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婦見禮
顧晴被顧老太太看的頭皮發麻,裝作害差的垂下了眸,感覺老太太似乎在想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她瞧著雪青還跪在地上,連忙求道:「祖母,讓雪青起來嗎,真真不是雪青的錯啊。」
看著一轉孩子氣的顧晴,顧老太太眼眸微緩,不急,晴丫頭才五歲呢,慢慢來,還早的很呢。
她輕咳一聲,冷聲道:「還不起來!」
「是!」雪青感激的向顧晴看了一眼,又給老太太磕了個頭,這才起來。
顧老太太的妯娌之一顧溫氏點頭道:「不愧是先太太教出來的人,果然不錯。」
懂得護主,又有規矩,倒是比那個什麼李嬤嬤好多了。
另外一個未出五服的親戚──顧楊氏笑道:「先太太怎麼說也是忠靖候府的嫡女,那家教能不好嗎?那似這新太太……」
顧楊氏抿嘴一笑,笑容中不無諷刺。
逼著自個兒子去娶自家沒落娘家侄女的事,也只有顧老太太做的出來了。
可憐琰大老爺本來前程似錦,這下可好,怕是會被那些不長進的親戚給拖累了。
顧溫氏和顧楊氏說話的聲音雖低,但顧老太太聽的清清楚楚,她難得的老臉一紅,頓時有些不悅了。
她輕咳一聲,教訓道:「李嬤嬤是你的奶嬤嬤,好歹奶了你一場,你該敬她些。」
注意到顧晴一瞬間難掩的驚訝之色,顧老太太頓了頓又道:「總歸是你母親留給你的人,也不好逆了她的意。」
既然要折了晴丫頭的翅膀,這個拎不清的李嬤嬤便得留下來。
顧老太太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便把這件事定成顧晴不懂事,小小年紀便不敬嬤嬤。
她喝斥道:「還有雪青,你怎麼也跟著不懂事了?」
顧晴垂下眼眸,看來即使沒出弟弟枉死的那件事,祖母還是不怎麼見待她的啊。
她心念微動,故意紅著臉道:「李嬤嬤硬要我穿的那件衣服血紅血紅的,好像昨晚弟弟那樣子,晴兒有些害怕。」
雖說孝期不穿紅,與見禮時不穿紅衣已經是約定成俗了,但她一個孩子平日里也甚少見親戚,說要懂得這些規矩,只怕會讓老太太起了什麼疑心,還不如直接用個孩子理由避過。
雖是孩子氣了些,但想著顧晴昨晚見著的情況,眾人也不由得微微同情,顧溫氏忍不住搖頭道:「這李嬤嬤太不懂事了。」
會來見禮的都是顧家當真親近的親戚,自然也多少昨晚發生的事兒,這李嬤嬤竟逼著孩子穿著紅衣,也不怕嚇著孩子。
而顧楊氏突然想到一事,大聲驚道:「我記得……大姑娘還沒出母孝吧!」
她望向李嬤嬤的神情都有些不好了,「大姑娘還小不記得,你做奶嬤嬤的又是先太太的人,怎麼會不記得呢?」
李嬤嬤臉色發白,低下了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顧溫氏臉色微沉,深深的看了李嬤嬤一眼,淡淡贊道:「如此說來,雪青丫頭倒是個好的。」
簡單的一句話,什麼也沒多說,大夥都是明眼人,那敢會不明白呢。
