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戰局

蓉兒伺候我梳洗完畢，我草草地盤了盤小兩把頭，便由蓉兒帶路，規規矩矩地赴儀鸞殿接受慈禧的召見。

那天的太陽光線特別的毒，雖然已是晚秋，小風掃殘葉，給人一種失落感。

「小蓉子，能告訴我皇太後為什麼急著召見我嗎？」我拉了拉蓉兒的衣襟，央求般問道。

蓉兒友善地一笑：「回小主的話，今日盡量不要亂說話，讓老佛爺自己作決定吧。」

說著說著就到了殿外，蓉兒入內通傳，不一會兒，宣我進去請安。

過了一夜，慈禧的精神狀態沒有什麼好的起色，看起來還為這事煩惱。

「奴才給皇太后請安。」我用手扶了扶兩把頭。

「起來吧，你先站一邊。」慈禧緩緩地招了招手，我機敏地向四周打量，發現大公主、皇后、姐姐、慧皇妃、李蓮英、崔玉桂都在場站著，看起來，今日是準備定案了。

「真沒想到，玲兒昨夜竟然在儀鸞殿自盡了，臨死前給本宮留下一張口供，慧妃，對於玲兒的死，你怎麼解釋？」

「什麼？玲兒自盡了？」慈禧的話像當頭霹靂一般，震得我兩眼發矇。

「老佛爺，這」慧妃也驚呆了，一時間打住了口，說不出話來，好久又轉了性子賠笑道：」老佛爺，玲兒性子倔，除了這個個，婢子真的說不出什麼了。「

」慧皇妃，如果不是你綁架了玲兒的家人，逼她做假證陷害珍妃，她怎麼可能尋短見！「大公主憤慨起來。

」這個，公主殿下誤會了，昨日玲兒所供都是她自己要說的，沒有人逼她呀。「慧妃矢口否認。

」慧妃，你也不用再裝了，玲兒死前，已經說得一清二楚，她作證全部是因為你綁架了她的家人，還有她的哥哥儀征的確是被高富派人毒害的，這個我已經派人查明了。「慈禧虎著臉冷笑道。

」老佛爺，您可不能只聽公主殿下的一面之詞，珍妃勾結外臣，意欲謀反，這是有真憑實據的！「慧妃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騰跪下，聲淚俱下的叩頭奏道。

」看來此人今日是不鬧個天昏地暗絕不干休了。「大公主長嘆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這裡是什麼地方，不是你們哭鼻子的去處，跟號喪似地。「慈禧有些不賴煩了。

「嗯！」這時，慧妃一旁的皇后靜芬用金絲帕子捂著嘴哼了一聲。

「皇后，我想聽聽你對這件事的看法，你作為正宮，應該處理此事。」慈禧轉頭充滿期望地看著靜芬。

「回皇額娘的話，兒臣認為珍妃該罰！」靜芬毫不猶豫地跪下回話道。

在場的人頓時都屏住了呼吸。慈禧看起來明顯對皇後偏向性極大的判斷有些不滿意，只是輕描淡寫地哼了一聲，繼續問道：」皇后，你能說出理由嗎？「

」回皇額娘的話，兒臣的理由是不成規矩不成方圓，珍妃作為皇妃，一點都不守宮裡規矩，不但和曾經是她老師的外臣文廷式互相書信往來，還數次在皇上面前干預朝政，更令人髮指的是，她竟然敢穿黃袍照相，在宮外開照相館，把洋人的東西弄進宮瞎折騰，嚴重影響皇宮風水了，總之，兒臣作為後宮之主，不懲治她如何對的起列祖列宗？「皇后洋洋洒洒地說了一大通。

