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在一起

第88章 在一起

彷彿一首歌,將他們完整的帶回到了青春,他們看到了曾經那個青澀的自己。

那個曾經等在樹下的明亮少年。

那個曾經奮不顧身的自己。

那個曾經愛而不得,如飛蛾撲火般的我們。

佟春夏被這氣氛感染,眼睛紅紅,有些想哭。

許是這燈火太亮,許是這大合唱,許是這夜空太美。

許是因為她愛的人,此刻站在她的身後。

許是她想要的,此刻全都有了。

段宴秋歪頭,看見她竟真的哭出來了。他抬手,落在眼角,輕輕抹去她的淚痕,他的聲音溫柔得彷彿要滴出水來,在她耳畔瀅瀅迴響,「哭什麼?」

「我哭我的青春。」

段宴秋反問,「你的青春不都是我嗎?」

佟春夏白他一眼,「誰說的。還有馬德年、周天祁、孟庭、鍾建國……」

段宴秋唇角抿緊,面色逐漸緊繃。

因為佟春夏念的,全是高中的時候瘋狂追求過她的男生。

看見段宴秋慢慢緊皺的眉頭以及發青的臉色,佟春夏終於樂不可支,察覺那人要動手,佟春夏尖笑一聲,四處逃竄開去。

可誰知,變故只在陡然間。

草坪上本就人群眾多,大家全是人擠人,段宴秋轉身剛走了兩步便撞到了一個女生。

那女生穿著高跟鞋,本就沒站穩,被段宴秋一個大力衝擊直接撞到了旁邊男生的懷裡。

「幹嘛呢,沒長眼睛啊?!!」那男生白白胖胖的,手臂上有紋身,頸子上戴著一條金項鏈,留著寸頭,張口說話就是流里流氣,「你他媽撞我女人了,眼瞎啊你!」

段宴秋還沒來得及說話,佟春夏已經百米衝刺過來護犢子了。

「你凶什麼凶?!」佟春夏一副凶神惡煞要干架的樣子,「這不是晚上燈光暗沒看到嗎,我男朋友已經準備道歉了,你一上來這麼凶是要打架嗎?!」

估計那小青年也沒想到段宴秋身後那女的那麼凶,張牙舞爪的,囂張得不得了,他愣了一下才道:「那他道歉了嗎?」

「那你給他機會了嗎?!」

「那他現在可以道歉啊!」

「你爬山幹嘛讓你女朋友穿那麼高的鞋啊?」

「我靠你少他媽東拉西扯,讓你男人過來道歉!他剛才撞到我女朋友了。」

「你女朋友是充氣的啊,一撞就漏氣啊?!」

那胖子氣得不行,當下破口大罵道:「老子就沒見過像你這麼胡攪蠻纏的女人,撞了人不道歉,嘴巴還這麼厲害——」

「誰讓你對我男朋友這麼凶的?!」

段宴秋此刻竟然偏著頭,看著佟春夏。

他像是第一次認識佟春夏一樣,記憶里佟春夏什麼時候這麼張揚跋扈了?

她向來都是不被摸到逆鱗絕對不出手的人,扮柔弱裝可憐,不是她最愛乾的事情嗎?

此刻怎麼一點就炸,跟炸了毛的貓一樣?

而且她怎麼這麼不講理?

她不講理的樣子,怎麼這麼可愛?

終於,那邊被撞的女生反應過來,連忙拉了拉胖子,小聲道:「算了,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別惹事了啊。」