顧楊氏倒抽一口冷氣,望著顧老太太的神情隱隱帶了幾分同情之色,這富貴人家的日子過然不是好過的,晴丫頭和宇哥兒才幾歲呢,就有人計算著呢。
顧老太太鐵青著臉,她倒不在乎郭氏搞事,橫豎再怎麼搞都在她的手掌心中,可要害她在親戚跟前鬧笑話,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郭氏是她的親侄女,素來知道她的性子,想來不會挑著見禮這一日鬧事,這事,只怕是李嬤嬤自作主張。
想到好好的喜事被李嬤嬤鬧成這樣,顧老太太望著李嬤嬤的眼神隱隱帶了股殺氣。
唐嬤嬤見狀不好,連忙提醒道:「老太太,大老爺跟大太太等會就要過來給老太太敬茶了。」
怎麼說都是喜日,那好見血呢。
顧老太太微微斂了斂氣,正事要緊,這李嬤嬤可以事後再處置,她瞧著顧晴微微皺了皺眉頭,沉吟道:「晴丫頭這樣,也著實不像話。」
她吩咐唐嬤嬤道:「把我讓人給老二家的二姑娘做的那件珍珠毛的斗篷拿來給大姑娘披上。」
她安撫顧晴道:「雖然還未落雪,珍珠毛子輕,倒也穿得。」
這時節穿毛皮是有些早了,不過珍珠毛不同於其他毛皮,所謂的珍珠毛便是胎羊的毛皮,在母羊還未產下小羊之前,剖腹取胎,當時胎羊已生茸毛,微微鬈曲,如一粒粒米珠似的,是以又名珍珠毛。
因為是羔羊毛,皮子不厚,也就只有初雪時能穿穿,顧老太太也是最近才得了一些珍珠毛皮子,只夠給孩子做件斗篷,本想著給二姑娘做件斗篷的,等她回京后出門見客也能長長臉,如今倒是便宜了晴丫頭了。
一提到二姑娘,顧晴眼中精光一閃,她差點忘了未來的五太太呢。
「是。」一聽到顧老太太吩咐,唐嬤嬤連忙讓人取了那件珍珠毛的斗篷過來。
看得出來那斗篷是老太太讓人精心製作的,一粒粒如米珠的胎羊茸毛觸之生溫,斗篷面又用是用品蘭色的雲錦所做,端是精緻無比,顏色雖鮮艷了些,但也不會犯了忌。
雖然二姑娘比顧晴還小了兩歲,但老太太想著珍珠毛難得,讓人往大里做,穿在顧晴身上,倒也合適。
顧老太太略略看了幾眼,沉吟道:「雪青這次做的好,不枉先太太疼你一場。」她轉頭吩咐道:「唐嬤嬤,讓人拿五兩銀子賞她。」
唐嬤嬤笑著應了聲是。
顧楊氏微微挑眉,與顧溫氏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聽說老太太極不見待解氏,看來竟是真的。
珍珠毛極為難得,且不說得剖腹取胎極為殘忍,再則,這取胎的時間過早、過晚都不成,過早,胎羊還未生毛,過晚,則毛皮直而不卷,便不成形了。
真正的珍珠毛那怕是她也是頭一見著,這好不容易得到的珍珠毛不給在膝下的大姑娘做衣裳,反倒給了二房的姑娘,這老太太的心可真歪。
顧溫氏微微皺眉,最後還是跟顧楊氏搖了搖頭,畢竟是人家家的事,她們也不好管了。
顧晴笑咪咪的等著新太太見禮,說起來,她前世半生孤苦全是拜著這新太太所賜,可事實上她可從來沒見過這個新太太呢,她可得好好瞧瞧,好好的把新太太的容貌給記著!