慈禧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得不錯。「

」皇后，這話雖然不差，但是總該讓珍兒把賣官的案子查明，再問她的罪，這才叫一秉大公呢。「大公主極力說道。

」公主殿下，依老奴之見就不必查了吧，案子是明擺的事，景仁宮就是賣官的屋主，何必賊喊做賊！「李蓮英終於跳了出來。

」老佛爺，玲兒自殺疑點重重，她突然翻案很有可能是被珍妃逼迫所致，您可千萬不能被珍妃矇混過關！「慧妃雙目放光，繼續以絕對肯定的口氣說道。

」啟稟老佛爺，景仁宮總管高萬支已經招了，指示他賣官的人就是珍主子！「崔玉桂也不失時機地跪倒御前。

」那皇后，你認為應該如何處置珍妃？「慈禧緩緩地問皇后道。

靜芬張開嘴，只說了兩個字：」賜死！「這這兩個字一氣呵成，再度震驚了整個儀鸞殿。

我的心瞬間變得涼嗖嗖的，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靜芬會這麼堅決。

靜芬的眼中閃爍著淚花，昨晚慧皇妃對她說的話突然再度浮現在她的眼帘，想鋒利的鋼刀刺激著她的腦神經。

」靜芬，其實我真的十分可憐你，你的姑媽是皇太后，你是皇后，而你姑媽愛的不是你，皇上愛的也不是你。一個自稱是你姐妹的人幾乎搶走了本該你所擁有的一切，而你竟然還幫她說話，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大度！「鍾粹宮，微暗的燭光在牆壁倒映著慧妃近似魔鬼的面龐。

」這個人是珍兒，我明白，我也恨她，恨她太乖巧，太招人愛，太喜歡自作聰明，她完全搶走了皇上的心，以至於皇上根本沒把我這個表姐放在任何位置上，不過「靜芬恨恨地咬了咬牙齒，長嘆了一口氣。

」所以靜芬，你的命運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上，跟我聯手，弄死珍妃這個自大的丫頭，珍妃死後，皇上雖然會傷心，但是過一段時間，他就會忘記珍妃，靜芬，該是狠狠心的時候了！「慧妃露出詭異的微笑。

」慧皇妃真是心狠手辣呀，大概，害死了珍妃以後，她就會想辦法，把她的妹妹重新接進宮，取代珍妃的位置，我該怎麼辦？「靜芬猶豫了。

「賜死！「靜芬銳利的聲音在儀鸞殿內持續回蕩。

」老佛爺，珍兒罪不至死呀，就是有罪，那也是婢子這個姐姐教導無方，請老佛爺處罰婢子一個人吧！「姐姐焦急地跪在慈禧當前，連續叩首。

」姐姐，快起來，這事與你無關，老佛爺，都是珍兒的錯，你要處死，就處死珍兒一個人吧。「我也急紅了眼，拉著姐姐的衣襟跪下求道。

」你們這姐倆倒是情深，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慧妃上前舉起手指著喝道。

」好了，來人，賞珍貴人白綾一段，讓她自行了斷吧。「慈禧閉上眼睛，冷冰冰地吐出這幾個字。

儀鸞殿的氣氛更凝固了，李蓮英、崔玉桂、蓉兒的臉都嚇得煞白。

」皇爸爸，皇爸爸，兒臣有事求見。「宮外傳來一陣喧嘩。

」這分明是皇帝的聲音，是誰給他報信的？「慈禧睜開鳳目，很不滿意地看了看四周。

誰也不敢接話。」讓皇帝進來！「慈禧揮了揮手。

光緒還穿著朝服，心急火燎地上前跪下：」皇爸爸，兒臣在外面都聽到了，皇后要處死珍兒，請皇爸爸給兒臣一個面子，給珍兒一個機會吧。「

」皇帝，這才幾刻鐘，你就像不要命一樣的趕了過來，難道朝政你不問了嗎？「慈禧顯得很不高興。

」皇爸爸，兒臣覺得，後宮這個案子是天大的冤案，還請皇爸爸千萬不要武斷，否則，兒臣真的會後悔莫及的。「光緒又一口氣叩了幾個頭，用堅定的口氣回話，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摸樣。

」夠了，皇帝，你這是想威脅本宮呀。「慈禧憤怒了。

「兒臣只是希望皇爸爸以後再想起這件事時不至於後悔。」光緒一改從前懦弱的表現，昂起頭用真誠的口氣回話道。

「皇額娘，就算給皇上一個面子吧。」大公主趁機央求道。

「算了，李蓮英，暫時撤去白綾，將珍兒打入三所冷宮，永遠不許她見皇帝！」慈禧猶豫了許久，方才轉過性子，點了一下頭。

如同凶神惡煞的太監將我直接押了起來。

「老佛爺，千萬不能放虎歸山，珍妃圖謀造反，敢穿龍袍，實在是一個有野心的人，為了大清江山，您不能手軟呀。」慧皇妃向靜芬使了一個很毒的眼神，靜芬便一下子攔住了我們，跪在當前，大聲喊道。

