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地下祭壇
「他們把皮影村裡的什麼東西挖出來了?」老周衝過來急問。
在老周說話的時候,我隱約感覺他的話語中好像摻雜著某種雜音,像是一種低沉的嗡鳴,但聽不真切。
等老周把話說完,那道雜音依舊在空氣中回蕩,我這才反應過來,那不是什麼雜音,而是黑暗中傳來的低語。
血玲瓏立即爆發出熱流,聽覺迅速提升,漸漸地,低語聲變得清晰起來。
這次的聲音,和上次出現在夢中的聲音非常相似,一樣的悠遠、低沉,只不過上次只聽到了類似於念咒的低吟,這次的聲音更像是唱詩,期間還能隱約聽到一陣叮叮噹噹的微弱音節,像是人么在奏樂,只是那樂章十分的空洞陰森,讓人不寒而慄。
我迅速瞥了老周一眼,他也正側著頭,像是在仔細辨認那個聲音。
「老周?」我試探著換一聲。
老周沖我點點頭:「放心吧,我沒問題,估計是經歷了上次的事以後,產生抗體了。」
這邊我和老周正說這話,忽聽身後傳來「嗷——」一聲怪叫,我們倆同時轉身,就見獵戶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
我和老周立即朝他靠近,他卻拚命朝我們擺手:「你們別過來,快想起來了,就快想起來了!」
沒法判斷他是因為受到了低語的影響才這麼痛苦,還是因為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而痛苦,我和老周都沒停下,放慢了腳步,繼續向獵戶靠攏。
獵戶突然抬起頭來,瞪大眼睛凝視黑暗,我仔細觀察他的眼睛,沒看到那種膩黃色的油膜。
老周走到他跟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沒事兒吧你!」
老周的聲音彷彿對獵戶造成了巨大的刺激,獵戶從嘴裡發出一聲野獸的嘶吼,猛地探出一隻爪子,抓向老周的眼睛,情急之下,老周立即一個閃身後撤,但因為撤得太急沒站穩,斜著身子就朝地面栽了過去。
我迅速上前,一把將老周扶住。
獵戶看看老周,看看我,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遲疑,其中好像還夾雜著愧意。
剛才他抓向老周的時候,眼裡全是獸性,但是現在,我感覺他的人性好像有所恢復。
下一刻,獵戶突然轉身,四肢著地,像野獸一樣奔向了黑暗。
我和老周對視一眼,老周眉頭一蹙,說了聲:「追!」
我們倆一人端著一條手電筒猛追,剛開始跑得很快,獵戶和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是追了一段路以後,路上就開始出現障礙。
起初是大片大片的建築碎片散落在地上,後來路上又出現了很多不知道什麼動物的骸骨,再後來,到處都是金屬打造的器皿,腳踢在上面,會發出如同鐘聲的怪響,我大致看了一眼,這些器皿好像是某種祭祀用的容器,以前我看過一個西方的恐怖片,裡面有個聖杯,和那些器皿的樣子很像。
我和老周是兩條腿動物,為了規避地上的障礙,不得不將速度降低下來,獵戶四肢并行,速度掉下來不多,漸漸就和我們拉開了距離。
這時老周朝兩側掃了掃光,就見路的兩側都是陡峭的土坡,視野太狹,看不清那些土坡的全貌,但我總覺得兩邊應該是體積相當巨大的墳冢。
「你說那個獵戶到底是敵是友。」老周一邊瘋跑,一邊喘著粗氣問我。
我換了兩口氣,搖頭:「他是敵是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要逃走,他想去哪?」
「你說他會不會是想把咱們誘進陷阱里去?」
「不像,看他當時的眼神,不像。」
跑得太狠,一說話肺泡都疼,我和老周簡短交流了這麼兩句,便雙雙閉上嘴,全力追擊。
獵戶跑出被兩道長坡包夾的小路后,又朝著前方奔了幾十米,再這之後,他就消失了。
當時,兩條手電筒的光束都照在它身上,可它就在被照著的情況下,突然間無影無蹤。
我和老周迅速追那個位置,才發現那是一堵黑色的牆,牆面好像塗了特殊的吸光材料,光線打上去,竟然無法形成光斑。
順著牆摸索了一會兒,我們找到了一口不到兩米高的小門,將光束順著地面照射進去,在距離門口二十米左右的位置,獵戶的身影再次被照亮。
他雙手抱頭,整個身體在地上蜷縮成一團,不停地發抖,老周將光線打在他臉上,他也沒有任何回應。
我晃著光線,朝獵戶身邊照了照,他附近的地面上鑲著很多小石頭,這些石頭以某種特定的方式進行排列,構建成大量扭曲的圖案,我隱隱猜出,獵戶身下應該是一個獻祭用的巫陣。
類似巫陣我曾在暗房的一般舊書里看到過,兩個陣法細微的差別,但從大致結構上看,其運作機制應該是一樣的,都是通過血祭的方式,從暗物質界召喚邪惡生靈。
獵戶這是要獻祭自己?
