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雨過
杜太醫首當其衝，這危急時刻也顧不上什麼男女大防，連忙為肖家宜診脈，觀察她現在的病情是什麼樣子。
隨他身後還進來的肖世宜他們被嚴曉全數趕出去，這個時候他不能讓任何人來打擾杜太醫救他的家宜。
肖世宜被嚴曉的侍衛趕出來，心裡焦急萬分卻也無可奈何，想起還在院子里跪著的肖善宜他就怒上心頭，氣不打一處來。
他在昭陵只聽說是十公主推倒了妹妹，火急火燎的趕來一問才知道，這件事歸根結底這件事都是由他的弟弟引起的。他心疼自己的弟弟但也心疼自己的妹妹，如今自己只能幹瞪眼，自己的小外甥還沒出生就這麼離開這個世界。
終是沒想到，這個比自己還出色的弟弟，竟然會幹出這種事。難道父親給他們的教訓還不夠嗎？這種事情還要在他肖家發生多少次才能終了？
肖善宜跪著，衣服被露水打濕，低著頭，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或者他在懲罰他自己，他是該懲罰自己，妹妹現在在裡面生死不明，這一切卻是他引起的。
肖善宜沉浸在自責里，就連肖世宜呵斥他也充耳不聞。
屋子裡燈火通明，杜太醫詢問過嚴曉之後，又來觀察肖家宜的臉色。
沒過多久，威遠大將軍府的侍衛互送另一位太醫到來，這是皇後娘娘的李太醫。杜太醫將此人迎進門，連聲請嚴曉出去，帶著醫女和李太醫在房裡會診。
嚴曉路過肖善宜身邊，只冷哼一聲。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天空泛出白色。
嚴曉恍然想起阿爹說過自己出生時也是日出之時，徐徐升起的太陽，代表著無盡的希望和光芒，那麼阿爹，請你保佑你的兒媳婦兒不會有事。
他什麼都沒有了，他可以不要孩子不要這眼前的榮華富貴，只求她能夠活著，好好活著。
阿爹，不要只剩下阿曉一個人。
送進去的熱水一盆接一盆，拿出來倒掉的全是已經烏黑的髒水，嚴曉的心絞痛，他的妻子不知在裡面正承受著什麼樣的折磨。
日上高頭，屋子裡的門打開，嚴曉連忙進去，只見杜太醫連著李太醫兩人討論著什麼。
屋子裡已經收拾的乾乾淨淨，肖家宜正平躺著。
「杜太醫……」嚴曉開口，不知從何問起。「家宜如何……」
兩位太醫相互凝視，最終點點頭，杜太醫起身向嚴曉行禮，道：「將軍，這幾天要特別注意，之前夫人的樣子，怕還是那情蠱在作祟。」
情蠱，嚴曉呼吸一窒。
「想不到這蠱這麼霸道，早前夫人流出來的血只是其中一半，微臣和李太醫剛剛才將這蠱清除乾淨。」杜太醫額頭冒出虛汗，若不是李太醫來及時施針，怕是這個蠱還會「假死」躲過一劫。
「眼下讓夫人好好養著，夫人已無大礙。」
嚴曉聽見肖家宜平安才放下心來，派人請杜太醫出去休息。
李太醫說一會還要回去復命，便沒有與杜太醫同去。等到屋裡只剩下嚴曉和他，那李太醫才露出詭異的笑容來。
「如何？」嚴曉背對著李太醫，問道。
「將軍夫人洪福齊天，自然是吉人天相，逢凶化吉的。」李太醫的唇角扭成一個詭異的弧度，說起這種話來也是陰森萬分。
他眼睛漆黑，如深不見底的黑洞，沒有活人該有的光澤，竟然是沒有眼白的！
「若拙荊平安無事，便是嚴曉欠王妃一命。」嚴曉道：「他日王妃若有吩咐，嚴曉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嚴將軍大可不必如此，當初在邊城你曾有恩於主人，如今也是一命換一命罷了。」李太醫身體慢慢扭曲，漆黑的眼珠像一個深夜令人恐懼的野獸般令人不寒而慄，說話的語調也漸漸變得怪異起來。
「只是……」他的的身體咔嚓咔嚓的亂響，彷彿每個關節都在顫動一般。「只是，望將軍對此事保密……」
那關節垮塌下去，「李太醫」整個人如散架一般攤在地上，嚴曉對此竟然絲毫不見怪，眼見著這「李太醫」變成一地粉末后，才吩咐侍衛進來將地上的衣服和粉末清理乾淨。
真正的李太醫已經在回宮的路上，這裡的李太醫，只是一個傀儡。只是想不到，這麼多年來，她的傀儡術竟然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待一切歸於平靜，嚴曉才走近床邊，睡著的肖家宜臉色比剛剛好了許多，他並不是不相信杜太醫的醫術，可他也實在接受不了讓肖家宜身處危險之中，萬般無奈之下才選擇命人請了她來。
現在看來，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也正好在家宜最危急的時刻趕上。