「皇後主子，你今天是什麼意思，老佛爺都已經下旨了，你為什麼要抗命？」姐姐眼裡飈著淚花，委屈地哭道。

「老佛爺，既然皇後主子也不反對處死珍妃，依婢子的意思，關冷宮也是死，賜死也是死，倒不如給珍妃一個痛快，賜她恩典吧。」慧妃不失時機地加了一把火。

「胡說！慧皇妃，你這麼急著要珍妃死是不是想殺人滅口，你說，珍妃穿龍袍的照片你是從哪得來，阿程又是怎麼回事？」大公主氣得柳眉直豎，指著慧皇妃斥責道。

「阿程曾經是榮禧堂宮女，現在也是我的侍女，她無故失蹤我怎麼一點不知道，老佛爺，您應該問一問阿程，上回榮禧堂鬧鬼，還有皇后被嚇的事實是什麼？「姐姐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安危，一席話提醒了慈禧。

」將阿程押上來吧。「慈禧瞄了李蓮英一眼。

」嗻，老佛爺！「李蓮英弓著腰緩緩地退了下去。

過了半個時辰，榮禧堂的小安子突然慌慌張張地連滾帶爬進來，口裡亂喊亂叫：」老佛爺，大事不好了！阿程自盡了！「

」亂喊什麼？也不怕驚了老佛爺的駕！「慧皇妃斥責道。

」哼哼。「慈禧冷笑了幾聲，冷靜地說道：」既然阿程都死了，那這案子也不審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皇爸爸，請您饒恕珍兒這一回。「光緒痛哭流涕地噗通跪了下來。

」為了一個犯事的妃子，成這個樣子，哪還像個皇帝，起來，李蓮英，把珍妃押去冷宮吧。「慈禧無奈地揮了揮手。

」慧皇妃，這一次我們可是大獲全勝，既教訓了珍妃，穩固了我皇后的地位，又將那些不光彩的事都轉嫁在了她的身上，這回珍妃這蹄子可是身敗名裂了。「靜芬解恨般地哈哈大笑。

」要得便是如此，皇後主子，下面如何抓住皇上的心就要靠你自己了。「慧皇妃應和著眉開眼笑。

」慧妃姐姐。「靜芬突然想起慧皇妃的妹妹富察綺雲的事來，一股深深的不安全感籠罩在她的心中。

」皇后，現在還不是煩別的時候，珍妃這賤人不死，早晚都是你我的心頭大患，現在皇帝被她迷壞了，拚命保護這狐媚子，老佛爺心裡很不高興，我們要趁這機會再加把火，一定要把她治死，這才能絕後患！「慧皇妃似乎察覺出了靜芬的不安，便假裝著和顏悅色笑了笑，緩和氣氛，然後說出她的狠毒計劃。

事情發生在我被關進三所的第二天。

」小李子，這儀鸞殿外怎麼這麼吵呀？「慈禧在榻上剛剛小憩了一會子，便聽見暖閣外沸沸揚揚的吵鬧聲，不禁心頭大怒，喚了李蓮英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李蓮英應聲退出去，須臾又返回奏道：」老佛爺，宮外是同治爺的幾名遺孀，還有幾個軍機大臣，吵鬧著要老佛爺明正國法，將賣官鬻爵的珍妃依律處死，以正視聽。「

」胡鬧，軍機大臣怎麼和後宮的人串成一處？真是了不得了。「慈禧板著臉起來一揮手：」你在前導著，本宮要出去看看！「

殿外跪著的軍機大臣孫毓汶等人一見慈禧蠟白著臉，在李蓮英的攙扶下步了出來，立即齊聲呼道：」老佛爺英明！「

後宮的幾個太妃哭鬧著呼道：」老佛爺做主，這回一定不能饒了珍妃這個妖精。「

」你們這是幹什麼？是誰要你們這麼做的，快滾！「慈禧鳳目圓睜，嚇得這班大臣、嬪妃誠惶誠恐，退了下去。

就這樣一連幾天，後宮的人和下了朝的朝臣天天來儀鸞殿找慈禧哭鬧，慈禧心中明白，但一時間也不好下決定，不禁氣急敗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