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守財奴

李淮山和劉尚昂似乎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劉尚昂稍稍後撤，和李淮山互換位置，李淮山則從背包里抽出了飛爪。

我朝李淮山擺擺手，示意他別妄動，而後摸出三張辟邪符，朝房頂上的老人晃了兩下，凝一口念力，催動符韻。

辟邪符上暗含七道罡炁，雖然這些罡炁遠比不上步罡踏鬥引來的天罡正氣，但對於邪祟來說，依然有著相當強的震懾力。

房頂上的老人儼然能夠感應到辟邪符的存在，符韻一起，它霎時顫了兩顫。

李淮山也跟著提了提飛爪，但總歸沒有將飛爪擲出去。

老人先是慢慢穩定下來，而後慢慢旋身，將正面轉向了我們。

在那張布滿青筋的慘白色老臉上，盤這樣一條碩大的蜈蚣，老人的兩隻眼都像是鼓泡了一樣，白的眼珠幾乎要從眼眶裡爆出來。

那條蜈蚣一動不動地趴著，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又晃動了兩下辟邪符，它只是再次顫了兩下，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動作。

「它臉上的東西，應該是條守財蟲？」忽聽到劉尚昂在後方說道。

我看那老人好像沒什麼威脅，就醬視線轉向了劉尚昂。

劉尚昂眉頭微蹙，沉聲道：「這是一種專門用來守著墓財的蠱蟲，我以前只是從寄魂庄的舊典上看到過關於它的記載，活的還是頭一次見，這東西會附著在邪屍或者鬼物身上，讓邪屍或者鬼物進入陪葬坑，守護墓主人的財物，不過……」

他的視線在老人身上反覆打量了好半天，才接著說道：「這老頭，既不像邪屍，也不是鬼物，我也說不定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李淮山嘆口氣：「世代變遷以後，就經常出現一些我們從未見過的玩意兒。」

「不管它是個什麼，只要是被守財蟲附身的東西，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守財，」劉尚昂端起手電筒，照亮老人臉上的蟲子，「只要咱們不碰這裡的財貨，它就不發難。」

就這麼被耀眼的光束照著，老人和蟲子都沒有任何動作，如果不是一團團陰氣正圍攏著它們不斷打旋，弄不好，我會將它們錯認成兩個死物。

劉尚昂和李淮山似乎都不打算節外生枝，兩人很有默契地與地上的財寶拉開一些距離，而後便躡著腳步，朝隧道盡頭緩緩走去。

我大體理解他們為什麼這樣，這個地宮被封閉在地下的時間恐怕長達數千年之久，裡面的炁場結構已經固定了，老人和蟲子身上的陰氣太強，如果將其除掉，很可能對地宮中的炁場環境造成影響，從而引起地底邪物的注意。

可問題是，我們真的能平平安安走出隧道？

反正從我看到那個老頭的第一眼，就覺得它有很強的攻擊性。

它身上的陰氣，太躁了！

前行數十米，正當劉尚昂將一隻腳邁出隧道的出口時，頭頂上突然掃來一道邪風。

我迅速展開炁海流沙的視野，就見房頂上的老頭像壁虎一樣極速爬了過來。

劉尚昂和李淮山依然沒有動手的打算。

直到老人亮出爪牙，朝即將離開隧道的劉尚昂凌空飛撲，李淮山立即一個閃身，將飛爪甩了出去。

刷！

飛爪在手電筒光束的照耀下一閃而過，在炁海流沙的視野中，鋒利的爪頭則擦出了一條筆直的划痕。

接著就聽「叮」的一聲銳響，爪頭結結實實打在了老頭的腦殼上。

這老東西果然不是鬼，它不但有實體，而且肉身相當強大，飛爪砸中它的時候，發出的聲音和砸中了一塊鋼鐵沒什麼兩樣。

老頭應聲落地，劉尚昂也早有準備，「嗤啦」一聲，從背包側兜里抽出一條鋼線，將剛剛落地的老頭一圈一圈捆了起來。

待劉尚昂稍稍後撤一步，我便抽出山筋劍，凝一道掌心雷灌入劍峰，一劍灌入老頭的天靈蓋。

老頭瞬間失去活力，腦袋一歪，癱在地上，趴在它臉上的蜈蚣卻在這時動了起來。

就見蜈蚣的後背上赫然長出了三對蟲翼，蟲翼急顫，它竟從老頭的臉上飛了起來。

當是時，黑暗中銅光一閃，一枚圓形方孔五帝錢疾馳而至，不偏不倚打在了蜈蚣的後背上。

縈繞在蜈蚣身周的陰氣霎時被擊散，蜈蚣就像是生命力被抽空了一樣，筆直墜落在地，隨後就開始以極快的速度爛成水。

我收起山筋劍的時候，視線一直在劉尚昂的鋼線和李淮山扔出的五帝錢上打量。

上一次下墓的時候，沒見他們用過這兩樣東西啊。

仔細看了兩眼，我才發現，劉尚昂手裡的線，並不是鋼線，那好像是一種特製的毛線，上面浸了油光很足的黑墨，先前我之所以將其錯當成了鋼線，就是因為上面的反光比較銳利。

而李淮山手中的五帝錢則是用一根紅繩連在了他的手腕上，他收錢的時候，先將線壓在脈搏上，而後在一圈一圈用紅線將錢幣和手腕捆在一起。

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眼神，劉尚昂便笑著向我解釋：「這根墨線，是上個世代的時候道哥留給我的，我修為低，又經常下墓，道哥也是怕我有閃失，才從他的魯班斗里抽了這麼根線出來。」

