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大發脾氣
陸清歡的聲音刺耳無比,彷彿穿過了手機線爬過來掐她的脖子。
她有時候覺得陸清歡就像是她的后媽,而且是特別凶特別愛管她的后媽。
「那個……你別激動……容易乳腺癌……我挺好的,不用擔心!」
對面那人如潑婦一般咆哮,「滾犢子,你現在人在哪兒!!」
春夏看了一眼外面的牌子,「我現在在鎮原村的加油站這邊呢。」
「好,你在那兒別動,你給我等著!」
陸清歡說完這話,不給佟春夏任何伸冤的機會,就把電話給掛了。
佟春夏拿著手機眨了眨眼,陸清歡讓她等著,難不成要順著網線爬過來打她?
一想起發飆的陸清歡,佟春夏背後有些發寒。
完了,她怎麼有種小學生出去上網被父母當場抓獲的害怕感?
春夏連忙在手機上敲字。
——爸爸我錯了,原諒我吧。
半天不見陸清歡回應,佟春夏心頭有些發毛了,又發了一條。
——爸爸我以後再也不陰陽怪氣了。我祝你和陳琛百年好合早生貴子。請原諒我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吧。
完了完了,陸清歡不回復她了。
佟春夏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左等右等了半天,才等來陸清歡一句。
——段宴秋已經去找你了,你好自為之吧,我明天來給你收屍。
佟春夏心裡「咯噔」一下,臉色一下煞白。
說時遲那時快,小賣部的門被人粗魯的推開,門上的風鈴尖銳作響。與此同時,冷冽的長風灌入,吹起她的衣裙。
佟春夏扭頭就看見了段宴秋。
只不過那人渾身被雨淋濕了,從頭到腳都是濕漉漉的,像是才從湖裡鑽出來。他的襯衫淋了雨,鄒巴巴的貼在身上,也不知他踩到了什麼,一雙白色的運動鞋上滿是樹葉和泥巴。
那模樣說不出的狼狽。
他的臉色青得可怕,渾身氣壓極低,盯著她的時候,彷彿令周邊三尺的空氣都凝結成了冰。
那雙眼睛,幽冷無比,此刻彷彿有滔天的情緒在壓抑著。
兩人四目相對。
春夏來不及驚呼,那人卻已經徑直走了過來。
隨後他從她手裡奪過了手機。
——哐。
一聲巨響,手機被狠狠砸在了地上,屏幕碎裂,彈在貨架上。
段宴秋不說話,只是胸脯起伏,渾身是水,冰冷的眼睛盯著她。
春夏嚇得不輕,呆在原地,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段宴秋,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她也從來沒有見過他摔東西。
這一刻的段宴秋,冷靜到了極點,也可怕到了極點。
段宴秋高高在上瞥她一眼,語氣是說不出的冷漠。「如果你的手機一直關機,那乾脆別用好了。」
佟春夏是真的有些被嚇到了。
就連店員都被嚇得站了起來,緊貼牆角,站在那裡警惕的看著他們。
佟春夏盯著他,眼睛里有些許的懼意,一字一句說道:「段宴秋,你嚇到我了。」
段宴秋伸手抹了頭上的水,那水順著脖子留下來,他站立的地方,流下一攤水漬。
他也不說話,額前青筋暴起,面色緊繃,顯然在強忍怒氣。
隨後他轉身,走了幾步,卻又倒回來。
他對著佟春夏劈頭蓋臉說道:「佟春夏,你為什麼這麼自私,為什麼做事永遠不帶腦子,為什麼總是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為什麼總是要讓身邊的人為你擔心?!」
「你知不知道我開車找了你快兩個小時,這麼大的雨,你一個人又不認路,手機也關機,這山路晚上什麼都看不見,你還敢一個人開車?!佟春夏,你腦子裡究竟裝的是什麼啊??!!」
段宴秋幾乎是對著她在咆哮著說出這些話。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快被逼瘋了……」段宴秋看著她,面色說不出的冷漠,可眼底的傷痛卻像是一把刀狠狠刺向了佟春夏。
佟春夏低著腦袋,抿著唇,低聲說了一句,「段宴秋,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段宴秋冷笑一聲,轉身而去。
