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就是那個他?

第24章 你就是那個他?

「不管颳風下雨,我心中都自有艷陽天。」

——程曠

靠著殺了兩頭駱駝維持補給,程曠他們在第四十七天回到了基地。

然而,等待他們的,是一個雪上加霜的噩耗。

綠能集團董事會一致通過,凍結基地的所有資金,在項目第一階段完成前,不再給予任何支持。並且,他們透露出,如果第一階段的項目不能按時實現預期目標,他們將終止「綠餌計劃」!

是的!

他們可以拿目前第一階段的研究成果賣個好價錢,哪裡還願意繼續投入呢?

商人總是重利!道義、榮譽和社會責任感,統統要讓路給利益二字。

那天,基地的核心成員關在房裡,開了整整一天的會。

他們決定,封鎖岳川死亡的消息。

一旦岳川的死訊被外界知道,綠能集團一定會以基地沒了項目帶頭人為由,徹底結束這個項目,接管綠島,出售所有的研究成果。

於是,為了隱瞞真相,他們絞盡腦汁,將岳川日常錄音的所有文件整理出來,拼湊成一條條語音,假裝他還活著,以他的名義,保持著與外界的溝通。

講到這裡,程曠的聲音已經低不可聞,好似一聲嘆息。

這段回憶,本是在場所有人心底不可觸摸的傷口,而現在,程曠自己撕開這傷口,血淋淋地朝著陸晉袒露。

她突然沒法再面對他了!

親自挖出這潰爛生蛆的秘密,讓他知道她曾經做過那樣自私而殘酷的決定時,他們之間就完了!

陸晉移開目光,不忍看程曠此刻的樣子。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她坐在桌前,整個人灰濛濛地縮成一團。從陸晉的角度看去,他差點以為那不是一個人,而是一件皺巴巴的衣服被掛在那裡。她還在喘氣,可是那呼出的氣里,沒有了生氣,她身上被熏得臟污不堪的衣服,都比她精神。

「原本,我們只想把這個消息拖延到第一階段的目標實現——當然,現在已經實現了。這場及時雨,來得正是時候!」婁雲主動接過程曠的話。

「為什麼連岳彤也不告訴?」陸晉壓抑住心內的震驚反問。

「因為老師常年待在沙漠,與師母一年也見不到兩次,他們在岳彤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並且老師很堅決地放棄了岳彤的撫養權。對於岳彤來說,她一直不能原諒老師為了『綠餌計劃』,拋棄了她們母女。後來,岳彤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老師動用關係,將她弄進了綠能集團,他們父女的關係才緩和,但她仍然對我們這個項目心存抵觸。如果岳彤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這樣死的,你說,她會怎麼做?會替我們保守秘密,還是挾私報復?我們不敢賭!我們也輸不起!」程曠無奈地扶額。

在這對父女的恩怨上,他們夾在中間,最痛苦。

要知道,岳彤曾經多次在他們申請經費的時候使絆子。

要換了程曠,早就申請撤換聯絡人了。

可是,岳川還是堅持,希望這樣能夠讓岳彤更理解他的工作、他的抱負,以及綠島的重要性。

大概在父女對峙的時候,父親永遠是讓步的那方吧。

「從我來基地,對於岳教授的失蹤,這已經是第三個版本了。」陸晉克制住自己對這群人的憐憫,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們有什麼證據能夠證明,剛才所說的就是事實?」

「有岳老臨死前自己錄的遺囑。」施一源趕緊回答。

「這錄音,不會又是你們拼湊的吧?」

「你可以找人鑒定。」丁克連忙擺手以示清白。

「你們能證明,這份錄音不是岳川在受脅迫的情況下錄的嗎?」陸晉繼續冷靜發問。

「不能!」程曠沮喪地說。

「就是說,沒法證明錄音里說的就是事實,對吧?」陸晉冷靜分析道。

「可那的確是老師親自錄的。他還寫了遺書。」程曠低聲道,「我可以都交給你,你拿去交差吧。」

「陸晉,請你再幫我們隱瞞一陣,直到我們拿到下一階段的實驗經費!」施一源懇切地看著陸晉。

「十一塊,別為難他了!」程曠慘然一笑,「謊話總有說到頭的時候,岳彤作為老師的女兒,的確有知情權!」

「可基地不是岳川一個人的!基地也是我們的,不能因為他女兒,讓基地被奪走!」婁雲跳出來反對,「如果岳川還活著,肯定第一個反對!」

「可是——」程曠乾巴巴地說,「陸晉不會幫我們說謊的。」

「是的,我不會說謊。」陸晉看著程曠灰敗的臉,心裡湧上一股無法遏制的悲傷,就好像這個秘密的暴露,把她的身體捅了個窟窿,讓那些火焰一樣旺盛的精力、綠葉般鮮亮的活力,還有頑石一樣倔強的信念,統統從這個洞里流失了。

眼前的程曠,已經不是他認識的程曠了。

他突然非常想念那個會用一隻眼睛凶他,威脅他的女人。

「可是,我很擅長保持沉默!」這句話幾乎是不經大腦,被一種怪異的情緒推動著,就順著喉嚨爬出了嘴巴。

話音一落,他忍不住想要扶額長嘆:莫非我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在座所有人都被他的話驚呆了!