一股強烈的不安在我心中蔓延開來,我不敢再耽擱,立即鑽進門洞,朝獵戶沖了過去,老周也跟了過來。
誰知道這個陣什麼時候就會啟動,得趕緊把獵戶拖出去,他腦子裡儲存的那些記憶,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將向神獻上三個祭品。」
我和老周一左一右抓住獵戶的隔壁,正想把他扶起來,不遠處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稍微一品就能判斷出來,這就是悍婦的聲音。
嘭!嘭!嘭!
隨著一陣沉悶的爆鳴聲,圍攏在巫陣周圍的火盆被一一點亮。
火光搖曳間,一個紅臉女人出現在了視野中。
她看似非常瘦,穿著一身黑色的長跑,站在離我們不到十米的高台上,那張消瘦的臉就像是塗了血一樣,煥發出暗紅色的油光。
雖說這張臉的顏色變了,也瘦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就是悍婦那張臉!
眼前這個紅臉女,就是我在廚房裡看到的那條「羊蠍子」,在她那條黑色的長袍下面裹著的,是類似於長手蜈蚣的噁心身軀。
老周抽出兩把戰術斧,一左一右攥在手裡,我將手搭在山筋的劍柄上,一邊反覆在心裡對自己說「別緊張別緊張,一緊張全完蛋」,一邊迅速掃視周圍的環境。
巫陣里的石頭都是嵌死在地上的,火盆里的柴火燒得噼啪做響,時不時有柴火的碎屑順著火焰竄上來,正對面是那座高度在一米半左右的高台,離高台不遠的地方,有一座用黑石頭打造的大石碑。
女人似笑非笑地盯著我們,將一本很厚的古書慢慢舉過頭頂。
老周兩眼一瞪:「那就是病原體!」
就在老周喊話的檔兒,那本書上突然爆發出很強的震鳴。
那不是一種聲音,也不是氣體的震蕩,而是一種無法憑藉神經系統感知到的能量波動,它一經出現,便立即沖入我的腦海,在腦海深處形成一系列怪異的音節。
所有音節穿插交匯在一起,形成真陣陣低語。
這一次的低語,極其清晰,能明確地聽出來,那是一群人在用低沉的聲音唱歌,期間還伴隨著陰森空洞的伴奏聲。
老周抱著自己的頭,齜牙咧嘴地蹲在了地上,我立即衝到他面前,卻發現,他眼上也沒有出現油墨。
不行,再這麼下去,他可能也會變得和獵戶一樣。
無奈之下,我只能攥緊拳頭,一拳打在老周的下巴上。
只要打中下巴,人馬上就會昏過去,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可老周竟然沒暈,還齜牙咧嘴地朝我瞪眼,於是我又給了他四拳,他終於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人在昏迷中,思維的迴路會切斷,抵禦就不會對其造成影響。
此刻,低語還在回蕩,而且節奏快了很多,血玲瓏爆發出煩躁的熱浪,不斷抵消低語對我造成的影響。
漸漸地,低語的內容發生了變化,唱詩聲和伴奏聲都漸漸減弱,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中突顯出來,起初只能聽到確實有個女人在說話,但聽不清內容,直到其他聲音完全消失,我才聽清楚,那個女人在說:
「我們一直在守候,我們期待您的歸來,我們將終生侍奉您,請回來吧……」
那種溫柔而堅定的語氣,完全不像是正常的對話,更像是在宣讀某種誓言。
我皺著眉頭朝紅臉女看去,她沒開口,聲音不是從她那裡發出來的。
此刻,紅臉女也用無比疑惑的眼神盯著我。
我和她對視了大約兩秒鐘,她忽地暴叫起來:「為什麼你不受低語的影響,為什麼!」
聽她那語氣,我沒有被低語影響,對她來說好像是一件極端絕望的事情。
我再次用最快的速度朝周圍掃視一眼,然後便甩起長鞭形態的山筋,三步並兩步衝到了高台下。
紅臉女一手抓著出,另一隻手筆直向前伸著,從高台上一躍而下,直衝著我撲來。
硬拼,我肯定不是她的對手,只能智取。
她剛跳下高台,還沒等落地,我就立即調轉方向,朝石碑沖了過去,她可能也沒想到我溜得這麼快,落地以後稍稍愣了一下,才旋身朝石碑這邊追。