李淮山晃晃手腕：「這是老仉家特有的陽錢，能鎮邪。」

我不由蹙眉：「兩位前輩……上次下墓的時候有所保留啊。」

「不是有所保留，」劉尚昂搖頭道，「是我們手裡這一類的東西太多了，不可能每一樣都帶在身上。你以後也得多給自己準備一點類似的寶器，亦應不時只需啊，我這話你還別不當回事，就我道哥那樣的修為，還是不是給自己淘幾樣寶器呢，平時多做幾手準備，到了關鍵時刻，你就不容易慌。」

一邊說著，他就蹲下身來，仔細看了看老人身上的衣物。

「外面是大裳，裡面是吊衣，沒有中衣，」劉尚昂邊看邊說道，「這是晉朝特有的服形，還有這個徽記。」

他稍稍側了側身，讓我和李淮山能看到衣領內側的刺繡圖案，那就是陸家特有的家徽。

李淮山不由蹙眉：「這個人，弄不好就是那個陸姓貴胄啊！」

「你看看這兒，」李淮山指指老人的頸下三寸，「這裡竟然還能看到一絲血色！這老東西，活著的時候就把守財蟲種在了自己身上，所以才能保住這一絲血氣。卧槽，見過守財了，沒見過這麼守財的，不惜變成邪祟，也要和自己的財寶待在一起。」

這老東西看來會幹掉一切想要離開這個隧道的人，起因可能是擔心找到這些財寶的人會出去找幫手，好進來將所有財寶全部運走。

且不說，陸家的後人很難找到這些財寶，就算他們找到了財寶，也幾乎不可能活著離開。

守財守到這份上，也是絕了！

李淮山從旁提醒：「這老貨和守財蟲死後，地宮中炁場結構大變化，咱們得趕緊深入，免得地底深處的邪祟提前察覺到異常。」

劉尚昂沒再廢話，立即掉頭出了隧道。

我又看了老人幾眼，確認我們要找的邪祟確實不是它，才跟上劉尚昂的步伐。

出了隧道，是一片很長的泥路。

估計在我們頭頂上某處應該有個漏口，地上泥，十有八九是從沼澤里壓進來的，空氣中能聞到沼澤中特有的腐爛氣息。

不過地上這些泥巴估計已經在這裡沉滯很久了，已經已經發乾發硬，踩上去的感覺有點像烘得半乾的粘土。

「有腳印！」李淮山突然嚷了這麼一聲，同時翻轉手電筒，將光束打在了地上。

我低頭一看，除了我們的腳印之外，旁邊確實還有一列狹長的腳印，從隧道那邊一直延伸到泥地深處。

細一看，那應該是皮鞋的印子！

沒錯，就是皮鞋，複雜的花紋，還有商標的圖案，這絕對不是古代的靴子能有的印記！

鞋碼與我相似，42號或者43號。

我不由激動起來，我爸的鞋碼，也是42、43。

高三末期學校里搞成人儀式，要求穿正裝，我就是穿著爸的皮鞋去參加的！

先前劉尚昂和李淮山說，我爸也有可能來過這個地宮的時候，我還以為那只是他們倆為了騙我來，特意編造的噱頭，現在看來，他們當時的話，有可能是真的。

我知道，穿42、43鞋碼的人很多，但眼下總歸是有了一點點希望，他走了那麼多年，我終於看到了那麼一點點，有可能是他直接留下的痕迹，不是抽象的筆跡，也不是沒有畫面感的日記，而是他真真正正站立過的痕迹。

看到地上的鞋印，我甚至能在腦海中勾勒出他行走在這片泥地上的樣子！

可這列腳印是單向的，筆直前行，卻沒有折返。

我又是擔憂，又是期盼。

擔憂他會不會在地宮深處遭遇了不測，進去，就沒能出來，又期盼著，或許他現在還待在地宮深處，至今沒有離開。

我很想加快腳步，可劉尚昂和李淮山卻偏偏放慢了速度。

「怎麼慢下來了？」我心中焦急，忍不住催問前面的劉尚昂。

劉尚昂回頭做一個噤聲的手勢，低聲道：「前面有動靜！」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才留意到，前方的黑暗中確實有輕微的聲響傳來。

噠、噠、噠……

像是有什麼人正反覆敲打一塊金屬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