程曠更是「噌」的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陸晉在眾人驚喜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說:「我最後再為你們保持沉默一周。那時,不管你們能不能申請到下階段的項目基金,我都會把真相告訴岳彤。」

會議室里忽然掌聲雷動,所有人都站起來,用力拍著手,用這脆生生的掌聲,來表達他們對陸晉的感激和重新獲得機會的興奮。

「謝謝,謝謝你陸哥!」丁克從桌子上爬過來,用力緊緊地抱住陸晉,激動得眼淚都轉出了眼眶。

差一點,他一時的嘴快,就讓基地再次置於險境!

幸虧……

「喂,一丁,人家陸晉不好這口,你抱再緊也沒用!」施一源笑嘻嘻地上前,用力拍了拍陸晉的肩頭,促狹道,「還是換曠姐來抱吧!」

「她?」陸晉瞥了程曠一眼。

程曠已經將袖子挽起來,摩拳擦掌,一副「放著我來」的樣子。

她又生龍活虎、臉皮奇厚了,哪裡還有半點頹敗軟弱的影子?

陸晉突然覺得自己心軟得很廉價。

他聳聳肩,淡淡地嫌棄道:「得了,你們看看她的臉。抱她,我還不如去抱頭駱駝,至少乾淨。」

「那我去洗洗?」程曠覥著臉上前獻殷勤。

「就你這張臉,還是別浪費水了!」陸晉嗤之以鼻。

一向溫和的他,第一次表現出極具攻擊性的刻薄。

話一出口,程曠臉上第一次顯出一抹局促來,她有點尷尬地站在原地,手還在下意識地搓著。

陸晉看著她窘迫的表情,心裡暢快極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騙他,連親密接觸的時候也還在騙他。

他猶自不解恨地說:「蒼蠅才不停搓手。」

說完,他便自顧自撥開眾人,走出了會議室。

「你把這麼溫和的小夥子給逼得口吐毒箭啊!」婁雲立即好奇地圍上來,「你到底對陸晉做了什麼?」

「我能做什麼?」程曠訕訕地看著陸晉單薄的背影出神。

「程曠,難道你背著我們對他始亂終棄?」施一源將金魚眼鼓得老大。

「別猜了!」程曠坦然道,「任誰變著花樣被騙,也要發點火吧。他又不是泥菩薩。你們別想得那麼齷齪啊!」

「騙他的,又不只有你一個人,為什麼他不沖我們發火?」婁雲挑眉繼續追問。

「誰讓我現在是總負責人!」程曠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拉倒吧!你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施一源從鼻子里噴出不屑,「你那是總打雜!」

火災后的第三天,基地上空又零星飄了一些雨,降雨量不大,剛剛夠將基地的淺層土壤滋潤。

但這種連續的降雨,在沙漠腹地已非常罕見。

綠島獨立氣候已經形成,「綠餌計劃」第一階段的目標,實現了。

頂著霏霏細雨,陸晉帶著岳川的錄音和遺囑返回了北京。

和他一路同行的,還有程曠、丁克、婁雲和施一源。

他們要親自到綠能集團總部與董事會成員見面,提交他們的實驗成果,申請下一步的項目經費。

黃工程師開車將他們送到了大沙坡的沙漠公路上。

陸晉和程曠五人,坐在紅柳搭建的涼棚里等車。

看著被風吹得歪歪斜斜的矮棚,陸晉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他腦子裡不斷回憶起和程曠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她坐在涼棚里,陽光斜斜照進去,她的臉一半藏在陰影中,一半沐浴著陽光,英俊無比。

而這之後,他一步步接近她,一度觸到她靈魂的深處。可是此刻,他和她卻因為欺騙再次拉遠了距離。

這兩天,她總是有意無意地躲著他,再不肯像曾經那樣形影不離。

此刻,她正低聲和同伴討論著與綠能集團的談判事項。

她那麼近,卻又離他那麼遠。

遠到他根本摸不準,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幸虧大巴車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

上了車,施一源他們故意搶了位置,只留了最後一排兩個挨著的座位給他們。

程曠倒也沒有扭捏,直接上去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陸晉剛在她身邊坐下,她便掏出耳機戴上,瞬間遁入自己的世界,躲了起來。

那塞在她耳朵里的紅色光芒一閃一閃,陸晉忍不住仔細打量起來。

耳塞紅得晶瑩剔透,像一隻剛剛從胸膛里挖出來、尚在跳動的心臟,Logo是個長翅膀的裸體女人在昂首飛翔。

他知道,那是JHAudio的JH16私模定製款,能完美貼合購買者的耳道弧度,舒適得仿若無物。

真闊氣!買這對耳機的錢能買一台5DMarkⅢ了。

陸晉想到自己剛到阿富汗的時候,省吃儉用三年,才買了一件防彈背心。

真有錢!

