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不祥之人

黑王穿過大半個寨子，來到了寨牆上，他變得非常怕光，此時已是下午，夕陽西斜，他一邊在牆頂上走動，一邊抬著一隻手，擋住夕陽的西晒。

來到一個城樓中，黑王抓過一個守衛，爆聲詢問：「左歸在哪？」

守衛被黑王的樣子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回應：「他去寨子外面了。」

「把他找回來，快！」

守衛得令，以及著急幾個人，腰捆麻繩從寨牆上滑了下去，一經落地，他們馬不停蹄朝著遠處一座村子奔了過去。

黑王目送守衛門走遠，而後迅速下牆，瘋跑著來到了寨子最東邊的一座木房外，大吼一聲：「大巫！」

大巫掀開門帘，透出半個腦袋：「頭人怎麼來了？」

「我能進去嗎？」黑王急躁地詢問。

大巫好像也被黑王現在的樣子嚇著了，先愣了愣，旋即才點頭。

黑王進屋，在屋子裡快速掃視一周，指著地上的一個包袱大聲質問：「你要離開大寨？」

大巫好像沒有聽出黑王語氣中的問題，點頭應道：「還有很多東西沒有收拾好，明天一早再走。」

黑王眉頭緊蹙，臉色無比陰沉。

大巫盯著黑王觀察了很久，勸慰一聲：「頭人也不要太過憂心了。」

黑王突然抬起頭來，拍了拍大巫的肩膀：「巫，為我的軍隊祈福！」

大巫眼中滿是驚色：「頭人要調動守軍？」

黑王：「對，調動守軍，剷除山妖！」

大巫：「可是山妖強悍，頭人想怎麼剷除它？」

黑王露出十分自信的笑容：「我已經找到了剷除它的辦法，巫，為我和軍隊祈福吧！」

相比於黑王的自信，大巫則顯得愈發擔憂：「頭人要帶多少人去？」

「剩下的守軍全部都帶上，在我們征討山妖的時候，請巫將大寨、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到廣場上吧。」

「頭人要……聚集所有人？」

「讓他們準備好慶功的宴席，我們將在今晚帶回山妖的首級！」

說著，黑王便不再理會正待發獃的大巫，離開了屋子。

我著實有些說不清，現在的黑王，到底還不是原來那個黑王。

如果他是，為何他的變化如此巨大，如果他不是，為什麼他又一心要剷除山妖？

我尾隨黑王回到了石房裡，時間的流逝速度變的很快，直到傍晚，時間流速恢復正常，那個叫左歸的人在兩個守衛的護送下來到石房中。

黑王拍著左歸的肩膀，用一種極具磁性的聲音說：「把所有人都召集起來，我們去找山妖報仇！」

我猜想，黑王現在這種嗓音，很可能具備類似於催眠的效果。

他開口之前，左歸還是一副沉穩幹練的派頭，可話音一出口，左歸就變得異常興奮：「所有人嗎？」

「對所有人。巫會布置術式，請天神庇佑我們。去吧，把大家都召集起來，我們將在天色黑透之前動身！」

左歸用力攥了攥拳頭，轉身離開。

就在左歸邁出房門的瞬間，視野中的光景再次出現了震顫。

就聽梁厚載從旁說道：「邪神的記憶出現了斷層，接下來發生的一些事情，估計和邪神的出現並沒有直接關係。」

震顫先是變得越來越劇烈，所有的東西都出現了重影，隨後，視野中的一切都開始支離破碎，就連光線也跟著破碎了，整個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極黑之後，視野之中又出現了極其刺眼的光芒，之後，視野中再次出現了豐富的色彩，我們又回到了黑王的石房裡。

此時黑王早已不在石房中，而外面的天色也徹底暗了下來。

嗡——

沉悶的號角聲響起，隨之傳來一陣陣喧鬧，那是很多人在嘶吼、吶喊的聲音。

黑王要行動了，那些人喊出來的，都是黑王必勝的口號。

左有道一行因擔心外面人太多，不敢出去，我沒有他們那麼多的顧慮，直接出了門，廣場上人聲鼎沸，大家歡呼雀躍，似乎已經認定黑王肯定能夠凱旋。

這樣的喧囂沒有持續多久，左有道他們出來的時候，黑王正帶領著足有千人的隊伍走出寨門，朝著山口的方向前進。

這群人進入密林的時候，左有道想跟上去，卻被杜康拉住。

杜康說，前面那片林子，就是邪神的記憶邊界，那裡是走不通的，如今大家能做的，只有原地等待。

聽著杜康的話，梁厚載雙手環抱，陷入了沉思。

片刻，他才開口道：「看樣子，邪神並不清楚黑王離開寨子以後所做的事。」

劉尚昂則指指前方那片林子：「也就是說，出了這片林子，也就離開邪神的領域了吧？」

杜康卻搖頭：「走不出去的，邪神的領域原本就是有進無出，想出去，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找出邪神，將其剷除。」