佟春夏卻突然換上了一副很甜美的樣子,對那個被撞的女生溫柔道:「這位小姐,對不起哦,我剛才和我男朋友打鬧,不小心撞到了你,沒事兒吧?」

那姑娘顯然被她變臉速度給嚇到了,連忙結結巴巴道:「哦…沒事兒…沒事……」

春夏又拉下臉來,沖胖子大聲吼道:「你女朋友都說沒事了,你個大老爺們還要跟我斤斤計較嗎?」

段宴秋竟也對那被撞的姑娘道:「對不起,剛才撞到你了。」

那姑娘這才看清段宴秋的樣子,她一下臉就紅了,整個人似一下變得扭扭捏捏,連聲音都聽不到了,「沒事……沒事……」

佟春夏暗中捅了捅段宴秋,惡狠狠道:「不許你勾引女人。」

段宴秋無辜道:「我沒有。我只是跟她說了兩句話。」

「你都跟她說話了,你還不承認你勾引了她?」

那胖子自討沒趣,揮了揮手,讓他們走。

佟春夏剛一轉身,就聽見背後那胖子突然像發現了什麼似的,大聲道:「還是個瘸子啊?!那就好好獃在家裡嘛,出來給別人添什麼亂,一點社會公德心都沒有。」

佟春夏眼眸突然沉了下來,轉身道:「你說什麼?!」

那胖子看兩個人轉過來,有些心虛,尤其是看到段宴秋。

那個男人明明年紀不大,可眯眼看著你的時候氣勢驚人,竟讓人有種發怵的感覺。

他挺了挺胸膛,「我哪句話說錯了?這裡這麼多人,要是身上有殘疾就不要出來,萬一磕了碰了還麻煩別人。還有你,好端端的一個姑娘,怎麼跟他這種人在一起?怎麼,他很有錢嗎?」

佟春夏冷然的盯著他,一字一句道:「道歉。」

「我道什麼歉,我哪句話說錯了?!」那胖子見佟春夏臉色不好,愈發得意,「本來就是嘛,腿腳不方便就不要出來啊……」

那胖子的女朋友見段晏秋和佟春夏看起來不像善茬,只怕自己男朋友惹事,連忙拉著她男朋友離開是非之地,還一面給佟春夏和段晏秋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男朋友不是故意的……他這個人就是嘴巴臭…他沒有惡意的…」

佟春夏才不管,黑著臉上前就要去抓那個胖子。

段晏秋卻一把抓住了她,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盯著她,「幹什麼?」

「我讓他給你道歉。」

「跟這種人沒什麼好計較的。」

段晏秋這話說得很輕鬆,可春夏聽了十分不是滋味,「那怎麼辦,就任憑別人亂說?」

段晏秋卻微微一笑,十分坦然,「那要不然你把他抓回來打一頓?」

佟春夏看著段晏秋平靜無波的臉,眉間輕蹙,「段晏秋,你不生氣嗎?」

段晏秋的眼睛猶如幽幽深泉,舞台上的那些燈光彷彿在他眼底也掀不開波瀾,他淡淡道:「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會。可如果每天都能聽見,也就無所謂了。畢竟…我不能跟每個陌生人都去計較一番…」

佟春夏聽見這話的是,心口突然一疼。

她以前從來沒有關注過殘疾人,只知道在中國,很少看見獨立出行的殘疾人。

她甚至沒有想過其中原因。

她只知道,在路上看見了殘疾人,她會控制自己不去多看,假裝他和別人沒什麼兩樣,便是尊重。

佟春夏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很想安慰他,可是他似乎並不在意。更何況這樣的事情,她不知道怎麼安慰。

他真的不在意嗎?

佟春夏不知道,她只知道,段晏秋眼裡的光在瞬間熄滅了,只剩下往日冰冷的銳利。

一種無言的難堪的情緒在兩個人之間蔓延,瞬間澆滅了剛才所有的浪漫。

段晏秋突然道:「我的腳有點疼,站不了這麼久,你在這裡玩,我去邊上等你吧。」

「我跟你一起去。」佟春夏連忙道。

段晏秋只是微微一笑,「不用了,好不容易來一次音樂節,你就好好跟陸清歡他們一起玩,我在那邊的涼棚等你。」

說罷,段晏秋還指了指不遠處的涼棚。

佟春夏有些遲疑的看著段晏秋轉身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追上去,她不知道段晏秋是不是需要時間獨處。

月色凄凄,五顏六色的燈光閃耀,來來往往的人群,明明這般熱鬧的場景,可不知為何,段晏秋的背影看起來那般落寞。

佟春夏略一遲疑,便穿過人群,跟了上去。

她默默的跟在他背後。

段晏秋走得急,在人群之中穿梭,音樂聲震耳發聵,他竟好似完全沒有察覺她跟著他。

走到涼棚處,段晏秋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將左腿伸直放在地上。老闆很快熱心的端來了一杯茶,他喝了半口又放下,隨後他的左手,似有意無意的在膝蓋處摩挲。