春夏連忙跟了上去。
他的車停在馬路對面,那人一瘸一拐,走得極快。春夏連忙小跑著跟了過去,段宴秋一坐上主駕駛位,車門便被拉開,佟春夏跳上了車。
一雙手小心翼翼的抓住他,抬眼看見了可憐兮兮的佟春夏,「段宴秋,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別生這麼大氣好不好。」
昏黃的燈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臉此刻看上去竟有些陌生。
坐在車裡的段宴秋,大口大口的喘氣,一隻手緊緊箍住方向盤,對著她一字一句道:「佟春夏,你現在別跟我說話,我很討厭你。」
討厭你讓我慌亂成這個樣子。
討厭你讓我變成了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討厭你在我心裡竟是這麼重要。
段宴秋別過頭去,似也察覺自己今晚的失態,他正慢慢平復情緒。
佟春夏被他這麼劈頭蓋臉的訓斥了一番,心頭莫名湧上一種強烈的委屈,就連她的討好,他都無動於衷。
他還說,討厭她。
佟春夏覺得委屈極了,她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泛紅,緊抿著唇不說話。
段宴秋扭過頭看見的便是她這樣子。
要哭不哭,委屈巴巴。
段宴秋冷聲道:「你自己犯了錯,還先哭了?」
佟春夏大聲道:「那我擔心你嘛!我擔心得不得了,怕你受了委屈,自己一個人偷偷躲起來。我又怕你真的腿疼忍著不說,我還怕你因為那死胖子的話難過。要怪就怪你自己,你走又不跟我講,自己說走就走——」
段宴秋微微一愣,緩過神來,「我不是給你發微信了嗎?」
「我怎麼知道你是公司真的有事,還是只是找個借口離開而已。我不是怕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想要陪在你身邊而已。你呢,一上來就凶我……」
佟春夏越說越委屈,越想越委屈,「你以為我就不害怕嗎?我一個女生開車技術又不好,大半夜的一個人開在深山老林里,開到半路手機還沒電了,車還差點沒油了,我要不是滿腦子擔心你,怎麼會大半夜在這兒練車啊?!」
佟春夏自顧自說得很大聲,那是擲地有聲,血淚控訴。
段宴秋一字一句聽得很認真。
偏偏聽到最後那人緊繃的神色陡然放鬆,竟還笑出了聲。
佟春夏愈發委屈,委屈后還帶著那麼點憤怒,她恨恨的捶了他一拳,憤憤道:「你還跟我生氣。那行吧,我也生氣。」
段宴秋盯著她,慢悠悠道:「佟春夏,你怎麼什麼時候都這麼有理?」
佟春夏別過頭去,不理他,獨自生悶氣。
話音剛落,春夏突然覺得眼前的光線都被遮擋了。
段宴秋伸出手來,強勢的擺正她的腦袋,唇上一熱,他的吻居高臨下覆蓋而來。
他力氣之大,將她整個人箍住,她聽見「咚」一聲,她後腦勺竟被逼到了副駕駛的玻璃窗上。
他的吻滾燙無比,柔唇的唇齒交纏,她清楚的嘗到了他口齒之間咖啡的苦香之氣。
退無可退,他將她逼到了絕路。
他的吻劃過她的唇齒,來到耳垂,他的舌頭靈巧的包裹住她的耳垂,春夏不禁嚶嚀了一聲。
外面雨下得更大了。
狹小的車廂里,陡然變得燥熱起來。
春夏心裡仍是氣他,捶在他胸口一拳,隨後推開他,瞪著他惡狠狠道:「不準親。」
段宴秋的臉離她不過一厘米距離,路燈幽幽,她清楚的看見他瞳孔里那個滿臉緋紅的自己。
段宴秋將她抵在副駕駛位上,抬手擦乾了她眼角的淚水,聲音溫柔得一塌糊塗,「對不起,我剛剛不該凶你……我沒有控制我好自己的情緒……」
春夏偏頭。
「我就是……有陰影……很害怕你出什麼事情……」
佟春夏聯想到他的那場車禍,有些心疼,隨後心裡已經軟了些許。
段宴秋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又拿手擺正她的臉,迫使她仰頭和自己四目相對。
「對不起春夏…我嚇到你了……我只是太擔心你了。或者…我給你買一個新手機好不好?」