見陸晉一直盯著自己的耳機看,程曠轉過臉瞥了他一眼。

「想聽?」她問。

「嗯!」陸晉不好承認他只是單純對耳機感興趣。

程曠便從耳朵里扯出一隻耳塞遞給他:「湊合聽一下吧,耳塞大小可能不適合你。」

耳塞一塞進陸晉的耳洞,震天響的音樂差點把他從座位上炸得跳起來。

他抬手示意程曠把音量調小。

程曠皺了一下眉,小聲聽重金屬搖滾有什麼意思?

這男人真麻煩。

可是想到陸晉還要替他們在岳彤面前遮掩,她立即投降,把聲音調小了好幾格。

想了想,她換了一張適合這個音量聽的偏古典風格的交響金屬選輯。

陸晉一邊看著窗外金絲絨一般鋪陳在道路旁的沙丘,一邊聽著耳塞里傳出來的陰鬱音樂,一個女人空靈單薄的聲音在低低泣訴著——

「Areyoutheone,ThetravellerintimewhohascomeTohealmywoundstoleadmetothesun…」

陸晉一下就被這歌詞給擊中了。

「你就是那個他?那個正好闖入,治癒我的哀傷、帶給我陽光、與我一起漫步於林間小徑直到永遠的那個他嗎?你就是那個他?那個在永恆的夜空里,用螢火蟲般閃亮的眼神,與我在對視中,迎來晨光的那個他……」

她放這歌是什麼用意?

陸晉忽然有些忐忑,這個Theone,是在說他嗎?

陸晉在國外待過十年,深知西方國家裡,女人們對Theone這個詞的定義。她們對這個詞所寄託的情感,絕非字面意思那麼簡單。

程曠是在借這首歌暗示什麼?

他是她的Theone?

程曠一見陸晉的臉色,便知道他誤會了。

音樂其實是隨機播放的。

但這首歌,是她在好幾個失眠的夜裡,反覆聆聽過的,所以自動排序到了前面。

她暗自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怎麼就偏偏放了這首歌呢?

真是尷尬!

大哥,你千萬不要多想啊!程曠暗自祈禱。

但那歌詞分明是在唱他和她的故事啊。

唱他的突然闖入。

唱他與她在林間一次次漫步,沐浴著晨曦,披掛著星光,迎著黃昏時金銅色的微風……

唱他們也在暗夜中默默對視,目光中閃爍的情愫比螢火更明亮。

當時聽到這首歌,程曠自己其實也想多了。

所以,才會在寂靜無人的深夜裡循環播放吧。

還好,這首歌不長,很快就放完了。

程曠舒了口氣。

「Idriftonalonelylake,Alakeofthedarknessyouforsake,I'mfallingaparthereinthislife…(我在一面孤獨的湖上漂流,一面你逃離的黑暗源頭,我的生活在此破碎……)」

陸晉的眉頭一下皺起,這又是什麼意思?

怪他拋下她離開?

可明明,是她主動和他劃清界限的啊!

程曠在心裡發出一聲哀號!

Sirenia的這首Thislonelylake難道不是在隱射他們在翡翠湖裡春風一度,陸晉拍拍屁股走了,留她獨自面對這黑暗的一切?

她以前怎麼沒發現這是一張怨婦專輯?

程曠想要把這首歌快速跳過,但是又怕陸晉誤會她心虛,只能咬牙硬撐著。

還好,陸晉臉上再沒出現任何不合時宜的表情。

兩個人各懷心事,故此在漫長的車程中,全無交流。

程曠完全沒有發現,一向光明磊落、拿得起放得下的她,開始變得患得患失了。

而陸晉也沒有發現,他在程曠面前,再也做不回那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了。

在一陣沉默中,大巴車搖搖晃晃地向前賓士。

這種長途班車是沒有空調的,好幾個民族的人擠在一起,各自的生活習慣養成各自濃郁的體味,在瘋狂分泌的汗液里蒸騰而出,再混雜著驅蚊藥水和香料的味道,比捕蒼蠅用的籠子效果還要好。

程曠將車窗徹底打開,任由熱烘烘的風吹進來,細細的沙刮在臉上,她竟然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陸晉略帶薄繭的手撫摸著她光裸的脊背時,也是這樣的感覺。