剛坐沒幾分鐘,眼前的光突然被人遮擋了。

一抬眼,才看見是佟春夏。

她笑眯眯的站在他面前,挑了挑眉,隨後坐在他旁邊。

段晏秋問:「不是讓你好好玩嗎?」

「你都走了,一點意思都沒有。」

「非要跟我一起玩才有意思?」

「那不然呢。」佟春夏偏頭看著他,眼睛深處似有星星,「本來就要兩個人在一起才有意思。再說你走了的話,我一個人在那裡,無異於小鮮肉掉進了狼堆,你知道今晚有多少男生找我要電話號碼嗎?」

段晏秋輕輕一笑,「抱歉,我沒想到你也會這麼粘人。」

佟春夏皺眉,似很不開心一般,「我怎麼感覺你在罵我?」

段晏秋連忙擺手,「只是想起以前你從來不粘我,特別獨立,特別自我,約會也一定要約你好幾次,你才勉強答應一次。」

佟春夏很自然的挽著他的手臂,兩個人肩貼肩,女孩子的聲音就在他耳邊,他甚至感覺到了她的呼氣聲。

佟春夏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盯著他,「以前那是矜持。再說了,你沒聽說過…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嗎?」

佟春夏明顯感覺到段晏秋身體一僵。

她壞心突起,順勢在他耳朵上吻了一下。

果然段晏秋的皮膚上有肉眼可見的雞皮疙瘩,他的耳根子瞬間通紅。

佟春夏突然想起了什麼時候,捂住嘴巴,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段晏秋…你不會…不會為我守身如玉到現在吧?」

段晏秋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男人的臉在燈光下顯得通紅,氣勢卻不輸半分,「佟春夏,你屬猴嗎,給根桿就往上爬?嗯?」

春夏被他捏著下巴,含含糊糊道:「我屬狗。」

話音剛落,她歪頭,一口咬在了段晏秋的虎口上。

還好段晏秋縮得快。

段晏秋好看的眉毛皺成一團,指著手上一排牙印道:「佟春夏,十年過去,你還惡行不改。你自己看,上次咬的牙印還在呢。」

佟春夏湊過去一看,果然看見段晏秋手上明晃晃的一排牙印。雖然有些淡化,但仍然看得出她當年的傑作。

她撫掌而笑,「不愧是我。」

腦袋瓜被彈了一下,段晏秋又好氣又好笑的瞪著她,「你真屬狗,還是法斗那種身形又小吠得最凶的那種。」

佟春夏見他又將手放在膝蓋上來回摩挲,她心裡一緊,有些不安問道:「怎麼了,你腿疼得厲害嗎?」

「不是大事。」段晏秋下意識的收回了手,「可能要下大雨了吧,關節有點酸痛。」

佟春夏望了望天,只看見月亮還掛著,四下一片大亮,沒有絲毫下雨的預兆。

段晏秋說得輕鬆,可佟春夏明明看見他在忍著。

他側面的下顎線崩得很緊,顯然是在忍耐著極大的疼痛。

佟春夏一時呆在那裡,不知該做些什麼。段晏秋見她面露擔憂,勉強笑了笑,摸了一下她的頭,「不用擔心,忍一下就過去了。」

佟春夏左思右想,突然想起陳琛車裡好像有薄毯,她立刻站起身來,「你在這裡等我,我去拿個東西。」

佟春夏身形嬌小,很利落的穿過人群,先是找陳琛借了車鑰匙,然後去外面的露天停車場找到車子,拿出薄毯。

因他們來得晚,車子停在了離舞台很遠的停車場,這來來回回至少需要半個多小時。

春夏抱著毯子,腳下步子飛快,一抬頭卻看見月亮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夜空之中陰雲密布,四下里的風似乎更大了,隱約看著真有幾分要下雨的感覺。

春夏有些恍然。

難不成真的要下雨了?

她略一猶豫,便又回去拿了傘。

在回來的路上,春夏心裡百味雜陳。

她口口聲聲說喜歡段晏秋,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去學一點關於殘疾人護理方面的東西。

她甚至不曾了解過當年段晏秋褲腿之下藏著的半截殘肢到底長什麼樣子。

可能她從來不覺得他是殘疾人。

可當他們同處在社會中時,春夏仍然感覺到來自很多人的惡意。比如那些凝視許久的好奇眼神,比如惋惜和同情的搖頭,比如他們走過的地方自動微微讓開的人群。

春夏被突如其來的難過淹沒了。

她不過是經歷了幾次而已,可段晏秋卻每天都要經歷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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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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