我現在有種感覺，表世界的邪神興許比下沉世界里的邪神還要強悍，光是靠成為邪神之前的一段記憶，就能製造出這樣一個真假難辨的龐大幻境。

可在表世界里，修行者的實力卻受到大幅度壓制，我實在是無法想象，以左有道他們的力量，到底該如何對抗如斯強大的邪神。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這個世界的邪神，似乎都是無解的。

可是再看看左有道他們這群人，不管是左有道自己，還是二爺、杜康、梁厚載、劉尚昂，似乎都十分確信，憑藉他們自己的力量，一定能將邪神掀翻。

那是一種對自身的絕對自信，也是一種認定了人定勝天，正必壓邪的驚人魄力。

這時二爺又開口道：「想要進入邪神的領域，其實也非常困難，在這片領域的外圍，有一道肉眼看不到的牆，正常人一旦接觸到它，就會心神錯亂、崩潰發狂，也只有本身就心智不正常的人，才能穿越牆壁，進入領域的核心地帶。」

這就解釋了，杜康先前為什麼會變得神經兮兮的，看來，他似乎是刻意讓自己進入那種類似於失心瘋的狀態，以穿破邪神布下的牆。

大家說話的時候，梁厚載在大多數時間裡都在環臂沉思，這時他又說道：「去看看大巫在幹什麼吧，我總覺得，邪神把他塑造的太具體了，想必，他與邪神之間，肯定有著很強的聯繫。」

沒有人質疑梁厚載的觀點，大家步調一致，立即回大寨。

此時的大巫正站在寨牆上，望著山口方向出神，一個身披黑色麻布的人匆匆來到牆下，沖大巫驚呼：「村子里出事了！」

這個人來得時機非常巧，黑王剛剛帶著守軍離開，他就來了。

眼下不管村裡出了什麼事，能夠處理的，也只剩下大巫一個人了，況且聽那人的口氣，村子里很可能出了非常嚴重的事情。

大巫收回視線，問牆下的人：「出了什麼事，這麼慌張？」

雖然大巫強行穩住了聲線，但我隱約聽出，他的聲音里有著極強的警惕，彷彿已經預知到了村子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烏拓受了重傷，眼看就要咽氣了！」

大巫眼中的光彩一下子就垮了，那樣的神情，說明他最擔心的事，果真還是發生了。

當時他的整張臉幾乎都是扭曲的，眼中只剩下極端的焦慮和無力的絕望。

蒼天將塌！

大概是見大巫太長時間沒有說話，牆下的人又大聲喊道：「烏拓受到了重擊，昏迷不醒，我來的時候，他的氣息已經非常微弱，大巫趕緊去看看吧。」

大巫眼中出現了極短暫的遲疑，我也不知道他在遲疑什麼，下一刻，他便用力定了定神，離開寨牆，直奔村落。

我跟在大巫後方進了村子，就見幾個身披黑麻的人正引著村民朝大寨方向移動，每一個村民身上都散發著無比歡快的氣息，他們抱著大框食材，似是在為夜間的慶功會做準備。

可我還是想不明白，先前進寨子的時候，廣場上那些人到底在幹什麼。

大巫避開人群，撿小路來到村子外圍的一座草房前。

村子看起來十分富裕，大部分村舍都是寬闊整潔，惟獨這座草房十分破舊，引路的人並不願意進去，只是停在門旁，對大巫說：「烏拓就在裡面，是山馬發現他的。」

大巫點點頭，正要進屋，引路人突然喚一聲：「大巫！」

「怎麼？」

「大巫，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何事？」

「烏拓明明是個不祥之人，可為大巫和頭人這麼看中他？」

大巫無奈地笑笑：「如果有一天，你得了一種我和頭人都治不好的病，你就不會覺得，烏拓是不詳之人了。」

說著，大巫便鑽進了草房裡。

左有道他們可能是擔心屋裡空間太小，進去以後容易暴露行蹤，只敢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地屋子裡張望。

我則跟著大巫進了屋。

山馬也在屋子裡，地上還躺著一個老人。

一看到老人的臉，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他的臉就像是火烤過的老樹皮一樣，皸裂、布滿繭一樣東西，確實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

可除了這些特徵之外，這張臉上的五官我實在太熟悉了。

每天早上起來，我對著鏡子洗漱的時候，都會看到這套五官。

那人的長相，和我一模一樣！

我反應過來，他，就是曾經出現在我夢境之中的人——郭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