「家宜……」他撫摸她的臉，目光眷戀。「以後不會了，以後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了。」
他也會讓那個人付出代價！
……
鳳禧宮。
李太醫回宮後向皇後娘娘回報肖家宜的事，皇後娘娘聽的是愁眉不展。怎麼就會出現這種事情呢？本來這樁婚事是件喜事，肖善宜要是娶了平都是親上加親的事，肖善宜也一定會和嚴曉一起全心輔佐太子，可誰知這緊要關頭，平都竟然做下這等荒唐事！
一個是丈夫一個是哥哥，這肖家宜是這兩人之間的關鍵，可偏偏平都傷了她！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原本聖上要派嚴曉和太子一起巡視河道，現在嚴曉因自己夫人的事向聖上請辭，不能與太子一同去，聖上為此事大發雷霆。不僅關了平都的禁閉，甚至連太子都受到牽連。今日豫妃為三皇子請命替太子出遊巡視，聖上已經口頭同意了。
若三皇子平安回來便是一件大功，足以讓豫妃在聖上面前分量倍增。
現在，要是這肖家宜真的小產，那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母后，依兒臣所見，眼下要先穩住嚴曉才成。」太在也沒了往日的悠哉自得，一雙丹鳳眼緊緊的眯起來，劃出一道弧度，與抿緊的唇形成強烈的對比。
「兒臣平日里與他多有接觸，他對這位將軍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極為緊張，眼前必須得辦些人給嚴曉出氣才成。」
「怎麼出氣？難不成把平都綁了送到他面前？！」說起這事皇後娘娘就是一肚子氣，歸根結底這事情和肖善宜脫不了干係。「平度受騙在前，這件事是個意外，綁了平都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她也不是捨不得平都，左右這不是她的女兒，在情理上她更向著自己的兒子，可是平都金枝玉葉，她不止代表的是她自己，還代表著聖上的顏面，綁了平都就是給聖上下面子。
「母親說的是，可這事若不儘快辦，等著嚴曉涼了心，恐怕損失巨大。」現在嚴曉幫著他，他妹妹卻害得嚴曉痛失子嗣，若是不作為，難不保嚴曉心中不會有疙瘩。
「平都不會莫名其妙的偷跑出宮，並且，她是從何而知肖善宜和楊家小姐的事情也值得推敲。」皇後娘娘嘆道，這些年宮中的事宜讓她考慮的比別人多。「我已派人把平都身邊的人全數綁了問話，若到時……」
「那就全部辦了……」
「至於平都，且先把她關著，不准她再出任何事！」
「保不住肖善宜，也要保住嚴曉。」這兩個一定要留住一個，不能給豫妃任何趁虛而入的機會。
「這事我會派人和豫妃較量，你且讓閔柔多往將軍府里跑幾趟，務必要穩住這個將軍夫人的心。」
閔柔，是太子妃的閨名。
冷靜下來皇後娘娘前後想想就知道其中貓膩，她兒子和嚴曉交惡最大的贏家就是豫妃，沒了嚴曉的兵權她的兒子又和自己的兒子在同一線上，不分上下，但是她定不會讓她這麼好過的。
別人不懂但是她兒子懂，這嚴曉在乎的是這位夫人懷的孩子。她若多加些人手在豫妃身邊吹吹風，讓豫妃以為嚴曉要的是孩子，豫妃必然會出些蠢招來討好嚴曉，到時候……她便坐著看這豫妃的蠢招怎麼下台。
「平都……且等這一切過去之後再說……」
太子點頭稱是，整個人又回到笑眯眯的模樣上，讓人看不出來他在想些什麼，或許下一刻就要張口噴出毒液毒死對方。
……
那邊愁雲慘霧，這邊這喜上眉梢。
豫妃拿起鳥食喂籠子里的金絲雀，滿臉的欣喜。
「這下可好了，聖上已經答應由你代替那位去巡視，此事不容有失。」她這幾天特地往聖上那裡跑得勤，為的就是這件事，她的兒子並不比鳳禧宮的差，他能做的事情她的兒子也能做。
「這次出巡雖然嚴曉不能跟著去，但是你父皇有意讓左廷琛陪你去，在路上你可得多拉攏這位左廷琛，他可是嚴曉的心腹，保不定回來有意外收穫。」那個蠢丫頭干下這種事，她就不信嚴曉還能一如既往的支持太子上位。
這會兒風聲緊，等過了這幾天，她再對嚴曉示好，那不是水到渠成？他那夫人現在小產傷了身子，得一段時間恢復，左右男人要的就是那些，這宮裡最不缺的也是那些。
「是，兒子定不會辜負母親的期望。」三皇子應道，這時候大哥進退兩難，正是他大展拳腳的最佳時機。
此次定要讓父皇知道，他比大哥還要適合坐那把椅子。
籠子里的金絲雀嘰嘰喳喳聲音極為悅耳，像是已經知道有好消息要來，提前報喜似的。
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