她摸著自己手腕上的平安扣,分出一股意識安撫著墨玉空間里的安兒,不急,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這些人一個個,她都不會放過。
顧晴沒等多久,便見到顧琰與郭氏一前一後的進來了。
顧琰一襲玄青色的衣裳,大步走了進來,他今年才二十五、六歲,容貌頗為英俊,只是冷著一張臉,好似極不高興一般,即使面對顧老太太也是頗為冷漠。
郭氏莫約十九歲上下,一襲紅衣,滿頭珠翠,光華奪目,只是容貌平凡到有些寡淡了,是以容貌壓不住釵環服飾,只見其衣飾之美,越發覺得其容貌平凡。
容貌平庸也就罷了,像顧溫氏的容貌也頗為普通,但她一脈的溫和氣質,反倒讓人喜歡親近了,而郭氏緊抿著雙唇,頗有幾分得理不饒人的淩利,讓人望而生畏。
瞧著郭氏熟悉的眉眼,顧晴恍然大悟,怪不得顧老太太那麼喜歡郭氏,無論是誰,都難免對長的像自己的子侄更偏心一些,就像三爺明明不喜歡三太太,但卻對三太太所出的大姑娘極為疼愛,除了因為大姑娘是嫡長女之外,另外也和大姑娘生的極像三爺有關。
只是不知為何,按說新嫁娘應該是含羞帶怯的,但郭氏的眼神間隱隱看得出幾分怨恨,似乎頗有幾分不滿,再仔細瞧了幾眼,顧晴頓時明白了,也難怪郭氏不滿,洞房花燭人空待,怪不得她含怨。
不只是顧晴瞧出來了,就連顧楊氏與顧溫氏都瞧出了幾分。
顧楊氏眼睛一亮,「這是……」
莫非顧琰不行?
顧溫氏也是臉色微變,隨即想起一事,連忙推了顧楊氏一下,免得她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她低聲道:「昨兒發生了那麼多事,聽說大老爺壓根沒進過新房。」
和一心一意盼著定國公府不好的顧楊氏不同,顧溫氏與顧老太太同出身於顧府嫡系,兩人的交情也略好一些,是以比常人更多知道一些秘辛。
顧楊氏冷漠臉,「哦。」
嘖!沒勁!
那怕郭氏隱隱含怨,但面對顧家長輩時,郭氏還是禮貌周到給幾位長輩一一見禮,顧老太太既是婆婆,又是姑姑,給的禮自然是最重的,不但給了郭氏一個大大的紅包,還給了一對紫玉鐲。
紫玉少見,而且因為紫乃帝王之色,向來只許宮中用之,要不是定國公府為大晉朝的開國功臣,只怕也得不到這對紫玉鐲,顧老太太如此大手筆的拿這對紫玉鐲為新婦的見面禮,可見得是極重視郭氏了。
饒是郭氏原本還有些鬱郁之氣,見了這紫玉鐲之後也不由得歡喜了起來,甜甜的喚了一聲婆婆。
「好孩子。」顧老太太滿意道:「這是咱們定國公府代代傳給嫡長媳的好東西,以後就交給你好好收著,將來好傳給宇哥兒媳婦。」
原本郭氏還喜滋滋的聽著,不過聽見宇哥兒媳婦這五個字時,她渾身一僵,尷尬的應了聲是。
顧楊氏原本還有些尷尬,覺得自己準備的見面禮和顧老太太拿出來的相差太多,本來有那麼一點子不好意思的,聽到了此處便覺得沒什麼了。
說穿了,郭氏也不過是個保管人,這紫玉鐲再好,也不是郭氏的,如此一想,顧楊氏倒是覺得自己準備的東西也很能拿得出手了,怎麼說她的東西是真的給郭氏的嗎。
顧楊氏給的是一對柳葉金絲鐲,金絲本就極細,鐲子又做柳葉之形,可見其輕,不過顧楊氏畢竟是庶出,能拿出這麼一對柳葉金絲鐲也算是極難得了。
至於顧溫氏給的是一對新造的鑲珠金簪,雖然不能跟紫玉鐲相比,不過也算是不錯了,而且上面的珍珠有著蓮子大小,光華溫潤,一看便知是精品。
顧老太太滿意的瞧了一眼,笑道:「讓你破費了。」
顧溫氏溫婉一笑,「算不得什麼,我當年給解氏……也是一樣的。」
同樣是定國公府的大太太,她自然不會厚此薄彼。
顧老太太一哽,頓時覺得這天被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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