此刻段晏秋緩了臉色,聲音溫柔得要命,彷彿剛才鐵青著臉生氣的人不是他一樣。
佟春夏瓮聲瓮氣道:「這是新手機的事嗎?」
「那怎麼辦呢,要不然你打我吧。」段宴秋抓著她的手,隨後閉上眼睛,還真是乖巧的等著被打。
佟春夏委屈巴巴道:「我以前都不知道你這麼凶。」
「我以前也不知道你這麼能哭。」
「那你為什麼突然離開嘛?」佟春夏想起這件事就生氣,「而且還不告而別。我以為你…以為你後悔了…」
段晏秋有些無辜的替自己辯解,「我給你發了微信啊。」
「那你為什麼電話一直打不通?」
段晏秋面色沉了一下,似有些凝重,「下午寧州的一個樓盤發生了垮塌,有十幾個工人被掩。項目總監怕擔責,看事情兜不住了,晚上才給我打電話。我本來是想連夜趕過去的。」
佟春夏一驚,「那工人們沒事吧?」
段晏秋抿了抿唇,「現在還不知道情況,消防隊一直在搜救。」
「那現在……怎麼辦?」佟春夏心裡不安,有些愧疚的看著眼前疲累的段晏秋,他看上去很是狼狽,想必一邊擔心她,一邊擔心工地上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事情。」佟春夏思來想去,心中萬分焦急,「那要不然我們現在趕過去吧。」
「現在外面下這麼大雨,連夜趕車,不安全。」段晏秋上下看她一眼,又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兀自說道,「頭髮都濕透了。山裡這麼涼,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似想了一下,段晏秋很快有了決斷,「這樣吧,先找個地方休息。如果雨停了,明天早點出發。」
佟春夏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明天了。」
時間已經是凌晨00:25分。
「那車怎麼辦?」
段晏秋道:「把車鑰匙放在加油站前台,周天祁不是開車了嗎,讓他們明天自己開車來取。你坐我車,我找一個附近的酒店。」
「行,我把車鑰匙放那個前台小哥那裡。」說著佟春夏就要推開車門,段晏秋連忙叫了兩聲,佟春夏見他動作麻利的脫下衣服扔給了她,「外面雨大,沒帶傘,你用衣服遮一下。」
佟春夏「哦」了一聲,手裡抱著他的外套,餘光一瞥logo,心想著這麼貴的外套拿來遮雨,也就他幹得出來。
她拿著車鑰匙穿過車道,走到對面的加油站小賣部里。
她將車鑰匙寄放在前台小哥那裡,前台小哥正在百無聊賴的看綜藝節目,一見她就問:「沒事兒吧?」
許是剛才段晏秋太嚇人,把櫃檯小哥也嚇得不輕。
「沒事,我男朋友。」
櫃檯小哥嘖嘖了兩句,又看了一眼外面停的車,「你們兩…可真夠山崩地裂的…喏,手機給你,我想你應該會要。」
原來櫃檯小哥還特意把剛才段晏秋摔壞的手機撿起來了,「拿回去修一下,說不定還能用。」
佟春夏看手機屏幕都碎了,有些心疼,那小哥又繼續道:「你男朋友怎麼回事,看起來脾氣不太好……你真沒事兒啊?」
佟春夏微微一笑,看著小哥略有些擔憂的表情,解釋道:「他…其實平常脾氣很好,這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發這麼大火。這件事怪我…他可能也是急壞了……」
佟春夏道了謝,轉身離開走幾步卻又被櫃檯小哥神神秘秘的叫了回來。
他左看右看,表情略有一絲猥瑣,瞬間氛圍就像是特gong接頭。
他從柜上的貨物架拿了個東西,神秘的遞給了佟春夏,還挑了挑眉,「如此雨夜,乾柴烈火,我想你應該需要這個。」
佟春夏低頭一看,看見上面碩大幾個杜蕾斯字樣,臉微微紅了。
她終於讀懂了小哥眼裡的猥瑣之氣。
她飛速伸手,像做賊一樣拿過來揣到了自己兜里,隨後很有默契的閉口不言,只是對櫃檯小哥豎了個大拇指。
春夏連忙瘋跑回了車裡。
一拉開車門就聽見段晏秋正火冒三丈的訓人,他滿臉冷漠,下顎線緊繃著,明顯在努力壓抑火氣。
他聲音不大,可字字句句的冷漠和壓力,足以讓電話那頭的人難受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