，忙對她道：「你再給我卷一個就走吧。」
「那怎麼吃得飽？」谷小滿對二壯的飯量還是很清楚的，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二壯可是一頓能吃半斤米的主兒。
「二壯，吃啥好吃的呢，咋這麼香？」
二壯扭頭，李大江和史狗子已經走過來了，尤其是李大江，大步流星走的飛快。
「二壯，這是你家親戚啊？我以前咋沒見過呢。」
史狗子笑嘻嘻打量著谷小滿，二壯頓時有些頭疼，這幾個人中就屬狗子嘴上最沒把門。
谷小滿大大方方笑了笑，「我是顧久洲的表妹，你們吃了沒？我帶了大餅肉醬，要嘗嘗嗎？」
顧久洲？
那個病懨懨的窮秀才，竟然還有這麼水靈的表妹？
有肉！
幾個小伙眼睛都亮了，二壯小聲對谷小滿道：「你這點兒餅子，還不夠他們塞牙縫呢。」
「沒事兒，你吃不飽，回去了我再給你煮米粉。」谷小滿學著二壯壓低聲音道。
見他倆竊竊私語，眾人不由對兩人關係越發好奇。
谷小滿把餅子卷好分給眾人，眾人一嘗讚不絕口，史狗子連聲道：「妹子手藝真好，這餅烙的，這肉炒的，香！二壯，你小子可真有福氣.......」
二壯臉刷的紅透了，急忙喝道：「胡說啥呢，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這有啥不好意思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敢說你不想娶媳婦？」李大江跟著打趣，還衝谷小滿揚了揚下巴，「是吧，妹子？」
二壯急的想去捂李大江的嘴，李大江怎麼可能被他捂住，拉過史狗子便躲在了他後背。谷小滿好笑不已，這場景讓她想起了上學時期，男生們為了吸引女生注意真的無所不用其極。
谷小滿的笑臉讓顧久洲停下了腳步，他心裡突然有些不舒服。
正午的陽光炙熱耀眼，卻抵不過谷小滿和二壯他們的笑臉，他們就像地里的麥子河邊的水草，生機盎然。
而他，儘管跟他們年歲差不多，卻像一株快要淹死的禾苗，哪怕陽光再炙熱，也驅不散他身上的沉沉暮氣。
不過是一條河的距離，顧久洲卻覺得他和谷小滿之間隔了千山萬水，他無比清晰的感覺到，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
二壯雖然有些笨，但人品不壞，谷小滿將來要是嫁給他，不用擔心被欺負，也不會有婆媳矛盾，應該還——
顧久洲猛地轉過身，大步離開。
他竟然說服不了自己，只要一想到谷小滿將來會嫁給二壯，他就很不甘心，忍不住替谷小滿委屈。
慢慢來吧，不著急，總能給她挑到最合適的人，讓他可以放心把她交出去，顧久洲這麼對自己說道。
餅子和肉醬被吃了個精光，連蔥末和香菜都沒剩下，谷小滿回到家想起那幫餓狼吞食的場面還心有餘悸，她真該聽二壯的話，沒想到一群男人搶著吃的場面那麼可怕。
谷小滿放下食盒，準備去洗手，忽然聽見虎子叫個不停，忙尋著聲音找過去。
「小五哥，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啊！」
看到顧久洲抱著虎子坐在東屋，谷小滿又驚又喜又有點兒怕，她那五十遍一個字還沒寫呢。
顧久洲抬起眼皮看了谷小滿一眼，他一路不歇這麼急著趕回來，就是想弄清事情經過，幫谷小滿處理麻煩。
卻沒想到剛進村聽說澆地，好奇過去看一眼會撞到那個場景，想到谷小滿和二壯被人圍著打趣，還相視一笑的場景，顧久洲捏著虎子尾巴的手指不由越發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