她不由得紅了臉。

陸晉見她耳珠突然殷紅如胭脂花瓣,不明所以,體貼地問:「是不是太曬了?要和我換個位置嗎?」

說話時,他口腔里漱口水清甜的薄荷味便傳到她的鼻端。程曠咽了一下口水,忍住想要用力咬一口他的嘴唇的衝動,冷冷道:「謝啦!不用。」

女人都難伺候,女土匪也不例外。

陸晉轉過頭望向窗外,掩飾自己的尷尬。

路邊起伏的沙海漸漸換作平坦戈壁,戈壁上又稀稀拉拉長出草,像癩子的頭髮,東一撮西一簇。

又開了幾個鐘頭,路的兩邊便是山了。

只是那山也是黃禿禿的,一片接一片種著防風林和細細瘦瘦的果樹,風一吹就揚起一層細沙。

這就像給禿子植髮,管不了幾天。

這些地方都是不下雨的,只有靠埋在地里的水管,自動往外噴著比樹還要細弱的水柱,好使貧瘠的土地不至於龜裂沙化,種下的樹不至於乾渴而死。

水柱噴到乾燥的空氣里,立即就蒸發了一半。

水資源在乾旱地區極度缺乏,這樣的灌溉並不能維持很久,反而會令地下水資源越發稀缺。

這無異於飲鴆止渴。

樹還是會枯死,死了再種,種了再死。

如此往複,不過是對生命的浪費,也是對乾旱的無奈。

陸晉突然覺得程曠他們很偉大——他們能夠在漫天黃沙中,重建生命體系,重新把黃沙變成土壤,這是多麼了不起的功績啊。

他又覺得身邊這個女人,沒那麼可惡了。

幸虧再漫長的車程都有結束的時候。

一行人進到庫爾勒機場,那一刻空調吐出的涼爽冷氣像乾爽的絲綢,包裹著從咸濕膠水裡撈出來的眾人,他們忍不住都長舒了口氣。

這是陸晉四個多月來,第一次回到空調環境里。

他突然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遠離物質文明,在簡陋的環境中感受大自然的美好與惡劣,順應它,改變它,就是眼前這幾個人全部的生活。

在熱鬧舒適的大都市生活久了,很難有人願意待在那樣貧瘠寂寞的地方。可是,這群人做出了非常人的選擇。

而此刻,他們還在奮戰,還想要再回到那一望無際的黃沙中。

陸晉有些恍惚地跟著眾人,到安檢口排隊。

他面前的程曠、施一源、丁克、婁雲和他們身邊衣著光鮮的旅客是那樣截然不同。

他們臉色黝黑、衣著陳舊,身上散發著木槿花葉子的腥澀味,加上在罐頭似的長途大巴車裡捂了一身臭汗,排隊的旅客都皺著眉毛,下意識地躲他們遠一些。

站在時髦的人群里,丁克和施一源顯得有些拘束,尤其是施一源,一直盯著自己腳上那雙土灰色的膠鞋,好像那上面馬上要開出一朵奇異的花來。

往日赤子般的天真淳樸、貧嘴逗趣,都躲了起來。

他們從旁人的眼光里,看到了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

程曠倒是安之若素,一直戴著耳機,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中,兩條大長腿還有節律地抖動著,自在得很,好似她和別人並沒有任何不同。

其實,她不過是想要用這種方式,將自己與周圍的人隔離開吧?

婁雲倒是挺鎮定,唇邊掛著一抹淡然的微笑,沉靜地看著前面花花綠綠的廣告牌,好似在與闊別已久的生活親熱地打招呼。

隊伍慢慢移動,突然,兩名安保人員從安檢台後面走了出來,走到程曠身邊,低聲和她交談了幾句,陸晉便見程曠被他們帶走了。

陸晉忙要上去,程曠卻用手勢示意他不用跟來,繼續過安檢就好。

陸晉按捺住,看著程曠被帶離了大廳。

等過了安檢,見婁雲他們滿不在乎的樣子,他忍不住有些擔心地說道:「程曠被機場警察帶走了……」

「別擔心,沒事兒!我們都習慣了!」施一源笑嘻嘻地回答,「程曠這副德行,走哪兒都會被當作嫌疑分子。肯定是帶她去做進一步的身份確認,一會兒准能被放出來。」

陸晉這才想起,程曠臉上還戴著個黑色的獨眼罩。這種裝扮想不引起安保人員的注意都難。

十幾分鐘后,程曠就從安檢口走了進來。

果然,她是被盤問了一陣,又出示了證件,檢查了隨身物品,被嚴格搜身後,就放了出來。

看著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陸晉心裡有些難過。

但具體難過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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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月光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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